变态。
而“茶话会”是一个捷径——一个最轻松的、能够让林槐在变态浓度最大化的情况下,发现所有变态的捷径。可惜的是,除却“茶话会”这一事件之外,林槐对“茶话会”的发生时间、以及发生地点,都一无所知,更不要说是收到明确的、参与茶话会的邀请。
因此很显然,他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伪装成一个富有艺术气息的变态,适当地展现自己的艺♂术气息,以寄期望于雾城里某个正处于人群中的变态能够慧眼识珠地发现他的本质,并邀请他一同前往茶话会以展现自己的艺术。
然而……
林槐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纤细秀美的身体,和胸口层层叠叠的白蕾丝衬衫……他很遗憾地认为,如今的自己以这个外貌,被视为变态的概率,或许几近为零。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即,让雾城里的某个变态,视他为猎物,并将他带到茶话会上,试图以他为材料,在茶话会上展现艺术。
当然,这个选择极富有失败的可能性。毕竟即兴艺术爱好者是很少的,更多的变态,喜欢静止的艺术。但林槐从来是个不吝于尝试的人。只要吸引到足够多的变态,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把活着的他带到茶话会,让他看看自己的变态兄弟们。这是一个概率学的问题,而林槐也会愿意给这位幸运的变态一个机会,让他活到茶话会结束之前。
林槐对于如何成为猎手很有心得,对于如何伪装成猎物,则经验为零。不过幸运的是,在被迫矮掉二十公分、年轻五岁且被迫妹化之后,如今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甜蜜蜜的奶油小蛋糕。林槐相信,在这冷漠的大都市里,总有一个人会忽略他险恶的内心,爱上他柔弱的外表,将他视为心里的花,并带他回家的……
比如眼前的这位,正在给他泡红茶的中年男人。
很显然,这位男人对他的兴趣几乎是刻在dna里的。他不仅毫无戒心地将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林槐带回了家,如今还敢背着身,替他泡红茶……
中年男人久久不曾出来。林槐停止思考,并向着外间走去。他如今所在的里间、和小女孩所在的外间之间隔了一道玻璃门。他顺着遮挡着拉帘的玻璃门往外看去,那个崴了脚的白裙女孩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一本书,似乎在等待她家人的到来。
‘她怎么还在外面?’林槐想,‘奇怪,她难道不该已经走了么?否则那个男人又该怎么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将我抓起来呢?’
他踮起脚尖,将脸贴在玻璃上,努力透过薄纱制成的纱帘,去确认女孩究竟是坐在那里的真人,还是只是一个用来麻痹他的人偶。
正在这时,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你在看什么?”
林槐浑身一颤,他回过身来。中年男人正端着红茶,笑吟吟地看着他。
“红茶已经好了。”他柔和道,“坐下来喝吧。”
林槐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中年男人于是对他笑了笑。
他打开玻璃门,对外面的女孩道:“莉莉安,你的家人还没有来接你吗?”
“还没有。”正在看书的女孩从书堆里抬起头来,耸耸肩,“爸爸或许还在报社里替他的老板泡最后一杯咖啡——我猜。”
“那一起进来喝红茶吧。”男人邀请道。
白裙的女孩从沙发上跳下来。她的耳朵上挂着两个四叶草银饰,光芒一闪一闪。林槐盯了她许久,和她一起坐在了桌子旁边。
中年男人准备的茶点有红茶和梅子曲奇。女孩毫无顾忌般的捉了一块曲奇来吃,又喝下红茶。林槐看着她的动作,自己也拿起了一块。
酸酸甜甜,是正常的、属于曲奇的味道。
林槐有些失望。
“我猜这是一次不错的下午茶。”白裙子女孩被接走后,中年男人送别了林槐,“我的店一直在这里,如果你有空时——”
他做了一个“来找我”的手势:“可以过来玩,我想,这里应该有许多你感兴趣的东西。”
作为回答,林槐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有些不易觉察的失落——中年男人看在眼里,在心底里笑了笑。
穿小皮鞋和长筒袜的男孩一跳一跳地消失在了暮色里。中年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关上了店门。
他坐在白裙女孩坐过的位置看报。不久之后,又有人推开了门。
是那个白裙女孩。
她像是很熟络般地,直接便坐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并靠在了他的身上:“我猜这次的猎物很合你的胃口,哥哥。”
原来她和中年男人从一开始便相识!
这场所谓的“救助”,从最开始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做戏——只针对于他们所感兴趣的猎物——即林槐的做戏。
将猎物引至店里来,通过里间外间的分隔,让猎物对猎人产生信任感,再然后,欲擒故纵,定下下一次的约会。
而白裙女孩无疑是这场猎杀行动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一个柔弱的陌生女孩,总能降低猎物们的警戒心。
“离开时,他的眼里有失望。”中年男人放下报纸,似乎在回味林槐当时的眼神。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很天真单纯,不是吗?我猜他还会回来——他的眼神,这样告诉我。”
‘……嗯,这点他确实说对了,我的确还会回来……’
趴在天窗上的林槐看着房间里的两人,这样想着。
这时候他的姿态可不太好看,要是有路人从屋子里抬头看见他了,估计会被吓一跳——为了使自己被固定在这光滑的天窗上,林槐堪称肢体扭曲、且面目扭曲。此刻的他极其不美观、极其变态、极其不白莲花……
“……这种狩猎方式的确费劲。”他听见中年男人这样说着,“可你不觉得,由此而产生的愉悦,才是最为巨大的么?”
“……在一个猎物已经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时候,你替他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握着他的小手,将他带到美丽的‘茶话会’中。他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所露出的那种眼神,哦,那种令人心碎的眼神……是能让人的心脏,都为之震颤的美丽。”中年男人闭着眼,似乎在回味着自己的上一次体验,“那是一种让人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只通过回忆,便会再次兴奋起来的美丽……”
趴在玻璃上的林槐也兴奋了起来。
‘看起来他真的会带我到茶话会上去。’林槐兴奋地想,‘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他值得我的信任。’
‘可是,这个人的要求也太高了点,也太慢热了点。’林槐思考着,‘他需要看到我,一个纯洁无瑕的小绵羊,一朵白莲花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少一点也不行。我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时,是什么样的?我的演技足够支撑到这个程度,而不流露出一点变态的气息吗?’
‘而且,刚刚他对他的妹妹说,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好几个与我相似的、为茶话会那一夜而准备的小绵羊备胎。我对于他而言,只是其中最让人满意的那一个。这个人,是个海王啊。’林槐想着,‘万一他觉得我不够柔弱,不选我怎么办?’
中年男人是万万没有想到,当他琢磨着该怎么哄骗林槐时,林槐也在担心着他会不会停止对自己的哄骗。当他凝视着绵羊时,绵羊也在同样凝视着他。林槐显然不是一只优秀的绵羊,而是一只沉默的羔羊。
沉默的羔羊从天窗上悄无声息地爬下,轻巧一跃。落在了地上。
“先把他当成一个备胎吧。”林槐自言自语道,“不过确实有一点,他提醒到了我——永远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既然想去茶话会,光是有一个备胎,是不够的。我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备胎。就好像一个女孩想要参加校园舞会时,永远不能只找一个预定的舞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需要想办法引诱到更多的、想要杀死我的变态,好通过他们,去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
很显然林槐此刻的发言已经超越变态的范畴了,可他自己对于自己出格的思维却丝毫不自知:“我也要试着当个海王,那么问题来了——”
“要怎么,做到呢?”
第345章 哪里来的米○鼠家的米妮
林槐直到深夜才抵达他与楚天舒下榻的宾馆。一路上,他琢磨着要如何模仿受害者的事,走了神,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眼前所出现的一幕所震慑了。
“等等,这里还是我早上离开的那个地方吗?”林槐站在街角,看着眼前聚集着许多巡捕的宾馆,抽动着嘴角,“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警察?是出现女装援○事件,还是说,在短短的我离开的一天里,这里就出现了某些艺♂术事件……”
正道的光实在太过耀眼。林槐虚着眼,打算顺着墙脚,以一个非常遵纪守法而不必和这群人打交道的姿势,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
他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林槐:……
“这位就是我方才和你们说的,那位朋友寄养在我们家的孩子,他的弟弟。对,就是那位朋友,名叫柯西的数学家。”金棕色的头发的青年爽朗地笑着,“对不对啊,小柯南?”
林槐:……
他露出了“只是短短的一天而已你到底又给我加了什么奇怪的设定”的吐槽眼神,并获得了来自那群怎么看都是“正道的光”的大胡子巡捕的赞赏与夸奖。在坐立不安地听着这些人说过许多无聊的社交辞令后,为首的大胡子巡警终于说:“尊敬的冬洛克先生……”
林槐在那一瞬间就咳了起来。
“非常感谢您今天一天对我们的协助。”大胡子巡警感慨道,“祝您接下来几天在雾城旅行顺利。”
楚天舒也拿下自己的帽子,行了一礼。动作间他一缕金棕色的卷发落在脸颊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古典式的潇洒:“为雾城人民的安全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也是我的荣幸。”
林槐:……
巡捕们终于走了,围观群众们也终于走了。楚天舒依旧放在林槐后颈上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后者柔滑的皮肤:“今天玩够了?”
林槐:“这话明显应该我问你。”
“走吧。”楚天舒把手放回他的肩膀上,“回房间去。”
……
“……所以你花费一天时间破获了这个喷泉杀人事件,并成功成为了这些巡捕眼里的热心市民??”林槐抽动着眼角,“在我们失散的一下午,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楚天舒:“走访,调查,发现证据。”
林槐:“……所以人抓住了么?”
“在我赶去之前,他就已经畏罪潜逃了。当然,也可能是被人灭口了,谁知道呢。”楚天舒耸耸肩,“那人是一个前手工雕塑家,被工厂抢走了生意,跑得很快。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雾城了——至少不会回自己的家里。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回去……”
林槐:“哦……那不是很糟糕?”
楚天舒:“所以在抵达他家时,我把他的钱袋拿出来了。”
林槐:“?!!”
楚天舒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露出了邪魅的笑容:“反正,他也不会敢报警。”
林槐抽动着眉毛:“你,你帮助警方破案,不会就是为了拿走那些犯案人家里的钱吧?”
楚天舒:“真聪明。”
林槐:……
罢了,反正楚天舒抢npc的电瓶车……不,抢钱袋回来,也是拿来养他的。
林槐对此很是心安理得,只是脸上还有一点忧虑。楚天舒看出他的忧虑,问他:“在想什么?”
林槐:“唔,发现可供选择的备胎少了一个。”
楚天舒:?
“原本想着,能不能让你扮演变态,然后想办法把我带进‘茶话会’里,如今看来,你已经是一缕正道的阳光了。”林槐面无表情道,“备用计划作废,现在只好由我自己去亲手,勾引别的变态来袭击我……”
楚天舒:?!
他伸出双手,固定住林槐脑袋的两边。他凝视着对方漆黑的双眼,高深莫测道:“这个下午,你都背着我,去做了什么?”
……通过一系列的交流,林槐和楚天舒都了解到,对方在这个没有自己的下午获得了不少收获。
林槐:“不行吗?”
楚天舒:“不行。”
林槐翻过身来问他:“真的不行吗?”
楚天舒冷酷地给他瞟了一下眼角:“不可以。”
林槐:……
“喂喂,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楚天舒眼睁睁地看着趴到了自己身上,往自己脸上亲了一下的林槐,“别以为就这点程度的贿赂,我就能放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喂!”
林槐把自己的短发放下来,施施然道:“你现在就只能接受这点程度的贿赂了。”
楚天舒:……
“嚣张,你太嚣张了。”他咬牙切齿道,“我早晚要把你……”
林槐冷漠:“哦。”
楚天舒:……
“总而言之,在面对这个都市时,你的第一反应是混入巡捕的队伍中,试图以正道的光照耀所有的艺术品,找到茶话会的踪迹,这是你的行事方式。”林槐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脚一下一下蹬着空气,“而从阴暗的地方下手,通过更刺激的方式,混入黑暗,将那些暗面里的东西搅拌得火花四射,这是我的行事方式。”
楚天舒躺在他的旁边,他含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抓住林槐的脚腕:“别蹬了,整个床都在晃。”
林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