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应当是个不受威胁的人,恐怕会第一个带兵冲到辽东救人。至于贾诩,估计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吧。皇甫嵩和黄琬都有点愚忠,若是被曹操以天子的安危威胁了,怕还真不敢出手怎么着……
他正在深思,下一刻,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将思路打断了。
似乎许多人从地窖的上头经过。许褚侧耳细听,压低了声音说:“一共过去了三十个人。”
几个人轻声议论道:
“不是听说朝廷的军力都别被爬出去捕飞蝗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出去捕飞蝗的都是骑兵,步兵没出去多少。”
“他们不会发现吧?”
“入口处放了一个大水缸,应该无妨的。”
刘协动了动嘴,却立即被一块布捂住了嘴巴。
“陛下,得罪了。”许攸轻声说。
我日你大爷!刘协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杀气。
可惜地窖里面没有烛光,许攸没有看到。
刘协瞪大眼睛,凝神听着上头的声音。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随着几声“这边没有!”、“这边也没有”的声音,脚步声离开了。
许褚显然也听到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走了。”
许攸说:“还不能出去,晚上怕是还会有一波。”
他们在地窖中藏了一天。刘协百无聊赖地数起了自己的心跳,直到感受到困意。按照生物钟来猜测,应当是夜里十二点了。
这时候头顶上的水缸被移开,一个焦急的声音道:“他们牵狗搜索起来了,早晚会搜到这里,这里待不得了,赶紧换个地方。”
许攸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是你主子的主意吗?”
“正是,主子找了一个豆腐坊,里面豆腐味儿极大,躲在作坊里面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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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百零一
禁军抓到了叛乱者的不少活口,然而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他们对天子的去向皆回答“不知”,自己就是收了钱来刺杀天子的,所谓的撤退路线也根本没有,就等刺杀成功后往深山老林一钻,等大乱过去后找到藏起来的金银过美日子去。
最后有被刑罚折磨地濒临崩溃的,胡乱指了方向,结果和朝廷用猎犬追踪的踪迹根本就不一样,顺着去追也是无功而返。禁军认为他们嘴硬,下手越发狠了,打死了几乎一半的人,然而剩下的人还是无法说出天子的行踪。
早在收到布衣卫的飞鸽传书之时,郭嘉便断言:“劫掠者和叛乱者不是一队人。叛乱者由西凉、冀州兵卒和兖州的亡命之徒组成。看布衣卫对当日险情的描述,他们分明是要害天子性命。幸而许将军奋不顾身挡在天子面前,否则一开始埋伏在草丛中的人上百冷箭齐发,怕是已伤害到了天子。而劫掠者是忽然冲出来的几百号蒙面人,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抢天子。”
贾诩也赞同他的说法:“劫掠的人根本就不管叛乱者的身份暴露,只是想用他们的身份作为掩护。”
“天子的性命当无忧,但我们要小心中了劫掠者的□□,找错了方向。”郭嘉和贾诩商议:“文和认为该在哪个方向设下重重关卡?”
贾诩意味深长地道:“绑架天子号令天下诸侯,幕后之人很有野心,只是这份野心,也得有兵力相称才行。”
郭嘉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人真是稳如老狗,一点都不愿意担责。他继续追问:“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文和认为该如何重点布局?”
“北方的袁绍迫切需要天子,来为他叛乱行为正名。”贾诩叹了一口气:“西北凉州,马腾的几个儿子,说不定是想用天子换回他们的老爹。”
郭嘉嗤笑了一声:“料得他们想不到挟天子这招,即使有人建议,他们也没这个能力施行。”
贾诩叹了一口气:“是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陛下不在了,对他们反而大有裨益。”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陛下言,昔日文和就曾为袁绍奉上刺杀天子一计,怕是现在袁绍被逼得狠了又想起来这主意吧?”
贾诩泰然自若地道:“诩已迷途知返,这袁绍却是冥顽不灵啊。”
“能够知晓他们计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选择并不多。”
贾诩笑了笑:“奉孝心中当有了人选。”
郭嘉不再追问,蘸了桌上的冷水,写了两个字出来:“辽东”。
劫掠天子这件事情发生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禁军难逃其咎。为了寻回天子,将功赎罪,禁军几乎尽数出动,在虎贲军首领于禁的带领下,围绕着汝南,在周边所有交通要道上设置了关卡,附近所有城中都戒严了。
细心的于禁认为对方也有受伤的人,因此在每个城里的医馆和药店安插了眼线,对所有买止血草药和绷带的,都要追踪到家,暗中查探消息。
结果还真发现了异常,然而等大部队赶过去的时候贼子大部分已经跑了,只剩下几个人殊死抵抗。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嘴巴根本撬不开,但于禁根据他们的面部表情反应猜测,天子八成是在伊川城,于是重点对伊川展开了搜查。
天子消失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去的,上层官员都心知肚明,只是压着消息不告诉下级罢了。
但禁军呼啦啦出城,带走了洛阳城近乎三分之一的精锐,皇宫的守卫基本上空了。这么大的行动,哪里瞒得了众人去?一时间,谣言四起。
朝中暗流涌动,朝臣心思各异,陈宫、田丰和郭嘉即使联手也压不住。
郭嘉亲自去说服皇甫嵩大将军派兵保护好弘农王世子,并希望皇甫嵩派兵守在通往辽东的道路和城池处。
禁军一走,洛阳城中的剩余的兵力主要掌控在皇甫嵩率领的一军、成廉率领的“陷阵营”、黄琬率领的三军和乐进率领的四军手里。
皇甫嵩谨慎惯了,认为出兵保护弘农王世子乃是逾越之举,身为外臣,怎么能随意增兵皇宫?并拒绝了调兵的要求:“没有陛下的符诏,岂能随意调兵?”守在辽东的道路和城池处,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说白了,陛下被辽东绑架只是郭嘉的一个猜测而已。
“黄琬一听闻消息就立即带人去了汝阳查探。如今京城人心惶惶,必须有人坐镇,这个时候我们当守好都城,等待陛下平安归来。”
皇甫嵩这么说,郭嘉一点都不意外,转头就去找了成廉。
短短几天时间,成廉觉得自己被人找的次数比过去几年都多。应付这么多人,成廉一个头两个大,谁的要求都没有答应。
但对于被天子亲切称呼为“智囊”的郭嘉的要求,成廉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我让人暗暗在小世子住处的宫墙外待命,若有任何意外,你只管放信号便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成将军去做。”郭嘉从怀中掏出圣旨,“哗啦”一声展开:“陛下当时在离开洛阳巡查之际,曾给过我一道以防不测的调兵诏书。”若是京城出了意外,郭嘉可以凭此调兵遣将成廉带领的“陷阵营”。
成廉接过来看了,果然是天子亲笔所书,上面加盖着明晃晃的印玺。
“祭酒还有何吩咐?”
“派兵守在伊川通往辽东的必经之路上,至少要设五层的关卡。”若是于禁和黄琬有失,这便是最后的机会。
成廉问:“听说马腾被监察院抓了,马腾可交代了陛下的下落?怎么是去辽东方向?”
“这个回头再细说,此事莫要说与他人听。”
成廉点头表示明白了:“听说马超跑了,这小子必定是心虚,需要我派兵去追不?”
郭嘉摇摇头:“倒是不用,监察部下了通缉令,下了公文借了一军的兵去追了。”
“马超这小子武艺高超,我也和他交手过,并不是他的对手,这些普通的兵卒拦他不住。”
郭嘉点点头:“那我命人飞鸽传书给凉州刺史。”
另一头,在几日的严刑拷打下,有一个人终于受不了削成人彘的酷刑,在眼睁睁看着同伴变成人彘后,抖如糠筛,交代了天子的确是在伊川城:“本来是想趁夜偷偷出城的,但是天子受了很重的伤,根本就搬动不得,我们只好等他稍微养好一点再上路。”
于禁怒道:“天子怎么会受伤?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他自己空手夺了刀刃往身上划的,真不是我们伤的!”
于禁吼了一声:“必是你们逼迫天子!”这群人怎么敢!
“真没有亏待天子,我们都是把最好的吃喝先给天子的,就算是赶路那也是有人背着天子。”
“呵,你们干得出刺杀天子的恶行,还敢说没有亏待天子?”
于禁心下更是着急,天子伤得这么重,必须要就医才行。但这消息,决计不能传出去,不然必会造成轩然大波。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手下:“将他的嘴巴堵上,你们亲自看守,天子受伤的事情决计不可外传。”
于禁恨不得带人将伊川城掘地三尺,吕布更是带着嗅觉灵敏的狗,没日没夜地把伊川城翻了个底朝天。然而迟迟都没有找到天子。
吕布不知道天子受伤无法运送出城的消息,心下担忧已放跑了贼子,脾气逐渐暴躁:“是不是天子已经被他们偷运出城?我昨日夜里巡视城墙,见有几处因为地势城墙建得不高,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浪费时间吗?”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命人去发信,问及其他郡县和关卡的搜寻情况。
收到郭嘉的信后,吕布面色不善地抱胸站在县衙内督促他们干活:“怎么去了这么久!伊川县和曹操、曹嵩和曹腾祖孙三代往来密切的人的名单,整理好了没有?”
县长小跑着进来,连忙呈上来一份名单。
“若是遗漏一个,我就往你身上划一刀。”
感受到了吕布身上的杀气腾腾,县长战战兢兢地道:“尽数在这里了!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按照亲疏做了标注,这划线最多的,是曾经往来最密的。”
吕布瞪了他一眼,一扬手:“走!”
方才累得坐倒在地的兵卒立即呼啦啦站了起来,紧跟着他出去了。
将名单上的所有人家搜查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天子。
吕布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暴躁了起来,愤愤地一拳捶到墙壁上。
身后的一个亲卫建议说:“将军,这城中已经搜查了好几遍了,要不咱们也在周边再找找。”
吕布冷笑了一声:“这几天时间耽搁下来,周边还能剩下什么?”
一时谁都不敢接话。
吕布烦躁地摆摆手:“不关你们的事儿,你们继续去找吧。”真是的,自己朝他们发什么脾气?
随着夕阳西沉,街道上的行人逐渐稀少了起来。吕布抱着方天画戟走在街头,面色阴沉,双目通红。偶然路过的人都连忙给他让路,或是低下头害怕地侍立在一旁。吕布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百姓发自心中的惧怕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一家药店门口蹲了下来,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面。
半晌,一个童子从他身旁走了过去,嘴里说着:“掌柜的,我家主子想要大蓟、山牛蒡和野红花,还是按照以往的份例都来一份。”
“陈老爷又打他夫人了?这打完又后悔,还特地让你主子住在家里给他们医治,何苦来?”
吕布闻言心中一动:那伙儿人因为买药暴露了行踪,自然不敢再出门买药,更不敢请医官和郎中。可是于禁说他们的头目伤得很重,必须要有人治疗。城中所有医者都被一一拷问,皆说不出有用的信息。但若是藏匿这伙儿人的人有钱,家里本来就有郎中呢?若是平时就养在别庄给自己调养身体,那么很可能被官兵遗漏了。
他猛然站了起来,将走出药店门口的童子给提溜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童子吓得大叫起来,吕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耐烦地说:“别乱叫,又不是杀了你。”
童子瞪大了双眼,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吕布从怀里拽出来一块银子,放在童子手里:“问你事情,老老实实回答,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童子又害怕了片刻,见他似乎不会杀人,这才怯怯地点了点头。
吕布松开手问:“这城中有哪些人养着郎中?郎中不出诊,就给他自己家里人看病。”
童子松了一口气:“问我可是问对了,我主子就是住在别人家,不轻易给其他人看病的。”
“有多少个这样的,都在哪家?”
吕布撕下了内衣的一块布,咬破手指:“你都说来听听。”
第102章 一百零二章
在吕布紧急下令照着名单搜查的时候,刘协正拥着被子躺在一华丽的房间内,绵软的大床上铺了足足三层的丝绸被褥。精致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点点细碎的阳光,给他精致的面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照料刘协的少女羞红了一张娇俏的面庞,垂头给他更换包扎的草药。
他可真好看啊,少女出神地想。她虽然不知道床上之人的姓名,却得爹爹叮嘱对方是来自京中的显贵,要悉心照料。如此一来,和自己也算是门当户对,于是便起了心思。
可惜旁边有许攸严密地看着,不许任何人和床上俊秀的男子说话,少女只得暗戳戳借换药之机显露出一派小女儿风情。
此时刘协一腔子烦恼,哪有空管这份少女春情?
纵使有千般娇态万种风情,刘协也只装看不见,闭目养神,留意着窗外的声音。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吆喝声:“你们家的郎中何在?”
刘协倏然睁开了眼睛。
院落外,家中的管事的胡伯亲自迎接了出来,笑着和士卒周旋。
侍女听到外头的喧嚣也打开门查看情况。
一直在旁边监视的许攸当机立断,不由分说地给刘协梳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