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我意啊!”这摆在摊子上的酒种类繁多,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本来要见到传说中的郭嘉,刘协昨夜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颇有种学生时代要明日春游的激动。但是一大早对郭嘉的浓浓好奇心就被宫中的一件突发事儿打断了。
“启禀陛下,弘农王之子不大好了。”
“什么?”刘协一惊,翻然坐起:“什么叫不大好了,怎么回事?”
小黄门小心翼翼道:“昨天夜里发了高烧,今天早上太医官去看了,说……已经没法灌下去药了,这生死全靠天命。”
刘协连忙穿上鞋子、披上衣服:“朕过去看看。”
他步履匆忙地走到殿外,乘上步辇,忍不住沉思起来:这宫中向来是逢高踩低,必是下人看刘衍是废帝刘辩和唐姬所生,生父生母被董卓鸩杀,自己即位后事务繁忙,早将其抛诸脑后,从未过问。想必是下人疏于照料,夜里见高烧不退也懒得去找太医令,导致了现在的严重后果。
刘协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刘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侄子,父母又皆死于董卓之手,身世凄凉。如今侄子才一岁半,还是个易碎的小婴儿呢,他越想越内疚,朝跟着步辇疾行的小黄门喝道:“传令下去,立即让张仲景进宫给刘衍治病,许他在宫中纵马,快去!”
却说照料刘衍的两个蠢人还不知反省,正凉凉地议论:“呼吸好像越来越微弱了,该不会死了吧?说起来,陛下早晚都会有自己的子嗣,何必要留着废帝所生的孩子。咱们混在这一点前途都没有,还不如等他死了某个好出处。”
“就是,留着这个孩子也是祸患,如今咱们也算是立功了,希望能分配给肥差给我们啊,若是能提拔去未央宫,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话音未落,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天大的喜事?也说给朕听听!”
两人心下一惊,自称“朕”的人,这天下可是只有一个,慌忙跪下,头都不敢抬地磕起了头:“参见陛下!”
小黄门极有眼色地训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虐待皇家子孙!”刘辩虽然被废,但好歹是汉灵帝的嫡子,是以弘农王的身份死去的,刘衍身份自然也是尊贵。
刘协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这种虐待婴童的人根本就没有良心,喝道:“该当何罪?”
小黄门流畅地回答道:“回禀陛下,当杖六十。”
那两人抖如糠筛,连忙求饶,这六十板子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刘协不耐烦地挥挥手:“带下去,不要留在宫中脏了朕的眼睛。”
他走上前去看刘衍,见一粉妆玉琢的婴儿睡在摇篮里,脸色憋得通红。
刘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和刘辩感情非但不亲密,两人还有仇。刘协的生母王美人当初在怀了孩子的时候就曾被刘辩母亲下毒,逼迫她堕胎。千辛万苦生下刘协后,王美人还是惨遭毒手,被刘辩的母亲给鸩酒杀死了。
当时废帝刘辩死后,有讨好董卓的大臣说葬制不符合规定,建议将其葬在一位已故宦官生前为自己修成的墓穴里。刘协岂会在意这种身后之事,另外大兴土木岂不是浪费么?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怕是因此宫中更看轻了刘辩,连带着看轻刘衍。
作者有话要说:刘衍是私设。史书上有记载的刘辩的妻妾只有一个,即唐姬,没有留下后代。
谢谢大家的评论~~不然就是单机的感觉啦。
张仲景见到天子,小协要掉马了。
第79章 七十九章
这个年代婴儿夭折率很高,人们对药理的认知不够全面,医疗水平也低下,感冒发烧很容易就要了小孩的命,有时候要全靠孩子自身的免疫力来抵御病痛。小孩子在成年前,夭折率甚至超过一半。
在刘协担心的目光中,刘衍的呼吸逐渐微弱下去,一旁的太医令也束手无策。
刘协吩咐道:“先去拿白酒来,给世子擦四肢。”用物理降温的法子,至少先让烧退下去一些。别的法子,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见天子阴沉着面色,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再开了一副药方,要小黄门拿去煎药。刘衍年纪太小,昨夜又发了一夜高烧,大概率是熬不过去了。但担心陛下怪罪下来,太医令只得努力做做表面功夫,免得自己被迁怒。
“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又意识昏迷,怎么能灌得下去药?”刘协不为所动,若是有用,那之前为何不开这方子?他不悦地问:“难道就不能用针灸?”
太医令惶恐地跪下了:“回禀陛下……不是老臣不肯施治,实在是这么小的孩子,无处下手啊!”小孩子的穴道还没有发育好,针灸对穴位的刺激很小,疗效很差。除此之外,若是刺偏了,比较粗的银针还会对小孩子的身体造成较大的损伤。
这时,小黄门慌张地把手放在刘衍的鼻下,惊呼道:“陛下……”
刘协皱眉看着他:“怎么了?”
小黄门弱不可闻地道:“世子好像……没有呼吸了。”
刘协一怔,连忙上前。方要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随即低声喝道:“太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是,陛下!”太医令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刘衍的小小胸脯已不再起伏,当下也顾不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用银针将刘衍唤醒。
刘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衍,心里暗暗祈祷。
太医令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扎入刘衍的百汇穴。几息之后,他额头上的冷汗都滴落了下来,掉在刘衍小小的身子上。
太医令拿着银针的手颤抖得厉害,就当他绝望到要放弃时候,刘衍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刘协吃了一惊,双目瞪大:“醒了!”
太医令比刘协还要吃惊,几乎都瘫软在了地上:方才刘衍丧失呼吸那么长时间,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还能突然醒过来?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门口的侍卫连忙喊道:“陛下,张仲景到了!”
刘协微微松了一口气:“快请进来!”他不满地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太医令,冷冷地道:“你下去吧,不必在这里。”
张仲景几乎是被许褚拉着进来的:“快快快!张郎中,救人如救火啊!”
一身青袍的张仲景紧紧抱着医箱,防止医箱在疾行中掉下来。进入殿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玄色衣裳的天子,顿时惊得面上血色尽失,连行礼都忘记了,浑身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刘协焦急地说:“仲景不必行礼了,救人要紧,快过来给他看看。”
张仲景仿佛游魂一样被许褚拉到了刘衍身边。看到刘衍的危险情形,多年面对病人练就的反应立即苏醒了过来,他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从药箱里掏出一套转为小儿准备的细小银针,开始给刘衍治疗。
待刘衍稍微安定一些,他一边施针一边对旁边的小黄门道:“小公子是无汗,喘咳,恶寒发热,病情十分紧急。烦请公公取纸笔来,我将药方写下,您先安排人去煎药。”
“好嘞。”见张仲景看起来比太医令靠谱多了,小黄门忙忙拿了旁边的纸笔给他。
张仲景开始奋笔疾书:“麻黄三两、干姜三两、芍药三两、细辛三两、炙甘草三两、桂枝三两、五味子和半夏各半升,浸泡一炷香的功夫,再用中火煎一炷香。”(注:出自张仲景《伤寒论》)
刘协关切地问:“可喂得下去?”
张仲景恭谨答道:“回禀陛下,臣带了细软的小管,一会儿可以用这个喂。”
刘协展颜一笑:“果然还是你可靠,有你在朕安心多了。”
张仲景躬身道:“谢陛下厚爱,仲景惶恐。”
刘协问:“世子现在怎么样?”
张仲景神色严肃:“还是十分凶险,但若是能够熬过今夜,便无大碍了。”
刘协点点头:“那劳烦仲景在这里看护世子了。”他踌躇了片刻,开口解释道:“先前是……”
张仲景哪敢让帝王亲自向他解释,连忙行礼道,言辞恳切道:“是臣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来真龙天子,请陛下恕罪。”
“倒也不必这么生疏,是朕先前隐瞒身份在先,你先起来吧。”刘协无奈道:“朕还得先去上朝,这里便交给你了。”
“诺。”张仲景恭敬应了。
等喝了药,刘衍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但小脸的气色逐渐好转,呼吸也平稳了些。
张仲景轻轻拍着刘衍的背部,哄着人睡了会儿。又让小黄门蒸一些嫩鸡蛋过来,在刘衍醒来后一勺一勺喂下去。刘衍人很乖,不吵也不闹,睁着黑琉璃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还盯着张仲景瞧了许久。
小黄门忍不住笑道:“世子可真乖巧,这时在端详您呢,是不是明白您救了他?”又盛赞张仲景医术。
张仲景并不居功,谦逊地回答。他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也明白许多事情不能多问。只得按捺下对天子的好奇,一心一意地看护着弘农王世子。
刘协今日上朝主要是分封有功之臣,牺牲的将士抚恤,活下来的立功将士升迁,犯错的、行为不检的则移交给监察院审理。
吏部和兵部早就根据朝廷制度草拟了升迁表,刘协只稍作了调整,亲自在朝堂上对他们大加褒赏。
和于禁并排跪坐在一起的郭嘉听到天子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郭嘉屡献奇策,规划了宁远县战役和定五原、定襄的行军路线,着封军师祭酒,即日起到军部报道。”
郭嘉一愣,大部分朝臣也是一头雾水,军师祭酒?
军师祭酒乃是演义里曹操出于对郭嘉的器重而特地所设的职位,地位有点像军师,有点贴身秘书的意思,俸禄顶格,众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刘协也没有解释,军师祭酒的待遇和官职品级他已早就拟好了放在兵部,就让众人自己去看吧。
眼见陛下又提拔了一批新贵,还都是出身寒门,以王允为首的老臣心下都有不满。他们想要对天子的册封提出质疑,然而靠军功提拔上来的于禁、乐进等人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收割的匈奴人头成绩也都摆在那。
自汉初以来,汉朝就自有一套军功晋升体系,这种收割人头和统帅军队打赢战役得来的军功皆有据可考,无法提出反驳,只有郭嘉的出谋划策军功有反对的空间。但关键是他们都不知道军师祭酒是什么职位,若是问出口还可能被政敌倒打一耙,被指责身为朝臣连朝中官职都不清楚,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不甘。
下朝后郭嘉径自去了军部。黄琬见他举止轻浮,军功也不是一刀一枪干上来的,升迁太快,有些不喜。刚回京的皇甫嵩倒是极为欣赏这个屡出奇策的年轻人,亲自带他去翻军师祭酒的官职职责和待遇。
“多谢皇甫将军。”郭嘉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随后陷入了沉思。这军师祭酒的职位,颇有些首席幕僚和军师的味道。虽然挂职在兵部,职位和职权都小于兵部尚书,但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岗位,可以对军中的各项政策发表独立意见,直接呈报天子。
被委以重任,郭嘉本以为会马上得到天子召见,但随之而来的竟是各色的军书文件,数量之多,就像是一小山,简直要被淹没。
兵部的小吏提醒他:“郭祭酒,陛下要派兵遣将定青州,青州的曹操和黄巾军都不是好相与的,陛下十分重视,因此祭酒的职责就要重些,陛下特地命您做此次出兵的统筹布局。”
郭嘉忽然就预见到了自己要拼死效命的未来,忍不住叹了一声。
不过晚上他回家,看到御赐的院子里堆满的酒坛,瞬间就生龙活虎了,逐个看过去,竟有葡萄酒、桂花酒、梅子酒、石榴酒和清香酒等多个品种。他打开了一坛子清香酒,但见酒液清澈,酒香扑鼻,不禁大赞:“陛下真是太贴心了!”
宅子里配备的官奴立即上前道:“主子,屋子里有陛下赏赐的夜光杯,将酒液置于其中,想必是十分好看的,奴为您斟酒。”
郭嘉自是无有不从,不过当他把玩着夜光杯饮下一口美酒后,悠悠地叹了一句:“这下可是上了船跑不掉了。”若是得到天子如此的礼遇还要跑的话,也再也找不到下家了。陛下不仅是礼遇人,也是把人往死里面绑啊。
于禁升迁后还是掌管禁军,不过领军的人数进一步扩充,现在已统兵五千。今天下午刘协就单独召见了于禁,细细询问了并州的大大小小的战役。
于禁记性好,又是细致仔细的性格,自然是无有不报。两人说得口干舌燥,直到月上柳梢,刘协才意犹未尽地摆摆手:“朕得批阅奏折了,明日再继续说。说起来,吕布的信件里提到他亲眷也跟随你回到京中安顿下来,有哪些亲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
第80章 第八十章
“回禀陛下,随臣入京的是吕将军女儿和照料她的姨娘。吕将军在战乱中失散的姐姐们也都找到了,不过她们已经习惯了在五原郡的生活,就谢绝了将军请她们入京的美意。”
刘协愣了一下,不由感慨古人生娃可真是早。吕布才二十岁呢,放现代不过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年纪。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懵懵懂懂,不怎么开窍,人家却连女儿都有了,不由好奇地问:“吕布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两岁左右,”于禁笑道:“生得特别好看,长得可像吕将军了,那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仿佛会说话一样。”
女儿肖父,吕布俊美无双,女儿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刘协问:“生母可是魏氏?难道没有跟着回京?”
“启禀陛下,吕将军找到女儿的时候,魏氏已遭难了。”
刘协自然明白战乱中一个美丽的女人可能会遭遇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