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共计一万八千人,死伤过半,如今四肢健全、能够继续作战的汉军不足九千,暂时命他们原地修整,莫要深入了。”又命华佗带领医官和学徒携充足的纱布和药物前去治疗伤兵。
待太原郡太守和常山郡太守赵子龙的表奏传入朝廷,因着边塞传来捷报,满朝文武皆面带喜色,刘协倒是面色无波,一脸平静地进行了赏赐。
下朝后众人难免议论纷纷:“陛下积极支持并州抗击匈奴,这连续得胜,怎么也不开心呢?”
“此次战胜的赏赐,虽然彰显了朝廷十足的诚意,对死去的兵卒抚恤也足够优厚,但对于两位太守来说似乎并不丰厚啊。”
“怎么能说不丰厚呢?天子亲自赐下宝剑和长枪,此乃何等的殊荣?更何况听说这两样武器是新的洛阳冶炼厂出的千锤百炼钢铸造的,锋利无匹,可以媲美干将莫邪。”
见他们围在一起还在讨论,陈宫当面斥道:“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年纪轻轻不骄不躁,这乃是国之幸事,又有什么好议论的呢?”
几位官员面有惭色,讪讪笑着:“正是如此”,各自散开。
晚间和刘协商量正事的时候,陈宫就忍不住提及了此事:“如今朝中纲纪松散,朝中百官对您妄加议论。四方未平,当需树典立威,臣恳请陛下当对他们加以整顿。”
刘协思索了下:“天下未平,的确当树典立威,容朕思量下。”言论自由方面倒是不必严苛,皇权的威严不会因此而受损。至少在京中,皇权依旧强大,刘协亲政后,皇权的影响力在京城甚至拔高了几个台阶,根本不必忧心此事。但陈宫的提醒倒是让刘协的思绪发散到了另一个方面,那就是大汉的律法当修订了。大汉的律法充满了不确定性,导致许多地方能让诸多大臣钻空子。
并州。
这个年代,行军打仗已经不似春秋战国时单纯比拼人数。匈奴骑兵最是讲究机动性,人多反而拖累行军。十日后,老单于纠集了最顶尖的八千骑兵南下,另有乌桓、鲜卑各两千士兵相助,气势汹汹扑来。
匈奴在两头的战役吃了亏,此次出兵唯恐再中了埋伏,不断派出斥候和海东青,谨慎探路。
本想在路上埋伏一波的张杨和高顺被发现了行踪,只得无功而返。
吕布收拢前线的军队,大军屯在美稷县。
匈奴前方哨军将军情回报,单于大笑:“美稷县粮少墙矮,躲在那里有什么用?”
众人大多附和。单于之子于扶罗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他的母亲并不是匈奴人,而是乌桓和汉人的混血,曾因为美貌而被掳掠人口的贼子进献于单于。可惜他的母亲并没有得宠,于扶罗也不得单于喜爱,母子两人在匈奴王庭生存颇为艰难。直到单于大阏氏所出的大王子和二王子感染恶疾而亡,他这个存在感微弱的小王子才进入众人眼中。
回头帐中,他和自己亲随说:“汉军必是有所倚仗,单于这次冒进恐怕是要吃大亏了。”
亲随奇怪道:“应当不至于吧,就算是汉军有阴谋诡计也施展不开。我派出的斥候说美稷城池周边地域狭窄,容易合围,咱们这次又是精锐之师,攻城不在话下。”
于扶罗哼了一声:“你是忘记了汉军有投石机的,周遭地域狭窄,我们又都是骑兵,不容易躲避。还不如去五原郡的诸多城池,五原都是辽阔的草原,是我们匈奴人的天下。而如今五原十县,个个都在我们手中,横竖汉军已经到了五原县的南端,我们就应当待在五原,以逸待劳。”
“王子,本部的人素来勇猛,即使有投石机,那也有发射间隙,一旦暂停,趁机而上,想必城池易下。咱们之前打下的四郡,不多是这样吗?”
“汉军为了复仇而来,必定不会这么简单。”于扶罗嗤笑一声:“让本部的那些蠢货上吧,我们自己部的人都跟在后面,不必抢功。”
匈奴趁夜至城下,想在汉军防守薄弱的时候一举攻破城墙。但刚至城下,就见城墙上忽然燃起了整整齐齐的火把。高顺早有防备,自从埋伏匈奴不成就一直亲自守在城墙处,吃饭睡觉都没有离开,又派出了不少斥候在外戒备,因此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匈奴攻城。
见匈奴已经将城池团团围住,有的敢死队已经开始攻城。高顺不慌不忙,下了命令。
“来人,投石,放霹雳弹!”
前些日子,天子派人送来了不少用松脂包裹的球状物,闻起来有硫磺的刺鼻气味,名字叫做“霹雳弹”。众将领曾悉心研究了一会儿,若是将该球点燃后抛出,会爆发出入霹雳般巨大的声响,里面飞弹出的尖锐铁片、铁钉可以轻易射穿人的盔甲,乃是一等一杀人利器。
霹雳弹在城下陆续炸开,惊雷一般的声音不绝于耳,直把冲在前头的匈奴惊地人仰马翻。这弹药的威力不小,一旦炸开,周遭的人必为其所伤,即使穿着盔甲也无济于事。
吕布得了讯息,已经骑着赤兔马赶了过来。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精神抖擞地走上城墙,下令投石机和箭矢齐放。城中的百姓则在城墙后支起大锅烧热水和热油,协助兵卒们将滚水和热油从城墙上浇下去。
城墙下方惨叫声一片,使用云梯攻城的匈奴惨叫着不断跌落。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已铺了一层的尸骸。
匈奴攻城不利,那不知道是什么炸开玩意十分可怕。即使单于站得远,也险些被飞扬的铁片击中。眼看攻城无望,突袭失败,单于只得下令撤退。
而见他们心生退意,吕布立即令放下城门,自己率领并州军最精锐的一小股,包括侯成、魏续、宋宪等猛将,加起来不过百余骑,强悍地闯入匈奴营中。
夜色正浓,匈奴的火把在战争中折损不少,只有匈奴单于身旁的火把依旧整齐。吕布心下坚决:“匈奴阵势已乱,今日就趁其不备取了这大单于首级!”他在亲兵的掩护下不断突围。悍将配宝马,勇猛难当。只是正要杀至单于面前,冷不防前面横出来一长鞭,挡住了方天画戟的攻势。
和长鞭的主人交手了几个回合,吕布顿时认出了来者,朗声笑道:“呵,这不是我的老朋友于扶罗吗?此次多亏你通报消息,不然我还不知道匈奴要夜袭呢。”
于扶罗恼怒道:“吕布小儿,休要胡言乱语,你以为如此拙劣的挑拨离间会有人相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吕布是个猛人啊,战斗力非常!《后汉书吕布传》记载:“绍与布击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余,骑数千匹。布常御良马,号曰赤菟,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遂破燕军。”也就是说人家吕布率领自己数十骑亲兵突击张燕万人的阵营,连战十天多,来去如风,破了这个大军。
第53章 五十三章
于扶罗使一条重达二十斤的钢鞭,一手鞭法赫赫生风。吕布面上不慌,拍马沉着迎战。但心知自己要被老对手拖延在此,恐怕没法接近单于了,于是大声吩咐左右:“不必管我,你们只管继续向前冲杀!”
魏续、侯成、宋宪听从吩咐继续突进,终于杀至单于前,但始终无法突破大单于的亲卫防护线。
眼见无法取胜,又是深入对方大军之中,心理压力巨大。魏续心下胆怯,犹豫地调转马头,喊道:“侯成,要不我们撤罢!”
侯成正在他旁边,他们俩关系好,向来是共进退,听到魏续露了怯,于是虚晃一刀,也调转马头,喊:“撤退!”
另一边,少了亲卫的护持,吕布陷入了于扶罗及其亲随的包围圈。于扶罗鞭法舞得密不透风,两个一等一的勇猛亲卫则使得一手好枪法。吕布暂时无法取胜,只得与几人缠斗。不过凭借高超的技巧,吕布终是瞅准间隙,将一个亲卫挑落马下,随即调转方天画戟方向,直冲于扶罗面门。
于扶罗动作迅捷,灵巧躲过。吕布见久战不下,虚晃一戟,从包围圈杀出。正遇到侯成、魏续等人回来,于是汇合在一处,冲将出去。休整片刻后再去咬匈奴的尾巴,回城的时候每人的马匹后面都挂了一串的战利品——血淋淋的人头。
回城的途中,魏续有些惶恐,毕竟自己是第一个喊撤退的人。此行并未伤及他们的目标大单于,有些担心吕布会责罚他。他本就是因为姻亲关系才得到吕布的任命,但自身能力比不得高顺、张辽诸人。如今姐姐魏氏生死不明,派出去打探的人也一直没有消息递回来,怕是凶多吉少,就格外敏感起来。心下不安,一直暗中观察吕布神色,见其仿佛忘记了此事,径直回军帐中休息去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吕布踌躇满志,准备第二天再战,谁知当夜匈奴就迅速拔营,只留下小股部队断后。想要寻觅大军消息的斥候被其断后部队截住,匈奴大军的踪迹根本无从探起。
吕布俊脸上笼了一层阴霾,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大部队去哪儿了?昨天匈奴又非大败,今日当前来攻城才是啊。”
手下的健将议论纷纷:
“莫不是是怕了我们,缩回北边去了。”
“匈奴人不擅长攻城,肯定是回到五原郡的草原上埋伏去了。”
“将军,要不我们现在出城,将断后的人一网打尽?”
高顺皱眉说:“昨日匈奴受损不到一千,按照他们一贯的风格,今日当再来挑战才是,怎么会轻易撤退,怕是有陷阱,还请主公小心谨慎为上。”
吕布也觉得匈奴的行为十分反常:“匈奴人来去如风,骑得快马,留下的这人马,怕是方便诱敌的。”
手下踟蹰问:“将军,那我们还追吗?”
吕布嗤笑:“追,怕他作甚?只是路上当心些陷阱罢了,大家带好弓箭,随我出城!”
高顺拦道:“主公,这追击交给我们去吧。”
吕布摆摆手,显然是对自己带兵更有信心:“不用,你退下。”
高顺还想再劝,毕竟作为主将,若是吕布在追击中中了陷阱,他们群龙无首,必会生乱。
但吕布执拗得很,完全不听,命人牵来赤兔马,一马当先,追将上去。
匈奴在断后的路上隐秘地布置了铁蒺藜,这种东西带着四根凸出的尖刺,凡着地必定有一刺向上。趁汉军的马脚受伤,匈奴箭矢齐发。
吕布忙忙喝道:“竖起盾牌!”
亏得高顺坚持,一定要出来的人带好盾牌。吕布冲在最前方,赤兔的前蹄也受了伤,为了保护赤兔马,他一边拿着盾牌,一边用方天画戟格挡射来的箭矢。
追击无果,手下的战马还伤到了百匹。吕布只得命斥候再探,自己带兵悻悻回到城中。
原来,匈奴人根本不知道吕布手上的“霹雳弹”已消耗大半,以为汉军研制出来了大量杀伤性武器,于是避其锋芒,决定改道,先灭了定襄郡的汉军。
他们骑兵行军神速,不声不响就到了定襄郡边缘,汇合之前逃往云中郡南部的右贤王军队,趁着黑夜围住了汉军的主力所在的中陵县。
太原郡太守和赵云仓促应战,迎战匈奴不敌。所幸城中粮草和水源充足,第二日后便坚守不出,只管守城。
布衣卫急忙放出飞鸽,向洛阳求救。
此时,洛阳尚未收到讯息。刘协正在看兖州刺史刘岱的上表,看完不由震怒:“兖州刺史有什么资格威胁朕?”
陈宫派人游说兖州刺史。刘岱这人厚颜无耻地要求兖州牧的位子,还要求天子立自己女儿为后。
荀攸道:“正是,刘岱不足为惧,如今当提防的乃是豫州孔伷。”
当日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一口气攻占了并州的大片领土,人心惶惶。可此一时彼一时,至少并州那边,暂时无忧,不会消耗司隶州常备军的兵力。
北海太守孔融和徐州刺史陶谦本就效忠朝廷,只是担心年少的天子被权臣所制。自从卢植和京城的几位大儒带了天子的诏书亲自前去,和他们说明洛阳城中诸多真相,他们立即跪下接了刘协的圣旨,调兵遣将制约有异心的兖州刺史。
兖州下属的八个郡国又非团结一心。济北国的相国鲍信对朝廷忠心耿耿,已按照天子的诏书和朝中所派监军的命令屯兵在济北国边境,若是周遭兖州的郡县有不妥,可直接兴兵讨伐。
陈留太守张邈在得到曹操从京中传来的消息后对此事兴致缺缺,只有东郡、山阳两个郡积极响应刘岱。东郡太守桥瑁假东汉三公名义,要求周遭的郡国兴兵讨伐吕布。然而泰山郡、东平国的太守和相国一眼看穿了他的野心,皆回信:“吕将军如今在并州前线抗击匈奴,谈何清君侧?君欲动干戈于洛阳,与乱臣贼子何异?”
刘协问:“刘岱最多能调兵几何?”
身边的布衣卫躬身答:“启禀陛下,若是不征调民夫,最多只能调动三万人。”
刘协点点头:“驳回刘岱的上表,我大汉皇后权力不小,这权柄不能轻易交出。州牧一职权力过大,朕绝不会给他。公达你亲自代朕拟诏,将刘岱斥责一通,昭告天下。至于他的女儿,最多封为妃位。此外,那些不服刘岱的郡国,当示之以奖励。”他想了想:“朕欲下诏,将济北国、泰山郡和东平国从兖州治下下划走,成为朝廷直属的郡国,众位爱卿可觉得有不妥之处?”
荀攸笑道:“并无。”
陈宫抚掌笑道:“陛下主意甚好。如此一来,那几个还在摇摆不定的郡国怕不会轻易被刘岱说动了。”
荀攸问:“豫州孔伷此人,清谈高论,嘘枯吹生,颇得当地士子的赏识。如今得到豫州六个郡国大部分的支持,尚未有人可以牵制住他,臣的叔父虽然说动了汝南郡太守,但汝南郡想来出士子,兵力也没有其他五郡国多,怕是一旦有动,无济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