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个红包。
这些人显然都没有在专心工作,抢红包的速度极快,还要附带一句“谢谢主管”。
高栎勉强觉得这个红包发得还算值。
接下来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看余姣给他发的压缩文件,包含了历年来的核算表、会计和出纳的统计、以及上个季度的流水明细。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做一件事的时候容易忘我,直到余姣提醒他,他才发现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还说了要请玉先生吃饭,急忙站起来,匆忙把东西收了收。
打开微信,玉先生还没有给他发消息,可能也忘了这件事。
看了眼时间,快六点半了,也不知道玉先生走了没有。
他发消息问:还在公司吗?说好了要请你吃东西的。
玉先生迟迟没有回复。
高栎看了眼外面的天,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杜奶奶一定没有准备他的饭。要不然就他自己在楼下随便解决了吧。
正这么想着,他看见已经走了的余姣去而复返,不由得问:“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余姣没料到他还没走,表情呆了一呆,往自己的办公桌走。
“忘了电动车的钥匙。”
要不然邀请她一块儿吃点吧,高栎在心里想,好歹现在他们算是关系最紧密的同事,多了解一点比较好。
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余姣就匆忙又离开了。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没趣。
玉先生仍然没有给回复,看来再等也没用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他拿起公文包,边走边想今天遇到的人和事。
总监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经理对他热络一些,不过也浮于表面。
而负责接待他的余姣,比他年长一点,在公司做的年头也不短,听说快七年了。而且看底下的人都很服气她。
但她到现在为止都是个财务人员。
就像他在从前的公司一样。
也不知道是上面不想提拔她,还是她同样不想升职。
万一华胥也要裁人的话,这样的处境同样很危险呢。
高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悲惨经历,开始对余姣那个有可能的未来感到了一点不忍。
资历老却没有升职的人,最容易变成弃子了。
正这么想着,电梯就到了一楼。
冥色四下,天边的最后几缕彩霞也没了影子。天空中像水里翻了蓝墨水缸子,被染成了一色的蓝。
在路灯的照耀下,地砖似乎还在散发着余温。
高栎完全没有觉得饿的意思,想了又想,决定去买桶泡面。
公司楼下就有好几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高栎看着几家风格相近的门面,正头疼选哪一家。
身后传来了玉先生的声音:“不是要请我吃饭,怎么都不接电话的?”
高栎一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看来他又习惯性开了静音模式。
他心想,怎么这么能倒打一耙,明明是他先不回消息的。
但他嘴里还是解释道:“我没听到,不好意思。”
郎昱林刚从外面回来,把曾总助打发走了。他让高栎等一等:“我先去借……开个车。”
“好哦,”高栎问,“去哪呢?你来决定吧。”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在暗暗心疼他的钱包。还不知道原东家的离职补偿什么时候能到账,这段时间看来得精打细算才行了。
他看着郎昱林,满脸都写着“不要挑太贵的”。
郎昱林:“……”
“地方我想好了,”郎昱林说,“就还是上次那家。”
高栎一边高兴,一边扭捏道:“那儿会不会太不体面了?我们两个人又吃不了多少。”
“没事,那儿就很好。”
郎昱林正给秘书发消息,让秘书江湖救急。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秘书正在疯狂翻白眼。
秘书:郎总,如果是追人需要,不如自己买一辆比较方便?
郎昱林:我又不是追——
字打到一半,街边忽然传来了“嘀嘀”的喇叭声。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一辆骚包的敞篷跑车上伸着一条白皙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摘下墨镜,对高栎喊道:“哈喽~我的栗子宝贝,我来接你了!”
宝贝?
郎昱林看向高栎。
高栎:“…………”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个文,加了些内容。
第13章 倒霉蛋13 你真是个好人。
一张布满烟火气的桌子,三个男人团团坐。
老板娘走过来,卖力地拿着抹布擦了擦,然后“哐”的一声,放下一个银光闪闪的茶壶,和三套餐具,扭头问高栎,还是照旧上烧酒吗?
得了肯定回答,她又乐颠颠地走开了。
“这是罗玥。”
“这是玉先生。”
高栎给两个人分别做了介绍,包括他在内,都还没搞清怎么形成的这个状况。
郎昱林补充道:“我叫玉林。”
“久仰久仰!”
罗玥倒是不认生,轻佻地用带颜色的目光对郎昱林进行了三百六十度的大扫射,一边顺手倒了三杯水。
“本来想着,你入职第一天,过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路上堵车。你也真是的,第一天要庆祝,第一个想的居然不是我吗?”
高栎:“我想着你最近挺忙的……”
“放屁,你就是没把我放心上!”他贴到高栎肩膀上和他咬耳朵,“天老爷!这个男的可以!我观察了他的鼻子,绝对有根好几把!”
高栎听得脸红,把他的脸推开。“瞎说什么?”
“这是报复,报复~”
他们两个打得火热,郎昱林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介意的,但是三个人在一块儿,不能有一个老是没有存在感。
所以他清清嗓子,礼貌发问:“两位关系看起来关系很不错,认识多久了?”
“有六七年了吧,在一个酒吧认识的~”
“中间他出国了几年,”提起从前的事,高栎还是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所以我们也是最近才恢复联系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罗玥说,“我有时候还是很想你的。就算不是那天碰巧遇到,我还是打算再去找你问问清楚,我可是很介意那件事的。”
他说的是被删了好友那事。
高栎一阵心虚,给他筛酒,他说不喝,把杯子推了回去。
喝了几口水,罗玥忽然对郎昱林说:“玉总,栗子做人太老实了,到新公司可能不习惯,拜托你多照顾他啦。”
高栎怪他爱多说话,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罗玥哼哼一声:“痛呢!”
可能是他这个嘱咐方式有问题,让郎昱林心里产生了一种淡淡的不爽。
郎总是觉得高栎挺让人可怜,偏偏又很乐观,而且自己倒霉成那样了,还想着帮别人的忙。他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傻蛋,早就在照顾了,还用得着别人说吗?
他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当然了。”
三菜一汤上来了,打断了闲聊。
都是些极其家常的菜式,荤素搭配齐全,鲜美的湖藕香气刺激着人的嗅觉,一下就把馋虫勾了出来。
“在外面的时候,一直很想江城的粉藕,但是回国快两个月了,今天才第一次吃上。”罗玥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进碗里,“还是家里的藕好吃!”
高栎顾不上说话。
忙碌了一个下午,快八点才吃上饭,他终于感觉到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是什么感觉,干饭速度极快。
罗玥让他吃慢一点:“吃太快消化不好。”
郎昱林:“……”
这两个人难道是那种关系吗?但是又不像。
郎昱林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
起先他是觉得这酒平平无奇的,但搁置了这么多天再过来喝,又觉得香醇无匹。
原来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因为想念这个味道。
再一抬眼,他发现高栎的下巴上有一个不小心溅上去的小油点。刚想提醒他,罗玥就扯了纸巾去给他擦掉了。
郎昱林:“……”
普通朋友会做这种事吗?
郎总再次咳嗽一声,很想说一句高栎自己又不是没长手,但忍住了没说出口。
老板娘又拿了一壶酒来,问要不要添新的。考虑到明天还要上班,高栎就回绝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我没喝酒,还住原来那儿吗?”罗玥问。
高栎立刻摆手:“不用不用,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和我又不顺路,来来回回麻烦。”
罗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饱含深意地瞅着他,大有女大不中留那意思。
“这么为我着想啊?还是有别的原因?”
确实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不是罗玥想的那一种。
高栎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罗玥误会就误会吧,玉先生别误会就就行。
这么想着,他向郎昱林看了一眼。
看来高栎还没告诉这个罗玥他的处境,想来也是,以高栎的性格,很难主动去找别人诉苦。
郎昱林心里居然生了淡淡的优越感,敲敲桌子。“我来送吧,我顺路。”
“玉总,你也喝了酒,而且你没开车吧。”
郎总合理怀疑罗玥是存了心要和他过不去,难道是真的喜欢高栎吗?所以把他当成情敌了?
“我雇了司机,就在外面等着。”郎昱林也存了心要杠到底了。
“最近代驾出了些不太好的新闻呢,”罗玥吃吃笑道,“大晚上的,还是亲自开车比较安全。”
郎昱林:“没事,司机是我亲弟弟,不至于对我杀人越货。”
“雇自己弟弟当司机?”
“有什么问题吗?”
高栎都快无语了。这种奇怪的修罗场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我不用你们两个……”
“行吧,”罗玥忽然撤军,笑得跟朵娇花儿似的,“那我们家栗子就暂时交给您了。”
郎昱林呵呵一笑。“承让。”
高栎:“……我说啊,你们稍微听听当事人的想法可以吗?”
酒足饭饱,为了怕罗玥这个热血青年提前帮他买单,他借口去上厕所,先把单买了。
老板说今天正好是开业十周年,给他免了最贵的那个菜没算钱。高栎惊喜地抬眼笑:“还好今天过来了,运气真好,老板以后也要生意兴隆啊。”
老板热情回应。“那要你以后也常来。”
一件小事,让高栎的心情变得特别好。
他回到座位上,罗玥刚才不知道和郎昱林聊了些什么,看起来气氛还算融洽。
“走吗?”罗玥说,“我今天确实要早点回去,有个跨国视频要打。”
他们走到大门口,那儿果然等着一辆车,见他们出来了,有个男孩子摇下车窗,喊了一句:“大哥!”
高栎看了眼郎昱林。
还真的是他弟弟。
三人在土菜馆门口告别,罗玥走之前抱着高栎说了一句:“有戏!”
然后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后面的郎昱林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光天化日,真是成何体统。
罗玥开车他的骚包跑车扬长而去,高栎拘谨着,想到罗玥刚才的表现,觉得真是太刻意了。
他努力在地上找有没有缝。
郎昱林推了推高栎,说:“别愣着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再次坐上顺风车,高栎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厚得更自然了些。他拘谨地对郎煦笑了笑,后者表现得很乖巧,喊了句“哥哥好”。
这个称呼让高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端详着郎煦的脸,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今天不回老屋,”郎昱林对弟弟说,“先送这个哥哥去他家,然后送我去小花园。”
郎煦说:“行,收留我住一晚呗,不想再开车回去了。而且我妈今天又和我吵架……”
话说到这里,高栎醍醐灌顶,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觉得他眼熟,难掩激动,问道:“你妈妈,你妈妈是不是白素贞?我是说演白素贞那个!”
郎昱林心里咯噔一下。
“是呀,”郎煦对这一点毫不避讳,“我和她长得很像对吧?长得好看可是我妈唯一的优点了。”
“真的好像!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你妈妈的戏!”
郎煦说:“行,我帮你要个签名。”
“啊,这个还是不了……我对她现实里的本人不是很感兴趣……”他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太礼貌,“我不是说不喜欢她本人的意思,就是脱离了角色,我有点……”
郎煦笑得很有礼貌:“我懂我懂,很正常的。”
高栎和他聊得兴起,一时忘了旁边还有个人。郎昱林听他们聊了会儿,见实在没人记起他来,再次清清嗓子:“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大家都挺好的。”
刚入职,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毕竟职场很复杂,人心更复杂。可能今天觉得相处还不错的朋友,明天你就发现他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
高栎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现在他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崩溃。
再难也难不过现在了。
“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高栎说:“玉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被发卡了呢。
郎昱林只能说:“哦,确实。”
“但是我总不能什么都找老板告状吧,该我自己解决的,我还是得自己来。”
“适当告状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