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
FLC基地距离首经西区还有大概20分钟的车程,Idowa叫了辆车,提前给井焰发消息,通知他自己差不多快到了。
红西装太扎眼,刚进门就吸引了大厅里正在打rank的选手们的注意。Idowa从容地上楼,换下西装,整齐叠好,郑重地放进衣柜最里层的盒子。
“第一次见教练穿成这样,怎么回事,相亲?”王子八卦道。
“穿红西装相亲也太奇怪了。”彭元梓操纵鼠标,给正在双排的王子打了个信号,“集中,弃车人。”
“啧!从开局到现在我就漏了一个炮车!”
瞿子蔚刚结束一场,随口道:“我不太喜欢红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知名上单王某手一抖,一波兵2个近战3个远程,一个没补到。
“是啊,大红色太显眼了。”
“可能吧,我还是更喜欢偏冷的颜色。”
后半场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在王者局乱杀。
彭元梓目瞪口呆,看着像被狗撵的王子,说:“不排了吗?”
“排排排,稍微等我一下!!!”说完,他狂奔上楼找到手机,点开某个软件的某个对话框。
【无敌帅王子:不好意思,我想换个颜色[订单]】
【xx旗舰店:不好意思亲亲,这边已经安排发货了,不能更改哦。】
——
井焰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还没见到Idowa的人,先闻到了烟味儿。
“烟不是好东西。”井焰笑笑,“还有吗,给我来一根。”
“都说不是好东西了,怎么,心情不好?”
“是有点儿。”
“说说吧。”
井焰把雪山上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说,先跳过了楚君杭的问题,问:“你觉得这个安克尔,能入队吗?”
Idowa又问了几个细节,包括对线情况、进攻风格、身体条件以及心态等等。
“他是运动员,身体素质应该算不错的,能打几年。至于对线,虽然稚嫩,但是面对强敌比较稳健。”
“问题就在这里。”
“安克尔个性偏激,不服从管教,对队员大打出手,我害怕招入他会损伤俱乐部形象。”
Idowa默默听着,挑了挑眉,打趣道:“你这完全不是欣赏的态度啊,倒像是有仇。”
“……”
“真让我猜中了?有仇?”
井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他们三个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是拿到世界冠军。”
“理想和感情,我无法选择。”
乌云慢慢聚集,叠成厚实的、不停向前翻滚的黑幕。
Idowa狠狠吸了一口烟,把已经烧到尾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撵灭。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十年前,他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那天也是这样的阴天……不,他已经记不清了,到底有没有下雨,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和温婉,算是青梅竹马吧。中学不同班,高中同桌。她去了顶尖大学,我没毕业就进了职业队。”
龙江是家长眼中的“问题学生”,邻居眼里的“坏小子”。他逃课,每天泡在网吧里,明明只是个中学生,却在和某些社会人士来往。
相反,温婉则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生”,长相普通,但性格开朗,成绩优异。这样一个优秀完美的女生,心里藏着一个无法诉说的秘密。
她喜欢同小区、隔壁班的龙江,那个天天被当做“反面教材”的不良少年。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根本搭不上话。
“啊,原来你在这里。”
骗人的,我早知道你在这个网吧。
“干嘛?”
“老师,是老师让我来找你。”她只能想到蹩脚的谎言,来掩盖萌动的心。
龙江很讨厌温婉,觉得她多管闲事。从小到大听惯了父母对他的指责和谩骂,而这些话里或多或少都会夹着“温婉”这两个字。
虽然没见过面,但少年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描绘出了“温婉”:虚伪、阿谀奉承、书呆子。
“这是什么游戏?看起来好有意思!”
无视。
“是你在操纵这个,呃,女/警/察吗?哇!你好厉害!”
聒噪。
Idowa已经想不起来,他和温婉到底是怎么熟起来的,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共同游戏的快乐时光。
高考结束后,龙江向战队请了假,两人相约来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大大咧咧坐在路边摊撸串。
“恭喜温婉顺利毕业!!”
“耶!!!”
温婉没有勇气告白,也不想打破现在这种关系,便把所有事情都藏在了心里。
可能是感情太过深沉,已经没办法再掩藏,在酒精的催动下全都涌了出来。
“什么,你明明可以去H大?”
温婉的成绩超过H大历年录取平均线很多,和录取最高分基本持平,进入H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走,跟我走。”龙江一把拉起已经醉了的温婉,急匆匆要离开。
“去,哪儿?”温婉踉踉跄跄,没有一点反抗。
“现在还能改志愿,重新填。”
“不,要。”
龙江停下脚步,转过身按着好朋友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边摇晃边说:“你清醒一点!这是人生最大的事情,你的目标难道不是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吗!!”
“不——是!嘿嘿。”温婉拉长声音,“我的目标是……不告诉你。”
她瞒着所有人报了志愿,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温父温母就知道了这件事。
“胡闹!!!”温父气红了眼睛,手里的藤条抽在桌角上,啪啪作响。
“什么电竞专业,听都没听说过!今年才开办,谁知道都是些什么老师来教!!”
温婉坐在床上,背挺得很直。
“爸爸,电竞专业是大类,下面还有几个不同的方向,管理和运营比较普遍。”
温妈妈不同意,反驳道:“什么管理运营的,不就是打游戏,能有什么出路。我看你就是跟龙家那小子学坏了!”
“妈!”
“复读吧。”
“爸!”
“没的商量,你给我复读去。”
8月底,温婉背着父母,独自一人带着录取通知书去了大学所在的城市,只留下一封信报平安。温父温母急坏了,四处求人帮忙找女儿。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龙江耳朵里。他花光了薪水,千里迢迢找到了温婉。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局促,把粗糙的手藏到背后。
“您吃点什么?”
“两份米饭,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这是温婉最喜欢吃的菜。
“好。”
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龙江也终于知道,原来温婉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报考电竞专业,也是有这一层原因。
“你向来是有主见的,我都知道。”
“那当然。”温婉得意地笑。她没有蠢到被爱情蒙蔽双眼,报考电竞专业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调查完资料,发现电竞人才的数量增长完全赶不上电竞发展的速度。
龙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温婉,两人约定好将来要在同一家俱乐部工作。
3年后,Idowa在赛场上初露锋芒,温婉大学毕业,也进入电竞行业。他们幻想着,要一起走上世界舞台,一起拿到世界冠军。
只是冠军,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获得。理想与努力的不符,现实的失意,都成了压在Idowa头上的大山。
“我选择了理想,放弃了她。”Idowa声音微微颤抖。
争吵,冷战,是他留给温婉最后的回忆。
“节哀。”井焰嗓子涩涩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乳腺癌,医生说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生活不规律导致的。”
“挺可笑的,在医生告诉我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病了。”
第78章 掉马?还没掉呢!
失去了温婉的支持,龙江感觉寸步难行。再没有人会在赛前赛后给他发加油鼓励的信息,放假时,也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恋人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他手摸上鼠标、碰到键盘,都会冒起一身的冷汗。
俱乐部察觉到选手的异状,紧急介入,暂停了Idowa的比赛活动,让专业的心理医生诊断治疗。
巅峰时期被换下,许多粉丝都无法接受,纷纷要求俱乐部给个说法,带起了一波一波的节奏。俱乐部负责人出面解释,并给出了龙江(id:Idowa)的诊断结果,还是难平众口。
经理和医生交谈后,为了保护选手的隐私,决定不公布实情,以免对Idowa造成二次伤害。
Idowa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状态好了许多,但还是很排斥包括英雄联盟在内的电子游戏。没办法,他只能转型做了教练,执教先前的队伍。
事情的转机是他在家发现的一本日记,署名温婉。
他操办了温婉的葬礼,把温父温母接到本地赡养,唯独没有整理温婉的遗物——他们的家还保持着那天的原样。
“5月8日,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笑)”
龙江隐隐约约想起,去年的5月8号,他们约好要去游乐园,可他却为了俱乐部的事,食言了。
“5月13日,晴。今天又赢下一场,加油!!”
……
“4月28日,晴。工作好忙,想给他打电话。最近感觉有点累,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4月29日,晴。吵架了。”
“6月11日,雨。”
医生告诉龙江,温婉正是6月11日确诊的癌症。
日记停在10月9日,第二天,Idowa止步于S赛四强。
“10月9日,晴。护士小姐姐人真好,愿意帮我记录日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哪里都疼,可我还能听得见声音。希望明天的比赛顺利,大家一起拿下冠军。或许,冠军皮肤可以选妖姬?”
Idowa颤抖着捧着这本轻轻的日记,泪如雨下,双手仿佛承载了千斤之重。
“那时我就想,我得打下去,得重新回到赛场,完成她的遗愿。”Idowa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了半天也没弹出一根,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已经被他抽完了。
“太清醒也不是好事。”
井焰的肩膀上一重,他侧头看见Idowa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去年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人退役转型教练恐怕是有内情,只是没细问。
“我以为你会重新做回选手。”
“太难了,而且年龄大了,没人要。”
职业选手的巅峰能有几年,谁都不知道。运气好碰到非常适应自己的版本,就有冲击世界冠军的可能。
“最开始的英雄联盟,赛场上可以选择的英雄有很多,熟练度和出其不意往往能打出不错的效果。”
井焰点头,认同Idowa的话。Idowa出道比他早几年,是他的前辈。那个时期,游戏的平衡性做得很不好,每次版本更迭都会出现新的“版本英雄”,非抢必ban,以至于观众们来来回回就只能看到那几个英雄。
Idowa愧对温婉,但他也不能100%保证自己重回赛场就能拿到冠军。为了回报俱乐部的照顾,他选择留下做教练,带领队伍取得成绩后,功成身退。
“有什么矛盾还是早点解开比较好,别走我的老路,像我一样后悔。”
说完,Idowa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往别墅大门走。
“等等!”
“嗯?”
“烟头捡了,别随手乱扔垃圾。”
——
楚君盛推掉了手头的所有工作,留在家里专心照顾弟弟。在管家和家庭医生的照料下,楚君杭很快恢复了健康,醒了过来。
“嗯?我这是在哪儿?”
“小杭!快,快去叫医生来!”
“看着我的手,来这是几?”
楚君杭无语地看着眼前过度紧张的哥哥,说:“你是谁,我是谁,你从何处来,我要去往何处。”
笨蛋大哥根本没看出来弟弟是在开玩笑,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足无措的,想碰楚君杭的头,又不敢伸手。
“别吓哥哥。”
“医生没说会出现脑部后遗症啊……”
匆忙赶回来的宋远,一把把添乱的人丢出房间,配合医生完成检查。
“小公子恢复得不错,各项指标都正常。”
“辛苦。”
要说楚君杭怵他哥,那面对嫂子宋远,就是兔子见了鹰。他知道宋远很疼他,比他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就是怂。
“远哥,我怎么在这儿?”
“滑雪中心的事你还记得吗?”
楚君杭点点头,说:“记得。”
“等你情况稳定,我们就把你接回了家修养。”
“哦。”萝卜乖巧应声,“那我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基地吧?”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德玛西亚杯,是他们队进入LPL后第一场比较正式的比赛,一定要打出点儿东西,训练刻不容缓。
“嗯……”宋远难得有些支吾,含糊其辞道:“再休息几天,商量商量。”
“来不及了!”楚君杭从床上弹起来,对上宋远的眼神,又乖乖跪坐在床单上,说:“马上要打比赛,我必须要归队训练。”
“远哥你看!”他夸张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我好着呢!”
“嗯,但失温不是小事。”
“可……”
楚君盛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
“你想打比赛,我可以给你联系更好的战队。”
“啊?”楚君杭一下没听懂哥哥是什么意思。
楚君盛絮絮叨叨地说着,列举了一系列知名战队,都扯到了投资比例的问题。
“等等!”
“我觉得FLC挺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