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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度虔 字数:5023 更新:2022-01-06 12:09:04

下掉,困得说话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咕哝:“不要闹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哥总是这么狡猾,”楚辞咬着他颈窝软肉,不轻不重磨了磨牙,气哼哼地抱怨:“换着花样逃避我,知道我对你心软。”

  景木榆很无辜,闭着眼睛说:“我没有。”

  “哥啊,你为什么这么呆?我真的很好奇,在你遇到我的前二十年里,你怎么没有被别人骗走。”楚辞捏着他的脸:“又呆又好心,要不是遇上我这么个大善人,你简直是天生活该被欺负的料子。”

  “我没有,”景木榆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闭着眼睛反驳他:“只有你这么说,别人都怕我。”

  楚辞又气又好笑:“木头有什么可怕的。”他戳着景木榆的脸:“景木头。又呆又笨。”

  “你才是。”景木榆幼稚地含含糊糊反驳他,然后将脑袋钻到楚辞手臂底下藏起来:“你别说话了,我要睡觉了。”

  他霸道地阻止了楚辞说话,但空气安静了五分钟后,他发现他原本朦胧得一塌糊涂的意识又逐渐清醒回来,他睡不着了。

  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他越来越清醒,简直清醒得能一跃而起再打一个bo5。景木榆只好从楚辞手臂底下又钻出来,宣布:“我睡不着了。”

  楚辞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又喊醒。他看着男朋友黑亮且无辜的眼睛,一点脾气都没有,无奈道:“那挺好,现在我也睡不着了,我俩打个包,明天一起去飞机上睡觉算了。”

  景木榆使劲摇了摇头,发梢擦在枕套上窸窸窣窣的,他小声说:“我不想回国。”

  他情绪很焦虑,不自觉地把食指放在嘴里,咬指甲。他视线往下,盯着楚辞的衣领,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回去。”

  其实他说出口就后悔了。把自己的压力不负责任地转移给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并且是在这个少年本身也负担着同样压力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自私。因此脱口而出“我不想回去”后,他就没了下文,一肚子话憋在心里左冲右突,说不出口。

  他知道楚辞在看他。少年的视线如有实质,景木榆低着头,被他直直盯着,只觉得羞愧,慢慢往被子里缩。他鼻尖都快没进被沿里了,听见楚辞的声音:“你过来一点,我好抱你。”

  少年人说得不疾不徐,平静又坦然。景木榆耳朵尖一下就红了,打心眼里觉得强烈的羞愧,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承受能力这么差还需要未成年来安慰,可另一方面他又的确抵挡不住这种安慰的方式。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顺着楚辞的手臂滚进他怀里,埋成一只鸵鸟,闷闷地说:“我打得好烂,我不想回去。”

  “虽然……虽然的确是队员内部出了问题,但……有些地方,我明明可以处理得更好的。前面都好好的……这次出国却打得这么烂,观众他们,他们本来肯定很期待的,结果却打得这么不好。我只有在最后一把状态才好一点,其他时候没得洗,我心态太差了。第三把摩托车无视野盲扎龙脊山把你也带死了,我太急了那时候……我真的太急了……第一把就没打好,我心里其实很慌……越往后枪都压不住了,放跑了人,脑子一片空白……”

  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还好,他还能安慰自己还有希望;但已经结束了,夜深人静,他就止不住回想自己那些愚蠢的操作,越想越自责。

  他当然知道这次回国会面对什么。没有鲜花和掌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无尽的嘲讽和辱骂。“大赛软脚虾”“内战幻神”“背景板”之类的字眼在他脑中纷纷划过,这些话其实多年前他已经听过,但好像很快又要再听一遍了。

  起码在下一次比赛之前,这种言论会一直存在。虽然够强有人吹有人黑才会有人关注,但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从被吹到被黑这个一线之间的落差的——观众能将选手捧上神坛,也照样能毫不留情地踩下去。当输了的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景木榆闭上眼睛。他知道洗清前耻只能等下一次比赛机会,如果下一次打得依然不好,他还是只能继续当一个躺平任嘲的角色:“我知道我心态有问题,我不该这么想,”他无限沮丧地说:“但是我忍不住。无论过了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我总是很关注他们会怎么说我。以前我会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一定能证明我自己的。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犯更愚蠢的错误,很多年前我梦里都是闪现躲joy的平a,我现在,真的很怕以后也会回到之前那样,一次又一次闭眼后眼前就是糟糕的画面,真的,很难熬。”

  “你说我爱逃避,”景木榆喃喃道,他摸着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搭在楚辞掌心里,像握住了光,又像堕入了无边地狱:“原谅我,如果你完全知道我以前的感受的话,你会理解我的。你会的。”

  他知道他现在是在犯罪,他在把自己的情绪强压给另一个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这当然很自私,他知道楚辞现在心理状况可能没比他好上多少,可他忍不住向楚辞伸出求助的手。景木榆想到以前的事情,又想到现在一塌糊涂的情况,想到RTP队长意气风发的笑脸,还想到中场休息时,少年强忍盛怒的脸。他眼睛里很快噙满了泪,有对自己的责备,也有对少年的愧疚,但他毫无处理的办法,只能说:“对不起。”

  他听见楚辞叹了一口气,少年抱着他,悠悠地问:“对不起什么呢?”然后又自己回答:“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你不要这么包容我,我真的很没有用。”

  “唉,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辞从他的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脸,扳起来正视:“你觉得你有些地方没打好,出了问题,对不起我?事后又把糟糕的情绪交给我来处理,很不负责?”

  景木榆说不出话,将脸埋在他的掌心,点了点头。

  “如果换一个人,如果不是我……你……”

  “如果换一个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会在这里敲键盘捏鼠标,不会玩sks和98k,不会叫CC016,会上学,考试,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和糟糕的事情要处理,你满意了?”楚辞突然就生起气来,怒气堵住了他的心口。他翻身欺到了景木榆身上,制住景木榆手腕推到头顶,俯下身面无表情贴着他的脸和他对视:“景木榆!”

  他几乎没有连名带姓叫过景木榆,这是第一次。

  景木榆畏缩着,不敢正视他。

  “是不是非要我现在把你强/奸/了,你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你才明白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究竟是什么?”他捏住景木榆手腕上那块像豌豆似的、突起来的骨头,慢条斯理、又咬牙切齿的:“大半夜的,我看你就是找/操,找/干。”

  他所有的温柔荡然无存,压在景木榆身上,只剩下大开大阖的侵略气息和意图,脸颊与景木榆咫尺之隔,景木榆能清晰地看见他嘴角的寒冷的笑意,眼神是冷透了的:“还如果吗?”

  景木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惶惶地摇了摇头。僵持了一会儿,又不安地说:“你放开我。”

  良久,楚辞长叹一口气,松开了他。今晚他叹的气怕是有一年份那么多,楚辞翻身下去,仰躺在景木榆旁边,略带疲惫道:“别说对不起,我们是一个团队,要是你失误了就要这么道歉,就要让我换队友的话,那我失误的时候我该给你磕个头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自己哪里有失误,我清楚得很,现在就可以一个个给你数出来。别找锅给自己背了,都有错。”

  景木榆抱着被子角,蜷缩起来,不说话。楚辞慢慢凑过来,钻进景木榆的被子里,探出头亲吻了他的额头。虔诚的、镇定的、就好像刚刚的暴烈只是个幻觉。

  他握住了景木榆的手。

  “别退缩,别逃避,站起来,走下去。”

  “你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的。”

  窗外寒风卷过来,摇得窗框一阵作响。

  冬天来了。

第86章

  坏消息并不止一个。

  景木榆刚从回国的飞机上下来, 就接到了姜闻音的消息。他打开看了看,又关上了, 放下手机,目光有点茫然。

  他俩一向习惯蹭在一起走,楚辞站在行李盘旁边一低头,转眼再抬头发现身边景木榆的神色就有点不对了:“怎么了?”

  “WTF,”景木榆将嘴里嚼碎的薄荷糖吞下去, 咽了一下, 才慢慢地说:“半决赛,输了。”

  楚辞的动作有一瞬间定住了。景木榆看着他, 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薄荷糖的碎片剐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烧:“QU,”他又咽了一下口水,干巴巴地说:“还是QU,QU打败的WTF。”

  三年前,四年前, 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不是甚至不是亚军, QU在四强的路上就封死了WTF前进的脚步。无力感在那一刻像复苏的潮水一样扑面而来, 景木榆身处机场大厅,却感觉被怒涛之啸全头全尾地淹没,放眼望去, 全无出路。

  楚辞无言, 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并肩, 沉默地看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在托运盘履带上缓缓转动, 时间好像突然停滞了,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透明却硕大无匹的东西,朝着他们两人劈头盖脸地压下来,制造出窒息的气场。

  楚辞先开的口。

  “先别看了,等回去复盘,”他视线无意识投向远方:“之前几天我们都在比赛,现在放假了,有时间了,回去把他们半决赛补一补,哥哥分析一下原因吧。起码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输的。”

  景木榆知道他此时心里多半并不比自己好受多少,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已然凌晨,到基地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两点。两人都是疲惫不堪,沉默地上楼,打开门,进房间,做着一套机械的动作,谁都不太有心情讲话。楚辞在没开灯的房间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向着同样坐在没开灯的床上的景木榆说:“很晚了,我先去洗澡,明天再复盘吧。”

  景木榆点了点头,想起来他应该看不见,于是沉闷地“嗯”了一声。楚辞便起身,顺手“啪”地一下开了灯,拎着毛巾扎进浴室;景木榆依然一动未动,坐在开了灯后的房间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楚辞匆匆冲了个澡,用毛巾包着还在滴水的发尾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景木榆已经从床沿挪到了窗边,两扇玻璃窗往外敞着,他站在风口,指尖捻着烟,明红的火星腾出朦胧的雾。轮廓冷峻的男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稍长的碎发被吹得往后拂去,嘴唇稍稍分开,便有一缕烟气吐进夜色里,他眼瞳漆黑得几近消沉。

  楚辞无暇问他戒了那么久为什么又复吸,他不忍心也没有权利去责备,更何况,答案一目了然。他笈着拖鞋走过去,湿过水的鞋面在瓷砖地板敲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景木榆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将烟在窗户的防滑轨里摁灭了。

  楚辞走到他身边站定。景木榆手肘撑在窗台上,斜斜地倾着身子,仰头看站直的楚辞。

  “你说,”他缓缓道,眼神里透露出无穷无尽的迷茫和困顿:“不是我打的,我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因为责任,因为爱,因为你是景木榆,”楚辞凑过去亲他,顺手将他手里的烟蒂夺了。景木榆撑着他站着,姿势简直太顺了,他低下头,轻轻往前抵一抵,就能完完全全地亲到他的神,嘴唇覆着嘴唇,鼻尖挨着鼻尖,柔软的唇角压着唇角。景木榆本身陷在一种微妙而迟缓的状态里,看见他亲过来,没有躲,没有害羞,也没有太紧张,在嘴唇完全碰到嘴唇的时候,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楚辞哄他:“哥哥乖,让我抱抱。”他贴过去,景木榆感觉到一点湿润的舌尖正缓缓沿着他唇瓣边缘舔舐,于是他张开手臂环过楚辞的脖颈,像两只互相舔伤的兽。

  “都会过去的,”楚辞含含糊糊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景木榆只觉得他现在是在几千丈、几万丈的悬崖边飞速跌落,分不清哪里是尽头,也许下一秒就是粉身碎骨,楚辞的安慰不啻于杯水车薪。景木榆将头歪过去,倚着他,轻轻地说:“S7又没了。”

  “这一年又过去了,我们究竟要到哪一年,才能打败‘他’呢?”

  他是指快乐魔王joy。

  楚辞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一样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景木榆偏过头,视线投向窗外。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夜,他却说:“你听。”他有点恍惚地说:“他们在喊joy大魔王。一模一样,和夏季赛那次,一模一样。我们都是注定跪倒在神座之下的凡人吗?”

  楚辞握住他的手,景木榆的手心冰凉。

  “再等一年就好了,”他这话说得不算太有底气:“再等一年。”

  “电竞选手能有几个一年?”景木榆认真地看着他:“我曾经有两年,在那两年里,joy可以十分钟107刀。往后就没有我了,可是三年过去了,他依然还能维持十分钟107刀的统治力。Fly又有几年?”

  楚辞摇摇头:“总该留一点希望,万一明年就成功了呢?”

  景木榆久久地看着他,末了叹了口气,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低低的,哑哑的:“我刚刚跟姜闻音说了两句,他说他跟澜流聊过了,大家心情都不好,而fly一晚上没说过一句话。”

  “姜闻音说:澜流原话是这样的。他就一晚上坐在那里,也不动,也不吃,没有表情,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走,像一个机器人。心理咨询师跟过去了,他什么也不说。我们大家都劝过了,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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