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拿药走出来,似有似无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柏里扶额,接药走人。
上楼后何戟正在门外等着。大概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见到柏里时并不特别意外。
进门后他回自己的房间拿东西。柏里的目光跳过他的房间和已知的温良久房间,往剩下的中间那扇房门走。
“往哪儿去呢?”
温良久拉着他的后衣领,自己身边带了带,“你当然是跟我睡一屋。有没有点儿当人男朋友的自觉?”
“……”
何戟拿了东西出来,闻言眼神古怪,“啧啧”个不停。
“啧什么啧。”
温良久是什么人?当然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我们有对象的人都是这么没羞没臊的。”
他把自己房间门一推,冲柏里道,“进去躺着,我给你倒水吃药。”
“……”
何戟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柏里第二次到这里来,仍旧有些局促。接过水吃了药,被他赶到床上睡觉也乖乖照做了。
只是就这么躺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给我游戏……”
“不行。”
温良久说,“生病的时候不能打游戏,容易猝死。”
“……”所有你不让干的事情后果都是猝死吗。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
柏里对游戏的依赖远超过他的想象,“我就上线,十分钟。睡着就退了。这样躺着不行。”
“你先试试,实在睡不着再说。”
温良久依旧冷酷无情的把他的头盔拿走,“我就在隔壁房间工作,别让我在游戏里看见你。”
“……”
柏里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听说别人家的小孩生病的时候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为什么到了他这儿,连去游戏里睡觉都不给满足了呢。
他不说话了,也不再提什么要求,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上。
温良久见状又立刻心软了。但睡眠过度依赖游戏并不是什么好习惯,“那要不给你上线十分钟睡觉?到时间了我看着你下线。”
“不用了。”
柏里的声音从被子里沉闷地传出来,像在赌气,“在你家里,听你的。”
要等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出去,就能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在床上睡不着——刚躺下的时间里,柏里是这么想的。
但十分钟后,他已经睡熟到连温良久推门进来看他都无所察觉了。
或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困意来的十分汹涌。
梦里,他依旧能看到那张大床。更小的时候,狭小闭塞的出租屋里,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他只能和父母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稍微长大些后,他睡过沙发,睡过地板,睡过衣柜,甚至睡过浴缸。每一处都比在床上入睡来得更轻易。
如今梦里的内容却变得不一样。
他不再被迫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大床上,而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觉得困了,他也不用再被塞进衣柜里。有人拉着他,把他带到更舒适的地方。
他好像能从那一切里脱离出来。有一双手,一个怀抱,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存,他退后一步就能碰到。
困顿的梦境从无法逃避到断断续续,再到逐渐消失。柏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从没这么清明过。他略微动了动,碰到温热的手指。
不知什么时候,温良久也上床来从背后拥着他,和他手指交//缠合衣躺在被子上,睡得正沉。
他睡觉时的表情很稚气。闭着眼抿着嘴唇,睡个觉都有点委屈又不耐烦的样子。柏里看得有些想笑,睡前的赌气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刚蒙蒙亮。柏里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掀开被子搭在他身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来了两次,睡了两次,他都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房间。
除了必须的床,衣柜和书桌椅,就没有更多的家具了。他房间里书很多。但没有书架,都用大牛皮纸箱子装着,一箱箱堆在角落,也堆了半面墙。
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在书香门第,虽然自己中途有点长歪了,但从小的熏陶总还是在的。所以上了大学扮演衣冠楚楚的知识分子,乍一看也挺像回事。
只是本性难移,偶尔还是会从衬衫衣角下泄露出一丝丝痞气来。
桌子上在看的书半翻开,露出里夹着的草稿纸。
看那草稿纸有些眼熟,柏里抽出来细看,发现是自己的东西,大概是上一次来时掉落在这里的。
是在课上发烧的那天。他浑水摸鱼地听讲,为了掩人耳目全程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根本没有注意自己都写了些什么。
现在才发现,上面被自己勾画出许多不成形的笑脸,还有几个歪歪斜斜的九字。
“……”
所以温良久特意珍藏了下来?
“我就当那是你给我写的情书了。”
身后,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在床头抱着枕头,大半张脸都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得很勉强,语气带着浓浓的困意,“好点没有?过来给我摸摸。”
睡觉的作用比吃药更大。一觉醒来,烧退了人也精神了,温良久看得很满意。
但他已经没有了享受暑假的资格,一大早醒来也睡不成回笼觉,硬着头皮起来为上班做准备。
家里没什么吃的。他早餐都是去公司那边解决的,一个人住也没想着买些什么零食水果来填补冰箱,冷藏室里空荡荡的。
这里几百年不来一次客人,还有些必须的洗漱用品要添置。温良久盘算着今天下班要跟柏里一起去超市一趟,洗漱完后给他泡麦片时说了这事儿,得到漫不经心的回答。
“好。”
柏里刚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在给谁发短信。
温良久要去上班,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无聊。联系了孟敛,告知自己今天可以提前去店里帮忙。
孟敛是本地人,暑假也一直在咖啡店里照看。这时候见到他很有些惊奇,“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家多玩儿几天?”
柏里说,“家里,没什么好待的。”
“也是。暑假这么长,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无聊了也会腻味。”
孟敛没多想,“但这么早回来住哪儿啊。学校宿舍假期封楼,应该没这么快开放吧。”
说完,他顺理成章地想到,“是住温九那儿吧?”
“……”
柏里点了点头。
考试周过后那段时间,温良久天天下班后过来接男朋友一起回学校。虽然没有大声嚷嚷着公开宣布,倒也不失为一种低调而不失炫耀的宣誓主权的手段。
柏里也没主动说起过什么。只从不同以往的表现来看,这恋爱谈得还挺有好处的,起码人是比之前乐呵不少。
趁着假期店里又做了些小规模的改动。柏里不是第一天来上班,工作都驾轻就熟,离家出走的第一天过得很顺利。
只是晚上去超市采购的计划要鸽了。快下班时,他接到温良久的短信。
温良久:“今天晚上要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估计很晚。”
温良久:“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店里打烊去接你。你先自己回家?”
柏里回了短信。一抬头,看到孟敛端着两个甜品盘子出来。
或许店里被吐槽吃的太甜不是一次两次了。崔老板收到意见反馈请了新的甜品师,正在设计新产品改良配方。
孟敛说,“新来的小姑娘太能折腾了。仗着材料都记店里账上,把后厨弄得跟实验室似的。做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甜品,还有好多。”
柏里对甜品素来不太感兴趣,但经不住他轮番劝,“试试呗,反正不要钱。做了这么多吃不完肯定是要扔的,那多浪费啊。”
“虽然不好吃还是要丢。至少丢之前,每吃一口就有一口的价值嘛。”
但其实味道还挺不错的。
恰到好处的微甜,口感丰富,带着清新夏日果香。柏里本来打算给个面子吃一口就放下,尝完之后都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
见他评价颇高,孟敛又回厨房,多打包了几个给他拿来,“带回去给温九呗,这个点正好当宵夜。”
晚上没什么事,虽然还是按小时收费的兼职工,柏里仍旧跟其他店员一起待到店里打烊。
下班后他自己坐地铁回去,把蛋糕放进冰箱翻了会儿书后,又心痒地拿了出来。
店里新来的甜点师手艺着实不错,认识到甜品的美妙之处后,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温良久加完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客厅里亮着灯,柏里把带回来的四五只蛋糕盒子拆开放成一排,宠幸妃子似的挨个挖一勺品品。一勺不够还来回品,表情也在“这个更好吃”“好像还是这个更可”之间明亮地来回切换。
可可爱爱。
温良久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噙着笑意换了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走进来。
柏里闻声转头,见他回来立刻拿起手边另一只干净勺子挥了挥,语气雀跃,“吃蛋糕吗?”
还吃什么蛋糕啊。
温良久说,“过来挨亲。”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写的后半段突然饿了,于是点了蛋糕奶茶的外卖(……
大家晚安!(美滋滋地等外卖.jpg
第103章
店里即将推出的新甜品口味并没能俘//获温良久的心。相较于蛋糕而言, 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吃别的。
好在一小份甜品也就几口的量。柏里三下五除二就收完尾,看得温良久十分担忧。
“你完了,这周末健身房得比我多待俩小时。”
“……”
反正吃得开心, 值了。
柏里收拾了蛋糕盒子打包丢进垃圾桶,顺口问, “今晚我睡哪?”
像是觉得他的提问多此一举, 温良久好整以暇道, “你说呢。”
柏里闻言看向他。
昨天来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 让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还以为是临时安排。可接下来还有半个月才开学, “我要一直跟你, 睡在一起吗?”
“不然呢?”
“……”
“其实这屋里也就只有我床上能睡。”
温良久说, “你想想是不是。”
何戟虽然暂时搬出去住,但房间里还有很多私人物品,再加上时不时可能会回来,柏里必定不会想去打扰。
于是他指了指中间那扇门,“这个房间, 是什么?”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室的房子里只有两间是卧室。昨天来时他以为扇门后是客房, 没想到里头除了钢琴和游戏舱外空空荡荡的连条板凳都没有。
但这里其实是温良久在家待得最多的地方,还称这个房间是“科技感与艺术感并存”。
“回头我让人再送一台游戏舱过来。”
温良久走到一片空缺处伸手比划了一下,“以后打游戏我们可以并排躺在这儿。”
好好的打个游戏,被他描述得听起来像两条在晾的咸鱼。
柏里问, “跟我用, 游戏头盔登录,有什么区别吗?”
温良久一琢磨,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主要就想跟你并排躺一块儿。”
“……”
游戏舱造价不菲。况且柏里知道自己以后也并不会一直依赖游戏, 对他的奢侈行为给予了否定。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那这个呢。”
他走到被摆在角落里积灰的钢琴前,问,“你会弹吗?”
“现在不能说会了。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没多久。嫌无聊,坐不住。”
温良久掀起琴盖随手按了几个和弦,“好长时间没弹过,音都不准了。”
柏里对他口中的过往感到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你可以再等等。”
温良久笑着说,“到时候问我妈。”
“啊。”
突然听到好消息,柏里也不用自主地跟着他高兴起来,“阿姨要上线了?”
“……”
温良久笑得更厉害了。
“……我是说。”
柏里一个不防被他带跑了表述习惯,立刻改口,“阿姨,能和你见面了?”
“快了,开学前后吧。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见她。”
温良久倚在游戏舱旁,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特殊金属外壳,语气变得感慨,“几年前刚接触游戏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变得对我这么重要。”
从爱好变成工作,这份事业承载着两个在他心中尤为重要的人,有着尤为特殊的意义。
“相比玩游戏,我可能更喜欢制作。”
就好像有人喜欢做菜,可做好了后就不怎么想吃一样,“甚至偶尔想想,会觉得即使下半辈子都做这个也没什么不好。”
本来是令人向往的事。温良久说着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坐在地板上头疼地揉了两下,“我还是没能跟我妈说这个。”
之前温蔚远来那么一出,把他吓得够呛。如今在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他都是只报喜不报忧,不敢再多说什么惹她情绪颠簸起伏的事了。
柏里想了想,往他面前盘腿一坐,语气了然,“她会支持你的。”
比他本人还胸有成竹的样子。温良久苦笑,“我知道她会。”
“但她也会觉得失望。”
即使他把游戏做得再好再牛逼,也始终没有成为她期望的模样。
这么说的话,我妈妈或许会对我更失望吧。
柏里想。
突然拒绝她的热牛奶,打破她苦心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