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了极浓的血腥味。被链子穿过的地方,像是有火烧得很旺,然而心里却冷得打颤,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链子在慢慢流出我体外。
我的眼,开始有些睁不开了。身上也好冷。
爹。
我不能睡,我还要见到爹。
我还想跟爹说,我是伍三思,我是你儿子。
我要活着与你再见
再见
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竟然变成了小的时候,被爹抱在手里小心的拿了木勺喂奶。
爹很笨拙的一边往我嘴里灌奶水,一边轻声的对我说“三思,听话。”
爹的手真暖和。
爹的 xiong 口很安全。
我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太好了,终于醒了。”
突然有个声音像炸雷般轰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睁开眼。
“你是”
看着眼前放大的黑得发亮流油的毛脸,我嘴里竟叫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这个脸盆一样大的脸迅速往后退去,几根黑胡子一抖一抖,我才认出原来是漆漆黑。
再抬头,头上,是很高的房梁,上面站了几只猫头鹰。黄黄的枣核一样的眼瞳都静静的看着我。
侧过头,白色的纱帐,雕龙刻凤的床梁,盖在身上的,是黑色绣了金色的像是远古图腾的丝绸锦被,再转过头,就看到郎青正一脸憔悴的坐在床头。
“这是哪里”我一张嘴,喉咙里就火烧似的痛。才想动动手,肩膀就火烧似的巨痛,扯得心都纠成了一团。
郎青站起身给我倒茶。高大的身影,仍是穿着滚金边的黑衣,即使身影有些佝偻,却还是很有压迫感。
喂我吃过些水,郎青放下杯子才对我道“我们已经逃出宋宫了。这里,是洛京,我家。”
逃出来了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锦被上的漆漆黑。
漆漆黑也在看着我。
慢慢的,我的眼里,一片模糊,有水,从眼角流下来,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就算痛,就算心脏纠成团,也阻止不了我抬起手,伸向漆漆黑。
漆漆黑红红的眼里,有水气浮出来。
“对不起,”我艰难的道歉,心里有着沉重的歉疚。“对不起”
漆漆黑,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也许是被世人都唾弃的老鼠,却为了我,为了郎青,宁愿牺牲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足同胞甚至于自己心爱的对象,只为了保全我们
漆漆黑
手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落。
是漆漆黑的眼泪。
“三思大人,三思大人”
漆漆黑终于忍不住,趴在我手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69章 番外八 唯一的光
我为什么会把从前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得就像是刚才才发生的也许,因为这些回忆,我才能慢慢理解快乐这东西罢。快乐是什么是能让我由心底感到一切都很美好的东西。
九岁九个月二十八天。
风清,月明。
夜里尿急,于是起来上茅厕。
听到义父房里发出什么细细的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的声音来。
难道有贼
再凝神静听,果然有声音。
不可能啊,我家里虽然是县衙当差的,却明明穷得打腊屁,何况义父身手了得,怎么可能有人不长眼睛 o 上我家来
于是屏了气,在心里念个蹑身术。
又在厨房门边上 o 了烧火棍子。
我弓着身子 o 到窗户底下。
伸出手,小心捅破窗户纸。
凑上眼,就着洒进房里的月光一瞧。
噗
师父,师父的师父,道爷爷,我不是有意的。
义父竟然在很低声的念着谁的名字,一面弓着身子手握着自己的阳物上下急速滑动。
我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没尿了,赶紧回房躺着睡觉。
结果。
“三思,你到底怎了”
“没啥也没”
“真的”
“真的”
“为何我觉得你躲躲躲闪闪藏了什么”
“没有”
“难道背着我又犯病了”
“不是”
“那到底怎了”
“我我我,我夜里没憋住,尿在床了”
“啊”
九岁十一个月。
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满地的死伤当中,我被打劫的强盗抓住了。
“把刀放下,叫你那些手下离远点,否则,老子宰了这小鬼。”
“放了他。”
“他妈的,没听到老子的话”
我脖子突然就凉凉的痛。
“三思”
“三思”
“好,我们放。”
“伍头,你还楞着干什么三思在他手里,你先放下刀。”
义父不动。然后脸皱起来。
眼里有精光,竟然有扭曲的狰狞感。
“别你再过来,我就宰了他”
脖子更痛了。
“你”
眼前白光一闪,我脖子上凉凉的刀就掉在了地上。
身后有重物倒在地上的闷响。
“三思,你没事吧”
“我没事。”
义父突然死命抱住我。
“哇,伍头,看不出你这会真情流露了。”
“三思,你把你义父给担心的。”
“正是,我们都快被吓死了。”
“好了好了,伍头,你还是快松手吧,三思脖子上的伤还要包扎呢。”
“伍头,伍头”
“伍头你还不松手,三思就要没气了”
我看到义父快速松开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我转身就跑。
身子一轻,就被只大手拎住脖子提了起来。
“义父我再也不敢偷偷跟来了”
“伍头,算了,不要和三思计较了。他脖子上还在流血呢。”
“正是。算了算了,伍头,三思已经知错了。”
“伍头,你就饶了三思吧。”
然后。
义父谁也不理,铁青着脸,拎着我回家上药,足足五天没理我。
我喜欢回想三思,每天都想起他的点点滴滴,是件多么美好的,让我心里涨得满满的痛得发抖却又甜蜜的事。
十岁一个月又二十八天。
夜时起来给三思盖被。
还未出门,便听到他房里有声音。
于是我提了气,用上轻功。
偷偷把窗户点破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