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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坠落 第1节

作者:莲兮莲兮 字数:29505 更新:2022-01-06 22:15:50

    黑洞坠落作者莲兮莲兮

    前任地球联盟能源局秘书伊森因为犯下叛国罪被扣完了道德值,关入一个名叫“禁城”的地方。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人类中的垃圾,他们要不断去做一些极度危险恐怖的赎罪任务换取道德值,如果有一天他们的道德值重新积攒到一百分,便有机会被从禁城释放,回到人间重新做人。可是传说只要进了禁城,便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伊森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从第一次任务开始,他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在足以吞噬整个宇宙的巨大怪物们面前,他也只能不断坠落。

    c塔尼瑟尔x伊森祭司邪魅a攻x儒雅触手b受克苏鲁神话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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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感谢基友bia,这篇文的背景设定源自她的原始脑洞在一个由大统领统治的乌托邦社会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分数,犯了错就会扣分,低于一定分数的人则需要为国家完成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来赎罪。

    她跟我聊起来的时候我发觉这个脑洞跟我之前写的海妖纪元背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又很有自己的萌点,于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衍生出了这篇文的背景。

    内容标签 未来架空 星际 恐怖

    搜索关键字主角伊森埃尔德里奇,塔尼瑟尔 ┃ 配角乔塞缪 ┃ 其它abo,克苏鲁神话相关

    第1章 初入禁城1

    伊森不知道,原来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可以发生在旦夕之间。

    他站在禁城那足有好几米高的巨大铁门前,手腕上戴着坚硬的电子手铐,身后跟着两名眼睛闪着红光的机器人警察。他紧张地用颤抖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头脑里一片混沌,绿色的瞳仁透过有些模糊的镜片看向那顶端隐没在晨雾中的巍峨高墙,恍然觉得那好像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两个月前他还是地球共和联盟财政议会下属的能源局秘书,出入于恢弘而洁净的政府大楼之间,开着低调但是尚算价值不菲的陆空两用自动驾驶车,闲暇时候健健身游游泳,偶尔跟朋友在酒吧玩闹,住在一百层高的上城公寓里俯瞰整个第二空间站在寰宇中缓慢转动。

    他一直都是个脚踏实地的老实人。出生于殷实家庭,父亲是一名飞船制造商,母亲则是一位热衷于ga和女性平权运动的大学教授。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班里的中上水平,积极参加了一些慈善社团,也曾志愿去地球上救济贫民,后来靠着父亲的关系进入了地球联盟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就读历史专业,毕业后进入源局。年介三十的他事业有成却行事低调,受到局长的器重。

    保持低调大概属于他身为男性beta的本能。尽管他的容貌端正英俊,在人群里却从不显得惹眼,毫无攻击性。他的第一任ga男友在追求者众的情况下却独独选择了看起来有些古板沉闷的他,就是因为他的笑容给人一种舒适而可靠的感觉。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他有一天会被打上“罪犯”的标签。

    大门前一名持枪的警卫从机器警察手里接过胶囊数据库,被激活后小小的胶囊里投射出一道光束,关于伊森埃尔德里奇ethanedrid的所有个人信息、所有道德值增加或删减记录便都展现在眼前。那名高大的女aha警卫眯着眼睛打量了伊森一番,对着耳麦说道,“身份核实完毕,开门”。

    话音一落,一阵磅礴而沉重的轰鸣从地下隆隆滚来。沉重的巨门发出阵阵骇人的呻吟,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向内缓缓开启。伊森感到一阵寒流从门后汹涌袭来,令他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步也迈不动。那个警卫不耐烦地用枪戳了戳他的背脊,“走啊”

    伊森迈动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前行。每走一步,便离自由、离人世、离他曾经拥有的一切更远一些,离地狱却更接近了一些。

    地球联盟废除死刑已经有一百年了,而替代死刑的便是禁城。每个人生来有一百分的道德值。每一次触犯法律或公民行为守则的时候道德法庭会根据量刑以及情节严重程度扣去相应的道德值,每一次对社会做出杰出贡献的时候法庭会奖励相应的道德值。道德值低于四十的将成为政府重点监控对象,而道德值被减到零的便会像垃圾一样被扔进禁城,与外界隔绝,直到赚够了一百分的道德值才能从这座城里出来。城外的人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城里的人会接受比军队还要严酷的训练,为国家完成一些极其危险的任务赚取道德值,直到赎够了罪重新做人。

    从城里出去的人可以洗掉从前的身份记录,重新登记新的名字,从此隐姓埋名亦或远走他星,鲜少有人愿意讲述自己在城内的生活。以至于有传言说,凡是进去的几乎没有出来的,因为政府永远不会让里面的囚犯赚够一百分。

    禁城内是一个谜一样的世界,就像黑洞一样。人们只能远远看着那座城存在于地球表面,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凡是不幸被黑洞吸进去的,就再也出不来了。

    巨门的后面又是一道高墙,只不过比最外围的矮上一截,可以看到城墙上持枪踱步的守卫的影子。穿过第二道门后前方是一条幽长的走廊,白到失真的发光墙壁、黑白相间的地面,看久了会令人产生坠落般的眩晕之感。走廊当中有一道金属门框一样的全身扫描仪,另外一名男aha警卫持枪守在那里,伊森迈过那道门框后,被那名警卫推进了一扇侧门。屋子显得空空荡荡,一片空白,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包被褥和衣物。那个高大健壮的警卫在他身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吓得伊森全身一抖。

    “把衣服脱了。”嚼着口香糖的警卫踩着重重的脚步转到他面前,坐在桌子上玩着自己手里的警棍。

    伊森听说过,在进入禁城之前会进行全身检查,确保非人没有带任何武器毒品等非法物品进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个不停,以至于连衬衫扣子都解不开。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那个警卫催促着,眼睛里带着几分恶意和嘲弄。禁城里出现像伊森这种上等人的几率不高,运气好的话大概一个月才会出现那么一个。看到曾经趾高气昂的上等人们身败名裂,在自己面前因为尊严扫地而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大概是是警卫们无聊生活中难得的赏心乐事,如果对方是个有几分姿色的ga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不过这回这个beta也算不错警卫这么想着,故意把口香糖嚼得很大声。

    伊森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袖扣,脱掉衬衣,再解开皮带拉下拉链,脱掉皮鞋后从裤子之中迈步出来,身上便只剩下内裤和一双袜子了。匀称健康的身体因为定时健身没有什么赘肉,毛发也比一般的白人男性beta少一些,若不是对方瑟缩的姿态和脸上无地自容的尴尬表情,是一副相当有魅力的身体。

    警卫挑起嘴角,“内裤和袜子也脱掉。”

    伊森一愣,有片刻的犹豫。警卫突然怒喝一声,“听到没有你是聋子吗”这一声吼仿若平地惊雷,吓得伊森连忙一把拉下内裤又扯掉脚上的袜子。此刻的他宛如刚刚降生的婴儿一般,瑟瑟发抖地暴露在狼一般的视线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遮盖。

    警卫上下打量他一番,将手里的警棍举起,顶端打开露出扫描灯,在空中挥了挥,“转个圈。”

    伊森照做了。

    扫描灯散射出的光芒透射了他的整个身体,就连肌肉和骨骼都能看清。那光线在他的腰臀来回扫着,对方脸上戏弄顽劣的一抹微笑另人无地自容。

    暴露私密部位的羞耻感令他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他眼眶发热,眼泪在里面打转,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伊森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但是没办法,从失去所有道德值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不能算人了。

    警卫满意地吹了声口哨,上前拎起了伊森从城外穿进来的衣物,转身往门口走,“行了,你的制服在桌上,自己换好了出来。”

    看着警卫消失在门口,伊森的涕泪再也控制不住爬了满脸。他用力地用手臂擦干净自己的脸,从桌上那捆包裹中翻出一套破旧的灰色翻领制服,迅速套在身上,但是包裹里没有给鞋袜,他只好光着脚,抱着一整包的被褥和日常用品开门出去。他的眼睛被用眼罩蒙住,被那高大的警卫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有门开关的声音,他们拐了几个弯,又开了几次门,终于在最后一扇门打开后,一股清晨的寒气迎面袭来,伴随着吵闹喧哗声。

    伊森的心往下沉落,他知道,这里就是禁城之内了。

    他听到从四面传来的叫骂声、调笑声、口哨声,各种各样的语言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但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话。那些充满暴戾的语言声潮轰隆隆从四面八方奔袭而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像个受惊的兔子,仓皇地被警卫推搡着穿过未知的街市,穿过无数掠食者的视线编织成的罗网。他身旁的警卫呼喝着,像是驱赶牲畜一样骂着周遭起哄的非人,甚至还朝天开了几枪示警。叫骂声总算小了一些,但伊森的心跳却仍然狂奔不止。

    “哼,看你这孬样,在这儿恐怕活不过一年吧。”警卫在他旁边哼笑一声,“好在你长得还算不错,虽然不是ga,但我们这儿ga本来就不多,遇上不挑的aha大概也愿意给你庇护。”

    听了这话,伊森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只要醒来就好了。他假装镇定,努力挺直腰板,希望自己能走得像从前在能源局宽敞明亮的走廊里那般优雅。这是他最后能保住的尊严。

    伊森被允许取下眼罩,发现自己站在一栋三层高的破旧小楼前。路面上到处都是垃圾,一只老鼠贴着脚边跑了过去。警卫带着他沿着窄仄肮脏的楼梯爬上二楼,狭窄的过道里堆满了废旧家具和没来得及扔掉的垃圾袋,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酸臭味。“浴室和厕所在走廊尽头,公共厨房在一楼。”警卫一边走一边随便用手指了指,似乎根本不在乎伊森是不是听懂了。每一扇房门边都有一道瞳孔识别锁,警卫在205号房门前扫描了自己的瞳孔,然后将伊森推进去。

    “heydude先敲门好吗”里面一个半裸的高大男人腰上围着毛巾,丰满的肌肉上还覆盖着未干的水珠,手臂上纹着九头蛇的图案,俊逸深刻的面部轮廓令他看上去很有男人味,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点眼熟。

    警卫挑眉道,“哦需要我再叫一声客房服务吗,塞缪先生”

    男人举起双手一副不想找麻烦的样子,随即视线落在伊森身上,眼中燃起一股子浓浓的兴味。

    伊森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这个男人看上去很不好惹,有点可怕。

    “他和你在一个编队里,待会儿你给他讲讲禁城的规矩。”警卫对那个被称为塞缪的男人吩咐道,朝一脸茫然的伊森屁股上踢了一脚,“愣着干嘛,进去收拾东西。老子没时间跟你这儿闲耗。”

    伊森环视了一下那间狭窄的小屋,四张床铺分别摆放在四个角落,左面的两张床之间摆放了一个高高的四扇门柜子,对面的两张床中间则是一张矮柜子,上面摆着热水壶、杯子、烟灰缸和一些吃剩食品的真空包装袋。

    除了一张门后的木板床铺了被褥,其他三张床似乎都没有人。坚硬的木头床板裸露在外,床头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

    伊森紧张地推了下眼镜,迟疑地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塞缪的床斜对面那张铺位上。那名警卫已经走了,只剩下他和塞缪两个人在房间里。此刻高大的男人已经解开了腰间的毛巾,露出紧窄的深蜜色腰身。他的背上也有一片十分精美的圣母像刺青,覆盖在肌肉坚实的背脊上。

    “叫什么名字”塞缪头也不回地问。

    伊森停住打开包裹的动作,故作平静地回答“伊森埃尔德里奇。”

    “让我猜猜,会计师银行经理神父秘书”

    “秘书。”

    塞缪套上裤子,从裤袋里翻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从鼻子里哼笑出声,“秘书怪不得戴着副秘书眼镜。大概奥托会对你很感兴趣,他最喜欢你这种类型,上等人,长得斯文。只可惜你不是ga又不是女性beta,不然他会非常宠你的。”

    伊森故作轻松问,“我染个金头发他会打消念头吗”

    塞缪的笑意忽然冷却下来,狼一般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你以为你现在在哪里度假村你这种弱鸡一样的鲜鱼注,禁城对新非人的称呼最好赶紧找个靠山,不然你活不过这个月。”

    伊森往干涩的喉咙里咽了口唾沫,勉强忍住不在对方煞气森然的视线中转开眼睛,保持对视,“那你的靠山是谁”

    塞缪一愣,嗤笑道,“我你觉得我需要靠山”

    “为什么不我听说禁城里ga少的可怜,而你虽然用了很多抑制剂,而且跟一般的aha非常相似,但恰恰是个ga。”伊森用他特有的那种平淡的如同汇报公务一样的语气说完,塞缪骤然变了脸色。

    伊森还来不及反应,对方便如猎豹一般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按在床上,有力的大手扣住了他的咽喉。伊森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双手死死抓着塞缪的手想将之掰开,却惶然地发觉那手如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脸颊因为缺氧通红,挣扎着说出一句,“我咳咳不说”

    几乎要折断颈骨的压力忽然消失,伊森捂着脖子趴在床上咳嗽了一会儿,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塞缪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身上的杀意仍旧未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伊森好不容易顺过口气,说话的时候声音仍然发虚,“放心,你的抑制剂没有出问题。只不过我母亲有一半天锒星血统,所以我的嗅觉比一般的地球aha和ga都要好一些。”

    “天锒星人不是已经几乎消失在银河系中了我还真是撞了大运了。”塞缪眼中戒备依然浓烈。在禁城中,有战斗和暴力倾向的aha比重比外界的正常比重高上许多倍,其次是工蜂一样辛勤低调的beta,而天性温驯负责生育后代的ga所占比重少之又少,几乎是每十人里才有一个。也正因为如此,ga被当成稀有物品,常常被aha,甚至是好斗的beta抢夺。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依靠,落单的ga是极其危险的。

    虽然在外界ga和女性的地位已经几乎与男性aha和beta平等,但在禁城这样混乱的地方,性别歧视仍然是再普遍不过的现象。

    伊森本身也十分诧异,据他对禁城的了解,竟然会有塞缪这样深深隐藏起来还未被发现的ga,简直是奇迹。

    更何况,禁城之中应该禁止贩卖可以隐藏ga和aha身份的抑制剂吧

    伊森看着戴缪身上的伤痕,都是刀具或者子弹造成的痕迹,看来这个ga已经习惯于伪装成beta甚至aha了,并且有着不俗的实力。看他那结实的手臂肌肉就能猜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将双手举起,“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告诉别人,甚至在你每三个月的特殊时期可以帮你。”

    塞缪眯起眼睛,凶狠凌厉的气场仍旧横冲直撞,另伊森略略瑟缩,“你想要交换什么”

    伊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虽然看上去凶恶,也没残忍到会随便杀人的地步。他抬起头,绿眼睛里面写满真诚,“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在禁城很容易成为被欺压的目标,我不想那样。”

    “哈哈哈哈”塞缪翘起一边嘴角,笑得极尽嘲弄,“一个男性beta竟然要ga保护,你做人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伊森忽略掉对方的嘲讽,耸耸肩,“术业有专精,我不擅长体力劳动。”

    “哼,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塞缪的敌意终于稍稍松懈,往后退了几步,回身去抓起床上的背心套在身上,“如果让我知道你嘴不严,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第2章 初入禁城2

    一个月前,伊森仍然穿着剪裁合身的灰色西装,头发整齐地用发胶固定住,手腕上戴着装饰用的机械表,跟在能源局局长身后大步走过财政议会大楼那高广壮丽的走廊。他的生活忙碌而有序,每天九点到能源局秘书办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开着车飞过空间站钢铁森林般的城市,去最喜欢的意大利菜馆吃顿晚餐,回家以后健身一个小时,周五的晚上和同事们去酒吧或里喝上几杯。日复一日,除了一些琐碎的麻烦事,一切都按部就班。

    在那个平凡无奇的周三当他作为局长代表接待从第三帝国来的贵宾时,他不会想到,那有着一双漂亮蓝眼睛的魅惑男人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时候便织就了一张令他坠落的罗网。

    矿石研究员罗兰,男性aha,深邃的五官轮廓,下巴上有一层细细的胡茬,笑起来有种不羁的韵味。渴望平淡生活中出现一些令人心动的波澜的伊森根本无法招架对方的攻势。

    伊森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找到了命定之人,原本已经准备倾尽全力去爱那个男人,只是最后当所有谎言在冰冷的道德法庭中被揭穿,所有付出的感情都变成利刃,插回他自己心里。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睁开眼睛,入目是肮脏不堪的天花板。凌晨五点,是禁城所有非人起床的时刻,整个禁城上方都会回荡这种直刺鼓膜的尖锐声音。伊森恍惚间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脑子被震得嗡嗡发疼。

    “起来了秘书,不然赶不上吃饭。”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另伊森马上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他颤抖着手摸到矮柜上的眼镜戴上,看到塞缪端着刷牙杯,往肩上搭了条毛巾便开门出去了。走廊里人声鼎沸,叫骂声、脚步声纷繁凌乱。伊森有种想要躺回去继续睡的冲动,因为说不定再一次醒过来就不再是眼前的噩梦了。

    想到失去的一切,想到他以后的人生都要在这里渡过,伊森忽然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抱着攒够一百分的渺茫希望活下去。

    一个楼层只有一间盥洗室,却要供应一百来号人晨间的洗漱方便,一次只能进入十来个人,自然是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呜泱呜泱在狭窄的楼道里排队,放眼望去全是爷们,年纪从刚成年到一百来岁不等。空气里蔓延着某种浑浊的汗臭味,伊森低着头混在人堆里一时间也不显眼,抬头四下张望,却没看到塞缪的踪影。

    简陋的浴室墙壁上到处是黑色的霉菌和黄色的水渍,所有非人像羊一样涌进卫生间,在一长溜的盥洗池便迅速洗漱,一分钟之内就得整理完毕,就算是上大号也不能超过三分钟,好将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否则后面排队的便会开始骂娘。伊森以往整理仪表怎么也得花上十五到二十分钟,现在牙刚刚刷到一半后面便有人开始骂骂咧咧。他慌忙漱掉嘴里的牙膏沫,又被推着挤着出了浴室。

    五点半的时候所有非人都要赶去最近的食堂领取早上和中午的口粮,过了就什么也不剩了。整个晦暗的城市在这个点骤然苏醒过来,离开居住的小楼,只见狭窄而肮脏的街道上排着长长的队伍,所有非人都在离开居住地,向着某个方向行进,队伍井然有序。街道上到处都停着睡眠状态的机器警察,看似无害甚至有点笨拙的外表,实际上装备着足以另人体在几秒之内汽化的高能量激光武器,非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发着红光的镜头监视中。因为有这些杀戮机器在,这些被人类社会判定的危险分子才不得不遵守规则,穿着统一的服装,跟在队伍内慢慢地往前走,就像一排排的工蚁。

    从早上到现在伊森都处于某种茫然状态,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只是盲目地做着别人都在做的事。这样的感觉令他非常无措,鼻尖上也紧张得冒汗。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在外面男性和女性便不再分开了,aha、beta还是ga一眼望去也难以分辨。不过仔细看时,常常在一些高大强壮的aha身后可以找到一个瘦小的ga,而这些ga不论男女,在脖子的ga腺上都有明显的淤血咬痕,有些甚至是出了血的,显然都已经被前方的aha标记。伊森想起塞缪高大的背影,他脖子上根本看不出来的ga腺一片洁净。一旦他的身份泄露,恐怕会成为无数aha争夺的目标吧难以想象塞缪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

    大约是出于beta想要保护ga的天性,他对塞缪产生了某种深深的同情。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自身难保,竟然还有闲心同情别人

    食堂是一座平铺在大地上的单层灰色建筑,无数队伍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墓碑一样的长方体里。大堂中排满了沾满油渍的长桌,散发着一股食物残渣的馊味。所有人排着队在最前面的一排粮食发放处领取食物。早饭是一块压缩营养面包加上浓缩牛奶,面包硬得像石头,牛奶有股子馊味,但是营养和热量足以支撑半天时间。午饭则是一个浓汤罐头,也是压缩食品。伊森拿着他的粮食转身,看到非人们已经自动分成一群一群的,三三两两落座进食。显然多数非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就算是老得走不动路的也有他们的“老年人俱乐部”,远远地在靠边的长桌前聚集。

    他不知所措,想要找到塞缪。可是茫茫人海,哪里有那个ga的踪影,只好自己找了一张还没有人的桌子坐下,撕开面包包装咬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口感像木头一样干硬,还有一股子塑料泡沫的味道。一个月前,他吃的还是新鲜牛肉和蔬菜,喝着真正的葡萄酿成的酒,有时候甚至还因为不知道该吃什么好而发愁。可是从今以后,一日三餐,他能吃到的只有这些了。

    正自怨自艾时,突然食堂里的广播如洪钟般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说道,“所有编号为250、251、252的非人,十分钟内到一区大门处集合”。

    伊森看了一眼自己衣服左胸上印的编号,252。

    不少人在听到通知后站起身,纷纷向着食堂出口走去,想来都是那三个被提到的编号。他看到一个女性beta一边哭叫着一边被另外一个女beta拉着出去,嘴里不停喊着“我不想死”

    另一个女孩大声劝慰着,“会没事的听话不然我们都要死”

    “我不要我不想死救命啊”

    女孩尖锐的叫声另整个食堂中的气温也跟着降低了几度,没被念到编号的人似乎习以为常,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伊森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才那块咽下的面包也好似卡在了食道中间,令他呼吸困难。他想要站起来,却动弹不得。

    这些编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他的手臂一痛,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起来。一回头,看到塞缪冰寒的面容。

    “怎怎么了”伊森慌张地问。

    塞缪推搡着他往出口走去,面色沉重,“也不知道算你走运还是倒霉,反正赎罪的机会来了。”

    “赎罪你是说那些让非人执行的危险任务”

    “不然你以为政府这么好心,白养着我们这些连人都不算的人类垃圾吗”塞缪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嘲讽,“只要你能活下来,就离出去的日子更近了一些。活不下来嘛,至少你以后都不用吃这里屎一样的伙食了。”

    伊森鼻头冒汗,思维凌乱,“可是可是我根本还没接受任何训练啊是什么任务我连枪都没拿过”

    “我特么怎么知道。别废话了,抗命不去报道的人可是会被那些杀戮机器中和掉的。”

    伊森跟着其余大约九十来个人出了食堂,外面有几个持枪警卫在等待他们,迅速地清点人数后,便将所有人塞入几辆军用货车。黑暗中伊森跟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挤在一起,随着路途的颠簸摇晃。压抑的空气里漂浮着压抑的啜泣声、低骂声、耳语般的交谈声,但更多的是沉默。

    伊森到现在脑子里都在发懵。他在能源局的时候也听人谈论过禁城里的赎罪任务,据说是一些极其危险的工作,包括去开采一些放射性极强的矿藏、勘察火山活动、去偏远星球建设基地、作为疫苗或者药剂的实验体、或是执行敢死任务。根据任务的艰险程度奖励不同分数的道德值,越是危险道德值就越高,问题是死亡的几率也就越高。有传言说禁城中根本没有人能够积满一百分后还存活下来。在他得到审判结果之后就一直在想,为了能够活着出去,他要尽量去接危险性不那么高的工作,一点一点累积下来最后一定可以出去的。

    但是他忘记了,或许作为一个非人他根本就不能选择。

    五分钟后车子停下了,从黑暗的车厢里钻出来,面前是一道高高的钢铁城墙,用来划分禁城中的不同区域。门楼上巨大的广播喇叭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而后跟食堂里相同的机械女声说道“赎罪任务代号青峰,分值10。”

    听到分值的部分,人群中一片哗然。塞缪在旁边吹了声口哨,“看来会是趟苦差事。”

    伊森低声问,“10分很高吗”

    “已经是一百分的十分之一了,你说高不高。上一次出现十分任务还是在三个月前呢。”

    伊森的心开始往下沉。

    “任务内容前往930星域的红地球搜寻地球同盟和伊芙星的开拓员。出发时间立刻。“女声结束后,一个容貌英俊的男beta警卫透过扩音器说道,“我们需要五十个人,老规矩,有没有志愿者”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几个看上去颇为凶悍的人站了出来。塞缪犹豫了一下,正要站出去,却猛地被伊森拉住了。

    “分值如果这么高,肯定很危险,你不要命了”伊森低声说。

    塞缪一把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老子还用你这条鲜鱼来教我滚。”说完便大步迈出队伍。这几个志愿者之间似乎认识,几个人还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个红头发的高大男人好哥们一样搂住了塞缪的肩膀。

    然而志愿者也不过九个人,还剩下四十一个人,该怎么办

    只见那有着黑发黑眼的英俊警卫手里拿着警棍,从非人们面前缓然踱步而过,随手一指,“你,出列。”

    被点到的男beta一脸呆滞,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但还是不得不迈出队列。警卫一路走过,随机地用警棍乱指一通,于是很快就有十几个人离开队列,其中包括那个一直在哭叫的女beta。没有被点到的人大都一副逃过一劫的放松神情。等到那个警卫往伊森这边走来的时候,他故意缩了缩肩膀低下头,恨不得钻到地下去。警卫的高筒靴踏在地上发出咔咔咔的响声,震得他的小心肝颤个不停。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根警棍还是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你。”

    伊森喉咙干涩,两腿发软,遵从命令迈步出来,脑子里却空白一片。

    五十个人很快挑选完毕,有几名警卫过来在每个人脖子安上了一只黑色的项圈。冰凉的触感接触到皮肤,另伊森打了个冷战。这些项圈可以发出从有警告意味到足以致命的电流,一旦有任何人企图逃跑或是不服从指令就会被电击。他们再一次被赶上货车,颠簸半个小时后又被赶入一架运输机。整个过程中伊森都恍恍惚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可能到来的死亡而使得大脑拒绝消化更多信息。

    红地球这个名字伊森以前在能源局时听说过,那是最新发现的银河系边缘的宜居行星,由于被地球同盟的天文学家和伊芙星的观测家同时发现于是被双方划为共有星域。双方都派了不少开发拓荒人员去上面考察和建造基地,并且在上面找到了大量铜矿。新闻里面都有过报道。

    伊森也试过用高倍望远镜去观测那颗美丽的红色星球,可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到那上面去。

    飞行了大概十多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处军用机场降落,四面都是戈壁荒漠,远远的有城市巨大的残骸屹立在风沙中。这并非一般的机场,而是太空航行飞船机场。宽广平阔的地面上排列着一架架高大鲜亮的飞船,大多是优美流畅的碟形,表层流转着珍珠般的银灰色。

    五十名非人被命令排在一对特种部队军人身后准备登船,那些军人转过头,用某种混杂着嘲弄、鄙夷、玩味或是冷漠的表情望着他们。一名军人大声讽刺道,“竟然要跟一群人渣一起工作,我真是撞了大运了”

    一名女beta军官斥责道,“闭嘴”

    伊森坐过几次太空飞船,甚至有几次是跟局长一起坐专机。但是从未坐过这么大的军用飞船。仰起头来,人仿佛一只苍蝇一般面对着如此的庞然大物,航行在黑暗无际的寰宇中,很难不产生恐惧。飞船底端一道平台缓缓降下,所有人便站在这道平台上被送入飞船的腹中。

    虽然是军用,但飞船内部十分洁净,到处都给人一种光滑流畅的感觉。他们被聚集在足以容纳两百来人的舰桥中,伊森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伊芙星人。

    伊芙人,以神秘和美丽著称的种族。他们和人类一样有六种性别,平均身高比人类高出几公分,有着尖尖的耳朵和额头上平日里闭合起来、只显露出一条红色痕迹的第三只眼睛。与银河系里大部分的发达种族不同,伊芙星人有着十分虔诚的宗教信仰,并且有着超出人类数倍的知觉。有人说他们可以感知到人类感知不到的东西,甚至与宇宙和冥冥中的能量沟通,进而了解许多其他种族难以了解的真理。

    这些伊芙星人大都是跟他们类似的军人,穿着笔挺的白色军装。但是有一名似乎是男性aha的伊芙人不同,他身穿刺绣着华丽金色纹路的白丝高领长袍,一头略带蜷曲弧度的金色短发散发着一层淡淡鎏彩,银灰色的眼瞳带着几分空茫灵秀,额头上的三眼痕迹比一般人更加明显,宛如一簇火焰燃烧在眉心。他身上自有一种神秘而高贵的气质,与其他军人有略略的不同。

    那个人很可能是伊芙星的祭司。由于那是一个重视信仰的种族,所以行军打仗时常常会有祭司随军,并且在军中有很高的地位,所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那个祭司真的很美。

    “喂,眼睛都看直了。”旁边的塞缪从嘴角里挤出一句揶揄,说得伊森慌忙转开视线,用手推了推眼镜。

    伊芙星人早就听说过地球联盟有“非人”,但此番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不免带着几分猎奇般的心情时而往那五十名人类身上瞥过去。

    白衣祭司塔尼瑟尔微转银灰色的双眸,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些所谓罪大恶极的非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高大危险,甚至有些比寻常地球人还要单薄胆怯的样子。

    与地球联盟人类合作向来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这是一个古老而封闭的国度,举国上下都盲目地崇拜着他们的大总统艾比亚,即便她实际上只是继承了她父亲的位子,虽然有一些军功,但完全不是靠选举上位,平日里她的生活也十分神秘,甚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地球人的道德值系统极为苛刻压抑,要求所有人类都应该是一样的,凡是违反了一些所谓道德传统的人总要被扣分。问题是这些道德传统并不一定是合理的,有些不过是存在时间很久的陋习,另一些则是一小部分人用来控制另一大部分人的手段,甚为荒谬。比如在工作中跳槽,如果原因只是别的公司给了更高的工资,就会被老雇主打上不忠的名目。几年前就有过老雇主以不忠的罪名向道德法庭起诉以前的雇员,成功地扣掉了雇员三分的道德值。自此以后大家在打算跳槽的时候都绞尽脑汁找到一些更崇高的理由,比如是为了遵从父母的遗愿、为了离家更紧方便照顾孩子这种类型,让雇主没有借口责怪自己不忠。

    地球人向来被认为古板而狂热,缺乏自己思考的能力。而这些地球人中的渣滓定然是更加野蛮的存在,因此众人都并不期待这一次的任务。虽然说那些非人将被用来作为诱饵和试探危险的活肉,但要和这样的一群人一起在飞船上生活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并不是什么乐事。

    塔尼瑟尔却注意到了人群中那个高大而英俊、手臂上纹着九头蛇的青年。他的身上散发着标准的aha气息,外表也十分符合,然而他却能感觉到从那个男人身体中弥散出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那是属于ga的气息

    在禁城那种混乱肮脏的地方,一个伪装成aha的ga似乎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第3章 赎罪红地球1

    飞船从地球后即刻进入了曲率航行模式,所有机组人员、军人和非人们都进入了睡眠仓,只留下电脑操控着着航行的进程。他们在那狭小的胶囊中沉睡了一个月,在靠近930星域的时候恢复了正常航行模式,以09倍光速驶向黑暗宇宙远方那颗炙热燃烧的恒星赫拉。

    最先将伊森漂浮的意识拉回身体的是一阵和缓的音乐声,隔着一层眼皮,有轻柔的白光亮起。然而在他睁开眼睛的霎那,一阵强烈的恶心感骤然从肚子里翻搅上来,他趴在睡眠胶囊边缘一阵干呕,吐出来很多透明的胃液。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他狼狈地用手背擦着脸,忽然脸颊边伸过来一条毛巾。

    他抬起头。逆着光,塔尼瑟尔精致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浮荡着一层迷离幻梦。

    ”谢谢”伊森慌张地接过毛巾,根本不敢看向对方裸露的健美胸肌。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隔壁就是伊芙星祭司的胶囊,更不可能想到对方愿意对他这个非人释出善意。

    塔尼瑟尔对他微微一笑,披上机器人递上的浴袍,银灰色的眼睛环顾整个睡眠大厅。此时人们正在依次醒来,每个人对于曲率飞行的反应都不一样。有些面现茫然精神恍惚,也有些像伊森一样趴在地上干呕,另一些则像他一样没有太大反应。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几乎光裸着身体,若不是脖子上那根用来威慑的电项圈,难以分辨谁是非人。

    伊森摸到了提前储存在睡眠仓下柜子里的眼镜戴上,世界顿时清晰了很多。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以前从未进行过曲率航行,也没有进入过这么久的深度睡眠,没想到醒来以后比宿醉的感觉还要难过十倍。他穿上浴袍,无法不注意身旁正在任由医疗机器人为他量血压的伊芙星祭司。

    “我们已经进入赫拉星系了吗”另一边的大概是研究员的女beta问了一句。

    她左边的男人回答道,“大概是吧,否则飞船不会唤醒我们所有人。”

    “也不知道找这么多非人跟着来干什么,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听说之前那些拓荒人员突然失去联系,然后搜救队上去以后不久也失去了联系,但是一些搜救录影带已经被传回地球,但都是机密,谁都不准看。这回连非人都带上了,该不会是核泄漏什么的”

    女beta说着转向伊森,“你是哪个部门的有听说什么吗”

    然而那个男beta却伸手推了推她,冲她使了个眼神,瞥了瞥他的脖子,女beta这才注意到伊森隐藏在浴衣领子下面的项圈。一瞬间她的眼神就变了。刚才看向伊森儒雅端正的面容时还带着友善的笑意,现在却只剩下极尽掩饰的惊恐了,身体也不自觉向着反方向挪了几寸。

    伊森虽然理解对方的反应,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黯然。

    忽然飞船电脑戴安娜甜美温柔的声音响起“所有非人请立即前往13号仓集合。”伊森不敢怠慢,赶紧裹紧衣服往舱门走,其他脖子上戴着项圈的非人也都纷纷扬扬从一片白花花的人群里分离出来。由于舱门太窄,所有人都挤到了一起,伊森被人潮推搡着踉跄向前,忽然感觉屁股上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他惊呼一声,回过头去,却根本看不清身后都有谁。他被挤过了舱门,由最前面的一名不耐烦的军人领着,穿过曲折复杂的明净走廊,最后分几批乘坐电梯直达货仓层。

    电梯门还没打开,轰隆隆的机械运作声便已经穿透耳膜,扑面而来的冰冷寒气另伊森瑟缩起来。显然,考虑到机组人员、研究员和伊芙星人的安全,他们这些非人被隔离在这并不适合人类生存的货仓层里了。外面的走廊失去了简洁明净的装修风格,钢铁管道蔓延在高空和墙壁上,铁质的悬桥在空中交错,方便技师检查部件。偌大的空间被铁丝网分出很多个区域,堆满了生存物资和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高大机器。昏暗的灯光透过水雾显得压抑模糊,鼻间弥漫着机油的刺激气味。

    所有非人身上只披了浴袍,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在这供暖不足的货舱里连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周围响起一连串不满的叫骂声。一名站在高处的军人冷着脸按了手臂上控制器的某个按钮,叫的最凶的两个人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起来,眼白向后翻起,口里吐出白沫。众人立刻远离那两个可怜鬼,散出一片空地来。

    “都给我闭嘴,在这儿原地待命。一会儿有人把衣服给你们送过来。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到上层去。”熟悉的声调,竟然是那个在禁城挑选他们的男beta守卫。

    为了不被电击,没人再敢说话了。五十个非人三三两两散开,找地方相互挤着取暖。伊森不习惯跟那么多人一起挤着,只好自己找了一根稍稍带着点温度的管道后面坐下,用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身体。无数机器发出的轰鸣声令他头壳发疼、意识昏沉。

    却在此时,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搂住了。陌生的气味,并非来自塞缪。

    他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见旁边坐了个红头发的健硕男aha冲他露出热切得过了头的笑容,浴衣大大敞开,露出偾张的胸肌和八块鲜明的腹肌。

    “你是新来的”

    “是。”伊森尝试着将身体挪得远些,却被环在腰间的手臂猛地扯了回来。

    “这地方这么冷,大家一起抱着取暖啊”对方的语气毫无转圜余地,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我叫奥托,你叫什么”

    奥托熟悉的名字,塞缪提起过

    伊森往干涩的喉咙里咽了口唾沫,眼睛到处乱看,想要找到逃跑的机会,“伊森埃尔德里奇。”

    “讲究的名字,光听姓就感觉是上等人。”奥托吹了声口哨,手暧昧地在他的腰上挪移着,鼻子在他的脖颈处令人不安地嗅着,“你是beta还是ga”

    平日里ga不在发情期的时候,多数的地球人没有办法分辨他们和beta的气味区别,但多数ga都更加娇小,有不同寻常的性感魅力,大都靠外形分辨。但也有ga因为种种原因不喜欢张扬自己,那种通常就比较难以同普通的beta区分了。所以奥托有此一问并不奇怪。

    “beta”伊森抓住奥托不老实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说,“我认识塞缪”

    “塞缪哈哈哈哈,他对你这种一点ga味也没有的beta可没兴趣,就算是ga他也是挑剔得很呢。”

    伊森心想塞缪自己就是ga对ga当然挑剔脸色还是只能强装镇定,眼睛搜寻着警卫和其他军人的影子,心里却不确定如果呼救的话,会不会有人理他

    “奥托,我记得咱们有过协议,不打对方的人的主意。”骤然插入的声音另伊森顿时松了口气,一回头就看到塞缪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点着一丝怒色。

    奥托一愣,然后又无所谓地哈哈一笑,自然而然地松开了环住伊森的手,“乔,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

    塞缪一把拽着伊森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以占有者的姿态搂住伊森的腰,竟然还伸出舌头在伊森的耳廓外缘轻舔了一下。伊森整个人颤抖了一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明白塞缪是在做戏,可也不用做的这么逼真吧

    而且,另伊森更加不安的是,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中,透过aha伪装试剂已经消退了大半的味道,他察觉到塞缪身上有一丝淡淡的只有他的天锒星鼻子才闻得出的麝香气味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根据他以往与ga相处的经验,当这种气味出现,不出两天ga就会进入发情期。

    不会吧塞缪如果知道自己要进入发情期为什么还要主动报名参加这次赎罪他不会这么蠢吧

    然而塞缪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仍然搂着伊森以一副aha的姿态瞪着奥托,“我知道他这幅秘书脸是你的菜,不过抱歉,我跟他住一间屋子,看他这么可爱一不小心就先下手为强了。”

    可爱伊森莫名想起他的第一任ga男友也是这么形容他的看来ga们都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虽然他完全不觉得这个词跟他有任何关系

    奥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抱歉老兄,真的不知道他是你的人。回头给你赔罪。”说完便摆摆手转身走了。伊森眼见他走远,连口气都来不及松懈,便压低声音在乔塞缪耳边说,“你的发情期要开始了”

    塞缪一愣,转过脸瞪着他,“你胡说什么,我的发情期还有两个星期呢。”

    伊森也瞪回去,“你就没想到过曲率航线可能会打乱你的荷尔蒙和发情周期吗”

    两个人对视半晌,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懵逼和震惊。伊森忙又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两周后就会到发情期,应该有带抑制剂和伪装剂吧”

    塞缪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带了可是我缝在衣服里。”

    伊森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们说一会儿会把我们的衣服送来。”

    然而三十分钟后,两个人捧着警卫发给他们的带有保暖功能的太空旅行式制服,彻底傻了眼。塞缪连忙追上那警卫问,“我的旧衣服呢”

    警卫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大概销毁了。”

    “我要我的旧衣服”塞缪慌了神,也顾不上注意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眼看那警卫就要去触发自己胳膊上的电击按钮,伊森连忙拉了塞缪一把,对警卫赔笑道,“他被冻得脑子不清楚了,对不起,对不起。”便强行将塞缪拉走了。

    好在塞缪的自控力还在,没有完全慌了神,由着伊森把他拉到距离其他非人较远的一台机器后面。塞缪的拳头紧紧攥着,一副要打人的架势,看得伊森心惊胆战,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过度惊惶失控而真的把他打一顿。

    眼见塞缪坐到了一根管道上,双手抓在头发里,一副懊恼的样子。伊森大着胆子把怀里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却被塞缪烦躁地扯了下来使劲扔在地上。伊森叹了口气,劝道,“还有一到两天时间气味才会被注意到,这艘船也还要航行一个星期的时间,只要在开始前找到一个适合作巢的地方躲三天说不定可以熬过去。”

    “你他妈说的轻巧你知道没有抑制剂会有多难熬吗这么多aha,万一有一个闻到我就完了”

    伊森心想别的ga不用抑制剂也没有被标记前也都是自己熬过发情期啊,面上却仍然充满关切和耐心,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我们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我帮你盯着,做好需要的准备以防万一。等都安排好了我们再去打听打听旧衣服被放在哪儿了。上面那些人大概也不会想要碰我们这些非人的东西,所以你的抑制剂应该还在。”

    伊森这种儒雅可靠型beta向来被ga们看成值得信赖的发情期守护者,beta的性冷淡天性令他不会被诱惑,而且又仔细耐心、无微不至,他从小就是负责照在父亲出远门时照顾他的ga妈妈的,长大后照顾过自己的室友、朋友甚至暧昧对象,对于这种事他再有经验不过了。

    塞缪这种霸气得跟aha一样的ga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想来被本能支配的时候,应该也差不了很多吧

    伊森温润平稳的嗓音稍稍平复了塞缪心头焦虑的莽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快要逼疯他的不安。他这些年作为禁城里没人敢惹的aha头领之一得罪过不少人,一旦他的ga身份暴露,只怕在禁城中要永无宁日了。

    “消失三天,总会被怀疑的,而且这里到处是监视器,我能躲去哪儿”

    “你想太多了,那些守卫把我们扔在这儿之后多半就走了,只要不到上层去,谁管我们在哪里。至于其他非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活命问题上,哪还能注意到谁少了谁没少。”伊森安抚着,心中却在吐槽,这些ga和aha总是自我意识过剩,总觉得别人都在注意自己。像他们beta就从来没有这种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一般星际间谍总是会优先选用beta,因为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先等在这儿,等我找到了再来接你。”眼见塞缪有些犹豫,伊森便如此劝道。毕竟如果等到明天还没有找到适合做巢的地方,塞缪就危险了。

    塞缪可是他在禁城的靠山,如果他倒了,伊森自己也不保。而且这一次若是帮助塞缪顺利过关,他一定会十分感激自己,执行赎罪任务中必然会多加照顾他。

    决不能搞砸这次机会

    塞缪知道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点头同意。

    伊森四下张望一番,看到那些警卫果然进入电梯离开了,便马上往货仓层深处走去。高广的空间一眼难以望到顶端,头上铁桥错落交迭,两侧也簇拥着无数巨大的电机和圆柱形的不知名机器。由于飞船货仓层多数情况下不需要人力维护,所以缺乏照明,到处都弥漫着一层昏黄的色彩,绵绵不绝的震颤声波在脑中制造出耳鸣一般的噪音。再加上凌冽冻人的温度,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做巢的所在。

    伊森将身体紧贴着那些机器的阴影前行,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从前坐飞船进行星际旅行的时候也从未到过这种地方,对于飞船的构造也并不了解。地面上偶尔有伸出的管线,好像突然张开的手抓着他的脚踝,令他走得磕磕绊绊。找了半天,总算在飞船的核反应堆附近找到了一块温度较高的隐蔽空间,位于一堆密密麻麻的管线之后。虽然可能有暴露在辐射中的风险,但这种先进的飞船早做好了各项密封措施,只要在那扇紧闭的标明禁止进入的门外就应该没有危险。

    最重要的是,大概不会有非人想要靠近这里。

    把塞缪带来之后,正处于发情期前情绪比较紧绷的ga审视了一圈,勉强同意了。他们将货舱里的一些箱子搬过来摞在周围,尽可能地将整个空间遮挡住。伊森从一些没钉紧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些睡袋,统统铺在那被线缆和箱子围成的秘密空间里。

    他们的计划是,等到塞缪的发情期开始,每天伊森会悄悄溜回去领取食物和水带回来,需要上厕所的时候就近解决,由伊森放哨。这里距离所有非人聚集的场地有一段距离,所以被发现的几率不高。

    为了保险起见,塞缪不再回去,免得有鼻子尖的aha提前闻到他的味道。

    夜里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在黑漆漆的秘密空间里,伊森已经能够感觉到塞缪身上那股甜甜的麝香味浓了很多。他睡不着觉,心中又有许多疑问,便试探性地问了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说完了就觉得自己这话怎么有点儿像拙劣的搭讪台词啊

    塞缪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当伊森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开口了,“你可能在电视上看见过我。我以前是打拳的。”

    这句话瞬间就点破了那团蒙在伊森脑海里的迷雾,他不就是几年前名声大噪的年轻拳王乔纳森塞缪吗连伊森这种从来不关注拳击的人都看见过他,只因为他长了一张格斗圈少见的帅脸,比赛时又气势霸道出拳狠厉,引得不少本来对拳击完全不感兴趣的女aha、beta和ga们疯狂,还上过时尚杂志封面。

    “竟然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以前从没听说乔纳森塞缪是ga啊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配合使用抑制剂和aha伪装剂了

    黑暗中看不清塞缪的表情,却只听到嗤笑一声,“是啊,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意识到似乎问错了话,伊森讪讪地闭了嘴。会被关到这里除了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倒是你这秘书,看你唯唯诺诺的样儿,是怎么进来的”塞缪反问道。

    伊森摘了眼镜,在黑暗中慢慢地眨着双眼,“我也不明白。”

    “呵呵呵,自己犯了什么罪还不知道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好人只是不小心犯了错这种屁话。”

    伊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有些生气了。心想你又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好人

    于是他也怼了回去,“你不是也说不明白吗”

    “我又没说我是好人。”

    “你”伊森冷哼一声,“看来你不仅不是好人,还蠢。发情期都快到了还自愿参加什么赎罪。”

    “你懂什么。像我这种平时积极当自愿者的人每三个月突然消失,谁都会怀疑吧。再说我每一次都准备了足够的抑制剂和伪装剂,如果不是这次那帮神经病莫名其妙给我们发什么新衣服,根本就不会出事。”

    “好好的ga,瞎冒充什么aha啊,这不是摆明了早晚会出事”

    “你特么闭嘴,不然揍你。”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嘴炮,都有点累了。伊森气呼呼地翻了个身,一天的疲惫感袭来,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第4章 赎罪红地球2

    伊森一醒,便发觉空气中弥漫的麝香气味更加浓烈了一些,对于普通的aha来说或许已经可以隐隐感觉到了。在进入发情期前他需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和水给塞缪才行,于是连忙跑去众非人聚集的那片区域。众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或是靠着管道机器,大部分还都睡着。他松了口气,也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蹲下,轻而易举就混入人堆里。

    电梯有了动静,是机器搬运工抬着几大箱的食物和水下来了。伊森随着人群一起涌上前去,从缝隙里抓了一把压缩面包和几瓶水,抱在怀中溜回巢里。此时塞缪已经醒了,明显十分烦躁。ga在发情前情绪会很不稳定,伊森也不大敢说话,默默把一块面包递给他。

    到了下午的时候麝香味已经浓烈到对于伊森来说有些呛人的地步了,这种气味对于aha来说是无比催情、充满诱惑力的味道。在这货仓层里众非人无事可做,说不定会到处溜达,万一这气味飘了出去又被其他aha闻到,寻着找过来就危险了。于是伊森用多余的睡袋把一些可能渗漏气味的缝隙堵上,只留了一个进出和通气用的小口。

    飞船里不分昼夜,也没有上层的人造阳光,众人的作息有些紊乱,伊森只能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大致推算时间,提醒塞缪进食和补充水分。最危险的时候是塞缪出去解手时,为了减少被发现的风险,塞缪在别人醒着的时候睡觉,等到大家都睡了的时候才开始进食以及出来上厕所。伊森寸步不离守着他,每时每刻都紧张地盯着四周。

    发情期的塞缪看上去跟平常那副霸道犀利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光滑细腻,似乎能掐出水来,气色也比平时红润灵动。他那双原本深邃的褐色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水色,莫名地就多了点魅惑,加上他体温比平时高出许多,总是在喊热,于是扯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强健紧实的蜜色身躯,覆盖着一层晶莹的汗珠。他的头脑已经被蠢蠢欲动的占领了,到第二天的时候只要有aha从他们的巢前面经过,恐怕他会完全忘记自己并不想暴露身份的打算直接扑出去。伊森看着他蜷缩在由睡袋铺成的简陋巢穴中,修长强健的双腿时不时地摩擦着,微微张开饱满莹润的双唇,喉中发出饥渴难耐的呻吟饶是他这个beta也看得喉咙干涩,心里像有只小爪子在挠,痒痒的。

    巢里甜腻的ga气味越来越浓,浓得伊森那比纯种地球人敏感数倍的鼻子都有点发疼了。然而他又不敢通风散去这些气味,只好跟塞缪一起在巢里躲着。他看着蛇一般扭动的塞缪,好奇着拥有那么强烈的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从小就知道在六种性别中,他应该最喜欢的是女性beta。平凡、没有存在感、无趣、性冷淡这些属于beta的标签他全都占了,也只有和女性beta在一起可以达到阴阳调和势均力敌的效果,毕竟大家无聊也可以无聊到一起去。可他偏偏总是被男性aha吸引,而那些男aha又自然而然地会被ga们吸引。在高中班里众人都纷纷找到对象的时候,只有他独来独往,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实际上并非是他没有喜欢的人。他一直在暗恋班里那个最高大帅气的aha篮球队长,看着队长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ga男女朋友,却从来没有勇气说出这份喜欢。

    那时候的他偶尔会想象,如果他也是个稀有的ga,会不会就有资格喜欢那个男生了

    长大后的伊森对于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认为自己简直太傻。他喜欢自己是男beta的事实,也不曾认为自己会是除了男beta以外的任何性别,却只因为一个喜欢的男生就开始质疑自己,简直是太不成熟了。

    他的第一任男友是ga,第二任是一名女beta,而第三任

    一想到那个有着魅惑蓝瞳的男人,心口就是一阵钝痛。

    塞缪在这段期间的胃口会很小,被折磨的他不愿意在伊森面前自慰,于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睡觉上。若不是伊森亲自喂给他吃面包,他恐怕都意识不到饥饿。伊森尽量节省食物,这样在第二天的时候并不用出去拿食物。可到第三天的时候那气味还没有减弱的迹象,食物却要耗尽了。伊森没有办法,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塞缪,将一张睡袋盖在他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入口钻了出去。

    连续两天没好好吃饭喝水,伊森觉得脚步有点虚浮,头也因为低血糖而略略发晕。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用力拍了拍脸颊,新鲜的没有麝香气味的空气令他清醒了不少,于是便往非人们的聚集区方向走去。

    谁知路走了一半,一道管道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他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身体被猛地推在一个圆柱形的水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他的后脑磕得生疼,眼镜也撞歪了,领口却被一只有力而粗糙的手提了起来。

    他面前站着一个并不认识的非人,男aha,年龄在四十左右,身形高大不亚于塞缪,下巴上生着浓密的胡须,看上去很是凶恶。

    伊森吓呆了,“你干吗”

    那男人却凑到他脖子上用力嗅着什么,喉咙里发出某种饥渴的咕噜声,“奥托还说你是个beta,明明就是个ga,这味道都浓成这样了还想藏吗”

    伊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跟塞缪在那狭小而不透风的巢里待了两天,身上肯定全是塞缪的味道

    “我真的是beta”伊森额头上冒汗,眼睛四下乱转想找人帮忙。无奈眼镜歪了,远的地方看不清楚,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人影,“这不是我的味道”他用力掰着那男人的手腕。

    对方显然不相信他的狡辩,“不是你的味道是谁的妈的竟然不知道这回还带了个ga”

    伊森再次傻眼,他总不能告诉他塞缪的事吧

    a应该保护ga的责任感迅速抹杀掉了“为了自保告诉他真相”这个选项,他呆呆望着那男人,在对方看来却显然是理屈词穷的表现。那男人的目光像饥饿了一个冬天的狼,嘴边都要溢出口水了。他身上的aha荷尔蒙气味也被伊森身上沾染的ga气味撩拨得愈发强烈,闻得伊森紧张僵硬。他双手推着男人的胸口,那身躯却仿若石山纹丝不动。

    “救命”伊森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能扯开嗓子喊。他伸腿去踢那男人的裆部,对方却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他的脚,然后屈膝在他肚子上给了一下。

    伊森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虾米,若不是衣领还被揪着,恐怕就要倒在地上了。那一膝盖顶得他肚子里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时半会儿直不起腰。男人将他按在水箱上,脸上露出捕捉到了美味猎物时的残酷笑容,“太好了,你还没有被标记”语毕便将膝盖顶在伊森双腿中间,将他的双手拉高单手按住,利用自己沉重的身体将他死死压住,令其无法挣脱。伊森眼睛发红,慌张失措喘息急促,简直像是将死的兔子。他用力向一边偏头想要躲开对方不断接近的脸,然而这举动却恰恰正中男人下怀,反而像是ga主动臣服时的动作。ga的荷尔蒙腺就生在脖子右侧,当一个aha要标记ga的时候便会在那个部位狠狠咬下去,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这道印记便代表着aha对ga的所有权,通常要一个星期才能消退。

    正当男人张开嘴要往想象中的ga腺的地方咬下去的时候,却蓦然感觉到脖子上一阵烧灼。他痛叫一声,也停住了动作。

    在距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一个人影正迅速接近。银白长袍随着步伐款摆,手中权杖时时落在地面上发出旷然脆响,光洁的额间一道红痕平添魅色,却是伊芙祭司塔尼瑟尔。

    祭司在距离他们大约五步的地方停住了,三个人相互对望,一时没人说话。

    半晌,那祭司的灰色眸子缓缓眨了一下,对男人说了句,“滚。”

    男人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死紧,明显十分愤怒,反而将伊森的手腕抓得更紧了,“别多管闲事这是非人之间的事”

    祭司眉头微微一蹙,向前又走了两步,将手中的权杖举起。那由白金镂空花纹包裹的未知晶石亮了起来,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号,说不清楚是字符还是某种芯片的纹路。他额头上红色的痕迹微微向两边打开,那里面有熠熠光华迸射而出,其中隐隐可见一只银白色的瞳仁。

    抓住伊森的男人表情骤然改变,忽然惨叫一声松开了伊森的手腕,踉跄后退着,满脸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极度惊恐,就好像他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东西。他怪叫一声,转身跌跌撞撞跑掉了,期间甚至被地上的管线绊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却连回头都不敢,手脚并用地仓皇而逃。

    伊森滑坐在地,惊魂不定。他勉强抬头,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塔尼瑟尔。

    伊芙祭司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谢谢你。”他微微镇定心绪,扶正眼镜爬起来,姿态中却仍保存着戒备,一副随时打算逃跑的样子。

    塔尼瑟尔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已经合了起来,神色也柔和许多,“你不是ga,你身上的味道是从哪来的”

    伊森心下咯噔一声。早该想到,伊芙人原本就有远超地球人的感知能力,而这些从小受训的祭司感知能力又超过普通的伊芙人数十倍不止。据说当祭司们打开第三只眼的时候,在一定范围内精神力甚至可以轻易控制人类的脑电波,另人像木偶一样任由摆布。而看刚才那aha非人的反应,便知此言不虚。

    可是被他知道了塞缪的话,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乱子

    祭司向前一步,微微低着头看入伊森双瞳,“你不用担心,我不打算告密。但是如果这里藏了一个正在发情的ga的话,你最好赶快让我知道,否则他会极为危险。”

    塔尼瑟尔挺拔如松的仪态、温谨的神色,通通给人高贵端严之感,令伊森不由自主心生信赖。可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又在质疑,不知道这种信赖会不会是对方的意愿,毕竟他们现在的距离太近了。

    “这是命令吗”伊森最后问。

    “不是命令。我之前在舰桥看到你们的时候,就感觉到一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大对劲,两天前又在监视镜头中偶然发现你带了很多食物和水往核反应堆的方向走,所以有留意你们。他是你的朋友”

    伊森虽然对这祭司很有好感,但对方毕竟是个aha,不能轻易相信,“你一个伊芙祭司,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们这些非人”

    塔尼瑟尔嘴角微提,依稀是个浅笑,表情多了几分生动,“我所在的圣殿对于非人的心理和社会秩序研究很有兴趣,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任务中我被指派为随军祭司的原因之一。你们地球联盟对于非人看管严密,这次任务是少有的可以近距离接触非人的机会。再加上,我身为慈悲女神尤德霓丝之仆,看到身陷困境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伊森心中暗惊,这个人看来已经知道塞缪藏身的大概地点了,就算他不说祭司也能找到他们。如果对方有恶意的话,也没必要与他费这些口舌,毕竟只要动用他脖子上项圈的电力,他估计很快就会屈服的。

    他犹豫片刻,决定冒一次险,“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帮我拿来乔塞缪的旧衣服。”

    祭司没有二话,愉悦地一点头,“可以。但是你先不要接近非人聚集区,我四个小时后回来找你们。”说完便转身去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伊森先是扶起昏昏沉沉的塞缪转移了一个地方,距离原本的巢有一小段距离,同样隐蔽,并且他特意。他将睡袋和箱子安排好,遮挡住视线、堵塞住缝隙,然后喂塞缪吃下最后一块压缩面包。水剩的不多了,但眼见塞缪全身冒汗严重缺水,伊森就将自己那份水省给他喝。干渴的感觉烧灼着喉咙,他在黑暗中祈祷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那个伊芙祭司竟然想要研究非人,难道他们已经被当成与普通人类不同的种族了吗

    再说,外星人为什么会对非人感兴趣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伊芙虽然与地球联盟关系不错,但如今这银河的世道这么乱,谁知道会不会暗暗算计着什么。

    大概是因为自身经历,现在的伊森满脑子都是阴谋论,可是转念一想,他都已经是非人了,还心系什么天下大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伊森跑到原来的巢附近等着。左等右等也不见那祭司的踪影,正想着是不是被骗了,肩膀却被拍了一下。

    猛然回头,塔尼瑟尔穿了一身普通的航行制服,手里拎了个箱子。

    “久等了,我们走吧。”

    伊森急忙一把拦住他,“不用了,我自己给他拿过去就好。”

    塔尼瑟尔眉梢微扬,有点困惑,“为什么我想要见他啊。”

    “你一个aha,你当然想见他”伊森嘟哝着,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伊芙祭司并不像地球上的神父那样禁欲,相反在那个星球上还把当成一种净化灵魂的神圣仪式。

    塔尼瑟尔顿时明白了,对方这是把他当成想借机标记发情ga的大流氓了。他于是再次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配在精致得过了头的脸上简直闪闪发亮,肆无忌惮地对伊森使用颜值攻势,“你误会了,我们伊芙人尤其是祭司的精神力比地球人强,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本能驱使。而且性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严肃的事,我们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标记别人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人类比较野蛮咯”伊森的脸色明确写着“信你们aha是傻逼”,仍然坚定不移地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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