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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婚[星际] 第1节

作者:狐狸不归 字数:22150 更新:2022-01-06 22:11:38

    宠婚

    作者狐狸不归

    文案

    帝国少将伊维斯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一朝从云端跌落,成了阶下囚。

    然后,某星际豪族以天价将他从监狱里赎出来。

    伊维斯尚未来及呼吸自由的空气,便被带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前,他微微笑着。

    “我们结婚吧。”

    然而伊维斯是一个aha,对方是一个beta。

    所以,如何维持婚后的和谐生活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于安德里亚而言,哪怕伊维斯是太阳,安德里亚也想独占他全部的光色。

    1星际abo,伊维斯是受伊维斯是受伊维斯是受

    2对外阴狠病弱对受小甜心的阴谋家beba攻x又帅又痞小太阳aha受。

    3甜甜甜宠宠宠爽爽爽,金手指大开。

    内容标签星际 甜文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伊维斯,安德里亚 ┃ 配角 ┃ 其它甜文,星际,abo

    第一章

    约克贝瑞乘坐私人飞船到达奥尔山星球的时候恰好是夜晚,白日里才下过一场雨,到了夜晚浓黑的天空上布满了乌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星系里别的恒星散发出的光。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监察机器人运行时发出的嗡嗡声。

    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只是他不太乐意这么形容自己将要做的事,该怎么说,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管家,只不过这个“遵纪守法”要排在他的职业道德后头。

    一个优秀的管家所要做的便是一切都是为了老板服务,让老板满意,约克时刻谨记。

    才下了飞船,走出安全门,一个红棕色头发,蓝眼睛的小伙子就迎上来。他长得很精神,又有一种年轻人的朝气,是个很可爱的男性beta。不过此时却谨慎又安静,看到约克时眼神闪了闪,片刻后才朝着他问好“我是莫尔戴维德,欢迎瑞克先生来奥尔山做客。”其余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约克也笑了笑,很管家式的笑容,得体而内敛,目光落在莫尔身上。

    两个人头一回见面却好一番寒暄,各自说了番无关紧要的客气话,便乘上了去奥尔山唯一的建筑斯安丘监狱的车。

    奥尔山位于塞维尔帝国的中心星球旁边,这本该是个好位置,可奥尔山这个地方实在太过荒芜,堪称寸草不生。以往帝国的考察人员来了许多次,想要提出个能用的方案,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了。奥尔山便一直处在这么个尴尬的处境,直到二十年前,有人提议在这里办一个监狱,只需要开发出很少的土地,用途却极大。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监狱,而是一个用来关押有秘密的,与众不同的犯人的。这里离帝都非常近,更好掌控。

    蓝色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滴在悬浮车的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色。两个人单独乘车,除非两个都是闷嘴葫芦,否则是不会不讲话的。约克作为一名有着良好职业素养的管家,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说话,说什么样的话,像莫尔这样二十来岁,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男孩,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车还没开到一半,约克已经用三言两语地撬开了莫尔的嘴,叫他战战兢兢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压抑不住活泼的天性,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说起了这次交易的“货物”。

    那件“货物”不是大笔的钱财,贵重的珍宝,隐秘的证据,而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在一个月前,还是这个国家的少将,女皇安娜丽斯眼前的红人。

    莫尔抓了抓乱糟糟的红棕色头发,愁眉苦脸,“我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奥尔山太偏僻了,在这里连外面的消息也收不到。上头忽然来了消息,也就是我的一个叔叔,关系挺远的,就说又要来一个重犯。”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难以置信,像是幻想破灭了一般,“我没料到会是伊维斯少将。来奥尔山之前,他还是全帝国人人皆知的英雄,赢下了好多场战役,像我们这么大年纪的都崇拜他。结果他就犯了叛国罪”

    约克笑眯眯地看着他,安慰着说“没关系,谁年轻时候没有看错过眼,崇拜一两个人渣。”

    莫尔“不是的伊维斯将军才不是人渣”

    关于伊维斯潘,这次交易的货物,和另一个不可言说的原因,约克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管家提前对这个人做了细致的调查。伊维斯出生于一个偏远的小星球,父母都是普通的商人,一辈子赚到的钱都不够出一次星球的那种。经商过程中忽遭横祸,不小心遇到了星际海盗,双双丧命,只留下伊维斯一个人。可伊维斯没有继承他们的工作,而是在他们一年后,也就是十七岁那年参军,成了一名军人。大概是运气好,伊维斯在头几场危险的战役中活了下来,堪称九死一生。立了几回军功之后,又受到了才登基的女帝安娜丽斯的接见,自此一飞冲天,在由世家贵族掌控的军队占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无论是运气好,还是能力卓越,能以普通平民的身份走到这一步的人,约克看着他的资料,都得承认他的本事。

    可老实来讲,约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伊维斯少将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追根究底,大约是因为这样“货物”花费了老板太多钱,又看不到什么收益。那一笔钱是约克经手的,转账的时候不说心痛了,连肉都在痛。

    莫尔恹恹地不说话了,默默地沉浸在自己崇拜过,甚至现在还在崇拜一个人渣的悲痛当中。

    悬浮车原本的终点是斯安丘监狱的正门,莫尔伤心之余还没忘了正事,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改成了停在另一个隐秘的入口。

    两人从车上下来,莫尔先走进去换了制服。他原先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伙子,换了一身深蓝色制服便显而易见地稳重起来,又拿出另一套给了约克。

    斯安丘监狱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这里的犯人也许不穷凶极恶,但大多都对国家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也因为造成这些伤害的人原先在帝国的影响力,还有多方权利制约,所以这里的设施非常完善、高档,甚至不像是所监狱。那些人仿佛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享受生活,只是失去了自由。

    除了一个地方,监狱里的第十七区。

    莫尔快步走在去往监狱主管,也就是他那个叔叔的办公室,一边和约克闲聊,“第十七区,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虽说现在法律规定都是主张人道主义,但是在监狱这种地方”他的声音顿了顿,业务是觉得约克是个值得信赖,要来救出伊维斯的好人,便坦白地多了些,“总是有办法折磨人的。伊维斯少将现在就在第十七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约克心里想,伊维斯飞的太快,除了女皇安娜丽斯,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根底,这次一头载下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他,在的地方怎么样”约克尽职尽责地问。

    要是受了太多折磨,带回去也不好交差。

    莫尔忍不住看了看周围,和约克并排着低声说“是,那种刑罚。就是一个特制的房间,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甚至用技术手段隔绝了人的触觉什么都没有。他从来了这,就一直被关在那里头。”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能以自身为媒介,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那如果感受不到呢那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多少意志坚强的犯人折在了这里头,因为没有感觉就是最大的恐惧,能活生生把人逼疯。

    约克也愣了愣。他琢磨着这要是把人捞出来脑子不好使了,还不得先去治一治再给自家老板送过去。

    这时莫尔的蓝眼睛亮了起来,以一种憧憬又崇拜的语气赞叹,“可直到我今天中午给他送营养剂,少将还能感觉到,还对我笑了他真是太厉害了”

    这小子,约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却没有多说。

    不管怎么说,约克点了点头,就目前来看,省了一笔治疗费了。

    走进另一条弯道,莫尔看了看前面的标志,停下了笑,整理了一下表情,背脊挺直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监狱主管莱特达勒正从椅子上起身,他是一个三十四岁的aha,如同大多数贵族一般面容英俊,保养良好,风度翩翩,丝毫看不出这是正处在监狱之中。他对门前站着的管家颔首问好“初次见面,约克先生。”

    对于他这样身处高位的贵族来说,礼遇一位管家是非常难得的。

    约克微微鞠躬,“您好,莱特达勒先生。我是,先生的管家,这次奉命前来,取走提前预定好的”他直起身,两人的目光交汇在半空中,一切不必多说。

    “伊维斯潘先生。”

    莱特笑了笑,“自然,不会让约克先生白跑一趟,会让那位先生满意的。”

    而这一切都光明正大地发生在莫尔眼前,他的蓝眼睛里满是迷茫,觉得不能理解,什么叫“预定好的”

    这样的字眼代表着什么不清楚,不明白。

    “带路吧,小莫尔。”莱特转过身,亲切地对着他说。

    莫尔下意识地回应,从沉思中晃过神,把不明白吞咽下去,遵从长官的指令,走向了去十七区的道路。

    约克的目光在莫尔身上流连了一会,仅仅是一小会,大概是对这样可爱活泼的青年却命不久矣的些微感叹。

    第十七区堪称整个监狱的禁区,在这栋建筑物的最深处。越往里走,墙壁的色调越苍白,色调冰冷而枯燥,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想必是不太舒服的。

    三人停在了一间漆黑的屋子前,莫尔心领神会地理解了长官叔叔的意思,解开密码锁,打开了一旁的按钮。

    没有“啪嗒”的一声,灯亮了。门是特殊材质,从外面可以将里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牢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硬板床和排泄用具,别的什么也没有。

    床上半靠着一个人,因为长久的黑暗,此时似乎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灯光,便用手稍稍遮掩,让他们三个等在外头,半天才抬开。他没有下床,仅仅是偏过那张被过长的黑发遮住大半的脸,脸颊和嘴唇略显得苍白,精神却不错,甚至有闲心吹了一声口哨。

    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开心的笑,“决定好了吗杀了我,还是,”话音在这里高高悬起,又忽的转折,重重落下,“杀了我”

    只是没有别的选项,也没人回答他。

    他似乎也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活动了手脚,从床上下来,明明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还是一步一步,笃定地走近三个人所在的位置。

    然后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头发,眼皮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嗯”

    直到此时,约克才真正地看清楚这个人。

    他的身量很高,结实而修长。长得也极为英俊,高鼻薄唇,眉眼狭长,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细细碎碎地遮着眼眸,只露出些微的瞳色,也是少见的深邃的纯黑色。皮肤很白,几乎与他aha军人的身份不相符,如古籍中记载的传说里瓷器的釉色一般,细腻莹白。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囚服,两只手上都带着闪着蓝光的禁锢手环,却不显得拖沓狼狈。即使是用一只脚撑着地,低头驼背,反而看起来轻松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宛如一把经历过开刃见血的刀,锋锐而凌冽,与在资料上的照片中看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伊维斯潘,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塞维尔帝国唯一一个不到三十岁而即将成为帝国中将的男人。

    即使只是曾经。

    而此时,在飞船停靠的地方,一扇窗户缓缓打开,蓝色的雨滴随着风飘进了窗内,落在绽放的花瓣上。隔着雨幕,隐隐约约能看到窗台边坐了一个人,他动作轻柔地拂了拂花瓣,像是极为珍视一般。滚下来的雨滴还没来得及滴落进去,已经蒸腾在空气中,成了一团蓝色的烟雾。

    屋内的半空中闪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是个女人。

    “先生,话问不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他用手背撑着额头,栗色的卷发落在脸颊上,瞧起来是青年人的斯文俊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都杀了吧,不过是多费些力气,总能查的出来的。”

    天空中有隐隐约约的旋律传来,极轻柔缓慢,却引诱人心。

    第二章

    伊维斯慢条斯理地理了几把头发,手指弯曲,指关节在墙上点了点,扯着嘴角面对空气问,“那位一直给我送营养剂的小哥来了吗麻烦你给我开个灯,让我瞧瞧你长了个什么模样。”他顿了顿,像是太不满意,“你这是个什么口味。送来的那玩意,齁甜。”

    他的声音自墙内传来,听的清清楚楚,满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

    约克一时间倒摸不透他的性子了。

    莫尔看得到他,却忘了他看不见自己,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仿佛是在和自己说话,满腔见到偶像的热情压抑不住,一不小心就摁灭了墙上阻挡视线的按钮。

    墙上的隔膜渐渐消散,伊维斯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停在莫尔身上,“就是你吧。”

    莫尔像是只兔子一般睁大了眼睛,脸红心跳,结结巴巴地反驳,“可是,可是,营养剂不是没有味道的吗而且在这个特制的牢房里”

    不是什么感觉都消失了吗

    伊维斯笑的挺无辜,他长得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比别人来的真,“有么我嘴里尝出来就是甜的。”

    整个环境的氛围都跟着他走了,快活而轻松,几乎都叫人忘了这里是间阴森的监狱牢房,而眼前这个人是个死刑犯了。

    莱特曾在宴会上见过他几面,见识过他来者不拒,可却无所不用其极插科打诨的手段,此时不耐烦再见识一番,便面容严肃地对莫尔下令,“把他带出来,去办公室。”

    伊维斯敛了敛笑,带着些许沉思,打量了眼静静站在一旁的约克。

    “伊维斯,”莫尔走进去,话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声添了一句,“少将,我们走吧。”

    他跟着红头发的小伙子走出这里,脚步轻快,连回头的好奇也没有。

    从十七岁到现在,总是有人说伊维斯的运气好。那么多平民士兵死在战场上,他活下来了;那么多身份尊贵的贵族还没得到军衔,他得到了;那么多得罪贵族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死去了,他还完完整整地活到了现在。如果这个世界有造物主的话,仿佛总是格外厚待他。

    伊维斯在心里想,看来,自己的运气果然还没有到头。

    照理说,要从死牢里捞出这么一个人,犯了叛国罪的帝国前少将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就在三天前,这件事的难度更上了一层楼,伊维斯在军事法庭上被判处了死刑。约克陪着自家老板看了从特殊渠道搞到的当时记录下的视频。

    那位白发苍苍,老眼昏花,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最高法官在助手的帮助下了最终判决。

    “经查明,伊维斯的叛国罪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说是立即执行,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法庭里空落落的,被告席处坐着伊维斯,他低着头,黑发垂到脖颈,死气沉沉,像是认清了事实,连辩驳都懒得辩驳了。

    一切尘埃落定,举国哗然。

    伊维斯潘的死已成必然。

    “那不是他,”屏幕前的人抬了抬眼镜,笃定地对约克说,“这里头是一群睁眼瞎,去查算了。”

    约克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吩咐。

    他撑着下巴,微微一笑,“第一个法子作废,用第二个吧。”

    “是的,先生。”

    约克非常明白,对于自己的老板来说,这个世上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定是钱花的不够多。所以伊维斯作为一项可以由钱交换到的珍贵货物,要被约克亲自带回老板身边。

    第十七区的地方不大,又不是什么奢侈享受的地,办公室也只有一个。里头一张桌子四个椅子,恰好能围成一圈。莫尔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泡了咖啡,摆在了每个人面前,热气慢悠悠地蒸腾,灯光也被刻意调节成了自然光,这情景倒是有几分像闲适安逸的下午茶。

    可惜只是浮梦似得表象。

    伊维斯的手还被囚禁着,动作扭曲地抿了一口咖啡,又嫌太苦,找莫尔要了几块方糖,等糖渐渐融化了,又抿了一口,非常安静地听莱特和约克讨论后续对自己解决的问题。

    从两人听起来还算和谐友好的只言片语中,伊维斯也大概整理出了目前自己的处境。一位非常有钱的先生不知道看上了自己哪一点,把达勒家族和女皇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遍,花钱无数,只为了要把他捞出去。

    伊维斯琢磨了一下,就凭自己和达勒家族这仇深似海,要想从死牢里捞出自己的难度颇高。打个比方,这位不知名先生的有钱最起码玩超越了拿支票叠纸飞机浪着玩的程度了,还要赶超极限,要到达向恒星上撒钱,看纸币燃烧的那一瞬间火花产生的美这种有钱才行。

    这么有钱,何必如此糟蹋呢

    而有人就是这么糟蹋在了自己身上。伊维斯非常惊奇,他是个穷光蛋,所以天生看有钱人不顺眼,无论是有钱的贵族,还是有钱的商人,他都彻底地得罪过。

    约克谈完了后续,转过头对着伊维斯一笑,“可以请伊维斯先生给我一根头发吗我需要证明,您确实是伊维斯潘。”

    在别人的地盘上把这话说的,十分大胆。

    果然,莱特有点保持不住自己的微笑,他是个高贵的达勒家族的成员,总是受不了侮辱。

    伊维斯的心眼不大,对于一切能够打击报复以达勒为姓氏的人都有着无穷的兴趣和配合,所以从头上揪下来短短的一根,递给了约克。

    约克双手接过去,拿出一个精密的小型仪器,掀开盖子,将头发放置在里面。

    片刻之后,仪器发出两声“嘀嘀”声,约克仔细查看了投影出来的报告。

    “非常高兴,经过基因图谱的检验,您确实是伊维斯潘先生。”不过约克瞧起来并不太开心,很古怪地笑了笑,意味难明,“现在,伊维斯先生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伊维斯单手托着下巴,砸吧了一下嘴,继续忍耐着过于甜腻的咖啡,风淡云轻地示意约克继续。

    “您愿意和先生结婚吗”约克像是害怕他不能理解,又解释了一句,“换句话说,您愿意成为先生的妻子吗”

    不过这句话更像是个可怕的恶趣味。

    莫尔和伊维斯同时呛了一口咖啡。

    那一口咖啡还没咽进肚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咳又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难受得紧,伊维斯有点后悔喝它了。

    “我想,”伊维斯沉吟,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在认真地思考,“我是个aha,货真价实,没有基因变异,没有总之,可能无法胜任作为一位先生的妻子最重要的责任。”

    约克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关系,您不必为了这点小事烦恼,这都不是问题。”

    莫尔已经目瞪口呆了。

    由于不知道那位有钱,非常有钱的先生究竟是人是狗,伊维斯正襟危坐,此生难得的小心翼翼,“我要是,不愿意呢”

    约克露出一嘴闪亮的白牙,凌厉地闪着光,“要是您不愿意的话,自然就是留在这里,不用和我一起离开了。”

    还有一大笔尾款,也不用付了。

    伊维斯“”

    “我当然,”伊维斯咳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把咖啡咽下去,十分正经且严肃地回答,不过话一转又轻浮起来,“愿意。也十分希望和那位先生展开一段和谐友好的恋爱关系。”

    为了生命,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暂且牺牲一下。

    即使是自己的名字。

    莫尔漂亮的蓝色眼睛珠子都快要瞪掉下来了,他万万没料到心中的偶像,男神为了苟且偷生,连犹豫挣扎的过程都直接省略,答应了这样无耻的要求。莫尔只觉得原先在自己心中伟岸不屈的少将形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忽的四分五裂,全砸在他的五脏六腑上头,难受地都快要缩成一团了。

    伊维斯抬了抬眼皮,斜斜地看了莫尔一眼,“你这是,不服气”

    莫尔才解开他手上的禁锢,此时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窝在自己的座椅上装死,连再看伊维斯一眼都觉得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你这个小伙子脾气可不太行,给的营养剂太甜还不知悔改,咖啡又是那么甜,很可以嘛”伊维斯冷冷地笑着,问约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值钱”

    约克想起要付的尾款,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然我这么值钱,从这里离开,总得送我点赠品吧。”

    莫尔的脊背一凉,心里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伊维斯正是此生最富有的时刻,更要尽力挥霍,大手一挥,指向了莫尔,“就他了,把他当赠品送给我。”

    约克看了伊维斯一眼,掂量了一下这个人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认命地掏出了一沓子厚厚的纸币塞到了莱特的咖啡杯前。

    莱特的笑容越发和煦,沉吟片刻,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微笑,“那么,莫尔,你不如和约克先生一起离开这里吧,在那位先生的手下,想必会有更好的前程。”

    “莱特,莱特先生”

    莫尔一时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好像有人朝自己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头晕目眩,周围都是雾里看花,挣扎了不到三秒钟就一头栽倒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脸还朝着莱特那个方向,像是在问莱特为什么。

    真是个傻孩子。

    伊维斯皱了皱眉,起身毫不费力地抱住了倒在旁边的莫尔,率先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约克瞥了一眼那杯被莫尔喝了一大半的咖啡,也随即起身,向莱特稍稍鞠躬,紧跟上伊维斯的步伐。

    只听莱特在背后说,“再见,伊维斯潘先生。”

    “不用再见,”伊维斯偏了偏头,瞥了约克一眼,“没有这个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留恋地大跨步离开了这间房间,走向一无所知的前路。

    谁都心知肚明,十天后,不,是从现在开始,世界上再也没有伊维斯潘这个人了。

    他死了。

    第三章

    莫尔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了小半夜,正好快到了飞船停靠的地方。此时天近黎明,莫尔恍恍惚惚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上的太阳伴着红云缓缓升起,瑰丽而绚烂,脑子还是模糊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一瞬,忽然不明不白地被莱特当做赠品送给了伊维斯。

    “醒了”伊维斯的声音仿佛自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又渐渐靠近,“醒了正好,自己走上去。”

    莫尔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一下子惊醒,双手团住皱巴巴的制服,蓝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维斯的脸突兀地停在远处,目光稍稍冷淡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说我做了什么”

    他这幅恬不知耻,不知悔改的面孔又刺激到了莫尔那颗因为才经历了偶像破灭而千疮百孔的玻璃心,又咬牙切齿地添了一句,“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还那么崇拜你。”

    伊维斯笑了笑,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模样,像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他皱成一团的头发,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别吵,乖孩子,咱这正逃着命,别的先上飞船再说。”

    虽说交易是老早就谈好了的,但不到最后一刻,对方会不会撕毁合约,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赌。

    莫尔愣了一下,强梗着脖子吼,“谁和你们是一伙的”

    伊维斯瞥了他一眼,风淡云轻,“在两个小时以前不是,现在不就是了吗”

    莫尔“”

    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说服了,怂了。但具体是被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三个人丢了这辆好不容易运过来,斯安丘监狱里唯二的一辆珍贵代步车,前后脚蹿进了飞船的船舱内。还没等喘匀了气,约克已经先手按下了飞行的按钮,飞船的主屏幕骤然亮起,各种按钮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晃得人头晕眼花,人工智能的电子音也于同一时刻传来。

    莫尔活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娇弱的beta,可如今混在两个aha里头,才能察觉出体能差距的明显。他的后脚才擦着边进了舱内,慌张中耳朵只拽住了那位冷静自持的人工智能的话尾巴。

    模糊中就听到了俩字。

    “起飞。”

    在片刻的颠簸过后,莫尔终于接受了自己被人从监狱里拐走了的现实,虚弱地转过头一张惨白的死人脸看着伊维斯。

    “你,解释”

    伊维斯挑了挑眉,懒洋洋地一笑,没什么兴致,把气球轻轻踢给了冷眼旁观的约克。

    他那些微的好心到了头,把这个天真的小狱警顺手从监狱里捞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自身难保,接下来的事可不由得他费心了。

    “反正是你花钱买的,帮人帮到底,你就给人好好解释解释。”

    他说要便打了个哈欠,双手垫在脑袋后头,朝主屏幕那走过去。看了一小会,无师自通地捣鼓了几个按钮,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朝里头走进去了。

    留下约克和莫尔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莫尔对于虽然才结识了一夜,但善于聊天逗趣儿安慰人的约克满怀无穷的信心与希望,能还给自己一个真相。

    约克摘了帽子,两鬓间灰蓝色的头发终于挣脱束缚向上弹了弹,微微翘起来,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他又慢条斯理地脱了整齐妥帖的西装外套和领结,只余一件里头的白衬衫,紧紧地贴合在上半身,显露出大半结实修长的肌肉线条来。莫尔原本只觉得他是那种沉稳体贴的英俊,似乎忽然之间就变得意味难明了起来。

    他正站在莫尔三步开外的地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来,“你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别的错处。”

    莫尔几乎以为他会讲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正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先感动地接受,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只听约克吐出最后的几个字,一口森冷的白牙闪着光,“就是,太蠢。”

    便把莫尔死死钉在了远处,脸上感激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混着才浮上来的错愕,狼狈且滑稽。

    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的那位远房叔叔,出身自塞维尔的大贵族达勒家族,从哪里就冒出来你这么个穷小子当亲戚不用想想清楚吗”约克扯开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忍不住把一直披在身上的斯文外皮也一同剥了下来,露出败类的本质,“你是在伊维斯入狱前一个月刚被调到这个监狱,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莫尔被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砸的不轻,结结巴巴地问“很,很明显啥”

    “很明显你就是个临时调来顶锅的,那么多人,偏偏找了你这么个知根知底,又无依无靠地来全权接手伊维斯的事。当然是为了事后即使你失了踪影,也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

    约克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愿意耗费时间给一个傻白甜解释这么多。可他又有十足的恶趣味,对于撕碎一个天真小青年的世界观,觉得还有那么几分意思,所以不介意多费几句口舌。

    莫尔沉默了下来,脸色煞白,他原来是被莱特的假象所蒙骗,昨天接到的任务都是毫无理由的,全凭着对莱特的信任。可现在想一想,还不至于傻到察觉不出来。

    毕竟是那样轻易的出卖。

    “对了,再告诉你一桩事,”约克稍稍走近了他,极恶意地问,“咖啡里下了药,只有你一个beta才会昏迷。为什么不直接在背后一枪崩了你,还要多此一举呢莱特先生的小可爱”

    莫尔的脊背后面发凉,双手忍不住绞住衣角。

    约克抬了抬下巴,脖颈扭动时发出点“咔哧”的动静,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他,最后一句盖棺定论,“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一届狱警素质不行。”

    撂下这一句话,约克终于看够了他的模样,神清气爽地打算转身离开,没料到莫尔那个小鹌鹑发着抖同他说话。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约克没回头,“我没那么多好心,是你崇拜的那个人渣少将想救你。”

    “不是的,”莫尔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是你把钱给他的,我看到的,谢谢你。”

    “还有,伊维斯少将才不是人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约克“啧啧啧”

    这脸变得太快。

    此时,闲着溜达进内舱的伊维斯正靠在墙边,思考要不要再把脸面扔掉一回,随便进间房间换件衣服。

    毕竟身上这套穿了有三十天,实在是有碍观瞻。

    还没等龟毛古怪的伊维斯想清楚究竟是穿了三十天的囚服,还是一件别人的衣服更不能忍受时,不远处的灯忽然亮起来,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当”“叮当”声,清脆动人。

    一个小女孩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她才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长长的金黄色卷发垂到地面,皮肤很白,像是孩子们爱喝的甜牛奶一般,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瞧起来又甜美又可爱。

    铃铛声正是从她的手边和脚边传来的。

    她瞧见了前面有人,拎着裙角飞奔过来,像一只漂亮的红蝴蝶。见了陌生的伊维斯也不害怕,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伊维斯是假模假样的好脾气,一贯做不得真,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可对娇软的小孩子却有难得的耐心,大约觉得他们太过脆弱,应该被温柔相待。

    “我是伊维斯,你好。”伊维斯蹲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用身体挡住了大半的女孩子,哄着她,“那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于情于理,在这艘用来逃生的飞船上都不该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孩子。

    “这里”她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这里是先生的飞船,我和先生一起来的”

    先生

    伊维斯的眸色一沉,把这个模糊不清的指代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过来。

    “莉兹,不要跑的那么快。”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声线,又轻又浅,说不出特色,只是不出众。却仿佛过耳不忘,紧紧地抓住了人最深处的记忆。

    这就是最大的不寻常了。

    伊维斯抬起头,却没有看到人影,收回视线时才从余光里瞥到一个人。

    他远远地坐在张轮椅上,可看身形似乎是很修长挺拔的。伊维斯能看到他长了一头栗色的卷发,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遮住了眼瞳,左手又撑着下巴,脸颊也看不见了。因隔得太远,不太能看得清容貌,远远瞧着,是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人。

    伊维斯并没有嗅到信息素的味道,那位先生该是一个beta,可他并不能确认,毕竟光他知道的就有太多的法子能够隐藏信息素的味道了。

    莉兹,也就是那个小女孩一听到他的声音,又急匆匆地跑回去,手忙脚乱地扶在轮椅后面,“呀先生你不要自己动,约克知道了又该骂我了”

    他便是莉兹口中的那位先生,大概也是约克所说的那位先生了。

    更是那位传言中,为了自己一掷千金,拿钱烧着玩的救命恩人了。

    伊维斯觉得有点意思,直了直脊背,该打起精神好好会一会这位先生。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朝这里看过来,透明的镜片上映上了伊维斯高大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惊奇,微微弯起了唇角,模样温柔,偏头对莉兹说“莉兹不认识他吗他马上就是家里的另一位主人了。”

    “对吗伊维斯,你答应了的。”

    他的语气仿佛很熟稔似得,讲的话叫伊维斯一阵牙酸。

    还无法反驳。

    第四章

    飞船的这条小路上一片寂静,明亮的灯照在三人身上,将各自的影子拉得很长,光与暗相互交错,仿佛要重叠似的,气氛却一度十分微妙。

    没人愿意说第一句话。

    利兹体察不出这种尴尬的气氛,她倒是很开心,欢喜得要转起圈来,甜甜地问,“那,那是说以后会有两位先生发给我甜甜圈了吗”

    安德里亚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轻声细语,却很诱惑,“这要去问另一位先生,看他愿不愿意给你发甜甜圈。”

    于是利兹转过头凑过去,离的很近,“我最喜欢草莓味的,伊维斯先生会给我吗”她那一双闪耀着金色的眼瞳里满是期待的光,看着伊维斯。

    伊维斯单手撑着半边脸,眉眼深刻英俊,纯黑色的瞳孔于明暗之间闪烁,对利兹微微一笑,没法拒绝。便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像是一个安慰,却又没有说出口。原来是有一路的旅程时光可做打算,可没料到忽逢意外,上来就撞上了人。可事已至此,总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伊维斯扯了扯脸皮,反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便对安德里亚露出一个礼貌却略带疑惑的笑来,“请问您是”

    与伊维斯稍亲近些的人都知道,伊维斯浑身上下,脸皮最软,不仅能屈能伸,还能薄能厚,就是俗称的不要脸。所以即使知道是眼前的人花了大价钱救了自己一命,还要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来试探他。

    “安德里亚,”那位先生抬了抬眼镜,眉眼舒展,目光温柔,细腻的栗色卷发垂到耳畔,就像是一位略带些哀愁的贵族青年,他又加上了自己的姓氏,“安德里亚斯图尔特。”

    伊维斯一怔,又有些了然,警惕心却骤起,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安德里亚斯图尔特这个名字是十分陌生的。可这个人的资料却详细地摆在所有的上层贵族的案前,因为他所掌控的巨大的金钱,富可敌国,俗称世界金库。伊维斯曾在女皇安娜丽斯那里看到过据称安德里亚最为详细的资料,可上面除了名字,还有模模糊糊的少年经历、家世,以及几张年幼时似是而非的照片,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没人能查的出来。即使探子传回来消息说查出来了,可东西还没传回来,结果要么死了,要么再也找不到踪迹。

    安德里亚的背景极为简单,出自帝国尤莱普特的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据查父亲劳伦斯在年轻时很风流,有过无数个情人,无数个私生子。唯一想要结婚的便是安德里亚的母亲,一个美貌的平民女子。可惜这场婚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没有结成,没过几年劳伦斯也去世了,私生子们为了继承权大打出手,可惜抵不过劳伦斯临终前的一封遗嘱,财产大都归了安德里亚,剩下的都分给了私生子。大约劳伦斯也知道自己那些风流债太多,有些孩子的母亲还有强势的家族,怕安德里亚活不到成年,便将他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庄园,直到成年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也是在幕后。不过安德里亚好像对政治没什么兴趣,放权给了他的一个兄弟,自己专心做生意。

    一般人把他称作为商人,贵族。可伊维斯却不这样认为,他很明白安德里亚在各国盘根错节的生意网。

    安德里亚斯图尔特,那该是一个阴谋家的名字。

    对待这样的人,也得用用不同的法子。伊维斯挺直脊背,换上另一幅模样,颇为义正言辞,“非常感谢安德里亚先生救了我一命,我不胜感激,只可惜您的要求我恐怕不能满足”

    安德里亚认真地看着他,更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不必叫我先生,你该唤我的名字。”

    伊维斯觉得剩下的那一半牙齿也快要被酸倒了,眼皮都忍不住一跳。可话还是要说下去,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他皱着眉,表情十分诚恳又抱歉,“约克先生对我说,希望我成为您的妻子,可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您是一位aha,beta或者ga,我恐怕都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他顿了顿,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我是一个正正经经的aha,众所周知,aha是生不出孩子的。”伊维斯刻意在“正正经经”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伊维斯倒是不在意孩子,可不妨碍他把这个当借口。有什么比耽误救命恩人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更正当的理由吗

    没有。这简直绝妙。

    利兹好像听不懂这些话,什么孩子、性别,和她都没有关系,也不耐烦听,只是拽着自己裙角的蝴蝶结,一不小心用力过度,鲜艳的新裙子扯开了一个大豁口,瞧起来像是一个撕坏了的布娃娃。

    她瞬间眼泪汪汪。

    安德里亚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温柔的不似伪装,“不用担心这些,孩子都只是小事。目前要紧的是另一件事,约克在那里确实是和你这样说的吗”

    伊维斯正忍不住安慰着利兹,此时察觉到一丝不妙,不过很明显这不妙不是对着他,所以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还添油加醋地多说了几句。

    “我的那位管家,确实是有一些,调皮。”安德里亚揉了揉眉心,似乎困扰极了,转头看了一眼利兹的红裙子,对她吩咐,“乖一些,不要哭。你去告诉约克,这个月他的工资减半,酒也没有了。对了,顺便让他帮你把衣服缝一缝,再缀上一朵玫瑰花,这样就看不出来缝过了。”

    利兹哑着嗓子把眼泪揉回去,“可是,我是去告诉约克坏消息啊。”她掰着手指头,还没傻到头,“又减工资,又不让他喝酒,他要是不高兴,不帮我缝衣服怎么办”

    安德里亚笑着安慰她,“真是个傻孩子,他要是不帮你缝,你再哭给他看。”

    “先生说得对”

    利兹开开心心地把眼泪憋回去,拽着破裙子跑去了约克在的方向。

    约克正闲着无聊,撸着袖子在厨房里尝试新菜,背后忽然一阵冰凉,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而被迫围观了这一切的伊维斯“”没料到那位约克管家还是个家政小能手。

    终于支开了利兹,安德里亚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自己先推着轮椅进来了,“可以休息一会了吗受伤的、无比坚强的,还站到现在的伊维斯少将。”

    从头至尾,他的表现没有丝毫异常,完美地瞒过了任何人。

    伊维斯不自然地伸了伸腿,愣了片刻,恐怕是没料到还会被人发现,只是轻飘飘地应了一句,“不是少将了。”便随着安德里亚进了那扇门。

    可是有血腥味,哪怕只是一点点,破了层皮,伊维斯的血液和烟味的信息素混着空气里,安德里亚也能闻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间布置舒适的卧室,里面摆放了一张床,而不是现下常用的休息营养舱。上面有两个枕头,蓝色的被单,看起来很蓬松柔软。窗户的玻璃处照射进来一道拟态自然光,铺满了整个桌面。书桌上有零零散散的几本书,左手边还摆放了一株盛开的花,空气里有一股甜腻的香气,甚至让伊维斯有些疑惑,究竟是一朵真正的花,还是拟态出来的假花。

    “是真的,”安德里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疗包,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我喜欢真实的东西,你可以去碰一碰它,它长得很美。”

    伊维斯跃跃欲试,还是没忍心下手。

    安德里亚让伊维斯靠在床上,脱了裤子,亲自帮他处理伤口。虽然伊维斯的脸皮颇厚,但还不至于丧失人类最基本的羞耻心,左推右挡,终于说服了安德里亚那颗拳拳爱护之心,自己把裤腿往上卷了卷,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腿来。这些伤并不是同一时刻造成的,偏上的只剩下浅浅的疤痕,还有些已经结了痂,最下面的一道还是鲜血淋漓的伤口,露着粉色的血肉。伊维斯是个不折不扣的aha,自身恢复力惊人,说明这些伤是在不久前才刚刚留下的。

    从上至下,安德里亚温热的指腹贴着伊维斯的小腿内侧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一共三十道伤口,不多不少。

    伊维斯一贯的厚脸皮,此时也撑不住了。被触碰的地方有些痒,小腿像是痉挛了一般,怎么摆都难安,可又抬不起来。最后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偏过脸咬了咬唇。

    安德里亚忽然停下动作,他的指尖是冰凉的,碰到的皮肤却很热,“究竟,是怎么弄上去的。”

    “也没什么都快好了。”

    伊维斯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手掌张张合合,捏紧了又松开,也扯不出半句话来。安德里亚这么多年看下来倒是很清楚伊维斯的性格,要是谁要是对他不怀好意,不安好心,他还能笑嘻嘻地和那人胡扯,不当一回事。可一旦别人真心实意了,他那张厚脸皮仿佛先被别人的心意给融成了薄薄的一层,像是先欠了一笔巨债,再也说不出什么假话。

    “真没什么事,”伊维斯垂着眼皮,表面上漫不经心,实际上小心翼翼,想将腿脚挪开“我自己拿指甲割的,不碍事。”

    在之前的三十天里,伊维斯一直被关在一个特殊的牢房,那个牢房运用了最新的技术,将周围的环境中使人能够产生感觉的那部分抽空,营造出了人类置身其中,完全失去感觉的房间,让人和世界断绝关系,大多数人待不了几天就会被逼疯。这样技术有多可怕,伊维斯自己曾经对付过俘虏,对于其中的原理以及后果自然都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也勉强算是想出了破解的办法。

    没有时间就制造时间,没有感觉就制造感觉。

    伊维斯割破了自己的腿,刻意用指甲划得很深,不易愈合。再根据伤口愈合的程度划下下一道,每一道伤痕的长度、深度都是一致的,便于推测大致的时间。

    其余的,便是于黑暗中长久的忍耐与忍耐。

    他忍过了黑暗,所以完整地活下来了。不过毕竟是人而不是机器,时间算的不太准,多划了几道。

    伊维斯这才亲自看到了腿上的惨状,琢磨了一会,可能是想逗个趣儿,“其实我划得还挺匀称的,一道一道的,像什么,书上说的以前人过马路的斑马线”

    安德里亚扶了扶眼镜,抬头看了这倒霉孩子一眼,笑眯眯的举着手里的药水,“像斑马线那得涂成黑白两色的,你要不要”

    “不,还是不必了那多耽误时间啊。”伊维斯灰头土面,一脸讪讪。

    这件事不必细述,说起来也是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其中的凶险都只是一带而过。安德里亚听完了也没有多问,上了药,拿绷带绑好了伊维斯的腿,把他塞进了浴室。伊维斯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从头到尾焕然一新地里面出来,打算躺在床上,睡一个好觉。

    一出来,安德里亚早已不见踪影,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是这个时代,很难见的好看字体。

    “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伊维斯拿起字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八九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轻描淡写地放下了,压在花盆边,他又朝那朵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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