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公民 第7节

    薄荷把头靠在原雨肩上，突然默默地问道“原雨……你会娶我么？”

    “什么？”原雨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惊讶。

    薄荷心里顿时窜起一股火，直起身对她横眉怒视“你把我给上了，却根本就没打算娶我？！”

    “不是不是，”原雨连忙扶住他的腰，无奈地说道，“如果行我也可以娶你啊，问题是殖民行星国家的相关法律，和我们不一样啊。”

    ☆、第二十二章

    “哪儿不一样？”薄荷气愤地问道，仿佛倘若原雨敢糊弄他一句，他就会大耳光子连抽到她求饶为止。

    然而原雨却温和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你们珠玉的法律是怎么规定的，然而在舰队，其实是没有婚姻法这一说的。”

    “什么？！”这回轮到薄荷惊愕了，没有婚姻法？那还结不结婚、繁不繁衍了？！

    “我们没有‘婚姻’的概念，而是有‘全同合作’，也就是‘完全享有等同权利的合作’的意思。”原雨解释道。

    她给薄荷简单地讲了讲。舰队的《长期合作法》规定，全同合作具有有限性，一个人同时可以与不超过十人建立全同关系；同时也具有传递性，即甲与乙建立全同关系，则必须与乙的其他所有全同伙伴建立全同关系；它还具有相对固定性，法律规定全同关系不能频繁更改。另外，由于在维持全同关系的期间，全同关系组作为整体享有共同权力与利益，故在变更全同关系时，维持全同关系期间的共同财产变更结果将会被所有全同伙伴平均承担，也就是俗称的“分财产”。

    薄荷听完之后，有些奇怪地评价道“这和我们的婚姻法也差不多嘛。”

    “但和全同关系和婚姻关系不能混用。”原雨无奈地说道，“事实上，由于我们并没有殖民行星国家的国籍，因此从理论上讲，在任何殖民行星上办理的任何契约也都是无效的。”

    薄荷刚想说，那办个国籍不就行了？却又想到，原雨肯定不会愿意离开舰队到殖民行星上生活，就算过尖顶阶级的生活，恐怕也是她不愿意的。薄荷可没有忘记她对于基座阶级的同情，但要委屈原雨当一个基座阶级，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毕竟是个曲率驱动学家，距离基座阶级的生活太遥远。

    哎，对了，那不如让他加入舰队算了。昨天真正意识到基座阶级早已被决定的命运之后，薄荷更加不想生活在阶级的桎梏下了，如果能够生活在舰队里，想必是很好的吧。可是他不知道移民到舰队有什么要求，如果要出一大笔钱的话他可没有，而且……也不知道原雨究竟愿不愿意为他做这些事儿。

    “那……那我能加入舰队么？”薄荷带着希冀小声地问道。

    听到他这么说，原雨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你想加入舰队？”

    薄荷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仰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然而原雨却淡淡地说“我曾经遇到过许多殖民行星上的人想加入舰队，然而最终都没有成功。加入舰队必须要得到委员会的许可，不如这样，我先问问你，你为什么想要加入舰队？”

    薄荷想了想，说道“为了……为了和你建立什么‘全同合作’的关系？”

    他觉得这个答案肯定能让原雨感到愉快，谁知原雨笑倒是笑了，却说道“你得说真话，我的小可爱。现在我只是给你测试一下儿，到时候再委员会那儿，你可是说不出来假话的。”

    薄荷的脸有些红了，又仔细想了想才小声说道“我想……舰队公民的生活，应该会比珠玉上基座阶级好些吧。”

    他自认为这个答案很诚恳，的确说陈述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然而原雨却连想都没想便说道“如果是这样，你是不可能得到委员会的许可的。无论生活在哪种社会里，权利都必须会与义务相伴。舰队公民的生活的确比绝大多数殖民行星上的人——也就是占总人口995以上的那些基座阶级——更美好，但你觉得那些数以亿计的基座阶级，为什么没有涌入舰队？”

    “因为舰队不允许？”薄荷尝试着回答道。

    “对。”原雨继续问，“那你觉得为什么舰队不允许？”

    “因为……”薄荷努力地思考着，“因为舰队需要保证舰队原本公民的利益？不能让外族人来分原本公民的福利？”

    他这么说完，原雨不禁蹙起了眉，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鬼思想。”

    然而又考虑到薄荷的思想狭隘，归根结底是受到了教育的限制。她叹了口气，抱起薄荷放在床上，平和地说道“你不了解舰队。算了，我还是先给你讲讲舰队吧。”

    舰队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类社会，舰队公民中除了人类之外，还有两个智慧种族。这两个智慧种族也都是薄荷听说过的，一个是薄荷在电影上见过的格尔，另一个则是被称为“八翼天使”的伊斯。然而倘若将舰队的总资产按照人类殖民行星的通用货币信用点估价然后除以三，作为舰队中人类所占有的资产量，和所有人类殖民行星所有的资产量对比，其实两者是相差不多的。

    所以如果按照当前人类殖民行星上不到05的人掌握90以上资源的分配方式，舰队公民的生活也不会比殖民行星上的基座阶级强到哪儿去。但在这一点上，舰队和行星国家的区别就在于，舰队采取科学社会主义的分配方式，总体而言，舰队的生产资料——如黑洞、恒星、行星和各种工厂——由委员会进行统一调配，而公民则保留对生活资料的所有权。这样的分配方式用以确保公民可以得到与其付出的劳动相匹配的报酬，消除原本生产资料所有者对劳动者的剥削。

    但这样的分配方式也有一个显著的弊端。

    人类的本性是自私的，这来源于基因的自私性。但随着动物社会化的程度提升，模因对人类的影响逐渐超过基因。这表现为个人的集体意识显现，从为了养活自己、繁衍后代和满足私欲而努力，转变为能够理解个人命运与集体命运的关联性，从而逐渐转变成为了维持集体的运转、做出贡献和获得荣誉而努力。受到模因的影响，人类看待事情的重点，会从“这对我有什么意义”转变为“这对所有人有什么意义”，并更加关注“我对别人有什么用处”而不是“别人对我有什么用处”——这是因为对多数人有好处的模因，从大概率上总能够得到最广泛的传播。这样的结果也就使得社会更加趋向于科学社会主义。

    然而不同的人被基因影响和被模因影响的程度是不一样的，而且不同的人也会具有不同的模因。有些人内心利己主义的观点，使得倘若把他们放进舰队的社会环境中，他们就很容易失去工作的动力，甚至利用舰队公民之间互相帮助共享资源的倾向来谋取私利。这样会严重影响舰队的社会环境和生产力，是舰队公民们必须要杜绝的。

    因此才有了委员会的审查机制。不仅加入舰队要接受审查，其实所有的舰队公民，无时无刻也在被委员会评估着——当然，这种评估是完全感受不到的，也丝毫不影响公民们正常的生活。而至于委员会如何对想加入舰队的人和舰队公民的思想进行评估，就不是原雨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了。

    ☆、第二十三章

    然而听完了原雨所讲的这些，薄荷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委员会是由什么人组成的？”

    关于这个问题，原雨有点儿难以回答“委员会嘛，组成委员会的是一些理论上讲绝对无私的人，人数很多。”

    “什么叫‘绝对无私’？”薄荷不禁质疑道，“我可不相信人能够绝对无私，人毕竟还是动物。”

    “的确，活着的人很难做到完全无私。”原雨承认道，但却说，“然而死人从理论上就可以。”

    她这么说让薄荷不禁感到后背发凉死人？难道舰队的委员会，是由幽灵鬼魂之类组成的？世界上果真有幽灵鬼魂之类的东西？！

    见薄荷吃惊地瞪大眼睛，原雨意识到他想歪了，连忙解释道“死人不是指鬼，而是指并不是以活人状态存在的人的意识。舰队公民的身体死亡后，意识会流入舰队的‘总脑’中，也就成为了委员会中的一员。”

    这话让薄荷感到万分惊愕，他还没听说过可以这么“废物利用”的。“人数很多”的确不是谎话，死人能不多么？

    努力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薄荷才又问道“可是‘死人’难道就绝对无私了？而且意识还存在，也不能算是真的死了吧。他们难道就不想维护‘总脑’的利益？或者把自己的意识放进什么机器里，让活人都被‘死人’统治？”

    “你以为是母星时代的科幻电影么？”原雨不禁笑了，“之所以说委员会是完全无私的，首先是因为舰队公民只有一年可以在委员会里度过，之后还是要出来重生成活人的，而且他们的家人朋友肯定也有很多活人，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要做出压迫活人的决策。而且，委员会成员的状态完全脱离了基因对意识的影响，总脑的环境又使得委员会成员之间的交流和委员会成员获取信息的方式毫无阻碍，在这样的状态和环境下，利于舰队集体的模因将毫无疑问地取得绝对主导的地位。”

    “等等，”薄荷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人死了还能复活？不对，是人的身体死亡了，还能重生回来？”

    “对啊，把意识从总脑转移到另外一副身体里，相当于脱离委员会。”原雨点了点头。

    薄荷突然想起来原雨当初说的“这一世没去过几颗殖民行星”，原来她说“这一世”真不是迷信轮回，而是指她最近一次重生之后没去过几颗殖民行星。

    “这真是……”薄荷惊讶地感叹道，“太不可思议了。”

    “你如果加入舰队，就很快会习惯了。”原雨笑着说道，“在舰队几乎见不到衰老的人，因为一般的工作岗位都对于工作者的健康程度有要求。”

    “那是不是会有特别多的小孩儿？”薄荷好奇地问。他猜想，如果有很多人还没老到一定程度就重生的话，孩子肯定很多。

    “并没有。”原雨说道，“虽然舰队重生没有生理年龄的下限，但很少有人会选择重生在幼小的身体里，当个小孩子有时候还是很麻烦的。不过重生倒是有生理年龄的上限，也就是完全性成熟的状态。对于不同基因和培养方式的身体可能不太一样，但一副培养中的身体一旦完全性成熟，就必须停止培养，或将意识输入其中完成重生，或诱导至休眠状态，封存等待其主人在委员会的任期结束。”

    “这是为什么？不能让人重生得老些么？”薄荷疑惑地问。

    “其实是为了杜绝有人故意缩短活着的时间。”原雨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非常想进入委员会，在总脑里可比在现实世界中愉快多了。在总脑里可以接触到舰队中所有的信息，能瞬间懂得人类、伊斯和格尔已知的所有理论，真正地感受到舰队所拥有的科技与文艺的瑰宝，并与委员会中的任何人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如果没有重生的生理年龄上限，这些人就会重生到一副衰老的身体里，然后没过几年就又回到委员会中。”

    她又说道“在加入舰队之前，伊斯曾发生过这种情况——哦，我似乎忘记跟你讲了，伊斯本身就具有这种死去之后意识汇总再重生的特性——当时伊斯文明还处在母星时代，因为一次文艺革命导致的大量新文艺作品涌现，伊斯们变得对现实世界失去兴趣。那段时期，全世界活着的伊斯的数量最低点甚至能达到不到一万的水平，因此生产力急速下滑，工业水平倒退至少一百年。可以说，她们差点儿就因为沉浸在意识构成的虚拟世界而自我毁灭了。”

    “这实在太可怕了。”薄荷虽然这么说，却有点儿难以想象。他觉得如果能让他进入委员会一次，肯定能对这种情况加深理解。不过，按样子如果他不能通过委员会的审查，就肯定不可能加入委员会了。

    薄荷自我反思了一下儿，他内心中真实的想法，的确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希望加入舰队。他不知道自己能够为舰队做什么，也不知道舰队的其他人会需要他做什么。他还没办法把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的整体利益考虑进去，他现在只能看见他自己的需要——哦，或许还有原雨的，但他之所以考虑原雨，也只不过是因为对她个人的爱慕罢了。

    薄荷觉得他这样肯定没法取得委员会的许可，不由得感到失落。无论在珠玉还是在这个千岛，在殖民行星上他什么都了解不到，如果不是原雨，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还有舰队，也不会看见过格尔，不会听说过如天使般温柔美好但或许长着八条手臂或是腿的伊斯。

    他知道基座阶级的命运是被限定了的，是殖民行星的社会规则早就写好了的，但他真的想去看看舰队，看看舰队公民们的生活是怎样的，看看现在的、逃离了皇权统治的格尔，看看传说中如天使般美好的伊斯。

    他对原雨表达了这种诉求，却没想到原雨立刻就答应了“好啊，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次乘坐原雨的曲率飞船，薄荷就显得放松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做某些运动之后实在太腰酸腿疼，而不得不坐在沙发上，没空对飞船的加速和常规驱动与曲率驱动的转换做任何评价。

    不过回想起上次从珠玉到千岛的旅程，薄荷却发现了一些问题“珠玉距离千岛三十光年，为什么咱们这么快就到了？现在曲率驱动不是只有几十倍光速么？”

    “没错，‘乌鸦’的驱动曲率上限，换算成在平直空间内的速度约等于五十倍光速，以这个速度从珠玉到千岛，需要七个月零六天。”原雨解释道，“不过由于咱们的路线其实是从珠玉到临近珠玉的一个永久虫洞口，然后再从临近千岛的虫洞口出来，所以只用了四小时。”

    “虫洞？虫洞也是舰队造的么？”薄荷好奇地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虫洞并不是人类发明的技术。”原雨解释道，“虫洞是伊斯文明在和人类构建舰队之前就发明了的。伊斯是一个非常善于空间技术的种族，在舰队成立之前，她们一直利用虫洞配合原始的牛顿第三定律驱动的方式进行星际航行。舰队成立之后，我们就利用虫洞技术，在几乎所有已知存在智慧种族的恒星系周围安置了环绕中央天体公转的虫洞口，在统一的中转星域中转。”

    “那中转星域的虫洞口一定很多。”薄荷猜测到，“这样不会走岔路吗？”

    “说实话，我就走岔过，不过那已经是三世之前的事儿了。”原雨笑道，“一般来说，只要安装了导航系统，没有定错位就不会走岔。”她看了一眼控制面板上显示的银河星图，“瞧，咱们已经到中转星域了。”

    薄荷凑过去看了看，却看到控制面板上显示的这片区域什么天体也没有，只有密密麻麻的箭头标着根本没有任何显示的点，指名是通往某某恒星系的虫洞口。这些虫洞口大概得有几百个。

    “怎么这么多？”薄荷惊讶地问道，“殖民行星的恒星系，不是才十七个么？”

    “人类的有十七个，格尔有十三个，伊斯一百三十一个，还有其他种族的，和舰队采集资源和建造工厂的所在地，加起来一共三百二十三个。”原雨说道，“另外，还有二十个虫洞口通往二级中转星域，从那儿可以通向舰队的空间站和星际探险家新发现的那些有价值的行星。那些行星也不都会被开发出来，其中绝大多数只是作为旅游的去处，还有一些要保护起来，或是用作科研实验。”

    “天哪，有这么多行星……”薄荷不由得惊叹，“原雨，你都去过么？”

    “没有啊，我不是说过，我这一世也没去过几颗殖民行星，别的就去得更少了。”原雨耸了耸肩道，“事实上我距离上一次重生还不到十年，你可以理解为我这一世还不到十岁。”

    “切，可你事实上加起来已经一两百岁了吧？”薄荷对她这种“装嫩”的说法并不感冒，“你之前的那些世加起来，一共去过几颗行星？”

    原雨皱着眉想了想，最终说道“这我哪能记得啊。”

    “连去过哪些行星都不记得吗？”薄荷有些不满，觉得她这样就是在糊弄他的问题。

    “不记得很正常。”原雨却解释道，“你知道，人的意识就像是一段程序，而记忆则是数据，人回忆的时候是通过一部分程序调取数据，所以只有那段记忆的拥有者才可以调出那段记忆。而当意识中调出记忆的方式出现改变，比如原本可以调出某段记忆的部分消失或重构，就不能再调出那段记忆，也就表现为人忘记事情。而长时间没有被调出的记忆，也会被新的记忆数据覆盖。”

    “舰队公民的意识流入总脑时，记忆数据也随之流入了，所以在委员会里，人们可以调用自己的记忆，利用自己的记忆和总脑里其他海量的数据来对任何事物进行分析。在这期间，属于个人的记忆数据也会不断增加，并且与总脑中其他公用的数据进行交流。”原雨继续说道，“但一旦意识要流出总脑，那些属于个人的记忆数据却不可能全都复制到新的人类大脑里，因为人类大脑是有记忆容量限制的。当涌入新大脑的记忆把容量填满，新写入的记忆就会覆盖掉之前写入的记忆，这样就导致了遗忘。而个人的意识流出总脑之后，总脑中原本储存的此人的记忆数据也会因为无法调出，而最终在总脑周期自检时被清理掉。”

    “因为有些记忆是重要的，有些则无关紧要，所以在重生时往往要对于带入下一世的记忆进行选择。”原雨又说道，“具体的操作其实特别简单——说实话让人感觉有点儿太过简单了——就是在意识流入新大脑然而又尚未与总脑断开的时候，再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回忆一遍，建立起更深刻的调用记忆的‘程序’，使得这些重要的记忆不会被其他东西覆盖。然后当你和总脑断开的时候，就会具有这些重要的记忆，以及其他少量偶然被写入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那你觉得去过什么行星很无关紧要么？”薄荷有些诧异。如果是他的话，别说是行星，就连珠玉的城市他去过几个都一清二楚。可能是由于他实在没去过什么地方，而对于到新环境中去记忆更加深刻吧。

    “相对不那么重要吧。”原雨无所谓地说道，“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天体开发评估的工作，那段时间可能每个月都要去一个新恒星系。那些灰不溜秋的行星，我都快看吐了。不过去一些人类和格尔的殖民行星游玩，倒还是挺有印象的。”

    人类和格尔？薄荷问道“那伊斯呢？”

    “伊斯嘛，说实话，伊斯的殖民行星算不上真正的‘殖民’行星。那些玩意儿上面除了她们的农场之外几乎啥也没有。”原雨撇了撇嘴说，“上回莱亚司里那混蛋骗我去她出生地玩儿，结果到地儿发现那儿连大气层都没有。我穿着宇航服出的舱门，忘记带加热模块儿，差点儿没把我冻死。”

    ☆、第二十五章

    听她这么说，薄荷忍不住笑了。脑中浮现出那些喜剧片里探险家穿着笨重的宇航服走出着陆舱的样子，想象着如果给原雨整上那副打扮会是什么样儿。

    “莱亚司里有时候真是脱线，她们伊斯大都这样。”原雨又轻声抱怨了一句，却又说道，“不过‘乌鸦’的智能管家系统就是莱亚设计的。伊斯在处理复杂问题的方面有一种神奇的直觉，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智能管家系统究竟是如何把所有物品都适配进去的。”

    这时候薄荷感觉到船舱里震颤了一下儿，控制面板上显示“乌鸦”已经脱离了曲率驱动模式，而进入惯性滑行阶段。

    “这就到了，快吧？”原雨把休息室的舱壁透明度调到最高，薄荷透过透明的舱壁看向外面，只见一片灰色笼罩了大半个“天空”。

    “咱们头顶上的，那就是我目前居住的空间站——帆城。”原雨指了指外面那犹如一片灰色天空般的人造天体，“它是一个圆盘，依靠旋转的向心力营造模拟重力。咱们正在接近它的最外层。你看，外壁上那些白色的小点儿都是飞船停泊站。”

    薄荷眯起眼睛看过去，这才发现那空间站的外表并非是均匀的灰色，而事实上是由很多很多白色的小方块儿在黑色的底面上构成的。随着“乌鸦”离得越来越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像是砂砾儿般的一艘艘飞船，飞出或是飞入那些白色的小方块儿。

    真神奇。薄荷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飞船“那些都是曲率飞船么？”

    “大多数是，还有一些是核聚变动力的，以及光帆船。那些常规动力的飞船只能去距离虫洞口不远的地方，一般不会用于去往殖民行星的旅程。对于舰队而言，居住空间站一般是设立在虫洞口旁边的。”原雨点了点控制面板，船舱内响起一个虚拟的声音“旋转间已打开。”

    “走吧，‘乌鸦’要进入减速阶段了。”原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舱内重力方向会发生改变，咱们到旋转间里。”

    用过一次旋转间之后，薄荷便对这个两米见方的小格子有些适应了。不去想自己正在直上直下地加速减速，就不会感到害怕。而且在旋转间里看不到外面，就当作自己只是在平地上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