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他媳妇儿刚才是不是瞪了他一眼?
开车的司机还是之前的那个“烤白薯”,经过这段时间的被迫参与,他也已经习惯了他们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每天不管早晚,一上车就各种话题耳鬓厮磨聊个不停,举手投足更是旁若无人,这种有时几乎腻的人直想打开门跳下去的“车内一景”。
不过,今天这车里的气氛,怎么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同呢?
沈砚偷瞄了半天,从他媳妇儿比外面的天气还阴沉的脸色和攥的紧紧的两个小拳头中他确定了,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媳妇儿就是瞪他了!
呦,还真的生气啦!就因为看到我扶了那个叫莺歌的姑娘一下?那……我可就不着急跟你解释了!
……
黎百草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纳闷儿:这也没换车呀,怎么今天车里就这么闷呢?闷得他直想发火!
一转头看看今天一句话不说,还满脸贱笑的沈砚,他想发火的冲动就更强了。
抱了还不算,都走出这么远了竟然还在回味!没看出来呀,原来沈砚喜欢这样的!
不过,沈砚这眼光,确实是不怎麽样,他喜欢那姑娘什么啊?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还是声音婉转动听?简直俗不可耐!
那姑娘一看就不懂得爱惜自己,这大冷天的,那旗袍的开叉都快开到髋骨了,这样下去将来老了肯定会得风湿。
再说沈砚自己都说了,那姑娘是三姨娘的小师妹,沈砚想跟她?这不是**吗?
黎百草这边自己意淫个没完,丝毫没意识到现在做的事和自己平时的行事风格有多么大的反差。
而那边儿本来高兴的有些飘飘欲仙的沈砚在看见自己媳妇儿一直在使劲儿咬下嘴唇,咬的都有些发白了之后,实在是心疼的绷不住了,开始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
“百草啊,刚才那件事儿,可跟我没什么关系!真的!是她一下子滑倒,正好撞进我怀里的。
而且我马上就推她了,是她一直粘着我,说脚崴了站不起来!”
“你跟我解释这个干嘛呀?我又没说你什么。”
黎百草“笑容满面”、“心平气和”的回了沈砚这么一句。
下一刻……一个不小心,心里的洪水猛兽没压制住,跑出来了!
“她起不来?你不也没主动走开吗?我看你抱得挺高兴的呀!
得了,这也不怪你。从小我娘就告诉过我:这世上只有不想被吃掉的花和草,根本就没有不贪吃的牛!
人家一朵鲜花都那么主动的伸到你嘴边了,你哪有不张嘴的道理呀!”
“你……”
黎百草还要接着说什么,被“烤白薯”司机怯生生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那个,大少爷、少奶奶,咱们到家了!”
黎百草抱着刚才脱下的斗篷下了车,迈着大步就往小楼里走。
沈砚站在车边看着媳妇儿气呼呼的背影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胡搅蛮缠的样子都这么可爱,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
“烤白薯”司机去后院停车的时候顺便抖了抖时隔多日又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好家伙,平时看这位大少奶奶一派温和儒雅的,没想到这发起火来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啊!
还有大少爷刚才也够诡异的,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媳妇儿指着鼻子骂竟然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这大少奶奶怕不是除了会看病还会下降头吧。
第17章 身为男妻(一)
黎百草回到房里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都是什么呀!人家沈砚喜欢哪个姑娘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他俩是有名无实的夫妇了,就是正常的夫妇,相公要纳妾,他还能拦住是怎么着?
不过想想这个世道也真是不公平,相公尽可以三妻四妾,做媳妇的就只能忍之任之。
黎百草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去张府出诊的事,这件事于他而言真的是愤懑难平:
张府二少爷的男妻企图上吊自杀,辛亏被下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黎百草到张府的时候,这位张二少奶奶已经醒了,只是身体特别虚弱,精神也极为消沉。把脉开方子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低声啜泣。
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旁人了,黎百草见他实在是哭的伤心,就忍不住劝了两句:
“张二少奶奶,您别哭了,您看您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能让您这么想不开呀?您要是有个好歹,那您相公张二少爷得多伤心啊!”
没想到黎百草不说还好,他一说,这位张二少奶奶登时哭的更凶了:
“他很快就不是我相公了!”
……
之后的大半个下午,黎百草都在安慰这位张二少奶奶,他从张二少奶奶的口中得知他本名叫李源朗,娘家是在城东开当铺的,他和张二少爷曾经是书院的同窗。
在那个如花似梦的年纪,有些情愫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他被张二少爷热烈的示好和无微不至的体贴打动,毅然决然的不顾爹娘反对、放弃娶妻生子,嫁入张府,与张二少爷共同谱写他承诺过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好景不长,在他嫁入张府的第二年,张二少爷就开始纳妾。
第一个小妾进门前,张二少爷还曾抱着满脸泪痕的他温柔的解释,说他大哥接连娶的两房妻子都早逝了,没给他们张家留下一儿半女。
现在外面都说他大哥克妻,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他张家在沈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父母又已经年迈,迟迟抱不上孙子,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纳妾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那次,李源朗信了夫君的话。可是没过多久,张二少爷又开始纳第二个、第三个小妾进门!
小妾多了,张二少爷对李源朗也开始冷淡了。特别是在第一个小妾生下儿子之后,张二少爷美妾在侧,娇儿在怀,像是完全忘了生活中还有李源朗这么个人。
李源朗伤心之余也只有认命了,谁家日子还不是这样过的呢,“一生一世一双人”?左不过是说出来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傻瓜罢了!
本来日子可以就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下去。
可是就在今天,在张老爷五十大寿的宴席即将开席的时候,一场意外的发生让李源朗用认命换来的平静彻底土崩瓦解了。
公公过寿,李源朗强打精神梳洗一番,走出了多日未出的房门。
走过花园的鱼池时迎面碰上了夫君的三个小妾。这三个小妾倒是守规矩,恭恭敬敬的向他这个正妻行礼问安。
人家客客气气的,李源朗也只好礼貌性的和她们攀谈几句。
谁料话还没超过三句,第二个小妾就一头栽进了鱼池当中。这个季节的池面虽然已经结冰,但是根本经不住人。那个小妾掉下去之后在冰面上砸出一个窟窿,然后被泡在了刺骨的池水里。
第18章 身为男妻(二)
李源朗略识水性,又是在场唯一的男人,所以他二话没说,立刻跳水救人。
人是救上来了,可是请来的大夫说这个小妾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因为这个意外,没了。
李源朗本来还在替孩子的母亲觉得惋惜,没想到那个小妾一醒过来就抓着张二少爷的胳膊哭诉,说是李源朗把她推下去的,说李源朗就是见她有孕,心生嫉妒。
另外两个小妾也出来作证,说她们都亲眼看见李源朗动手了,她们本想救人的,可是李源朗出手太快了,她们根本来不及。
众口一词,李源朗百口莫辩。
张二少爷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得李源朗头晕眼花:
“你个下作东西,竟敢谋害我的孩子,还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张家丢尽了脸!等我安顿好外面的烂摊子就即刻休了你!
你给我滚回你家的破当铺去,这辈子都不许在再出现在我眼前!”
震惊不已的李源朗捂着被打红的脸抬起头,在曾经对他海誓山盟的丈夫眼中似乎看到了一抹杀意。
李源朗讲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他说张家要不是怕担一个逼死媳妇的恶名声,也许根本不会给他请大夫,他自己也真真是愚蠢至极,才会明知痴心错付还为了这个男人寻死觅活。
他觉得很歉疚,自己实在不该说这些不堪的事污了黎百草的耳朵,只是心里的委屈积得太多,见到同样身为男妻的黎百草就忍不住倾诉出来了。
黎百草是坐着家里平时出诊专用的马车去的张府,回黎氏堂的路上,听着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黎百草的心情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
一种类似于兔死狐悲的情绪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成亲四个多月,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最初的戒心,开始从心底里接受自己男妻这个身份。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比其他嫁了人的男孩幸运了。
沈砚对他始终温和有礼、体贴入微,从来不做任何让他觉得为难的事情。
婆婆也是真心实意的疼他爱他,什么吃的用的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就跟他娘一样。
公公虽然每次见面都很有距离感,但是至少他允许自己“抛头露面”,回药铺帮忙。
但是这位张二少奶奶——也许现在叫他李公子更合适——的遭遇却在血淋淋的提醒他: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残酷得多。
尤其,他嫁的还是个嫡子,沈砚以后一定会纳妾,自己只想和沈砚做“朋友”当然不会嫉妒,那沈砚的小妾们呢?
她们会不会也像张二少爷的小妾一样觉得自己这个正妻碍眼,也会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钻?
要不然跟沈砚商量一下,让他现在就休了自己?
不行!
黎百草在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就立即否定了它!至于为什么这么快就否定,他想来想去给自己找了两个借口:
第一:他和沈砚成亲是公公一力促成的,现在不到半年就分开,公公一定不会同意。
第二:自己似乎也没有李公子的勇气,去面对成为一个下堂妻之后,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
黎百草告诉自己,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一定……是的!
第19章 相公
沈砚自是不知道他媳妇儿冲他发的这通火儿里有一半儿的因由是这一下午心里的伤春悲秋,抑郁难平。
他回到屋里看媳妇儿坐在桌边还是低着头发愣,就赶紧走过去坐到媳妇儿旁边,赌咒发誓的又是一通解释:
“百草,我跟你保证我那个莺歌姑娘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压根儿就没像你说的那样儿,什么抱着她就不想松开。
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那以后再见到她我都躲的远远的,绝对不让她碰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这说来说去,还在想着以后和她见面呢,果然你们这些做相公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黎百草这半晌一直深深沉浸在张二公子对李源朗忘情负心的故事里,现在一听沈砚说什么“以后再和那莺歌姑娘见到面”顿时那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又涌入了他的脑海,心也跟着泛起了无尽的苦闷和委屈。
“百草……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沈砚激动地抓住黎百草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他此刻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四个多月来在黎百草面前小心翼翼的收好所有与情爱有关的情绪,就是害怕万一黎百草心里还没绕过当初被逼婚的那道坎儿,那么自己的行为举止但凡有一丝一毫让他感觉受到了轻慢,都将会是对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份信任带来致命的打击。
但是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从他媳妇儿嘴里说出“相公”这两个字,虽然不是直接叫他,但也足够真真切切的说明,自己此时此刻在百草的心里终于成功地占领了那个从很久以前,在名分上就已经属于他的位置了,不是吗?
沈砚强忍着即刻化身成采“草”贼的冲动,伸手扳过黎百草那一张早已经红的不像话的小脸儿,让他正视自己:
“媳妇儿,你能不能认认真真的再跟我说一遍,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你的什么?”
黎百草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沈砚提的这个问题,“沈砚是他的什么?”
是什么呢?
是那个成亲前三天才从过府议事沈家的大管家嘴里第一次听到的,那个被调换之后的新郎的名字。是成亲那天隔着红轿帘四目对望后出言调侃自己的那个陌生人。是在自己忐忑不安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在洞房花烛夜对自己温和守礼的谦谦君子。是成亲四个多月来一步一步帮自己适应“沈家大少奶奶”这个全新的身份的体己人。
在嫁进沈家之前黎百草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一个男人,但是在跟沈砚朝夕相处之后,他却再也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从“沈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中剥离。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不想离开,一定是沈砚对他实在太好了。
沈砚对他究竟有多好呢?
天热时会变着花样儿的哄他吃下各种消暑的餐品,天冷时会在每次出门前都提前为他准备好斗篷和手炉,每次在他不知如何同家里的姨娘还有兄弟姐妹们相处是总是挺身而出,把他护在身后,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相公,却从来没有对他越矩哪怕一分一毫。
“名正言顺的相公?”啊,对了,黎百草终于捋清楚了,沈砚,是自己的……“相公!”
第20章 “想想明天早晨怎么惩罚我”
“相公”两个字刚刚说出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