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八岁,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何为喜欢,他高中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兼同桌林浪谈过一个女朋友,整天变着花样儿的哄,他看着都累,那傻叉还总露出“我很幸福”的表情,每次他问,林浪都回他一句,“你个单身狗不懂。”
后来韩潇就懒得再问了,大概这就是累并快乐着吧。
林浪上了另一所大学,离锦川并不远。
他摸出手机,反正也是混日子,就打通了林浪的电话,想找他一起吃饭。
林浪家境很好,是爹妈的掌中宝,戳一下都会疼死的那种,怕林浪在宿舍住不惯,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当然,其中还参杂了林浪的哭爹喊娘卖惨骗,据说不住校,方便。
至于怎么个方便法,大家都心知肚明。
电话一接通,韩潇还没开口,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甜腻的轻笑。
韩潇:“……出来吃饭。”
“韩哥,忙完了啊?”那边林浪的声音有些浪,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韩潇“嗯”了一声,两人约了地方。
他看着手机上林浪发来的地址,心想大学外面会有出租车吗?
刚走出校门,迎面就飞驰而来一辆出租车,韩潇感觉,这一刻大概是他来了郾城最顺的时候。
把手机上的地址拿给司机看过之后,车飞驰而过。
锦川大学不算偏僻,离校园几里路就有一条长街,是真的长街,一条主道,数不清的岔道小巷,很繁华,东西也很齐全,大型超市酒吧烧烤什么都有,是附近大学生们的“天堂”。
韩潇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长街,而是一个挺繁华的城中城。
韩潇下车站在一个烧烤店前,林浪约的就是这里,店名叫“嘿,我烤。”
韩潇看着面前的烧烤店,人还挺多,不知道自己为毛要答应林浪这个时间来吃烧烤,整个店面一股逗比风扑面而来。
“嘿,韩哥,这里!”林浪的声音传来,韩潇顺着声音看过去,那小子已经拼了一张大桌,周围坐满了人,目测大概十几个。
林浪身边有个空位,韩潇走过去坐下,这才看到林浪身边坐着一个女生,长得挺娇小的,感觉他一把就能捏死的那种,而林浪正拽着人家的的手在看手相。
等他说完,韩潇才皱了皱眉,拉着林浪小声问,“新女朋友?”
林浪不知道他韩哥怎么突然关注起了这方面,有些诧异,毕竟韩潇在他眼里,是属佛的,还是以杀成佛的那种,打人威猛,长相也是帅的一逼,他搂紧了韩潇的肩膀,小声说,“韩哥,我给你说,你就算想下凡成人,也别抢我的,君子言,朋友妻,不可欺。”
他说的一本正经,韩潇懒得搭理他,把他的手从肩膀上甩下去,就是奇怪而已,毕竟高考之后的暑假,林浪都还在跟他那个学霸女朋友约会来着。
韩潇端着啤酒杯一口灌下,林浪有些诧异,好像这才看到韩潇脸上的“彩”,问,“韩哥,你要不要这么猛?你是今天去报道的吧,这就干上了?”
韩潇打架猛,无败绩,这也是他高一就打算狠狠抱紧的大腿,顺便跟着韩潇威风了整个高中时代。
韩潇听他提起这茬就感觉膝盖疼,他被人叫了十几年的哥,大学报道第一天就栽了个从没栽过的大跟斗,脸跟膝盖都是十级疼痛。
正在此时,烧烤来了,一众人干杯的干杯,韩潇高贵冷艳我不好惹的姿态摆的特别足,除了林浪能跟他说几句话,周围的人除了最开始自我介绍一下喝了一杯,全程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韩潇的心情大概真的特别不好,除了吃烧烤就是喝啤酒,明天就是军训,听说国庆后才正式上课,他就觉得无聊,整个大学都无聊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韩潇转念一想,他这十八年,除了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候,没有一刻是不觉得无聊的,好像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似的。
就算韩潇“生人勿进”的姿态摆的很足,也有人挡不住这张脸的诱惑。
一个女生跟韩潇身边的男生换了座位,大着胆子上来要联系方式,韩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压根儿没听见,还是旁边的林浪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干什么?”韩潇有些不满,就见林浪朝他旁边努了努嘴,韩潇转头就见一个女生一副要哭的模样看着他,活像他把她怎么着了似的,韩潇看见就烦。
他也没理,朝林浪说了声先走了,电话联系,就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门口还能听见林浪在为他给那个女生解释,解释个毛。
活着,就是这么的没意义,这么的无聊。
可是再无聊,再没意义,他也还是要活着,总要找到自己活这一辈子是为什么不是?
在他看来,他爹妈活着大概就是前面十来年打拼够了,未来就想把地球的犄角旮旯都想密密麻麻的走一遍。
而他十岁之前活的懵懂无知,十岁之后就想好好陪着奶奶,结果仍然没尽如人意。
韩潇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见不远处有个酒吧,直接走了进去。
高中的时候韩潇也进过酒吧,不过都是林浪家开的,真正进别人家的酒吧,韩潇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时间是晚上九点的样子,酒吧人很多,男女都有,就是气氛有点怪。
前面正中间有个舞台,装修还挺那么回事儿。
韩潇坐在吧台,随便点了一杯,反正他喝酒又不挑,吧台的调酒师留着流氓胡,看起来年龄还挺大,他把酒调好放在韩潇面前,问他,“你也是来看时添的?”
“啥?”韩潇以为自己听错了,调酒师又重复了一遍,“时添。”
“哪个时添?”韩潇有些不确定的问,因为他真的不相信自己会那么背时。
“除了锦川的时添还能有谁!”
韩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场愣在原地。
今天绝对不是他的黄道吉日,很可能是他的凶日,随便进个酒吧就能遇见这个让他被锦川校园贴吧荣誉置顶的罪魁祸首。
调酒师见韩潇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一副好像要打人的姿态,朝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韩潇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酒吧人的视为了“恐/怖/分/子”,随时都会捣乱的那种。
尖叫声传来,酒吧灯光变幻的暧/昧不明,“时添时添”的叫喊声比在锦川校园的时候更疯狂。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站在舞台上,肩背上挂着一把吉他,他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微长的刘海有几缕散在额前,拨吉他的时候,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舞台绚丽的灯光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强光下,那一瞬,韩潇感觉那个人好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一般,夺人耳目。
流畅的音符从他指尖流串而出,一个声音响起,“今天,时添演唱《拥抱》。”
现场女生们的尖叫更疯狂了,却又在时添正式拨动吉他的时候安静下来。
现场只有吉他声跟时添清隽清灵却又好像饱含故事的嗓音。
“寒冷的风吹动着热情的心,我们彼此寻找,彼此依靠,在黑暗中拥抱……”
歌词很长,可韩潇就记住了这么一句。
时添唱歌的时候没有看吉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双眼甚至有些空洞,好像周围所有的热闹喧嚣都不存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
一首《拥抱》,韩潇只听出了孤独。
以前音乐课的时候,记得老师说过这么一句话,“歌声,往往最能透露一个人的情感。”
韩潇已经忘了这句话是哪个老师说的,只是听时添唱歌,他好像本能的想起了这么一句来。
歌声,往往最能透露一个人的情感。
一曲歌毕,人群半晌怔愣,与其说是怔愣,倒不如说是沉溺其中。
时添面无表情的回了后台,一如既往的孤冷清高。
大概过了几十秒,现场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些女生甚至都听哭了。
☆、第 3 章
韩潇狠狠的灌下一杯酒,时添浑身沐浴在光里的模样让他心弦起伏,那空灵的歌声,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愣是让他听出了孤独与寂寞,还有……悲伤。
“操。”韩潇很烦躁,特别烦躁,又问调酒师要了好几杯酒,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破酒吧了。
等他烦躁的喝完,整个人的脸都是红的。
他出了酒吧,扶着外面的墙,表情恶狠狠的,好像随时都能一拳把墙上的瓷砖砸个坑。
他喝的有些晕,人脑在酒精的作用下,总会变得迟钝一些。
他扶着墙慢慢走,顺着酒吧这栋楼走到了侧面的小巷子里。
巷子很黑,隐隐有垃圾桶的臭味,只有巷口能照进来路灯昏黄的光。
他离垃圾桶远了一点,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抱住膝盖,把脸埋进了臂弯。
这是他小时候常做的动作,觉得不安的时候都会这样,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了以后,又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韩潇韩拳王。
时添看着身边慢慢滑下去的人,满身酒气,他本来想在这里抽根烟,结果这醉鬼好像打算在这里蹲一晚上的样子就觉得烦躁。
总有一种自己的领地突然闯进了陌生人的感觉。
“喂,你还要哭多久?”
突然的声音吓了韩潇一跳,那一如既往的冰冷,能跟冰块比一遭声音,却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韩潇顿时有种被撞破秘密的恼羞成怒,因为进来的时候太黑,他根本没看清巷子里有没有人,更何况,正常人谁没事儿在这黑不溜丢的巷子里站着?
特别是他说的话,哭?谁他妈哭了?
韩潇猛地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蹲太久脑供血不足,反正他就眼前一黑就往不知道哪个方向倒,狠狠的跟黑不溜丢的巷子小道来了个亲密接触,摔的膝盖跟脸都在疼。
旁边的人没出声儿,韩潇感觉自己的脸在扫地,整个巷子都被扫的“光洁亮丽”。
他摸索着,扶着墙站起身,就见面前一个身量跟他差不多高的人站在他面前,“啪”的一下摁燃了打火机,然后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明黄的火光下,韩潇看清了他的脸,利落的短发,冷漠的表情,火很快熄灭,只剩下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
韩潇:……
郾城绝对跟他有仇,锦川大学更是跟他有仇。
可是莫名其妙地,韩潇想起了时添的那句歌词,“寒冷的风吹动着热情的心,我们彼此寻找,彼此依靠,在黑暗中拥抱……”
虽然现在不是冬天,风也不冷,甚至带着恶毒的热意,可在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他就想到了这一句。
热情的心?
韩潇没有。
寻找?
寻找活着的意义算吗?
依靠?
小时候依靠的爷爷奶奶,现在,他依靠的是谁?
拥抱?
韩潇看着对面烟头火星的明灭,好脾气的没有发火,满身酒气的走到时添旁边,朝他伸出手,“给我根烟。”
时添什么也没说,拿出烟盒给了他一根,然后把打火机也递给了他。
韩潇是在奶奶死后学会抽烟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小巷的上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问,“听说你是全校盛名的基佬?”
他问的很直白,或者说韩潇根本不知道委婉为何物。
时添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问他,“你知道我们学校?”
韩潇觉得脸疼,难道要跟他说我他妈今天下午跪你面前了?拜你所赐第一天就被人/肉到校园贴吧还荣誉置顶?
韩潇真他妈说不出口,只感觉这个叫时添的一本正经的莫名其妙让他很没面子,特别没面子,里子都被这丫的狠狠的踩了,踩了不算还狠狠蹂/躏。
他狠狠的吸烟,仿若烟就是时添那个欠扁的人。
时添站在他身边,整个人都是云淡风轻的冷漠,好像并不在意韩潇的回答,他抽完,背着吉他就朝光源处走。
韩潇把烟往地上一丢,狠狠的踩了一脚,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走出小巷,他下意识的往之前出来的那个酒吧看了一眼,三个大大的英文字母做名字,刺的眼生疼。
GAY。
他只是好奇了一下名字,却没想到,把自己炸了个外焦里嫩。
他竟然去了同志酒吧?
这里竟然还有同志酒吧?
韩潇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路上还有女生朝他拍照。
韩潇:……
“操。”他狠狠的骂了一句,只想快点离开这糟心的地方,突然又后悔刚刚自己傻逼了,那个叫时添的就站在他旁边他竟然还问人家要了支烟,他应该把他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回到锦川大学,已经快十二点了。
宿舍楼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关灯,反正整栋楼都灯火通明。
韩潇回到702,整个人都感觉是虚的,糟心,太他妈糟心了。
他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下午见过的室友正在泡方便面,打游戏的那个室友还是在打游戏。
“你去喝酒了?”苏涣坐在他旁边,关心的问,一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
“嗯。”韩潇感觉自己头疼,特别疼,怀疑那个同志酒吧卖的假酒。
“那个,明天你们不是军训吗?老师说你没去集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苏涣给了他一张A4纸,上面是军训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还有两套军训服。
韩潇接过随手放在一边,反正他也不打算去。
“那个……”苏涣嘴里“哧溜”完一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