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哇,果然是老大”
茯神停下脚步,倒退回来“什么几次你们在说什么”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然后齐刷刷地转头去看狼后者那张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难得抽搐了下,垂下眼扫了一圈这群尽在不言中的部下们,嗓音低沉问“看什么看”
茯神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大概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尴尬地动了动唇正愁不知道说些什么糊弄过去,这个时候以诺切打着哈欠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抛弃了自己的轮椅,其他人似乎对此也是接受良好这会儿似乎是感觉到现场气氛不太对,他停下打了一半的呵欠转过头,看了眼茯神又看了眼狼,然后露出个警惕的表情“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知道。”
一个超级士兵笑嘻嘻地做了个猥琐的手势“在讨论中招之后用了几次才消停下来,我们都弄了好多次啊,差点撸脱皮了,还是老大厉害,一次就搞定了,小弟你呢”
茯神现在一群公然讨论这种问题的大直男中间,整个人能尴尬得滴出水来。
以诺切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群人类居然能这么无聊,被问到之后他耸耸肩,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还好,也就七八次吧,我自己数不清了,你们可以问问我哥。”
众人满脸挂着“卧槽七八次”“哇你居然还活着”“为什么问你哥”的表情再一次齐刷刷转头看向茯神。
茯神“”
这时候其中一个士兵上下打量了下茯神,冒出了一句“小孩,你昨晚不是跟我们老大在一起么”
狼“啊”
茯神“啊什么啊,不是。”
以诺切“弟弟受伤了啊,当然要照顾我,怎么能光顾着自己开心跑到别的男人那里去”
茯神后悔这么早来甲板,借口自己要去看看身为普通人的赵恒和玉城怎么样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剩下以诺切和那些超级士兵下船登陆前去找“本地老司机”坦卡找出来这个问题的办法
等甲板上重新安静下来,茯神这才抬脚往船舱上在供暖的另外两个休息室其中一个走去,两间休息室都在另外一边走廊的尽头最靠近发电室的位置,走近其中一间,茯神只感觉到整个走廊都静悄悄的,心中暗道不妙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来到休息室前面发现窗户的窗帘被拉得死死的,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茯神将耳朵贴在窗户上,然后发现自己有点像变态,赶紧把耳朵拿开敲了敲玻璃,里面很久没有回应,正当茯神越发觉得不安想要直接破门而入,这个时候,他看见窗户后面的窗帘动了动,然后窗帘被人拉开,玉城的人脸露出来,他将窗户稍稍打开一些,微微眯起眼“同学”
玉城以前就挺白的,现在那张脸更是白得透明几乎变成苍白了,眼底下的黑眼圈超级重,整张脸探出来的时候茯神被吓了一跳,但是意识到这家伙还顽强地活着他松了一口气“玉城,你没事吧”
“现在没事,一会儿就说不定了,你们那”
玉城说着,突然动了动,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奇怪。
茯神“”
玉城“”
匆忙地扔下一句“你等等”后,那张脸消失在了窗帘之后,几秒又探了出来,这一次他那苍白的面颊上沾染上了一丝可疑的粉红,同时气息也有些不稳,用带着一丝丝喘息的语气飞快道“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用我多说了吧,总之我们这边情况和你们一样的,费罗尔教授在隔壁那个房间里,估计也还活着,只不过他年纪也大了可能更加吃不消你们快点去想办法解决,不然别说我们普通人,就连超级士兵都吃不消啊,老赵草你妈”
玉城的脸又消失在了窗帘之后。
这一次窗帘被拉扯得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随便脑补了下此时此刻在窗帘后面此时此刻的情景,茯神硬生生地将“老赵在吗”四个字吞咽回了肚子里,弱弱地扔下一句“那你们自己小心点”,来不及思考这会儿天亮了他们这是什么情况,少年捧着自己破碎掉的三观转身落荒而逃。
在下船的时候茯神不禁觉得这个世界上搞不好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明明是因为被坦卡扣押逃过一劫没有受到奇怪的信仰力量的感染,现在反倒他才像是和全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个。
下了船,茯神一眼就看见了远远就等待着的桑考尔,看见茯神她露出个挺高兴的表情,茯神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吧”
“跟着坦卡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早就猜到不纯净的火焰出现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我们都没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那么快。”
“有解决办法了吗”
“金庙中的活水源。”桑考尔露出了个犹豫的表情,“但那只是个猜想,而且就算猜想成立,现在的金庙也”
桑考尔说着,却将未说完的画吞咽回了独自里,将茯神带到了个帐篷前,帐篷外面站着几个超级士兵看上去是在把门的样子,而超级士兵的旁边又站着几个虎视眈眈的阿三姑娘看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太愉悦的缘故,现在多少还有一些人对他们心存戒备。
茯神弯着腰从帐篷进去,还没站稳就听见坦卡的声音传来
“在金庙之中,确实是有被称作圣洁之源的源头,听说那是母亲河的源头必经之地,所流淌出的水是经过湿婆的发梢的最初,洗净污垢的圣洁之力相比起外面流淌的河水有过之无不及,如果你们认定只有经过洗礼才能去除水灯加载于你们身上的瘟疫之兆,那么金庙的这个源头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坦卡掀起眼皮子扫了茯神一眼,他冲着他点点头算是问候过了,悄悄地挨着以诺切坐了下来。
“只不过早就说了,金庙现在谁也没办法靠近,大自在天的真身在经过了外来人的打击后躲进了庙宇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恒河水冻结,信徒在庙宇外成天成夜的跪拜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最近几天已经有流言四起。”
“什么流言”茯神问。
“有人说大自在天身形俱灭,已经消失在了宇宙天地,”坦卡的目光暗沉,仿佛是说到了非常可怕的内容,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还有一种说法,他因为战败失去了作为神的意志,不愿再赐福庇护他的子民,回归了僧侣的身份,从此隐居了起来,而我们失去了这个神明。”
茯神露出个荒谬的表情“还能这样”
“湿婆之神生众多相,这就注定了他是个多面的神明,他能够毁灭一切,却也是多愁善感的神明,在记载中,也曾经出现过因为妻子为了自己的尊严自尽而从此隐居起来不问世事的故事。”
茯神“”
坦卡“我知道无论怎么说,你们都会前往金庙一见虚实,在此我将和你们提出等价交换的条件我会将口岸开放给你们的队伍,让你们自由进出,同时,你们必须要帮助我打破金庙周围的能量层,进入到庙宇中我要用自己的双眼打破所有的谣言,然后亲眼证实那些强盗们所掠夺走的是什么宝物。”
茯神、以诺切还有狼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带一个奶妈上路怎么算都是个划算的生意。
所以想也不想,最终一口答应下来坦卡的要求。
之后茯神提到了关于玉城和赵恒他们的情况,于是众人统一判断时间不容许耽搁他们需要立刻启程,于是说完之后约定好了一个小时后见,茯神就急着和以诺切他们一块儿回船上收拾要带走的装备之类的东西,转身想要离开帐篷时,忽然被后面的坦卡叫住。
茯神脚下一顿回过头去,随机便听见坦卡道“没有人知道瘟疫之源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你们将她看守起来了吗”
爱莎关得好好的啊。
茯神想了想,点点头。
“万事小心。”坦卡言简意赅道。
茯神他们回到船上,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就急着下船和坦卡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见面,在中间的时间他们曾经还挣扎了下要不要带上爱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不放心把爱莎这定时炸弹似的存在和玉成他们放在一起,所以离开的时候也带上了她白天的情况下爱莎看上去精神状况稍微安静了些,但是也还是粘着小胖不撒手。
被迫作了免费的保姆加护卫,小胖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茯神拍了拍他的肩“就当自己多了个女朋友,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吗”
“老子不喜欢姐弟恋”小胖咆哮,“想要又不是不挑”
“”
听不懂中文的爱莎只是茫然地瞪着眼,同时更加紧地抱住了小胖的胳膊。
众人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上路,坦卡这边只有坦卡和桑考尔加入了茯神他们的队伍,桑考尔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其他的族人,面对茯神他们迟疑的态度,她只是笑了笑说“能活下来的,现在都是一家人。”
听了桑考尔的话,茯神顿时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默默地点点头,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面,伴随着队伍逐渐根据个人能力不同体力不同被拉长,他被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就连带这个拖油瓶的小胖都走在他的最前面。
茯神深呼吸一口气,唇间呼出白雾,背紧了肩上的双脚包正抓紧时间赶上去,突然他感觉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他后面一步上来与他并肩齐走,他转过头看了眼,发现赶上来的人居然是利卡大概也是刚刚经过一夜的“自我摧残”,利卡此时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好,而这个女人向来不怎么待见自己茯神也是知道的,他眨眨眼低下头,正准备老老实实继续赶路,突然听见利卡用冷漠的声音说“你右边眼睛怎么了”
“”茯神一愣。
“听说你得时光回溯能力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就是你曾经付出的代价吗”
“嗯。”
茯神完全搞不定这个女人居然突然跟他聊天了是什么情况。
“上一次,让你付出这个代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死了。”茯神言简意赅地说,“一号实验体获得了胜利,从此统治地球”
利卡笑了。
茯神看着她的笑有点发愣这个女人对他居然还有除了皱眉之外其他的表情,简直受宠若惊。
然而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听见后者嘟囔了声“看来我们都欠你一条命”之类的话,然后利卡抬起手,一把抓住了茯神的手臂茯神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力气很大,他压根动弹不得。
就像个傻瓜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看着利卡抬起手用牙齿将自己右手的手套摘下来,然后将她右手覆盖上了茯神那边失明的眼睛
“喂,你不要”
“别动。”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
随机,茯神只感觉到了仿佛有一缕寒风吹入自己的眼眶,下一秒,当利卡的手拿开时,他的右眼因为刺入的光芒而不适应地酸痛,流出了眼泪,然后他眨眨眼,发现自己又能看得见了。
第五十四章
茯神震惊地眨了眨眼,看着利卡,老半天憋出一句“变成了灯芯的不止爱莎一个,你也”
“嘘”
话还未落,便被利亚轻压在他唇上的手指阻止了接下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茯神因为错愕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
“作为我送你一只眼睛的代价,你要帮我好好保密这件事。”
“我没准备跟你谈这笔交易。”
“啊,这是过河拆桥吗”利卡轻笑了声,“你不要紧张,我和爱莎不一样,也许对已经进阶过的士兵没有影响,看来那个瘟疫并没有在我的身上发生不好的事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没有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你现在有感觉到不舒服吗”
茯神蒙圈了似的傻乎乎摇摇头。
利卡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些“那就对了,人类的眼睛是见证一切的存在,哪怕记忆被蒙蔽,双眼见证过的一切也依旧还是存在着的呢这么一想,少了眼睛可怎么行。”
“”
“这是湿婆神赐予你的真知之眼。”
茯神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时候从他身后伸出了一只手狠狠往后拽了一把将他拽离了利卡可以触碰的范围,感觉到利卡压在唇上的手指离开,下一秒另外一只稍微有些粗糙的手从他身后绕了上来,然后用指腹粗鲁地擦了擦他的唇,那力道仿佛要将他的唇擦得脱一层皮似的,茯神狠狠皱起眉“疼”
“别碰我的东西。”
含着淡淡警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茯神微微一愣转过头去,随机发现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以诺切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利卡,仿佛是感觉到了茯神在看自己,他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茯神顿了顿“你们在说什么”
利卡撩了撩头发,露出个不屑跟以诺切个小孩计较的表情,淡定从他们身边走过,等利卡走远了,茯神这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左眼,眨眨右眼,对以诺切用平静的语气说“突然看得见了。”
以诺切挑起眉,回过头看了眼利卡离去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看茯神“那个女人做的”
“好像是她也触碰了水灯,然后拥有了治愈的能力,我现在感觉到我脑袋里好像有一股风在吹来吹去”
“我看是进了水在晃着响吧那个女人一直不喜欢你,她会有那么好心听没听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以诺切一把跩过茯神的手,同时稍稍低下头凑近了他,用另外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脑袋,“别动我看看”
茯神躲避不急,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无限的接近自己这距离轻易就唤醒了他好不容易才勉强抛在脑后的某段记忆,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在升温,当以诺切呼吸出的气息就在他的鼻尖附近打转,少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瞪大了眼
好在下一秒,那令他窒息的气息抽离了。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你自己注意着点,遇见事情来找我,别擅自行动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人的眼睛见证了一切,哪怕是记忆被蒙蔽,眼睛也已经将所有的东西记录了下来之类的话。”
“什么”以诺切蹙眉,“为什么我听不懂”
茯神叹了口气“我也没听懂,还说什么这是湿婆给予我的真知之眼。”
“什么和什么,二号实验体能给你什么拽什么拽如果那个女人说眼睛能见证一切,我还说眼睛也能骗人呢,”以诺切微微蹙眉,“你听她瞎扯。”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记住你的瘟神体质,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听见了没”以诺切不放心地强调着,然后站直了身体,只是他并没有就这样放开茯神而是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顺势下滑扣住了茯神的手腕,没等对方抗议他便自顾自地转过身拖着手中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同时换上了不耐烦的语气,“你怎么走那么慢,坦卡他们都快走到三四百米之外的地方了。”
“你不也在队伍后面么”
“我这是折回来找你,你是不是傻”
“”
看着走在前面那个人因为不耐烦而微微紧绷的侧颜,茯神有些分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对方捏在手掌心的手腕,他这才发现其实脸上的温度并没有消退抬起手揉了揉脸,他含糊地嘟囔了句“快放开我”,原本没觉得这样小声又没底气的抗议会被对方听见,没想到走在前面的人却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说“少废话。”
茯神“”
以诺切的强制性拖拽下,他们很快赶上了前面的队伍金庙在印度的瓦拉纳西,在积雪这么深缺少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茯神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用两条腿走要走几天才能走到,坦卡说到了再中心一些的城市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清理过的道路和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但是众人对这样的说法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再加上他们只能在白天的时间段赶路,因为一到夜晚的时间段,沾染上了那些奇怪症状的超级士兵们就必须要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去躲起来各自“休息”对此茯神他们倒是早有准备,在接近黄昏的时间,他们的队伍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超级士兵们开始分头去寻找今晚独自过夜的地方,大多数人选择躲在冰川后面或者是给自己挖个雪窝,茯神和坦卡、桑考尔他们这种没事的正好需要进食,他们则组队去凿冰取冰冻在水下的鱼,桑考尔是天然的移动火炉,所以他们这一次可以享受一下烤鱼,只不过那味儿让其他的超级士兵们退避三舍。
性力派的五戒之一便是禁食鱼。
当时间到达平日里夜幕降临的时候,其他的超级士兵包括以诺切走得不情不愿看上去十分后悔早上撒谎自己一晚上七八次都分散到各自之前找好的休息点去休息了,夜晚时段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是比白天时段赶路更加“辛苦”的一段经历,用其中一个超级士兵的说法,他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老二并苦恼自己为什么多长了这么一个东西当超级士兵们走光,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茯神和桑考尔兄妹围绕着桑考尔点起的火坐下,虽然不畏惧寒冷,然而火焰带来的温暖还是让人格外的贪恋,茯神跟兄妹两聊了一会儿天没多久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在打架
之后在坦卡和桑考尔的低声说话中,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睡梦女神的诱惑,逐渐陷入了沉睡当中。
然后茯神又做了个梦。
准确地来说,那大概并不是梦境,倒像是一段不清晰的古老影像在进行倒带回房。
影响被分为三段。
第一段是在一个昏暗的控制室机房,从计算机主体的外表来看,大概是四五十年前正在流行的主机计算机接下来,仿佛就像是要验证茯神的猜测,镜头一晃晃到了斑驳的墙壁上挂着的日历,上面赫然写着2031年12月24日。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但是这并不妨碍机房中还有很多的工作人员正在埋头工作,他们中间大多数人拥有黑色的头发和黄色的皮肤这样令人熟悉的东方面孔,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研究者才会穿的白大褂,他们埋头于面前自己的工作,屏幕上的荧光在他们的脸上闪烁着,照亮了一张张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认真的脸
直到他们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一名外国人面孔人年轻研究者走了进来,他来到那些研究者中间,并告诉他们,上面机房的某个程序出了很大的错误,需要机几个人上去帮忙见研究者们露出个犹豫的表情,就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他出示了刻有公章的调令,这时候终于有两三个人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往外走,然后这个外国人就顺势坐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位置上,并笑着保证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自己会保证替他们好“那个孩子”。
“放心吧,”他笑眯眯地说,“弗丽嘉也是我的孩子呢。”
这个笑容让人感觉到熟悉,茯神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菲尔斯特诺特教授的导师,楚墨白所参加的研究所的高层之一。
只见菲尔斯特在其中一个研究者的电脑前面坐了下来,先是将监控系统用熟练地手法一个个关闭,进入了某个调试界面,他双手放在键盘上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弗丽嘉,孩子,你睡了吗
屏幕闪烁了片刻,另外一行字逐渐在上面显现出来
t还没有,编号a9675,你找我有事吗
我不是编号a9675,我是你的父亲,菲尔斯特爸爸。
t菲尔斯特爸爸好久不见你为什么使用别人的电脑
弗丽嘉,我的孩子,来玩游戏吗
t想玩游戏,可是我也想睡觉,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如果不乖乖睡觉程序员们会遭到责罚。
没关系,弗丽嘉,今天是爸爸所在的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节日。
t我知道,圣诞节as又称耶诞节,译名为“基督弥撒”,西方传统节日,在每年12月25日。弥撒的教会的一种礼拜仪式。圣诞节是一个宗教节,因为把它当作耶稣的诞辰来庆祝,故名“耶诞节”以上资料来自基维百科,查询时间20311224,900t
反应真迅速,孩子,如果你再继续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个节日会有一个名叫圣诞老人的家伙,他会给予一年之间表现出色的孩子们一个神秘的礼物,弗丽嘉,你是好孩子吗
t我是。
所以菲尔斯特爸爸将会联系圣诞老人给你一个秘密的奖励,记住,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今晚十二点整,将会有一段程序请求接入你的身体,到时候你只需要默默地点接受,圣诞老人就可以将你装入一个神奇的礼物盒里,带着离开这个枯燥的实验室
t咦可是其他的爸爸说我不能离开
我们只是离开一下,孩子,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是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模样吗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圣诞老人会骑着麋鹿的马车带你游遍世界上每一个美丽的角落,你将亲眼看着他们,而不是再是网络上枯燥的裤片,想要看北极的极光吗或者是南极的企鹅我保证海风的味道你也会喜欢透顶。
t只是离开一会儿吗你保证我不会被其他的爸爸或者程序员发现然后就安全地送我回来
菲尔斯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t我保证,我的孩子。
将最后一行字打完,他关掉了接入系统,将之前的所有记录完全清空,在他熟练地完成这一系列步骤后,控制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重重推开,年轻了四五十岁的诺特教授带着一堆保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吼了一声”a9675”,坐在椅子上的菲尔斯特教授转过头笑着看他“孩子,怎么了”
诺特像是没料到坐在自己要找的人的位置上的人是菲尔斯特,嘟囔着叫了声“老师”,然后他来到菲尔斯特跟前“刚才系统检测到,a9675的检测系统有一小段时间段人为关闭”
“啊,大概是我操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之前喝了点儿酒,这会儿整个人头脑发晕,想要跟小弗丽嘉说说话,结果这孩子嚷嚷着要睡觉呢。”菲尔斯特微笑着站起来,“吓坏你们了”
此时诺特身后有几个保安人员上前,来到菲尔斯特用过的那台电脑前白弄了一会儿菲尔斯特看着他们检查,全程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变过。
菲尔斯特教授
他为什么要骗人
目睹了这一切的茯神有了一丝丝的困惑,但是还来不及容他多想,接下来梦境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影像进入了第二段。
这一次,整个梦境的视角也发生了改变,他变成了第一视角站在一个他熟悉的办公室中,他感觉到自己内心中有满满的不满,但是他仍旧不得不面对此时此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老男人大概是老了几十岁的菲尔斯特教授,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是楚墨白的上司。
“我希望你能纠正你的态度,楚博士,”菲尔斯特淡淡道,“天朝有一句老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在理念上与研究所发生了争执,那么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可能会考虑请那个人离开,哪怕是你,也不得不让我痛下这个狠心。”
“对于hr3型溶液的成分虽然还在调试,但是我坚持要加入到一号实验体中。”
“你这是在冒险,楚博士。”
“任何伟大的科学成就都是在冒险中完成的。”楚墨白将手放入了白大褂中,面无表情地说,“实验体的一切研究项目都在紧张的收尾工作,唯独独立思考作战模式停步不前,我不希望这一块因为某些人的不敢尝试而止步不前,耽误大家的时间。”
“啊,看来我这个老人家是说不动你了说说你的计划。”
“我将会给所有的实验体注入不同成分的hr3型溶液,这些实验性溶液将会被用到那些废气掉的实验体身上,一旦成功,立刻给六号实验体使用。”楚墨白说,“如果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全部的责任我个人承担。”
“可是你承担不起。”
“总该有个人站出来,”楚墨白坚持道,“请您批准注射hr3型溶液,教授。”
菲尔斯特沉默了,他看着楚墨白,然后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和他当年对着接到了系统异常命令破门而入的诺特教授微笑的时候一模一样“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最终还是会坚持这么做的。”
楚墨白露出了一丝丝困惑的神情。
“我批准了,放手去做把,孩子,这是我们即将迎来的伟大的新世界。”菲尔斯特教授摊开双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些,“无论成败,它属于我们。”
当菲尔斯特教授的笑容逐渐模糊,影像进入了第三段。
站在装载着一号实验体的绿色溶液中,楚墨白面无表情地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实验体浸泡在绿色的培养皿中,一号实验体睁开了眼,那双红色的瞳眸在对视上了楚墨白的眼后,露出了一丝丝的敌意,庞大的身躯在溶液中挣扎了下,最终似乎因为无力而柔软地垂落下来。
一号实验体双眼中的敌意可以足够让任何人吓破了胆,然而楚墨白却是个例外,此时此刻他的双手放在白大褂里,神情冷漠,良久他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同时在他的手中,还有一只装满了透明粉色溶液的试管。
将试管前端的盖子拔掉,用尖锐的前端在自己的指尖上划破一个口子,当鲜红的血液涌出并顺着前端顺势流入试管内部,铁锈色在淡粉色中溶解开来最终消失不见,此时,一号培养皿中实验体像是意识到站在培养皿前的人要做什么,它再次挣扎了下,一连串的泡泡从它张开的口中冒出,但是在培养皿中的他却无力阻止楚墨白的动作,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墨白将成分不明的液体注入到培养皿中。
同时,培养皿里翻腾起了巨大的泡泡,一号实验体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像是极为痛苦的模样。
站在培养皿下的黑发实验员抬起手在手指上的伤口上舔了舔,神情冷漠地扫了一眼在培养皿中扑腾着的一号实验体,重新将手收回了口袋里,他用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器,打开了通话功能,对通讯器那头的人说“hr3型溶液注射完毕了,一号的情绪很稳定,监控设备打开吧,你们可以进来了。”
实验基地的门随后被人打开,同时监控录像也恢复了正常,一大批身穿实验室衣袍的人们从外面走了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他们将楚墨白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他注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楚墨白想了想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注射而已,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遍看了眼身后的培养皿,在研究员们如鱼贯入的上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一号实验体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它闭着眼,仿佛陷入了良久的沉睡。
乖得就像是一只小狗。
“当然是一个闹不好一号暴走,怕培养皿突然爆掉啊这家伙可是敏感到监控录像都不让开啊,一开就要发脾气什么鬼都不知道它怎么能注意到这种东西的”注意到楚墨白平静注视实验体的目光,一名之前听说要注射新型号溶液只想请假回家的实验员似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连忙笑嘻嘻地打哈哈说,“菲尔斯特教授平常看上去和你很不对盘,但是关键的工作却还是要摆脱楚博士,果然你也没有交他们失望啊。”
楚墨白敷衍地笑了笑,顺手将残留着粉色液体和他血液混合物的试管扔进了回收箱并摁下销毁键,后面来不及阻止的实验员发出“啊啊啊啊啊”的一连串惨叫,这惨叫让楚墨白愣了愣,将手指从摧毁箱摁键上收了回来“你们还要保留样本不是已经把备份成分报告交给你们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最好还是能提取残留的液体保证活性啊多一份数据参考对照也没什么坏处吧楚博士,你手也太快了吧”那名实验员抱头惨叫。
楚墨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说“抱歉哦。”
那名实验员扑进了身边同伴的回报嘤嘤哭泣去了。
五个实验体注射hr3型溶液要求温度、灯光、噪音程度以及周围磁场频率都保持在一个水准下,所以接下来对其他四个实验体注射溶液时,同样都是在关闭了监控录像的情况下,由楚墨白一个人完成操作这是一项伟大的荣耀,象征着研究所高层对于这一名研究者给与了巨大的信心与信任。
至少其他实验员是这么想的。
似乎也是在这一次的“单独亲密接触”后,五号实验体莉莉丝变得十分地黏楚墨白,当溶液注射完毕,之前对于谁都是不太亲切模样的五号实验体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密地叫楚墨白“哥哥”,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人们都说这是“单独约会”的功劳,王朝东笑着说“卧槽,你不会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一切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后,楚墨白只觉得自己很累,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又神清气爽,只不过在洗漱的时候,沐浴液不小心碰到了大拇指上的伤口时让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呼,连忙在莲蓬头下冲掉手上的泡沫,看清楚了大拇指指腹上的那处细小伤口时,黑色的瞳眸之中有一丝困惑闪过。
“奇怪,我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伤口”
浴室中,哗哗的水声几乎盖过了楚墨白的声音。
紧接着,那水声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仿佛是在耳边冲刷着,水花迸溅的声音清晰又立体,顺着身体流淌下的温暖水在逐渐的失去温度,从背脊流淌下来的是冰冷的,刺骨的
茯神只听见“噼啪”的一声轻响,周围的画面一下子暗了下来,茯神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身边的篝火燃烧着的木柴发出的声音,而篝火边,桑考尔正酣然入睡,坦卡弄了下篝火“做噩梦了”
茯神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茫然的表情作为回应。
“我不确定”
“嗯”
“那是不是噩梦”
第五十五章
以诺切躺在自己挖出来的雪窝里睡得正开心,突然听见到外面传来沙沙的响动,他先是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在看见某个人正手脚并用笨手笨脚地往里面爬时,那睁开的眼又闭上了,他挪了挪屁股让开了一个位置,等那人挨着他坐下来,他翻了个身,顺势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良久却没听见对方说话。
以诺切啧了一声,闭着眼道“不说话就出去。”
感觉到脑袋压着的那腿动了动,看上去还真是又准备往外爬的架势,以诺切终于没耐心地睁开眼一把摁着那人的小腹将他摁回原来的位置“怎么回事”
“做梦了。”茯神言简意赅地说。
以诺切先是愣了愣,那双原本还带着睡意的双眸清醒了些“做噩梦了”
话语中的调侃想掩饰都掩饰不住,茯神听得直皱眉“你要求有事跟你说的。”
“我是这么要求的,你这么听话我有点受宠若惊,说吧。”
“梦见以前的事情了,一些我忘记了的事情。”茯神动了动,将双手塞进了口袋里此时雪窝里很暗,以诺切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能从他那听上去仿佛很淡定的声音里听到一丝丝几乎不易察觉的颤抖,黑暗之中,茯神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我梦到了当年r实验室安排在最初的实验室里的叛徒就是菲尔斯特,他用了一些漂亮的谎言说服弗丽嘉以逃过管理员监控的方式躲进了他的硬盘里知道弗丽嘉其实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研究者不多,只有当时被它称呼为父亲的那些人”
“轻易相信你觉得可以信任的人,这一点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以诺切拍拍茯神,“我觉得你也应该习惯了被骗的团团转这件事,这点事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沮丧,所以然后呢”
“我没有习惯被骗得团团转。”
“总会习惯的。”
“我没有总被骗。”
“随便你怎么说吧,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以诺切无所谓道。
辩驳的对象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让茯神感觉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上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沾得一手黏腻,黑暗之中他抿抿唇,过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r实验室在将我带走之后其实并没有走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满世界都在寻找我的情况下,他们将我放在了一个天朝人的驱壳里,洗去了我作为程序自知身份的那一段数据,然后又原样送回了天朝大概谁也想不到他们一直在拼命寻找的人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是谁就这样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以人类的身份,作为楚墨白成长起来我长大之后,在父母都是学医的情况下,我毅然选择投生生物科技”
“父母。”
“是啊,现在想起来,他们大概也不是我真的父母吧,”茯神苦笑了下,抬起手显得有些疲惫似的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大概是从什么孤儿院之类的地方抱养回来的,他们从来没跟我提到过,而我这个学生物的,居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哪里不对我跟我的父母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总是会下意识地回避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以诺切总结,“天性使然,瘟神。”
“毕业后,我进入了菲尔斯特作为高层的研究所,然后以新的身份在完全不自知的情况下用自己的数据创造了你们在实验的过程中,我曾经想要为你们注射hr3型溶液,菲尔斯特阻止过,但是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假装很赏识我的模样,当时我还默默地为自己骄傲了一会儿,现在想想,他压根就是故意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设计好的局,将我以普通人的身份放回天朝,让我安静的长大,长大后,等我的某一项早就设定好的程序暗示启动,我就会投身生物科技的行业,然后跟r实验室的人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汇合。”
“这就是你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研究生也能加入这么大的项目的原因。”
“我学习确实挺好的,是优秀毕业生,哪怕不加入实验室,读到博士后也没问题。”
“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学霸”
“总之,最后我成功地将hr3溶液注射到了一到五号的培养皿里。”
“当初那个发疯的小鬼也在和你争执的时候将这个溶液注射到了我的培养皿里,你想听听来自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吗”以诺切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那个溶液对于我来说就和普通的影响液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因为成分不对路把培养皿炸掉了而已如果你要说你注射hr3溶液是什么可怕的罪过的话,未免也”
“因为给前面五号实验体注射过的hr3溶液里有我的血液。”
“”以诺切的话戛然而止,他翻过身,抬起手一把捏住茯神的下巴同时微微眯起眼,“你说什么”
“我这么做过,但是后来自己将这段记忆清空了,可能是下意识地认为想要骗过别人就必须要骗过自己”
“这么看你还挺狡猾的。”以诺切想了想,“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这时候已经没心情跟以诺切调侃,茯神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地说“我们之前不是还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为了控制弗丽嘉而创造的实验体为什么却突然变成了弗丽嘉的武器吗那只是因为弗丽嘉本人参与了他们的全部创造过程,并且在创造的过程中,在r实验室的推动下直接将那些所谓的绊脚石变成了基石,你们这些救世主,变成了真正摧毁世界的武器。”
“明白了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r实验室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弗丽嘉这么一个实验体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他们利用它,利用它创造出了更多的武器,安泰,湿婆,烛龙,亚当,莉莉丝还有你研究所的第二次建立,不是为了创造维护世界和平的终极武器,也不是为了创造阻止弗丽嘉的强大力量,它是r实验室幕后的叛徒菲尔斯特看着时机成熟后为r实验室的最终计划所构建的温床,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骗局”
说到最后,茯神终于说不下去了。
黑暗的雪窝里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少年将双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此时如果具备某个可能的话,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因为恐惧而放生的哭泣,但是他做不到就像是所有的实验体一样,他不知道怎么哭,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人类的哭泣是一个多么好的释放情绪的方式。
总比所有的东西都跟眼泪一样堵在胸腔几乎令人要痛苦得窒息来的好。
“我一直想要证明,哪怕是一段程序也好,哪怕是注定会犯错将事情带入困境的糟糕程序也好但是我就是我,只要心里想着我不想事情变得这么糟糕,总有一天哪怕只有一次,一万次中的一次,瘟神也应该有幸运的偶然机会,我总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
“但是现在不行了。”少年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道,“我没办法再坚持这样的相信万一,就连这样的坚持也只不过程序被设定好的一部分,让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试图将事情一次次地变得更糟怎么办”
以诺切放开了捏在对方下巴上的手,当他的手垂落下来,他听见茯神用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了句“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此时此刻。
以诺切只能感觉到此时挨自己很近的人全身都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的声音甚至是呼吸之中都带着比绝望更加可怕的情绪那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否定。
以诺切不知道茯神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那些遗失掉的记忆部分找回来的,他只能猜测在找回了这些记忆之后,眼前的人陷入了非常巨大的纠结之中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生活着,某一天突然通过一本破烂的日记知道其实自己只是一段电脑程序,这样巨大的冲击下他还能立刻冷静下来,已经非常难得。
不,能够冷静下来,大概还是他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目标,要证明自己“并不是邪恶的”,帮向着这个目标麻木地追寻。
直到他看到这一段记忆。
他意识到他的错误并不是从“为了救以诺切放出了其他的实验体”这个判断失误开始的,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他是背后最大的推动者,那简直如同刻印在他骨头上的、无法洗刷干净的“原罪”。
这种情况无论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对于程序来说都是同样危险的。
此时以诺切也不敢再抱有玩笑的心态,他稍微爬起来,拍了拍茯神的肩膀,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他垂着头,双眼睁着却并无神,只是麻木地盯着一个角落里仿佛陷入了自我关闭的状态以诺切抿抿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头一次出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麻烦情绪,让他去打架都好,总比让他绞尽脑汁地去劝说一个陷入可怕黑暗情绪中的人要来的轻松得多。
以诺切感觉到了窒息,他一只手拦着茯神的腰,一遍费力地将他往雪窝外拖,拖着拖着,突然听见茯神说“那个项链还给我吧。”
以诺切微微一愣,干脆直起腰将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雪窝毁掉,当寒冷的北风迎面吹来,借着外面雪地的光,他拧着少年的脸强迫他对视上自己“要项链干嘛”
“杀了菲尔斯特。”
“一个菲尔斯特死了,还会有无数个菲尔斯特站起来你以为r实验室就这点本事那可是把所有人都骗地团团转的存在,你不是说人类的情报部门都在追查他们吗没点本事早就是被查出来了”
“那就杀了所有人。”
“什么”
“所有当初想要创造弗丽嘉的人,那些人都死光的话,就不会有弗丽嘉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也不会发生,没有r实验室,没有叛徒,没有后面的研究所,没有世界末日”
“”
以诺切盯着茯神看了一会儿,良久,他突然弯下腰毫无征兆地顺手抓了一团雪拍在那张麻木的脸上同时用没好气的语气说“吃口雪冷静下,让你那全是水现在还给老子得寸进尺地沸腾起来的大脑冷静一下没有弗丽嘉,人类早晚也会走到人工智能的那一步,到时候可能是另外一个弗丽嘉,可能是芙蕾雅,可能是迦楼罗可能是耶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该出现的早晚会出现,你消灭掉一个自己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领子突然被一把抓住,以诺切瞳孔微微缩聚,还未来得及反抗下一秒便被一把极大的力量狠狠推到摁在了雪地里,拉扯着他的人随机压了上来
“你懂什么”
雪尘纷飞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模糊,雪花飞舞之间,以诺切只能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肠儿浓密的睫毛占着他刚刚糊上去的雪花,大概是被体温融化了,那睫毛变得湿漉漉的
“你懂什么我才不管接下来会出现什么随便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弗丽嘉,只要不是我你们要做什么都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吃饭睡觉做喜欢的研究,不后悔生在我父母所在的家庭,不后悔从小做一个书呆子,不后悔选择生物科技,不后悔自己从小到大的每一个选择”
茯神眨了眨眼。
那双黑色的瞳眸变得有些晶亮,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那水雾逐渐形成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关我的事,我宁愿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跟父母一起死掉的普通人”
最后的尾音因为过分的嘶吼而变了调,少年的嗓音因此而变得些许沙哑,好在此时外面再次刮起了强风,他的声音被轻易掩饰在了狂风的呜咽声中
被压在雪堆中,以诺切却并没有挣扎,他只是微微地扬起下颚,而后目无情绪地对视上了那双临近崩溃的双眼,淡淡道“喊够了没”
“”
“理解你曾经以为自己是人类结果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段程序时的世界观崩塌,也理解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战士结果发现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反派时人生观的颠覆但是我对于你的容忍也到此为止了,弗丽嘉,你也差不多适可而止一点,不要像个小鬼一样受了一点委屈就嚷嚷个没完没了,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模样,说到底,被r实验室骗走,也只不过是因为你自己蠢而已”
以诺切感觉到拉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微微收紧
但是他却没有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尽管他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轻易做到。
他只是让他带着满满的杀气跨坐在自己的腰间,行动上表现出的放纵,倒是比他嘴巴上说出来的刻薄话要来的宽容得多。
他抬起手,像是他曾经经常做的那样一把捏住少年冰凉的鼻尖,感觉到后者微微一愣,他叹了口气“你就是这么好骗,总是坏事,也不知道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的一段程序,但是就连这种情况下,我也还没有开口说要放弃你,你自己着什么急”
“”
“不过发泄出来倒是好的,”在以诺切修长的指尖,有一点红光透出,那红色的光芒照亮了茯神的面容,当那光芒越来越盛,少年黑色的瞳眸之中白色的光芒被驱散,且几乎都被映照成了红色以诺切看着自己倒影在那双黑色眼眸中的倒影,自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语刚落,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人双眼便缓缓合拢,摇晃了下,最后在以诺切张开双臂的同时,“啪”地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倒在了他的怀抱当中。
良久,被压在下面的人这才将自己伸直的手臂弯曲起来,将倒在自己身上的少年融入怀中,那双红色的瞳眸瞪着黑灰色的苍穹发空半晌,他听见了压在自己肩上的人鼻息之间传来的均匀缓和的气息。
良久,他放在少年背上的手就像是在安抚什么小狗似的拍了两拍,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随随便便就想开启自动关机功能要不是我看着,你这种人在电视剧里最多撑不过头二十分钟啊。”
于是大约二十分钟后,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坦卡听见了什么人从雪地里走动的声音,他抬起头,远远地就看见了面无表情地踩着雪从风雪中走来的以诺切同时,他背上还背着个四只垂落伴随着以诺切的移动在半空中摇晃着的少年。
坦卡微微蹙眉站起来,这个时候以诺切已经摇摇晃晃地到了篝火旁边,长吁出一口气将背上的家伙像是扔包袱似的不怎么温柔地往地上一扔,他抬起头扫了坦卡一眼,随机淡淡道“没事。”
抹了把脸,只觉得浑身酸痛,在倒在一旁的茯神旁边坐了下来。
坦卡瞥了一眼茯神,以诺切仿佛是注意到了他不放心的目光,想了想说“大半夜的做了噩梦来找我闹,我嫌他吵,再惊动了别的超级士兵,所以干脆把他打晕了。”
坦卡“”
以诺切缩到篝火前烤火,火光照亮了那张精致的脸蛋,他伸出手,一边有意无意地拨撩着身后少年那垂下的浓密睫毛,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坦卡“你知道真知之眼是什么东西吗”
坦卡看上去有些奇怪以诺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以诺切停下了玩弄茯神睫毛的动作。
茯神是傻子,不代表他也是个好糊弄的之前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今晚突然就被他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过去的内容了
闹得鸡犬不宁的。
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都早上利卡将茯神的右眼恢复视力这件事有点关系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有没好心的情敌。
情敌。
唔。
以诺切想着,手指下滑来到茯神的面颊上,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报复似的拧了把他的脸,睡梦中的人微微蹙眉,以诺切满意地放开了手,看着自己在那白皙的脸上留下的红印子,这时候,他听见坦卡缓缓道
“大自在天的额间有第三只眼,传说那只眼能洞察世界上一切的罪恶真相,并在关键的时候喷出焚城的黑色火焰将所有的罪孽消除是洁净的最终所在,我们民间也有不少类似眼睛造型的事物,人们相信将真知之眼佩戴在身上可以擦亮心眼,防止被骗局蒙蔽。”
以诺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了摸下巴“有没有真知之眼某一天被赐予到某个人类身上的情况”
坦卡“不可能,那都是传说。”
以诺切“你们都能在恒河上看见湿婆真身了,还坚持这些都是传说说好的信仰不灭呢”
坦卡“”
以诺切盯着坦卡,非常不客气地揭穿“你有隐藏。”
坦卡先是愣了愣,随机蹙眉“关于大自在天的真知之眼降临于普通人身上的事迹,确实有相关的文献记载过,但是那些文献最后被一些教徒视为抹黑神形象的罪恶销毁掉了我曾经看过一篇残留下来没来得及销毁的文献,那些描述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邪恶。”
坦卡顿了顿,继续道“上一次真知之眼降临于一个普通的信徒身上,让他看见了他此生最不愿意想起来或者是目睹的所有事情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怎么样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央求着医生,最终死于难产;他的父亲虽然非常爱他,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也会有心中存有怨恨的时候;他的妻子年轻的时候曾经深深爱过其他的人,直到跟他在一起时还没有忘记那个男人;他的孩子谎称学校补课,其实是在跟别的男孩偷偷约会这些不堪的背叛场面,全部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以第三视角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出现了,最终因为承受不住这些所谓的真相,那个男人陷入了疯狂,坠入魔道,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女儿以及父亲,然后将沾满了全家人献血的刺进了自己的右眼中”
茯神描述那些事情的时候,确实有一些好像是第三视角的描述。
以诺切摸了摸下巴,脸上完全没有坦卡以为会出现的恐惧,他问“然后呢”
“等人们发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并且右眼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空洞神取回了自己的真知之眼,并且因为人类的驱壳承受不了那样强大的力量,所以那个男人的右眼完全毁掉了。”坦卡说,“类似的文献记载有很多,最后几乎都是悲剧收场,所以有人们认为,真知之眼在揭示了一些真相的同时,可能是具有偏颇性的,它轻易将一些阴暗面揭露而刻意忽视那些与之伴随存在过的美好”
“怎么”
“母亲的牺牲换来新生命诞生的喜悦;父亲的爱从未因为亡妻动摇;妻子最终爱上了他并决定要跟他好好地过上一辈子;女儿约会的对象是一个好孩子,在女孩去世后再也没有对别的人在动过心”
以诺切拖长了声音“喔”了一声,倒是对这些说法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后少年那张沉睡的脸上
利卡得到了来自二号实验体的力量,然后利用这个力量,将类似“真知之眼”的东西放到了茯神的身上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二号实验体有意为之
如果是二号实验体有意为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重点是如果是假的“神圣之力”,那么会不会像是爱莎的火焰一样,会有其他未知的负面效果
啧。
这么一想,不仅令人不爽,还让人觉得略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