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空空的木鱼,木鱼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响出隔绝红尘的声音。
可他的心并不能隔绝红尘,反而在情爱里颠簸着,快要支离破碎了。
孟息望着对方痴迷的双眼,薄俏的嘴唇朝一边勾起。
他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羞于启齿,他气若游丝地问“你是想亲我吗”
是的。
是的,林风叹的内心在诚恳地回答,那么坚决,仿佛是上一世就有的执念,这执念那般深重,把孟婆的汤喝尽了,都没有忘掉。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沉默地望着孟息,像是在对方的一个答复
等到孟息回应了,这个炽烈的、与爱挂钩的吻,才会落下去,而一旦落下去了,总会烫伤些什么。
他已不能再任 xing ,不能凭着自己的意愿,要对方承受这要命的热烈。
孟息把他的犹豫和挣扎尽收眼底,他笑着,斩铁般坚决“我不愿意。”
他的笑容突然收了,只余下厌恶
“林风叹,我不愿意,我不能跟你在这里你情我爱,我要求仙道,我要成正果,你想拖我的后腿吗想让我继续在这世上,活得比蝼蚁还卑微,比臭虫还惹人嫌恶”
林风叹惶恐地摇头,不,他怎么能继续自私妄为,怎么能再为难他呢这样的错,他已经犯过一回,不能再犯。
孟息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那你会帮我吗帮我迈入仙道”
面无表情的孟息,真像那个人,那个绣在了画像里,画布都能熠熠生辉的人,可他不是那个人,他只是孟息,他的孟息。
林风叹贪恋地看着,点着头“当然,你想要,我当然会帮你。”
孟息又笑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笑,这笑让他显得有些天真,就像个刚讨到了糖的孩子。
他笑着说道“太好了。”
他立刻伸手去解林风叹的衣襟和腰带“你知道怎么做吧把你的修为和骨 zhi 给我,趁着这个机会,你还可以享受一番这丑事的快乐。”
他像个毫无廉耻之心的人,也是个最最绝情的人,他催促着林风叹“你怎么还不动你舍不得”
林风叹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舍不得的是什么。
是继续陪伴这个人的机会吗还是他这两世波澜不惊的生命里,格格不入、又唯一值得一提的爱情
他喟叹着低头一吻,只轻轻地在对方唇上一碰,很快又离远了,怕对方生气似的。
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嘴角带着些可怜的笑“我死了,你会哭我吗”
孟息整理好衣衫,冲出门去,才走下回廊,便遇上了刚刚赶回来的阮梦深。
阮梦深一身苦涩的药味儿,立在廊下,慢慢地朝孟息伸出手,那细瘦伶仃的手掌里,躺着一颗光芒流转的珠子。
孟息看向他“做什么”
“这是给你的,有了它帮忙,你可以更好地筑基修炼,”阮梦深道“不过,不好的是,它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远到前世的记忆。”
孟息面无表情地看着,半晌,才撕扯似的笑了笑“你来晚了,我现在已不需要了。”
阮梦深愣了“是不需要修炼的根基,还是不需要这些记忆”
孟息本想说都不需要,可他犹豫了一瞬,话出口变成了“它真能让我想起前世的事情”
他突然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好奇,前世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林风叹那般放不下
孟息的神态语气有些不同寻常,阮梦深注意到了,却不敢猜测发生了什么,只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是。”
“好,”孟息伸出手“谢谢你,我要了。”
他拿了东西便要走,阮梦深在背后叫他“你不留下吗”
孟息摇摇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也不会欢迎我。”
“当年没有按约定带上你,”阮梦深恳切道“是我对不住你。”
孟息停住了脚步,孤宿峰很安静,静默的人只能听见风中的松涛声响,窃窃私语,远似天边。
“不,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孟息不以为然“我现在很好,这就是我本该拥有的命运,属于我的,我已经拿回来了。”
孟息离开了孤宿峰,他走入了尘世中,走到了大街上,他每踏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自己渐渐轻盈的步伐。
他知道,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副上好的灵根,而这灵根,将成为他往后修行飞升的基石。
他感受着身体的畅快和心情的愉悦,慢慢忽略那些陌生的亢奋酥麻、那些陌生的奇怪情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仍在微颤的手指,自嘲地笑“孟息啊孟息,你真是个无耻又没用的人,你在做什么竟险些掉进人家的温柔陷阱里去。”
他握紧了那只拳头,仰起头来,继续以高傲的姿态在芸芸众生之间行走,他要飞快地忘记那些糟糕的过去,忘记那些不该有的眷恋和饕足,忘记这只手掌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温热。
他会出人头地,他会青云直上,他再也用不着依靠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他修成正果,成为那九天之外无忧无恼的神仙,到那时,再也没有谁会追究他不堪回望的曾经。
孟息本来步履生风,可就在某一瞬间,他的大脑炸裂一般地疼痛起来,许多陌生的画面飞快闪现,让他惊慌不已、步伐紊乱。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街边的小酒馆,抢过一把椅子坐下,缓冲自己不稳的身形。
小二热情地凑上前来,看他这副混沌不明样子,关切道“哟,客官,您是喝醉了吧都醉成这样了,就不要喝酒了,小的给您上一碗醒酒汤,您稍待”
醒酒汤上来了,在黑陶小碗中轻轻摇晃,高深莫测的,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毒药。
孟息似乎已经呆滞了,他伸出手来,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他的心中空茫一片,喜谈不上,悲并不曾。
他忽的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到此为止,他从此再不去想过去的事情,此生是此生,往世是往世,过去了,便过去了。
可大脑不听他的使唤。
前生离象真人的记忆依然在渐渐苏醒,每增加一分,便多一分的痛苦。
那长达数百年的冗长回忆,往孟息的脑海里猛钻,就像是要把一片浩荡的江河,生生装进一个小小的酒壶里。
前世恪守的道义良知,也变成了滚烫的火舌,炙烤着他卑劣的今生。
大脑一时无法承受如此之多的信息,变得有些麻木迟钝,孟息失魂落魄地望着秋风四窜的街道,神思恍惚。
小酒馆外,有一个雨巾风帽的游方道士,立着张“醒世仙人”的幡子,开摊卖些稀奇古怪的纸符丹药。
围观的幼稚孩童指着他的“仙丹”瓶子,天真地问“道士道士,吃了你的仙丹,能变成神仙吗”
那道士也不老实回话,只唾星四溅、摇头晃脑地唱,不知是什么打油诗,神神叨叨的,难听得很。
道士唱道
“神仙神仙,世道弥艰,
你想成神,他想升仙,
修行在人,得道看天,
大梦填渊,叹息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