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春风吹过,废墟之上已长出了一片新绿,连绵春草年年复生,逝去的孤魄亡魂却再也不得归来。
“别玩儿了,找东西是正经。”一个瘦高少年站在颓壁上说话,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看上去,他正是这些小乞丐里带头的一个。
有个小乞丐仰头看那少年,认真道“这地方都这么摆在这儿这么多年了,好东西肯定早被别人捡干净了。”
另一个戴着破帽的小乞丐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上回我亲眼看到肃临渊在这里挖出一坛子铜钱来。”
“肃临渊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人”
破帽小孩说“肃临渊是新来的,是个从西北来的流浪汉,我也是前几天刚认识他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不远处的大柳树后传来一声叹息“唉,小破帽,我已跟你说过,我不是流浪汉,是来金陵游玩的游人,你为何就是记不住我说的话呢”
小破帽一听这声音,立刻笑嘻嘻道“这就是肃临渊,他竟然还在这里。”
几个孩子跑到树后,果然看到了靠坐在树下的肃临渊。
这人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破木头搭了个架子,上头盖着柳梢破布,勉勉强强构成一个小小的奇丑无比的窝棚。
他是个个头很高的大男人,缩在这么一个小窝棚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还说自己不是流浪汉,你这看着,比我们还要落魄得多。”小破帽奚落道。
肃临渊仰头看着这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学着小破帽旁边那个第一次见他的娃娃,瞪起眼睛,露出一个孩子气的表情。
他生得俊眉星目,是个相貌很好的男人,做起怪表情来,倒也不讨厌。
小破帽问他“你上回在这里挖到的钱呢你可是承诺过要请我吃饭的,上次你跑得快,这次可抓住你了。”
肃临渊疑惑道“有这回事”
小破帽急了“你别想抵赖”
肃临渊想了想,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小破帽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肃临渊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你来迟了一步,现在我已经没钱了,我自己都吃不上饭,更妄论请你吃饭了。”
“什么”小破帽皱起了眉头“你的钱呢”
“我走在大街上,一不小心撞翻了卖酒郎的担子,人家要我赔酒钱,我就只好把钱都给他了。”
“你竟都给了他”
肃临渊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小破帽咬着牙“一文不剩”
肃临渊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在小破帽充满希望的目光中将手伸向腰带, o 了半天,终于 o 出了藏在腰里的两个铜钱“还剩两个铜板。”
小破帽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两个铜板能干什么算了,我们还是自己去废墟里找找吧。”
说着拉起另一个小乞丐就走,没钱的肃临渊,他可没有半点兴趣。
“两个铜板虽然少,但也可以拿来交租子。”
那指挥小乞丐的少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对窝在树下的肃临渊说道“你在我的地盘上搭窝棚,就该给我交租,两个铜板不多,算是便宜你了。”
肃临渊抬眼看看这个皮包骨的少年“我住在这荒地上,还要给你交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地主老爷。”
其实肃临渊嘴皮子功夫不错,可现在他正犯春困,实在无暇和这孩子讨价还价。
他一抬手,将那两个铜板扔过去“给你,不要打扰我睡觉就行。”
那少年接过铜板,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就向自己服了软,看起来人高马大脑袋灵光,原来好糊弄得紧。
少年底气更足了,他看看肃临渊,还想从他身上找出点值钱的东西,可是这人一身衣服又脏又破,不成样子,穷酸得跟他们这些乞丐没什么两样。
从头到脚,也就腰带还是完好的。
那少年喊道“把你的腰带解下来。”
肃临渊不可置信地看他“你要我的腰带做什么”
那少年趾高气昂道“两文钱毕竟太少,谁知道你腰带里是不是还藏着钱。”
肃临渊跟这蛮不讲理的少年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叹着气妥协了,他刚刚伸手把腰带解下,那少年便箭步冲上来,夺过肃临渊的腰带飞奔而去。
肃临渊怔愣半晌,看着他抡圆了瘦弱伶仃的细腿绝尘而去,只得摇头苦笑,随他去了。
这样一搅和,他的瞌睡倒是彻底没了,他站起身来,从窝棚上扯下条破布当作腰带勉强系上,伸了个懒腰,走进了江南明媚的春光里。
风和日丽,实在是个好天气。
都说江南春光好,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春景最好的时节,草长莺飞,红情绿意,确实美不胜收。
肃临渊在这春日的暖阳里站了一会儿,百无聊赖。
下雨时他还可以找地方躲躲雨,太阳太大时找地方遮遮阳,但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看看天边的云,看看风里微动的柳梢,看看穿着春衫踏青的游人,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除了那帮顽童,好像永远没有人会来主动找他做点事,但很快,这个“永远”就又被人打破了。
肃临渊苦笑一下,今天倒是忙得很。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子一身素色衣衫,既不施粉黛,也未戴一样首饰,连头发似乎都有些乱糟糟的,她的模样倒是不难看,神情中却带着不讨人喜欢的盛气凌人。
“你,跟我们走一趟。”
她的语气也是盛气凌人的,说完就睨着肃临渊,一副下完命令不容异议的样子。
“确定是他这可是第二十四趟了,这次再错,我是不会再陪着出来下一回的。”
一旁的男子瞥一眼女子,淡淡开口。
这男子身量颇高,一身白衫穿的颇具风姿,他的神情不似方才那女子那般惹人厌烦,但态度也并没有好上太多。
他半垂着眼睛,神色恹恹,一副万事皆不在意的样子,从头到尾都不正眼看肃临渊一眼。
“这次不会错的,”女子神色复杂地瞟了肃临渊一眼,“师父要找的人就是他。”
那男子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些,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看样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正确的人选那之前”
“行了,说这些都没用了,”女子皱眉道“现在人已经找到,带他回去是正经。”
白衫男子不说话了,抱着手臂,开始审视肃临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子朝肃临渊一扬下巴“走吧。”
肃临渊眨了眨眼睛,慢悠悠道“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女子语气不善。
肃临渊伸手指指自己“你们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更没有对我说过请。”
女子瞪着肃临渊,好像他说了什么特别不知好歹的话一样“请你看来要你跟我们走,你是不太情愿了”
“是不太情愿,你这么恶劣的态度,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