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半扶着父亲让他躺到母亲身边。虽然面对的是一张看不出原貌的恐怖面容,方父却似无所觉,极其温柔小心地抚摸着对方脸庞,像是生怕把她吵醒一般。
“爸,你们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末世开始后不久,虽然爆发时间比较晚,但异形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这座城市,由此引发了极大惊慌与暴动,不少人逃窜出城。方父虽然最初也打算带妻子逃走,但女人却不肯,说儿子会回来找他们。
于是两人就守在小屋里,靠之前的余粮艰难度日。非常幸运的是,两人竟然没被异形发现,逃过一劫。然而没想到,他们躲过了怪物,却没能躲过人类。家里被一群逃命至此的男人闯入,那些人似乎饿疯了,抢走了所有食物,并要求两人离开,把家让给他们躲避。
方父哪里肯,当场就发生争执。他受了重伤,妻子也在推搡中丢了性命。可那群人,明明害了人却不以为然,还把两人丢出房外。若非碰见那个人,方父一定会就这么含恨死去,更别提报仇雪恨了。
之后没过多久,街上异形竟急剧减少,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群年轻人全副武装,似乎在活捉那些异形。
听完父亲虚弱的说完这一段往事,方越沉默良久。如果当时他在场,肯定也恨不得把那些人全杀掉。可将他们分尸喂异形又是另外一种意味了。而且父亲口中提到的那个人……
“他是谁,给了你什么?”
方父视线移向自己口袋。方越会意,从里面摸出一瓶蓝色药剂。他莫名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跟白封给他保命的东西如出一辙,虽然早就用完了。
可问题是即使喝过药,他也不会跟开挂一样变得如此强大,也不会在药效过去后,变得如此憔悴。
“我先扶你去床上。”方越说道,又想起床铺已在方才乱战中坍塌,便想送父亲去自己房间。
“还能走吗。”
男人气息微弱,摇了摇头,闭上双眼。
“……爸?”方越摇了摇男人肩膀。
但是男人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
是否被丧尸咬过压根不是重点,而是这空气里弥漫着的看不见的物质,会让人一死亡就变异成丧尸。所以,为了不重蹈母亲的覆辙,必须把男人的脑部破坏。
“……”
房间里很安静,几乎连针掉下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良久,“哐”地一声,整座房子都为之颤动。
方越将父母的尸体齐葬在房子背后的花园。夕阳西沉,厚重的橘黄洒满大地。他用铲子埋下最后一瓢土,将双亲照片的相框立于土堆之上,然后里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直到天色暗沉,时间由傍晚转向夜晚。世界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方越拿着铲子走回屋里,却发现客厅来了个不速之客。一陌生青年坐在沙发上,见人回来,笑盈盈地招呼“你好。”
☆、第五十三章
方越皱眉,横立铲子“出去。”
“别这么激动。”虽被威胁,但男人依旧笑得不急不缓,“我知道你的事,你在找白封。”
方越眉眼一跳,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男子,不肯放松警惕“你是谁。”
“我们可是校友,之前还见过一面。”男子略微失望道,“不记得了?”
方越却不接话茬“如果只是来叙旧,还是快滚吧。”
“真是无情,我是来带给你白封消息的。确定要这么急着赶我走?”
方越看了几秒地面,抬眼“他在哪。”
“真奇怪,你没我想象中兴奋啊。”青年咋舌。
“他在哪。”
“好好,我这就说。”青年耸肩,“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杨,是研究所所长杨博士的儿子。而白封,现在就在那座研究所里。”
“也许你会奇怪白封为什么会在那儿,不过这牵扯到他的过去,还是由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好吧。”
方越走过去坐到青年对面“你有什么目的。”
杨笑道“我只是想帮你。”
方越不动神色,举起铲子“唰”地挥向青年,在离其脑袋瓜不足几厘米处停下。然而,杨却镇定自若,眼睛眨也不眨,嘴上却道“你可真是吓着我了。好吧,我承认,需要你帮点小忙。”
“我会给你研究所的内部地图,以及告知白封的位置。作为交换,请你帮我杀掉杨博士。”
“杀掉?你搞错没有,他是你父亲?”
“啊,我知道。”杨嘴角微笑淡下,“但这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无关。他是个疯子,这次末世的元凶就来源于他。”
“元凶?”方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区区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竟可以制造出如此大的灾难?
“是的,父亲表面上依照国家要求进行研究,灾难发生后也做了相应补救措施,但事实上,那些异形与病毒都是父亲的杰作。在他尽兴之前,末世不会结束。”
“我凭什么信你。何况,就算真如你所说,凭我一个普通人又能做什么。”
“只要你进了研究所,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杨微微一笑,“我会帮你。”
“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
“我行动处处受限,而且就武力值而言,我并不如你。”杨说着,提起脚边的一个黑箱递给方越。方越这才注意到还有这东西存在。
打开箱盖,里面赫然放着三瓶蓝色药剂,方越眼神一变。杨还在一旁做着简单介绍“这是我们研究所最新研究出来的药剂。喝了以后力量增强三十倍,持续时间十分钟……”然而,他并没能把话说完。方越一个铲子过去直击目标,若非他躲得快,此时身上已多了个窟窿。
“你这是……”
“是你。”方越半眯眼睛,“给我爸那种鬼东西的就是你吧?”
杨不解“你爸是谁?”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喔,是跟你有点像?不过我记不太清了,这种药我给过很多人。不过你放心,这次是全新改良过的,上次出现过的副作用应该不会……”
他的话再次被一铲子打断。
“为什么给他那种东西!”父亲不是受伤过重,也并非因为被丧尸咬过。而是由于过于苍老器官衰竭而死,而这就是那破药的副作用。
“你应该感谢我。”杨不满道,“要不是我,他当场就死了。”青年再次闪过一次攻击“你确定要这么做?我死了的话,白封绝对回不来。”
这句话有效制止住了方越动作。杨反而有些惊异道“明明是那种古怪性格的人,你还真在乎他啊。”
“闭嘴,说你的计划。”
为了混入研究所,方越必须伪装成受到感染的人——杨博士需要这样的人做实验。这之后再想办法溜走。研究所内部路线错综复杂,各处都设有关卡认证来人身份。不过这点不需担心,杨会借自己的证件给方越,这样就能出入绝大多数地方。如果遇到无法回避的危险可以喝下药剂——关于这点,虽然方越收下了那玩意儿,但心里却十分膈应,大概并不会用。
“白封现在位于最底层,具体位置需要你找。父亲对白封很看重,要是他出了问题,肯定会马上赶来。你趁机杀掉那人,之后趁乱逃走,我会想办法在外面接应你。”
方越捋了一遍思绪,评价道“纸上谈兵。”
且不说伪装成感染者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就算真成了,之后的逃走与寻找,还有杀人都有极大不确定性。地图到底只是平面,他对真实内部环境一无所知,到时候很可能迷路,甚至暴露身份。
“成功率的确不高。如果你怕了的话,当我没说。”
“不用激将,无论如何,我会去找白封。”
杨拿出一卷厚纸,摊开铺在桌面上,上面画了许多复杂的纹路。
“这就是研究所的地图。你不能把它带进去,必须在外面背会。”
方越瞅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头都大了“不可能。”
杨奇怪“这种程度的东西很简单吧。”
方越默然几秒,低头。
黎明将至,他囫囵吞枣好歹记了个大概。不能不急,白封生死未卜,听杨的话,似乎那人并不好过。早一秒也好,想尽快赶到那家伙身边。同时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够制住白封?白封过去又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形成如此古怪的个性。虽然联想研究所本身,也能猜出个大概。
之后,方越被杨带去停在数里外的一辆漆黑集装车上。车上的人对他严格搜身后,又用一种不知什么材质的粗绳牢牢捆扎,推搡着人坐上后车厢。
车厢约有十几个平方,以牢笼隔开,此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要么无精打采,要么诚惶诚恐。方越被押着进入其中一间牢笼。那笼子像是关野兽的,又矮又小,以方越的个子必须盘腿压低身子,才不至于触碰栏杆。
过了些时候,陆续又有人被关押上来,不料这时却出了岔子。一个年龄不过十来岁的小女生见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要捆绑自己,拼了命的挣扎逃跑。她明明是听说有救才跟着过来,却没想到压根不是那回事!
带女孩过来的男子放轻声音劝慰“放心,等进了安全的地方就帮你松绑。”
“骗人!”女孩声音尖锐,“你们这群骗子!你们想杀了我,放我回去!”
“不,我们是带你回去治疗。”
“我不信!你们要捆我,还让我进这脏兮兮的笼子,你们、你们……”女孩陡然瞪大眼睛,“我知道了,你们想拿我做实验!因为我是感染者,所以想拿我做实验!”
她拼命挣扎,却哪里敌得过几个壮汉。当被捆上绳子的一刹那,女孩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尽,只能任由其拽着自己爬上车厢。
她的眼里盈满泪水,车厢门“啪”地一声在眼前关闭,顿时一片漆黑。
现在,再也无法回去了。
大约是这片地搜索完毕,集装车终于发动引擎,摇摇晃晃上了路。后背车厢门一闭,里面是如墨的黑,只听得见旁人或是轻微或是急躁的呼吸声。恐怕除了方越本人,其他家伙全是尚有神志的感染者。
这时,女生开始轻微地抽泣。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鼠被押进笼子,不知前路何方。许多人都因这压抑的啜泣而沉默,情绪更加低落。沉重,死寂。黑暗化作有形的砖块,沉沉地压在这些可怜人肩上。
黑暗中无法计数。像是只过了几分钟,又像是过了几小时之久,车厢门再次打开,光亮射进来。十几个人被挨个押下,由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押送。他们的眼睛被蒙上黑布,绳子间打上结,一个跟着一个往前走。方越开始还留意转了几个路口,走了几截楼梯,到后面却完全乱了。只知道他们最后乘上电梯,半分钟后出来,没走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
方越的眼罩被摘下,眼睛因房里刺眼的光线而虚起。好容易适应,才发觉这是一间纯白的房间。那些警卫不见了,只剩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再一看,发现自己这边人数也少了许多,加上自己才剩五人。
白大褂勒令几人坐到椅子上,跟一护士模样的女人按顺序替他们抽血,抽好的血清被拿去化验。
方越静待抽完,不动声色的观察周遭房间没有窗户,门位于右手侧,不带把手。门旁边一个按钮,不知是电灯开关还是控制门开闭的开关。
必须尽快行动,如果被发现是正常人,不知道会引起多□□烦。可身上还绑着绳子,这东西让人浑身无力。走路还行,攻击却难以实行,该怎么做。
方越没有很多时间考虑。抽完血后,那些白大褂又拿针筒给他们注射不明药剂。坐在他右侧的女孩被强迫注射入这种液体后,脑袋一歪,瞬间昏死过去。
☆、第五十四章
护士解下女孩身上的绳子收好,下一个便轮到方越。沾着透明液滴的针尖闪闪发亮,凑近男人胳膊。方越心跳加快——绝对不能被注射这种东西,否则在找到白封前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护士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竟失手打落了针筒。
“搞什么。”男子气势汹汹横了小护士一眼,却见其身体颤抖,指着方越旁边的男孩说不出话。看过去,才发现那名男该皮肤起伏不定,是异化的前兆。
“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我才不想要这种新手……”男子骂骂咧咧,走近男孩,“还说得出话吗。”
——回答他的是几欲喷出的黑虫。
方越趁机起身撞向小护士,把她压倒在地“给我解开。”
小护士哆哆嗦嗦,拼命摇头。
“快点,我要变异了!到时候死的第一个就是你!”
“不准解开,所以说你们这种新手……”男人想要过来抓方越,却被源源不断的虫子缠住。由于绳子的效果,黑虫威力大打折扣。男子抖落扒在白大褂上的烦人玩意儿,洒了瓶药剂便让所有黑虫失去活力,瘫在地上不动弹。
数以万计的硬壳生物簇拥在一起,那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男子不悦地挪开脚,正打算吩咐助手拿打火机过来清理,却见其捂着脖子缩在角落发抖,脚边散落了一根粗绳。
男子猜出个大概,不由抚额“那个感染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