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吉奥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白衬衣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如同困兽，眼中泛出一道红光，朝他们扑来。
“砰”
门利落地锁上。
乔吉奥的心伴随着白衬衣的冲撞声砰砰直跳，小食物手里还攥着钥匙，身子死死着抵着门，身子被震得一颤一颤。
白衬衣这是，发狂了
“他，他怎么了”乔吉奥的声音结结巴巴的，突然失去理智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像是会在白衬衣身上出现的情况。
小食物眼圈红红的扫他一眼，根本无心管他说了什么，牙齿咬得紧紧的，脚在地上借力，分毫不敢退让。
乔吉奥听见白衬衣发出那种渴望进食时才会发出的嘶吼，下示意地四处搜索，看见小食物的斑马小书包就放在一边。
他眼前一亮，满怀希望地走过去，弯了腰，还没有碰到，就被小食物冲过来打开了手，抢过书包去，紧紧得抱在怀里，又靠在了门上，用倔强的眼神直视着乔吉奥。
“他饿了呀”乔吉奥困惑又无辜地眨眨眼睛，为什么不给他吃东西呢。就算是把这些血袋全都用掉也没关系，吃了东西，他就会好的。
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小食物一个劲儿地摇头，把书包紧了又紧。
白衬衣放弃了徒劳的撞门，里头乒乒乓乓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嘶吼还在继续，在这空旷的房子里听起来格外凄厉。
一定是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乔吉奥一动不动的看着白色的门，觉得无力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里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食物疲惫不堪地站直了身子，怯生生地看一眼乔吉奥，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点底气似的，然后了钥匙，缓缓的，转动着。
门静悄悄地开了，里头就好像发生过十级地震一样凌乱，甚至连一样完整的东西都找不出来，镜子的裂纹里倒映出白衬衣伤痕累累的身体，没有血，却让人心疼。
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今已经困倦地睡去，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方才的疯狂，却显得平静无比。
躺在废墟上的白衬衣，好像与浴火的凤凰。
他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宽大的床被窝柔软，两尸一人一步不离地守在一边，比床上的人还要煎熬，到后半夜小食物实在困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
白衬衣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乔吉奥欣喜地一怔，想要说什么，白衬衣已经指了指小食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乔吉奥眨眨眼睛，靠近了一点。
白衬衣的脸色还很苍白，见此却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张了张口，乔吉奥看了出来，他说的是明天说。
乔吉奥安心地坐回了沙发椅上，静默不动了。
与此同时，小区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唯有透气窗里透进些许夜色，长发女被绑在凳子上，隐约可以听见周围的鼾声，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有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她抬起头，望了望外头的月亮，心中失落而庆幸。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放假了，最近可能没什么空。更新不定。
、第十天上
乔吉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睁开眼睛，天还没亮，屋子里只有淡淡的月光。
小食物睡眼惺忪地仰着头，似乎正在努力清醒着来听白衬衣说了什么，偶尔重重地点点头，白衬衣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除了那灰白的眼翳和僵硬的面容，他更加像一个人了，说话的时候，也已经拥有了人的神情，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可以猜想多半是要去找长发女，他突然朝自己看来，乔吉奥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衬衣似乎早已料到，十分平静地用一种从未听过的奇怪的语言交派任务“你和许山负责照看小文。”
许山乔吉奥无意识地望向黑衬衫，这是他的名字
许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雀跃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从许山和小食物的神情看，他们都听懂了这句话，白衬衣，可以同时与丧尸和人类交流了。
“五分钟后出发。”白衬衣补充道“我叫程戈。她叫薛桐。”
衬衫的褶皱被一一抚平，凌乱的头发也被梳理地一丝不苟，最后他看了看自己颇为尖利的长指甲，从抽屉中找出剪刀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剪除，只留了小拇指上不算长的指甲，乔吉奥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在向人类转变”
他从来没有想过，丧尸还能变成人。
“不。”程戈灰白的眼睛看向他，给了一个确定的回答“我还是丧尸。”
那么，又怎么解释他与寻常丧尸的不同呢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可以畅快说话而不需要顾忌能量了。
“你进化成了更高级的丧尸”
程戈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这句话，他握住了把手，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走吧。”
程戈的确进化了，他能够轻松地打开房门，迈着优雅的步子下楼梯，然后冷静地从窗子里观察四周了。相比于他，乔吉奥本有些自豪的灵巧程度便相形见绌了起来，小食物倒是很高兴，麻雀儿似的飞了下去，用充满敬仰与好奇的目光跟在程戈后头，模仿着他朝外头看的样子。
“程戈”乔吉奥适应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要是已经死了怎么办”
“人类没有理由杀她。”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救她”乔吉奥歪着脑袋，努力思考救人的理由。
程戈顿了顿“shedeen”
这句话在乔吉奥的浆糊脑袋里实在如同火星文一般，但他这句话的语气，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程戈当先走了出去，步伐矫健，眼神沉静而锐利。
乔吉奥默立了一会儿，与许山一前一后地护着小食物，程戈的目标明确，便是昨天止步的地下室，但他并没有冒然出现，而是兜了个圈子，先找到了地下室的通风口。
这只是一个半径不足十厘米的圆洞，上面装着铁丝网，哪怕是孩子也不可能从这里钻进去，程戈显然也没有打算从这里突破，他伏了下来，动作及其轻缓。
乔吉奥眨了眨眼睛，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低微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脑子一片空白，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听不懂人话的努力地往里头看，便见薛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凳子上，面前站着几个人，似乎正在逼问什么，薛桐努力地分辨着，忽然怔了怔。
乔吉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看见了，赶忙缩回脑袋爬起来，不妨和程戈撞了个正着。
程戈叹了口气，往通风口踢了一脚。
生气也不能这么撒啊，踪迹都暴露了人们如惊弓之鸟般乱成一团。
“在这里等我。”程戈镇定自若地将背包摘下，拍了拍小食物的脑袋。
不一会儿，从通风口里，乔吉奥看见地下室的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门开了，程戈被人用刀抵着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人们似乎很紧张，有人查看了他的眼睛，但是在程戈说了什么之后，人们微微放松了一些。
地下室的门被重新关上并且锁死了。
空间重新封闭的时候，乔吉奥看见程戈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然后，押着他的人抽搐着倒了下去，有人挥刀而上，被他轻易地挡开了，仅仅是几分钟的功夫，当最先倒下去的人站了起来，面上露出熟悉的癫狂时，人们已经无心对付程戈了。
所有人都想逃出这个死亡空间，离狂暴的丧尸越远越好。
杀戮，扩散地极快。
因为有着咖啡粉的气味，新生的丧尸们并未朝薛桐冲去，程戈快步走向她，轻松地解开了她的绳子，拉着她走了出去。
这家伙，这样子拉着一个女人穿过尸山血海，分明是在勾引
乔吉奥咬牙切齿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薛桐啜泣着，一手抹着眼泪，小食物为程戈擦干净了沾血的尾指，安抚地拍了拍重归的女人。
果然啊，果然。
乔吉奥最看不得这样的场面，矮下身子，假装在看地下室里的人们，尖叫声逐渐平息了，被吃掉脑子的再也站不起来，新生的丧尸们在狭窄的空间晃荡着，血腥味很是浓郁。
“走吧。”
乔吉奥没动，啜泣声和脚步声一起远了，他抬起头来，果然只有许山还站在他身边，那几只只留给了他背影。
“混蛋”
怒骂了一声，乔吉奥不得不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儿”
“往前走。”
“那些人怎么会放你进去的你的眼睛还是丧尸的样子呢。”
“我说我天生就有眼翳。”
“哦，也是。谁见过会说话的丧尸呢”
乔吉奥停下来，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
“老子也想听得懂人话，老子也想英雄救美，老子也想会说你早上说的鸟语”
程戈加快了脚步。
乔吉奥看向许山，“喂，你想不想啊”
许山眨了眨眼睛，牵住了他的手。
“蠢货。”乔吉奥飞速甩开他的手，“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嘛”
许山咧嘴笑了，旋即又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朝空气中嗅了嗅。
“快走啊蠢货”见他站着不动，乔吉奥叫了起来，许山迟疑地挪动着脚步，试图向乔吉奥说什么，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在乔吉奥的脑袋里，不过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呃呃啊啊罢了。
程戈似乎听懂了他说了什么，也警惕了起来。
乔吉奥很是奇怪，连忙问“他说了什么”
“香气。”
这下子，乔吉奥也闻到了那股味道，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空气流动。
那不是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有些醉人有些尖锐的香气，好像凌迟者的小刀，在肌肤上切开一道渗出血珠的伤口。
接着，才是人的味道。
程戈的眼神有些变化，快速地和薛桐说了什么，示意乔吉奥快走。
“他们有人出去了。”
乔吉奥吓了一跳，可以想见出去的人回来看见自己的同伴都变成了丧尸会是什么反应，这些人里面，似乎有特殊的存在。
、第十天下
险些就来不及逃跑了。
乔吉奥甚至已经听见了尖利的喊叫，沉重凌乱的追赶的脚步声。
“别回头”程戈喝道。
乔吉奥生生别回脑袋，只来得及扫见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涕泗横流地奔跑着，怀中的食物因为颠簸掉落了一路。
然后，几只丧尸冒了出来，他们将他们推向了她。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几只丧尸呆呆地晃荡着，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一个黑影飞来，乔吉奥背上炸开一包干脆面。
卧槽浪费粮食
又是一包饼干坠在脚边，这种时候，乔吉奥很想停下来跟她理论了。
但紧接着擦着耳朵飞过的刀子，又让他菊花一紧。
“救命啊”
“你们向前，我引开她之后再来找你们。”程戈说完，就朝那女人喊了些什么，果然，那女人舍弃了大头，紧追着程戈不放。
小食物张着小手要追，被薛桐抱了起来才算完。
跑过了一条街，他们怕程戈找不到，方才停了下来，进入了一间店铺。
薛桐把自己和小食物身上的咖啡粉补上了些，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生枝节。
过了一会儿，程戈寻来了。
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却落了一身的食物碎渣，显得非常狼狈。
“甩开了。”
小食物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生怕他消失不见似的。
呜呜咽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乔吉奥一瞥眼，就看见薛桐的眼泪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程戈用他听不懂的人类语言和薛桐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薛桐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为什么哭”乔吉奥很是奇怪。
“她因为那些人的死内疚。”
“内疚内疚是什么”
程戈略略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她将那些人的死亡归咎到自己身上所产生的不愉快的情绪。我虽然知道大致的意思，却无法具体跟你描述，因为我并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他有些困惑地喃喃着“我似乎应该要感到内疚”
原来他和人类相似的外表下还是有着丧尸的本质的，证明了他与人类之间的区别，乔吉奥不禁有些雀跃，“你本来就不该有跟她一样的感觉啊，你是丧尸，内疚可能是人类才有的东西。”
程戈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乔吉奥抬起手，打掉了他衣服上顽固的碎渣，引得他身子一滞，“对了，刚才的人类是怎么回事她也涂了什么东西吗我们的同类不攻击她。”
“有这个可能性”程戈说着，忽然停住了，猛得回了头。
乔吉奥也愣住了，空气中又升起了那股异香。
程戈抱起小食物，“走。”
他沉默着，表情十分凝重，他们特意绕了路，多转了几次方向，可是那香味始终如影随形，似有若无，可是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活像被鬼追了似的。
一连走了几小时，直到香味淡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丧尸没有肉体感觉，小食物被抱着没事，薛桐却早已累得不行了，一停止就软了下来，小食物蹦下来，贴心地给她递食物递水，自己也塞得满嘴都是。
人类就是麻烦，乔吉奥一边吐槽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嗅着。
程戈也是满满地戒备，乔吉奥问“她不会还跟着我们吧”
“她似乎能追踪我们的位置。”
由心而生的一股惧意，让他不由地往程戈靠了靠，脱口问道“她是不是进化的人类”
在他的眼里，既然程戈能进化成像人的丧尸，那么人类能进化成超出人类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程戈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必须摆脱她。”
是的，为了躲避她这样乱跑实在是太危险。
“嗯。吃掉她”
一直沉默的许山忽然凑了上来，瞪大了眼睛威慑地看着他。
乔吉奥挪开些，再次建议“吃掉吧。”
他身为丧尸，还没有吃过一口真正的人肉呢。
“不可以。”程戈拒绝了。
“为什么人比血袋好吃。”光是想想，他就要流口水了。
程戈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可以吃人。一定不可以。”许山呃呃啊啊了些什么，程戈道“他也说，不可以。”
乔吉奥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不，为什么你能听懂他，她，它说话我却连许山的也听不懂。我们不都是同类吗”他的手指挨个在小食物，薛桐，许山身上指过。
程戈仍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骗尸啊”乔吉奥一下子炸了，他认为程戈有所隐瞒，“你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血袋的作用，知道怎么进化成更像人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你以为变成丧尸对我的记忆是全无损伤的吗”程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严肃地站直了身子，“最开始的时候我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事情有的是小文告诉我的，有的只是我脑子里残存的意识，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任凭直觉驱使，假如我真的知道一切的缘由，我就不会带着你们这样盲目地前进了。”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必须离开，否则就会有危险。”他的眼中全是认真，乔吉奥盯了一会儿，唯有相信了他，“那你记起什么都要告诉我。”
程戈颇有些不情愿“我能记起的很零碎。”
“不管记起死前吃了什么也要告诉我”
程戈勉强答应了。
“还有，没事儿别光说人话，你不是能说我们都能听懂的语言吗那也属于你不知道缘由的事情之一吧”
“这个”程戈用那语调奇怪的语言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向了他，他继续用那语调奇怪的语言安抚道“没事。”
但紧接着，就仍用似乎只有乔吉奥能听懂的话说话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那样做的，有些谈话并不需要大家都知道。”
想了想，乔吉奥其实也不太愿意薛桐听懂他跟程戈说了什么，也就哼哼唧唧的同意了。
小食物跑过来，揪住程戈的衣角说了什么，他们脱下薛桐的鞋子，她的脚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不等程戈朝他看来，乔吉奥就抢先背过了身子，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适合再走路了。”程戈用奇怪语说“只能抱着了。”
“什么”乔吉奥叫了起来，“不行”
程戈继续道“乔吉奥会照顾好你。”
“什么这也不行”他急中生智，将球踢给许山，“让他抱着”
薛桐的眼中有些掩盖不住的畏惧，乔吉奥反而满意极了，看一眼许山，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程戈帮着将薛桐架到他怀里，示意大家继续前进，天马上要黑了，他们也得尽快找一个栖身之所。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疲惫已极的两个人类沉沉睡去，乔吉奥是闲不住的，慢慢地往外踱，想要溜出去晃晃，刚一动弹，许山就已经同步动身了。
反正就算打他他也会跟着的，乔吉奥习以为常，继续往外走，没出两步，白衬衣便站在了面前，微微侧着脑袋，带着询问的意思。
“太无聊了。”乔吉奥道。
程戈后退了一步，放了他出去。
外头月色清朗，空气十分清新，乔吉奥如脱缰的野马，信步乱走，反正在大晚上人类不敢出来乱走，丧尸也会安分许多，这个世界仿佛全都属于他一般，当然，还有后面那条黑尾巴。
“许山。许山是吧”乔吉奥心情不错，开始同尾巴呃呃啊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你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太帅了一定是这样，告诉你吧，你跟着我算你走了大运啦，不然你现在说不准丑成什么样呢，你知道什么是丑吗”
许山睁着空洞的眼睛，仿佛是静静听着，也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懂，乔吉奥看见一只眼窝皮肉松弛的丧尸，便说“就跟它一样。”
他走到那丧尸身边，让许山和它并排立着，相比之下，大家同为丧尸，情况却是天壤之别，它的脸上身上都是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显然已经吃过人肉了，只是碰了碰它，那些干涸的血便簌簌落下。
“好想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乔吉奥忍不住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血渍，就要往嘴里去。
“呃呃呃”身边的人立刻打开了他的手。
看他一副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的样子，乔吉奥咂了咂嘴巴，“知道了知道了，不能吃。你除了跟着我和不让我吃人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许山啊啊了几声，又伸出手来，微微歪着点头，好像在等乔吉奥的回应。
“呸，蠢货什么时候你能听懂我说话了，我一定好好骂你一顿。”乔吉奥碎碎念着，继续往前走。
背上猛得传来一股大力，毫无悬念地把他给压在了地上，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许山那家伙，乔吉奥正要开骂，忽然闻到一股犹如诅咒的香味。
“又来了”
许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子，晃荡着站了起来，挡在了乔吉奥身前。
透过他腿间的缝隙，乔吉奥看见一个女人正举着把菜刀朝这里冲来，正是之前的那一个。
他慌忙爬起来，第一反应是想要逃，但在看到许山背上插着的刀子时，那明晃晃的映着月光的刀刃晃了他的眼，他只想杀人。
将这个人类，撕成碎片，用她的血，渲染夜色。
将许山蛮横地撞到一边，喉间发出低低的怒吼，爪子也已经张开，周身散出腾腾的杀意，女人挥刀砍了下来，他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满心只想着立刻要她的命，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乔吉奥忽然看见了那女人背上粉白的一团。
是个婴儿。
心底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他愣愣地看着那个长大了嘴巴哭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孩子，满脸，都是晶莹的泪。
是因为他们害死了那些人类，让这个孩子哭了吗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内疚的意思。
恍然间，刀已经迎头砍下，女人狰狞可怖的脸上，满是视死如归。
只要他的指爪她的胸膛，她就会死。
可是，假如这个女人死了，谁来照顾这个孩子
下意识的，乔吉奥缩回了尖利的手爪，仓皇地后退了一步，刀尖从他的鼻间下去，划开了睡衣，在他的胸前，破开一道五公分的伤痕。
乔吉奥低头看了一眼，不觉得疼，只是庆幸，小食物给他戴上的菱格纹领带没有被殃及。
下一刀来的很快，乔吉奥的胳膊也被划破了。
他接连倒退着，不知所措。
然后，许山冲了上去，他从没见过发飙模样的许山，张着尖利的指爪，露出锋利的獠牙，像一只极丑陋的丧尸一样，迎着那女人冲了上去。
乔吉奥不知该拦下他，还是该帮助他，他只好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个无声哭泣的哑巴孩子。
他流了那么多眼泪，为什么没有人拍拍他，抱抱他，像程戈对小食物做的那样
黑暗中飞出一道人影，猛得撞开了许山和女人。
是程戈。
战斗的双方一边满身伤痕，一边仅仅被钝击出淤血，对峙在他的两边剑拔弩张，程戈维持着两方的平衡，抽空向乔吉奥望来。
乔吉奥呆呆地盯着女人背上的孩子，蹒跚地，往前迈了一步。
夜风送来悠悠的香，他识出那股异香正从婴儿身上散出，盖住了他母亲的味道，他越是哭得伤心，那香味就越是浓烈，乔吉奥想知道，假如他笑了，香味会不会散
这动作立刻引来了女人的高度警惕，她就像只猫一样死死盯着他，握紧了手上的刀。
乔吉奥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放下武器吧。我们可以谈一谈。”程戈用大家都能听懂的奇怪语说。
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大声吼了什么。
程戈顿了顿，“我不否认我杀了你们的人，但那是为了救出我的伙伴，当时他们正准备伤害她。”
显然这样的解释是无法让女人平心静气的，程戈静静地听完她的咆哮，在她再次举刀之前，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假如你要动手，死的一定是你和你的孩子，但我并不想杀你，我们还有和平共处的机会，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他将那照片举起，上头是一对相互依偎的夫妻，男的高大憨厚，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那开怀大笑的妻子正是眼前这个举着刀随时准备拼命的女人。
看见这张照片，她的神情有了一丝改变，是痛苦，也是怀念。
乔吉奥凑上些仔细看了看，心中吃了一惊，面貌虽然认不出，但衣服眼熟得很，不正是天台上那只丧尸吗
“只要你加入我们，我可以帮助他，让他恢复理智，至少像他们一样。”程戈向乔吉奥道“乔吉奥，过来。”
这句话无疑在女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眼睛锁定在了乔吉奥身上，乔吉奥缓缓地上前了一步，证明了此言不虚。
女人不由地长大了嘴巴，激动地向着乔吉奥说了什么，程戈摇摇头，“他还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乔吉奥，她问你是不是真的有理智。”
乔吉奥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女人也已经信了大半，她叽叽咕咕地问了些问题，能回答的，程戈都回答了，问到他们还会不会吃人时，程戈顿了顿，还是撒了谎:“他们不会再吃人了。”
女人犹豫不决，程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蛊惑，“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很久很久，几乎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她握着刀的手终于垂下的时候，乔吉奥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就看见满身褴褛的许山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你”不知怎的，想骂他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好丑”
许山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往常那样。
、第十一天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推荐曲目ichtundschatten山田豊
小食物一觉醒来，团队里便多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算上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的话。
乔吉奥一直很想抱抱他，但是他的母亲田婕茹虽然答应加入，却还是没有卸下对他们的戒心，一晚上都跟狼似的睁着眼睛，刀子更是从来没有放下过。
但当小食物兴奋地扑过去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抗拒，只是紧张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小孩子见到了比自己更小的孩子，自然而然升起了大哥哥的照顾欲，想也不想就把装着食物的背包拎到了他们面前，要让阿姨和小弟弟吃得饱饱的。
这样一张天真可爱的脸在你面前，任谁都是生不起呵责的念头的，田婕茹虽然拒绝了，却也是尽量温和的语气。
小食物也没有气馁，将毛巾上沾了水，要给小弟弟擦擦脸。
这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孩子擦干净了脸，似乎舒服了许多，扭动着身子，咧开嘴笑了。
看见他笑，不光小食物欢呼雀跃，乔吉奥也忍不住裂了裂嘴，他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但却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令人的精神舒缓了很多。小食物向女人问了什么，然后便一直嚷嚷着一个音节，乔吉奥听着听着，忽然听懂了“小香”，小食物一直在叫的，是这两个字。
“是小香吗”他问程戈。
程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听懂了”
“是小香”
“嗯，孩子还没有名字，小文给他取的。”
他努力地识别其他的话语，可惜只听懂了这个名字，光是这样，就足够他傻乐了。
“蠢货，小宝宝叫小香，我听懂了，你能听懂不”
晚上程戈给他们俩都喝了一份血袋，经过一夜时光，他的伤痕已经好了，但是许山还有好几道口子没愈合，为了不吓到小食物，他们都换了新衣服，许山依然是黑色，乔吉奥穿上了灰色的大风衣，也实在过大了些，微微耷拉着。
许山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乔吉奥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听得懂自己说话的，可转念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按照约定，程戈帮助她的丈夫恢复理智，作为条件，她必须为他们寻找补给，虽然丧尸们是不需要吃什么的，但两个人类，总得进食。
现在他们带出的食物还没有消耗多少，也就暂时不需要她做什么。
一行人必须先折返，去履行他们的诺言。
天气有些阴沉，一直逗弄着小香的小食物也没了心情，牢牢地牵着程戈的手，乖乖地走着，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小区，但有些不同的是，本该落了一路的食物都不见了踪影，天台之上，也不见晃荡的白色人影。
田婕茹紧张了起来，抢先跑进了楼里。
众人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等到他们赶到楼顶时，只看见她靠坐在墙边，捂着嘴巴，眼泪簌簌落下，她背上的小香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憋着嘴巴，无力地挥舞着小拳头。
冷冷的风，卷过空荡的天台。
举目四望，一片荒芜。
程戈检查了被暴力撬开的锁，又在四下看了看，“他被人带走了。”
泪眼朦胧的田婕茹抬起头，他继续道“你是如何追踪我们的现在也可以追踪到你的丈夫吧”
女人如梦初醒般的站了起来，只是迎着风感受了一会儿，就立刻冲了出去，几人跟在她的后头。
丧尸虽然也有极好的嗅觉，但相比于她，也就不值一提了。
她已经一天一夜或者更久没有睡过了，无法想象她身体里究竟储存了多少能量才能支撑着她像一台永动机一样不停地行进。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丧尸的尸体，面目全非，毫不留情。
每个人的神情都越来越凝重，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带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根据什么标准来决定杀或不杀，一旦出现白色的衣服，田婕茹就会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他的身份。
所幸，到现在为止，倒下的那些丧尸里头，还没有她的丈夫。
可是，她的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在再一次检查过白衣的尸体后，她发了疯似的舞着刀子，朝着空气乱刺一气，呜咽地好像一匹野兽。
小食物怯生生地抓着程戈的手，想要安慰，又不敢上前。
等到她耗尽了力气，颓然地喘息，程戈上前了一步“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吧。”
粗重的喘息声持续了很久，田婕茹抚着墙壁，眼中赤红，像是要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榨干似的蹒跚前进着。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幢商厦前停下。
仰望是苍灰的天空，蒙垢的玻璃幕墙也无法增添一丝光亮，沉沉的云翻滚在天空，酝酿着一场淋漓的雨。
在这里，乔吉奥闻到了同类的味道，许许多多的同类。
还有，人的味道，沉重的金属味道，死亡的味道。
程戈的面色凝重地像一整块铅，当初他们举家迁徙，何尝不是为了躲避人类军队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伙，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危险。
田婕茹想要冲过去，他拦下了她。
这个位置是商厦的死角，里头的人是无法看见他们的，可是必须要有人出去打探，时间是不等人的。她刚要说什么，程戈已经先于她开了口，“我去吧，你还有小香。”
田婕茹似有些动容，然而薛桐却突然跑了出去，没有给他们一点劝阻的机会。
在刹那间，有枪子在她脚边扫过，加了消音，难辨踪迹。
她呆立当场，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几人面面相觑，小食物牵着程戈的手，眼里满是惊慌，程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向了乔吉奥。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乔吉奥将小食物抱住，程戈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扶住了薛桐颤抖的肩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打开了门，用枪指着他们，令他们过去。
最难熬的是等待，你听着时间在耳边驶过的巨大轰鸣，却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帮助。
心好像放在油锅上煎着，可也只有耐着性子，等下去。
沿路丧尸的凄惨死状一一回到眼前，乔吉奥毛骨悚然，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原本就快哭出来的小食物一定会更加害怕的。
终于，门打开了，他们看见一队士兵走了出来，驱赶着一些人类，另一些手中牵着道道铁链，铁链上绑着只丧尸，也不在少数。
丧尸和人加起来，大约有五十个，而拿枪的士兵，只有十二个。
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迈出后，程戈和薛桐并肩走了出来，向着乔吉奥的方向，摇了摇头。
随后，乔吉奥看见他手中也握着一根铁链，另一端从黑暗中一点点露出，熟悉的白色休闲装，完好无损。
在他们背后，“特别优待”了两个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这个时候，任何冲动显然都只能造成无谓的牺牲。
乔吉奥死死地捂住小食物的嘴，不敢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队伍迅速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尘埃缱绻，进入商厦，里头横七竖八地散着一些尸体，有人类的，也有丧尸的，统统都是一枪爆头，没有留下一点活命的机会。
最看不惯这样血腥的，无疑是小食物，他捂着嘴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乔吉奥很想，很想将程戈找回来。
可他也知道，哪怕是十个自己死了，也未必能冲过第一轮射击，在那漆黑枪管里冒出的火花面前，他的力量，微如蝼蚁。
片刻的沉寂之后，田婕茹向外走去，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追逐，可是没有人愿意放弃，小食物牵住了他风衣的衣摆，睁着晶亮的眼睛仰望着他。
这个时候，乔吉奥必须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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