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飞起来。
“听懂了的!”艾宝点点头,很是流畅地把严塘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艾宝要往那个方向跑,”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东南方向。
“然后严严要拖住风筝,严严松开风筝的时候艾宝就继续跑,然后把线放得长长的!”艾宝说,他晃了晃手里圆盘形状的风筝轴。
严塘满意地点头,他对艾宝的聪明大加赞赏,“宝宝,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弄明白了。”
不枉费他前前后后讲了五六次。
艾宝很得意,“那当然了呀!”
严塘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很喜欢看艾宝神气的模样。
于是,他们选好一块地方准备开始放风筝。
第一次放的时候,严塘和艾宝不出意外地失败了,虽说艾宝的理论知识过关,但是实际操作上欠妥。
所以,当严塘松手放开风筝的时候,艾宝感觉不到严塘,就愣住了。
他忘记了自己还要继续跑。
而好不容易飘起来一点的风筝,也只能啪唧一下落到地上。
严塘马上跑上来,就问艾宝,宝宝,怎么没有跑了?
艾宝很沮丧地和严塘说,艾宝忘记了。
他对风筝先生被无缘无故跌了一跤表示歉意。
严塘摸摸艾宝的小卷毛,和他说,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来。
然后他们就退回了原处,重新开始。
这次艾宝有记住要一直一直不停地跑,他跑得认真又卖力,风筝先生也蓄势待发,时刻准备起飞。
——然而他忘记放线了。
于是风筝又飘飘忽忽地落了下来。
艾宝看着还是没有飞起来的风筝先生,突然很难过。
他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严严说的这么聪明。
他好像也不是一只厉害的宝宝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针被强制注入艾宝体内的清新剂,叫艾宝忽然在那么一瞬间,窥见现世的轮廓。
严塘上前,他看着艾宝孤零零地站在风筝旁边,低垂着脑袋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直接将瘪起嘴巴的艾宝抱进怀里。
“怎么了,宝宝?”严塘轻轻地问怀里的艾宝。
但是艾宝也说不出所以然,他感觉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在自己的心底。
可是艾宝看不清。
他想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抬头问严塘,“严严,艾宝是不是笨笨的呀?”
严塘一口否定,“不,宝宝,你从来都不笨,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他看着艾宝剔透的眼睛,亲了亲艾宝的额头,“宝宝,你知道我从来不会糊弄你的,对不对?”
艾宝面上的难过因为严塘的亲亲消退了一点,但是他还是很疑惑。
“那为什么……有人说艾宝是笨笨的呢?”他问严塘。
他扒在严塘的怀里问。
“谁?”严塘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他在艾宝面前控制好自己的脸色,放缓自己的语气,“谁说我们宝宝是笨笨的?我去和他理论。”
艾宝仰起小脸,他想了想。
他感觉有谁和他说过。
那个说话的人好像在笑,好像又没有,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好像还说了些别的。
一切记忆就如同是光怪陆离的阴影,艾宝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艾宝不记得了。”他又难过了起来。
“艾宝是不是笨笨呀?”艾宝再次问严塘。
严塘再次很严肃地告诉艾宝,“不,宝宝,你不笨。”
他问艾宝,“宝宝,你觉得我笨吗?”
艾宝摇摇头,“严严好聪明的!”
在他心里,会给他讲故事,教他认字还有给他买芝麻糖,陪着他,和他聊天的严塘,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严塘。
“那既然我是聪明的,”严塘继续说,“那宝宝,你是我这个聪明人最珍贵的宝宝,你难道不会是聪明的吗?”
艾宝摇头晃脑思索了许久,感觉似乎很有道理。
“那好的吧!”艾宝说。
他又开心了起来,“那艾宝也是聪明的艾宝,不是笨笨的!”
严塘嗯了一声。
他看着怀里又快乐起来的艾宝,原先有点冷肃的脸上带了点笑容。
“那宝宝,从今往后,你听见谁说你笨,就要第一时间找到我,或者是和我打电话,好不好?”严塘捋了一下艾宝被风吹乱的头发。
艾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他看严塘很郑重的样子,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好的呀!”
严塘安抚好了艾宝,牵着他继续来尝试放风筝。
艾宝本来有点抵触。
他和严塘说,他不想放风筝了。
严塘少见地没有顺着艾宝的意。
他亲了亲艾宝的脸,和艾宝商量,“我们就放这一次,如果再不成功,我们就去玩别的。”
艾宝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半脸,“那艾宝这边也要亲亲!”
他像是个讨吻的小流氓。
严塘笑了起来,他也没说什么,直接亲了亲艾宝的另外一半脸。
还好严塘刮胡子刮得干净,否则扎到艾宝了,艾宝肯定会说,‘严严讨厌!’
现在,左右两边的脸都被亲亲了,艾宝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严塘,“那就放这一次了噢!”
严塘点头说好。
而后,他们一前一后,夹带着风筝先生退回原地。
“宝宝——跑——”严塘的声音,由江边的风策马扬鞭,加急送到艾宝的耳边。
艾宝赶紧撒开自己的猪蹄。
这回儿,艾宝再也没忘记要一直跑,和放线了。
“哇——严严——它飞得高高的呀!”艾宝看着飞到天空的风筝先生,很兴奋地跟严塘说。
严塘半搂着艾宝,他的大手正握着艾宝的小手一起调风筝线。
毕竟调风筝线还是需要一点经验的。
“对的,宝宝,最近天气不错,适合放风筝。”严塘感觉把线调得差不多了才放手。
艾宝嗯嗯哦哦地应着。
他很使劲儿地仰起自己的头,直盯着天空上他和严塘的风筝看。
这个彩色的三角风筝,没飞的时候说不是好看,可是一到天空了,它彻底大变样了。
风筝尾巴处几根长彩带,在空中被吹得笔直又精神,它们在风里翻滚着,如浅浅的波浪,
而风筝的三角形身体,则是像是一只彩色的大鸟,在天空翻滚。
艾宝看着它,就好像自己和身后的严塘都站在风筝上,严塘和他拥抱着,他们都很温暖。他耳边来自江水的风,瞬间变成猎猎作响的空中的风。
艾宝放眼望去,他的脚底下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车水马龙。
而他和严塘在风筝上,他们将要随着风,飘去一个别的地方。
艾宝靠在严塘怀里,和严塘一块望了好久的风筝。
他的思绪随着风筝,在天空不断左右摇摆。
“宝宝,”严塘低下头轻声喊了一句。
艾宝回过神,他看着严塘露出软乎乎的笑,“怎么了呀,严严?”
严塘和艾宝说,“宝宝,你从来不是这个世界上笨的人,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他说,“宝宝,最笨的人其实是我。”
严塘抱着怀里的宝宝猪,轻声地说,“艾宝,我有很长一段自暴自弃的时间,我去了很多不该去的地方,做了很多不该做,甚至是恶心的事情,我以此来麻痹,来逃脱,来回避。”
“因为我想借着这些来让自己蒙蔽。”
“我永远都不像你一样勇敢又果决,我总是在犹豫,在观望,我永远都不像你一样始终都勇往直前。”
他说,“在我的心里,宝宝,你是最聪明的人,你勇敢,善良,纯粹,温柔,果断,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严塘低头凝视着艾宝,一字一顿地给艾宝说。
艾宝也抬着头看着他。
他们离得近极了,连旁边一条带长长的江水,都无法穿透他们之间的间隙。
严塘和艾宝,都在对方的眼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半空里的风筝遇见了不稳定的气流,它被吹得一高一低,不得不翻身来避免。
可是没关系,风筝摇摇晃晃的,还是继续飞了下去。
艾宝望着严塘,他望了很久。
像他童年时一个人在窗前望着在银河里流动的星星一般。
然后,严塘听见艾宝说,
“严严也是艾宝遇见的最好的人呀。”
第120章 黑暗(六)
一百一十九.
但是一天夜里——
黑暗来了。
——
自从上次带着艾宝去了一次麦芬酒吧。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严塘却明白,他对艾宝的感情,正在经历一种很微妙不可言的变化。
如果是一年多前,有人告诉二十六岁的严塘,你会遇到一个比你小十岁,很特别的男孩,你会愿意为了他做很多事情。
二十六岁的严塘大概会目不斜视地走开,觉得这个人有病。
但是现在的严塘只会站立鼓掌,并且说,你说得对。
严塘现在正在给艾宝选最新款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这还是他开车的时候,无意间在广告牌上看见的,好像是什么最新研发的一款,可以视频通话,拍照。
严塘在等红绿灯时,仔细看了一遍广告牌上的内容。
这款可以视频的电话手表还不错,而且看款式也有黄色,买了它之后,艾宝和他打电话就也可以看见他了。
前几天艾宝睡前撒娇。
他像个胖胖八爪鱼一样抱着严塘说,艾宝要和严严一起上班。
严塘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就问艾宝,为什么?
艾宝黏糊糊地往他怀里挤,试图把霸占了严塘视线的书给挤走。严塘一看艾宝这软糯糯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睡前黏一黏他,和他腻歪。
他捏捏艾宝的小脸,把书放到一边,搂抱住怀里软趴趴的艾宝。
艾宝身上还带着点沐浴露余留的草莓味的甜,热烘烘地冒上严塘的鼻尖。
因为艾宝想要粘着严严!艾宝说,他抱住严塘非常蛮横地说,艾宝现在是超级无敌粘粘猪!
他说‘超级无敌’的时候说得认真极了,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严塘没忍住笑了起来,他说,那好吧,那超级无敌粘粘猪,我们今天晚上就粘着睡觉,好不好?
艾宝说,好的呀!
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粘着严塘呼噜呼噜睡。
后面严塘想了一下,艾宝说想和他一块来上班的意思,应该是说想见到他,所以只要能视频就好了。
“珊珊啊,”严塘一边把淘宝购物车打开,一边问饭桌对面的陈珊,“这个只要直接下单就可以了,对吧?”
他把电话手表给陈珊看。
陈珊瞥了一眼,“对啊,”她提醒道,“不过这是预售,你可能要等个一个月才能拿到。”
严塘有些惊讶,“还有预售啊?”
他又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电话手表的商品介绍界面。
老实说,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严塘都是认识的,可是当它们拼在一块了,严塘就读不懂了。什么什么优惠,什么什么定金翻倍,严塘看得头痛。
最后严塘放弃挣扎了,他直接点了全额立即购买,他觉得这个淘宝比文件难多了。
“哦,对了,严先生,”陈珊喊了严塘一声。
她问了严塘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严塘一听,看了眼手机确认支付成功之后,就反扣住手里的手机,回答陈珊的问题。
陈珊是个工作狂,和她坐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时间,严塘都没办法避免和她聊于工作相关的事情。
魏小连这几天还没有来消息。
严塘也不着急,他还是相信魏小连的交际能力的,更何况那天在酒店里,魏小连也和他说了,自己有七八分把握。
现在,严塘能做的,就是冷静地等待魏小连传来的信息,再来判断罗先和刘唐兴的处境如何。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着这两天。
严塘今天回家没忘记把艾宝的诗歌本带回家了。
他前面几天忘记了,他和艾宝的睡前接龙写诗,都写在几张简陋的纸片上。
而他也正好给艾宝坦白一下,自己偷看了他的诗歌的事情。
“宝宝,我今天把本子拿回来了!”严塘把诗歌本递给艾宝。
艾宝噢了一声,“好的呀。”
他接过诗歌本,从床上爬起来,啪唧啪唧地挪到一边的床头柜,把抽屉里的诗歌纸拿出来,放到本子里面夹好。
严塘看艾宝把诗歌收拾好了,他在床边坐下。
“宝宝,我要和你说个事情,”他喊了声艾宝。
艾宝抱着自己的绘本,已经挪回了严塘旁边。
他靠在严塘的肩膀上,眼睛盯着绘本上的画舍不得移开,“什么事情呀?”
“宝宝,我因为好奇,没经过你的同意翻看了你的诗歌本,”严塘说,“不过我就看了一首诗。”
艾宝噢了一声,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似的,“那没什么的呀,严严可以看艾宝的本子的!”
他说着蹭了蹭严塘的肩膀。
严塘身上的居家毛衣是羊绒的,还有一种香香的味道,又软又绒,艾宝觉得蹭起来特别舒服。
“那谢谢宝宝。”严塘也侧过头,亲昵地亲了亲自己肩膀上艾宝的小脸。
“不过,宝宝,你的这个诗里,我有个地方没有看懂,想请教你,给我讲一讲,可以吗?”严塘问道。
艾宝闻言,欣然答应,“好的呀!”
他特别喜欢和严塘分享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