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次是艾宝在场,叫许峥深铩羽而归了。
如今这次,严塘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中午饭少吃一点,以免许峥深又把自己恶心吐。
严塘和艾宝中午通话的时候,和艾宝说,自己等会要和一个很讨厌的人见面,让艾宝给他点建议。
艾宝不太理解,他想了想,“那是怎么讨厌的人的呀?”
艾宝很少有讨厌的人,也很少有喜欢的人,所以他不太懂。
严塘尝试和艾宝描述一下,“……就是那种,宝宝,在你面前把你的芝麻糖一颗一颗吃完,还要在你面前伸出舌头舔芝麻糖给你看的那种人……”
说完之后,严塘停下筷子,他都觉得有点恶心。
艾宝也大为震惊,“那真的是太讨厌了呀!”
他说。
艾宝光是想象一下这个问题,就觉得气呼呼的。
“那宝宝,你会怎么做?”严塘问。
艾宝拖长声音嗯了一声,他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考虑清楚了,很高兴地和严塘说,“艾宝会给严严告状!”
严塘哭笑不得。
他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上次遇见魏小连吃他的芝麻糖,艾宝就是咋咋唬唬地和他打电话告状。
“那我该怎么办呢?”严塘问。
艾宝回答说,“严严也可以和艾宝告状的呀!”
他想了一下,又接着说,“严严可以在见不喜欢的人的时候,默念艾宝的名字!”
“那这样有什么功效吗?”严塘在心里把这个方法记录下来。
“就会开心很多的呀!”艾宝理所应当地说。
严塘正在吃芹菜炒牛肉,他听见艾宝的话,差点把自己呛到。
“咳咳咳咳……”严塘拍拍自己的胸,把一旁的水捞起来灌了一口。
电话另外一头的艾宝听见了严塘急促的咳嗽声,很是担心,“严严,严严,怎么了呀!”
严塘把气顺过来了,“没事……没事,宝宝,刚刚一不小心呛到了。”
严塘忍住笑意,继续说,“我觉得宝宝你的建议特别好,谢谢你。”
艾宝礼貌地回答,“不用谢呀。”
于是,按着艾宝提供的建议。
在许峥深要来的前十分钟,严塘就开始在心里默念艾宝的名字。
艾宝艾宝艾宝艾宝艾艾宝艾宝艾宝艾宝艾宝……
其实这个方法还是有用的,至少严塘觉得自己停心平气和的。
特别是念多了之后,严塘发现这还有放空大脑,放松自己的神奇功效。
所以,当许峥深进来的时候,严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那种焦心的厌恶感,奇迹般地轻了许多。
感谢宝宝猪,严塘想,他一定会把艾宝的芝麻糖安排妥当的。
可能是念叨着艾宝的名字,面对再讨厌的人,这讨厌都会被削弱那么几分。
“严哥,”许峥深非常自然地,在严塘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竖条纹的西装,带着金丝框研究,笑吟吟的模样看起来斯文极了。
“许总,你来是为了和我谈公事的吧?”严塘看了他一眼。
他这是在说许峥深也应该叫他严总。
许峥深听懂了,但是却毫不在意地笑笑,“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是无所谓,倒是希望严哥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了。”
严塘瞥了他一眼,“这就不需要许总担心了。”
“严哥为什么总是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呢?”许峥深十指交叉相握,把手肘放在桌上,“明明我们以前关系也很好的啊。”
他一脸无辜,仿佛无事发生。
如果是以前,严塘肯定会被他这样子弄得烦躁得说不出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但是现在,严塘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艾宝,有了宝宝猪护体。
“你问为什么?”严塘看着他,有些冷漠地反问。
“可能是因为你变态到有偷窃癖,要偷别人的内裤吧。”严塘说,“我是一个守法遵法的公民,为什么不能对一个侵犯我的私人财产的小偷有意见?”
许峥深听到严塘口中那个‘偷窃癖’,脸上的笑容微变。
他桌上的手指有些病态地微抖了几下。
但是也不过是几秒钟,他调整了过来,依旧笑眯眯的。
他注视着严塘,用一种很暧昧,很黏糊的语气说,“那是因为,严哥,我爱你啊。”
他的话,对严塘而言,就像是腐烂的沼泽里恶臭的泥。
严塘的目光瞬间冰冷了下来。
“我想许总是和我来聊公事的,不是来这里跟我说这些垃圾的。”他说。
示爱被说成是垃圾,许峥深也不生气。
他好脾气地笑笑,推了一下眼镜,“严哥真的不想和我说点私事吗?”
“听说最近,严叔叔去世来,我深表同情。”许峥深说。
严塘盯着他没说话。
他父亲去世地消息,除了陈珊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陈珊是绝对不会大嘴巴的,也绝对不会和许峥深说。
“跟踪是违法的,我提醒你。”严塘说。
许峥深哼笑一声,“跟踪?”
他有些玩味地说了一遍这个词,“这么说也太无情了一点吧?”
“我只是想无时无刻,都掌握住严哥你的去向而已。你知道的,严哥,有时候我没办法陪着你嘛,所以就像用这种方式看看你。”许峥深笑着说,他张开的嘴里隐约露出猩红的舌尖。
“怎么能说我是跟踪你呢?”许峥深笑问,“那是神经病才做的,我可不会。”
严塘看着他,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
他并不接许峥深的话,“如果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请许总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忙。”
许峥深一点也不把严塘的话放心上,“严哥你真的不想和我聊?”
他的嘴角弯成一个有些夸张的弧度,让人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的那两个好兄弟在那里,在做什么喔。”许峥深笑说。
他故意说得很缓,“——是叫,罗先,和刘唐兴,对不对?”
严塘的瞳孔轻微收缩,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意外。许峥深为什么会知道罗先和刘唐兴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许峥深,“条件。”
他问。
许峥深笑了起来,“现在严哥你肯和我聊一下天啦?”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严塘办公室里的灯,印在许峥深金丝框眼镜的镜片上,像一道流动的冷光。
第115章 黑暗(一)
一百一十四.
拉兹罗
害怕
黑暗。
——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呢?”许峥深笑眯眯地问道。
他托腮看着严塘,视线里充满炙热的情爱。
严塘注视着他,表情冷漠。
“说的也对,”严塘说,“毕竟许总是个满口谎言的疯子,谈什么条件不条件。”
许峥深听见严塘的那个“疯子”,青筋明显的手不受控地曲折了几下。
但是许峥深丝毫不生气,严塘说什么他都乐得接受。
“严哥,想我给你提供这些信息,也很简单。”许峥深笑着说。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容易被满足的人,”许峥深对严塘眨眨眼睛,语气颇为暧昧,“只要——你和我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就好。”
严塘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当年看见许峥深拿着自己的内裤,在厕所……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严塘的眼前。
许峥深对着严塘笑。
他一直想和严塘做的事情,严塘会不知道?
无非就是床上捅他。
就算是中午吃得再少,严塘觉得现在自己也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严塘在心里再次默念艾宝。
等他稍微缓些了,严塘盯着许峥深,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带着一种嘲讽的口吻说,“我也真是没想到,许总千里迢迢回来,居然就是送上门让人干的。”
严塘凉薄的眼里充满轻蔑,他看着对面的许峥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许峥深在严塘这样不屑的注目下,反而兴奋了起来。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
红像一种病毒,一种热潮,从许峥深的耳朵根弥漫到他的脸颊。
许峥深死死地盯着严塘,金丝框后的眼睛暗含痴迷。
“这样吧,许总,”严塘颇为不恭地翘起腿,“买卖交易,总是要给足够的砝码,才能让人动心的。你说说你觉得,能表现出你的信息多有价值的话。”
“毕竟我不希望,到了最后,你给我说,我的这两个兄弟在的地方是地球,在做的事情是吃喝拉撒睡。”严塘瞥了许峥深一眼,说。
许峥深的嘴角翘着,“严哥说得在理。”
他抬抬自己的眼镜,“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严哥,你的朋友们,就在C城里。”
“至于他们在做的事情?”许峥深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那是严哥一个区一个区地排查,只有给他们收尸的份了。”
许峥深嘴角的弧度已经深刻,他面上病态的潮红依旧没褪下。
他的脸上,像是有一只狰狞的红螃蟹一样。
严塘看着许峥深不说话。
他看起来,似乎是在权衡这个交易的得失利弊。
许峥深笑得仿佛胜券在握,他知道严塘这个人的。
严塘重情重义,不可能会放到下兄弟的。
更何况,这个两个兄弟,许峥深调查过的,从大学就和严塘交好,这么多年了,严塘本来就是个念旧情的人。
比起严塘身边那个去年,才冒出来的小男朋友,许峥深笃定严塘会放弃这个小男朋友。
而又因为严塘这个人身上有很强的底线观,透过前面两次接触,许峥深确定严塘和那少年这间就是爱情。
严塘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神里,涌动的东西许峥深太明白了,那是一种隔着水的轻柔保护罩的爱。
是许峥深这辈子都渴望的东西。
是许峥深这辈子都求不得的东西。
这样真诚的爱,许峥深几乎可以料到,严塘是怎么和他的小男朋友分手的了。
想到这里,许峥深就一阵兴奋地颤栗。
他的整个背都在抖。
到了最终,就算他告诉了严塘那两个朋友的消息,严塘知道他们的境遇,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们的,许峥深想,他只能看着他的两个好兄弟去死。
他只能看着他们。
严塘的朋友,男朋友最后都会离开他。
而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已经去世。
许峥深越想,越想放声大笑。
严塘并不知道,许峥深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些什么。
他的脑子在快速运转,拼凑所有的信息。
一,就在C城,二,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
与此同时,许峥深从小就是个富二代,许家下面的企业在C城和隔壁Y城都挺有名的。
许峥深知道,严塘探求许久却不知道的——那肯定是许峥深所在的圈子里的事。
许峥深所在的圈子是什么圈子?
C城的高干圈。
这个圈子严塘确实是够不到,他就是一个筒子楼出生的青年企业家。
当然,他本人对这个圈子也没兴趣。
他是C城著名独行侠。
再有,看许峥深这个态度,罗先和刘唐兴这两个憨憨,必然是身陷什么严重的事情了。
而这个消息也没有封锁死,许峥深一个归国二代都能知道,那必然还有刺探的可能。
谁能打探到这个圈子里的消息,并且愿意和他说?
严塘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一个又一个名字。
一串长长的名单铺开。
严塘一个又一个的把身份信息、与自己的交情、可能会付出的代价一一联系。
这并不容易。严塘总归是C城的清流派。
他注视着桌对面的许峥深。
许峥深瞧起来充满自信,他似乎很是笃信严塘会答应这个交易,笑吟吟地等着严塘的决定。
其实如果是以前,没有遇到艾宝,严塘说不定就同意了。
他就当自己是上了个假人。
和许峥深来一次,对严塘来说,最多不过是这辈子,从此以后都失去性功能而已。
他绝对会又一次,对性产生不可磨灭的恶心于厌恶的。
但是如今,他和艾宝已然处在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
是的,严塘知道,他和艾宝正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
他做不出这种事情。
光是想想,严塘就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是粘上了一层脏泥。
“严哥,决定好没有呢?”许峥深开口问道。
他像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身癞蛤蟆的疙瘩皮,一定要绞着严塘,把他一块拖下泥潭才肯罢休。
严塘张嘴,他正想说点什么拖延时间。
突然间,电闪雷鸣间,严塘脑海里迸出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能混迹于C城的高干圈。
与此同时,他还欠严塘一个人情。
——魏小连
严塘再在脑中仔细确认了一遍。
没错,他可以。
原本已经在嘴边,拖时间的话瞬时被丢弃。
严塘看着许峥深,“许总,你觉得我的答案是什么?”
许峥深笑了笑,他嘴上说,“我怎么知道严哥你的决定呢?这是和你自己相关的事情,我可猜不出来。”
严塘端起一边的菊花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他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