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到艾宝亮晶晶的大眼睛了。
“艾宝,你想摸一下我的项链吗?”陈珊笑着问道。
被发现了小心思的艾宝也不害羞。
他点点头说,“对的呀,艾宝想摸摸这个金链链!”
“那也不是不行——”陈珊状若思考了一番。
“要不然,艾宝你让我摸一下你的小卷毛,我让你摸一下我的项链?这样我们就是公平的交易关系了。”陈珊藏下心里的激动,用克制性的商量语气说。
艾宝歪歪头想了一下。
他头顶的小卷毛翘了起来。
好像确实是很公平的!
于是艾宝点了点头,“那好的吧!”
他满头的小卷毛随着他颔首的动作跟着抖了一下。
看来,它们已经精神满满,做好了被陈珊摸的准备。
陈珊咧开嘴,她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她成功了,现在她马上就能摸到她朝思暮想的茸茸卷毛了!!
没想到一切进展得这么顺利。
就这样,艾宝摸到了陈珊的金项链,陈珊揉到了艾宝的小卷毛。
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吃饭。
艾宝吃饭是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严塘已经给他纠正了很多问题了。
现在他不再只会夹自己面前的那一盘菜,也不会就算是自己吃撑得快吐了,还要把碗里的饭吃完。
艾宝会自己伸筷子讨伐远远的菜,也知道了什么叫“饱”。
这家饭店是罗先名下的产业,在C城也算是大牌了,除去罗先这层关系,饭菜也是真的做得好吃。一直以来,YT公司里面宴请来客,都是在罗先的这家饭店。
清蒸鲈鱼蒸得鲜嫩,吃下去,既有鱼类特有的柔嫩口感,又有偏咸甜味道的佐料杂糅其中,口感与味道协调得很是不错,没有酱料剥夺了口感,也没有味道过淡让人觉得如同嚼蜡。
艾宝吃得呼啦呼啦的,小嘴上全是油。
以往他都是和严塘一块吃饭的,严塘会给他擦嘴。
而这次严塘不在身边了,艾宝感觉自己嘴巴圈上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咂了好几次嘴巴,都没有把这种被油粘着的感觉去掉。
陈珊还没发现这一点。
她不清楚严塘和艾宝吃饭时,是怎么分配工作的。
艾宝不晓得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他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菜,他决定不管油油嘴了,一会儿让严塘来了给自己擦。
所以,当严塘终于从另外一边的包厢里抽身,让专门负责应酬的助手顶替自己,来找艾宝时,他收获了一只小嘴油汪汪的宝宝猪。
“宝宝,嘴巴油着不难受啊?”他哭笑不得地抽出餐巾纸,把艾宝的小圆脸捧起来,给他擦嘴。
艾宝很是配合地仰起头,“要严严擦嘴嘴!”
严塘细细地帮艾宝把嘴巴擦干净。
“麻烦你了,陈珊。”严塘牵着艾宝的手,跟一旁的陈珊说。
陈珊望着严塘和艾宝的神情有些奇怪。
她没想到原来私底下严塘和艾宝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虽然严塘很喜欢艾宝这个男孩,但是以他冷淡的为人,多少有些冷肃。
却没想居然是这种……
陈珊也找不出形容词来表达,她只感觉其中有点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怪?
她又说不上来。
“没有麻烦。”陈珊把心里这种怪异的感觉挥散。
她估计是她自己想多了,“艾宝很乖,吃饭也很认真。”
她礼貌性夸奖道。
严塘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由陈珊翻译过来就是‘你在说什么废话呢?’
“艾宝当然最乖了。”他说着,还揉了一把艾宝的脑袋瓜子。
陈珊:行呗。
“那我和艾宝就先走了,”严塘把手里的餐巾纸扔进垃圾桶,牵着艾宝的手说。
“宝宝,和珊珊姐姐说再见。”他低头喊了艾宝一声。
嘴巴终于舒服了的艾宝吧唧几下嘴。
“再见呀,珊珊姐姐!”他对陈珊呼啦呼啦自己的肥手。
“再来,艾宝。”陈珊笑着也和艾宝挥手。
打完招呼了,严塘就和艾宝手拉着手一块走了。
陈珊站在原地看着高大的严塘,和背着小恐龙背包的艾宝越走越远。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得没有丝毫间隙。
艾宝背上的绿绿龙面对着她,似乎也跟她挥了挥手。
陈珊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也许她也应该回一趟乡下,给她的母亲扫扫墓了?
陈珊想道。
她古铜色的脖颈上的金项链,在黑夜里闪烁着。
第99章 花婆婆(十)
九十八.
但是,她一直躺着,
没有办法下床。
——
严塘带着艾宝去奶茶店的时候,也才晚上八点。
正是商业街生意最好的时分。
艾宝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属于一家网红奶茶店,店铺不大,主要赚的还是外卖。严塘和艾宝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艾宝想喝的黑珠珠奶茶和小汤圆奶茶。
严塘最终还是依了艾宝的意思,没喊做奶茶的服务员只做一半。
反正艾宝拿着自己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盯,小嘴一噘着,严塘基本上只有投降的份。
如果艾宝还撒娇似地甩甩严塘的手,严塘说不定还会忍辱丧权,和艾宝签订一系列不公平条约。
总之,只怪敌方火力强劲,死死咬住严塘的死穴。
“只能喝大半杯,听见了吗?宝宝?”严塘把戳好吸管的黑珠珠奶茶递给艾宝,他手上提着另外一杯小汤圆奶茶。
他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大半杯也比一整杯好,对吧?
艾宝嗯嗯地点点头,他接奶茶的时候答应得爽快,“艾宝听见了的呀!”
他伸出自己的胖胖手接过有些凉的奶茶。
艾宝低下头吸溜一大口。
“严严也喝!”他边嚼着嘴里的黑珠珠,边把手举高,把奶茶递给严塘喝。
严塘本来对奶茶没什么兴趣。
但是艾宝和他分享奶茶时,小圆脸上的那种,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时的期待和兴奋太过明显,他眼底的雀跃都快要跳出来了,想忽略都不行。
于是严塘只能低头,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
“很甜。”严塘咽下奶茶,点评道。
就算是半糖的奶茶,也甜得让人意外。
不过严塘觉得太甜了,艾宝却喝得很是满意。
他抱着奶茶咕噜咕噜喝得开心又畅快。
严塘牵着艾宝,他们两个人在奶茶店一边的公园里面散步,就当是消消食。
本来严塘还要带艾宝去买点小蛋糕的,但是艾宝说自己吃得饱饱的了,吃不下小蛋糕。
他和严塘商量,要把这次“和严严一起吃蛋糕”的机会存起来,留到下次再用。
严塘点点头,这样也行。
奶茶店边的公园,没有春节前艾宝和严塘去的那个沙区公园大,里面的人也不算多。
严塘和艾宝走进去,一路下来,也不过是遇见了三三两两遛狗聊天的人。
“严严明天的明天就要过生日了呀!”走着走着,艾宝突然想起了这茬。
他伸出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
严塘肯定道,“对的,就是后天。宝宝,明天的明天就是后天的意思。”
艾宝噢了一声。
“那艾宝要和严严怎么过生日的呀?”他问道,“过生日,是要吃一个大大的蛋糕的一天吗?”
艾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过生日是怎样过的。
不过那对他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
严塘揉揉他的脑袋,“对,那天我们要吃一个大蛋糕。”
“那然后我们要做什么呢?”艾宝又问道。
他眨着大眼,感兴趣似地追着严塘问。
他们走到了公园的湖边,夏天的湖是热闹的,蝉鸣树声此起彼伏。
“我也不太清楚,宝宝。”严塘思索良久,发现也无果。
他的生日对他而言也太遥远了。
从他的母亲离开他们家的那一年开始,他就没再在家里有过生日了。
读高中时,许峥深和郭家屹倒是给严塘过了一两次生日。
其中他们做的事情,好像也只有吃蛋糕、吹蜡烛罢了。
严塘还记得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他生日的夜晚,许峥深和郭家屹扒拉进他家里,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硬是抬也要把他抬进学校的后山。
在他被蚊子咬了满腿的包的时候,他们两个把点好蜡烛的蛋糕端出来,祝他生日快乐。
很难想象,一直以来看着理智冷静的许峥深,会和郭家屹做出这种“惊喜”。
那大概是严塘记忆中,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尽管喂了一晚上的蚊子,蛋糕也不大,他们三个大男孩几口就吃完了。
但是那会儿,所有的一切都还没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还没结束。
“那好的吧”艾宝想了想,“那艾宝在严严的生日上要做什么吗?”
他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过生日是要送礼物的呀?”
严塘依稀记得好像是这样。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没什么,宝宝,可以不用这么费心思的,就我们两个人过。”严塘捏了一把艾宝的小脸说。
艾宝又噢了一声。
他吸溜几口奶茶。
黑珠珠软糯糯的,它们在艾宝的嘴里滚来滚去。
“严严不喜欢生日吗?”艾宝咽下嘴里满满的奶茶,忽然抬头看着严塘问道。
他的杏眼里是纯粹的好奇。
严塘一时被艾宝问住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为什么艾宝会认为他不喜欢生日?
“宝宝,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严塘问道。
艾宝理所应当地仰着头说,“因为艾宝感觉严严有一点点的不开心的呀。”
他伸出手,食指与大拇指相压,比出一个一点点的距离。
“严严和艾宝说生日的时候,艾宝感觉严严有点不开心。”他说。
严塘倒是没想到艾宝居然会有这么敏感。
他低下头看着赖在自己身边的艾宝。
艾宝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望着严塘,好像是在和他说,‘艾宝什么都知道的!’
严塘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不喜欢生日,这确实是真的。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喜欢过生日的原因,适合给艾宝说。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怎么说呢,宝宝,”严塘缓声说,“我也不是讨厌过生日,就是有两次我生日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不怎么去庆祝……”
严塘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离开了严栋,离开了他。
同年,在生日的时候,他撞破了自己父亲的秘密。
从此,他对生日避如蛇蝎。
他竭力地不去回想,竭力地忘掉那些恶心的、肮脏的事情。
就在严塘自认消化得差不多,能坦然接受一些事情了——
他十七岁那年的生日,他看见了他的好哥们,和他的初恋情人在小树林里拥吻。
许峥深的手伸进郭家屹的衣服里。
他抚摸着郭家屹有些瘦削的背。
郭家屹背对着严塘,他在呻吟,像一条蛇一样扭动,要许峥深摸得用力点儿。
许峥深面对着严塘,他用舌头在郭家屹的耳边舔舐,他亲吻郭家屹的侧脸。
他看着怔怔的严塘,他对着严塘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许峥深猩红的舌尖,和他笑得诡异的模样,至今都让严塘觉得反胃。
他们同样的恶心、肮脏。
从那以后,严塘就再也不过生日。
他渐渐地把生日淡忘了。
严塘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艾宝说这个事情。
其中的纠葛太过复杂,其中的逻辑也是一片乱麻。
而且,也不太适合让艾宝知道。
严塘发现自己酝酿不出什么话,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生日。
他有些默然地和艾宝手拉手走着。
艾宝牵着严塘的手,摇晃了几下,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真是太糟糕了呀!”
他说。
艾宝也不接着问严塘那是为什么的呀,或者是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呀。
他只握着严塘的手,他们绕着湖边一起慢慢地走着。
湖很大,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它是一片小小的海,它和大大的海一样,都很安静。
它安静地看了看严塘,也安静地看了看艾宝。
它并不打扰这两个人。
艾宝想了会儿,突然说,“爸爸还没有生病的时候,每一次艾宝过生日了,他都要买一个大大的蛋糕,和妈妈一起给艾宝过生日。”
“爸爸说,‘艾宝是他和妈妈的小王子,以后每年都要和妈妈给艾宝买生日蛋糕’。”他抬起头,看着严塘,胖胖的脸上充满平静的意味。
“但是爸爸走了,爸爸走之前,艾宝问爸爸,‘爸爸可不可以不走呢?’——就像艾宝问第二个妈妈的那样,但是爸爸说,‘对不起,艾宝,爸爸会一直爱你’,然后他就走了。”
艾宝说,“爸爸走了以后,妈妈一直也想走。她好难过好难过的,每天都在哗啦哗啦地下雨,艾宝和艾宝的生日也就被忘掉了。”
月光洒在艾宝白净的脸上,它蔓延进艾宝的眼睛里,把艾宝的眼睛照得透亮。
严塘看着艾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艾宝的过去并不算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