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说:“婚礼快开始了,来上个厕所。”
“哦,那你快去吧。”沈岸的语气是沈庭从没听过的温柔,“我先推人承过去,你上完就赶紧过来。”
沈庭看了邵人承一眼,邵人承目光平静,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沈庭对沈岸勾了勾嘴角,“你们去吧,我很快就来。”
沈岸推着邵人承走了,沈庭走进洗手间,他并没有解手,就只是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稍显陌生的自己,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深吸了口气,转身往等会儿要出场的地方走去。
那边,沈岸已经不在了,只有坐在轮椅里的邵人承,和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青年,看青年对邵人承的态度,沈庭猜他应是邵人承的秘书或助理。
青年率先看到他,对他恭敬地点了点头,“沈先生您好,我是邵先生的私人助理任回,您叫我小任就行。”
“你好。”沈庭回道。
这时邵人承开口说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进去。”
第5章 说错的表白
司仪深情道:“请新人入场。”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沈庭推着邵人承慢慢走进花门,两旁宾客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举着手鼓掌。沈庭让自己尽量保持微笑,不管这婚是不是自愿结的,这都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婚礼,他不想哭丧着脸。
把轮椅推到主台上,沈庭的手已经全是汗,他握了握拳,微笑着同邵人承一起面对证婚台。证婚人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沈庭不认识,他猜测应该是邵家的某位长辈。
证婚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开始宣读证婚词,再然后是相互表白,交换戒指。表白的时候,沈庭先说,说词是提前就背好的,开头一句是“自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但沈庭却脱口而出:“自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这话别人听不出什么,台上台下却有两个人悄悄变了脸色。
沈庭后面还说了什么,邵人承没听到,他只听到那句“十二岁”。
表白词是他找人写的,写了什么内容他没过问,他只记得写词的人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您和沈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邵人承想了想,说了个年份,那人按照沈庭的年纪推测了一下,说:“沈先生认识您的时候是十四岁。”
邵人承稍稍一算,是十四岁没错。他看过那份最终打印出来的表白词,没有问题,彩排的时候沈庭也没说错,为什么现在却说错了?
台下,沈岸看着台上的沈庭,眼中晦暗不明。
各项流程走完,婚礼结束,媒体清场,接下来是私人宴会时间,照理说这个环节新人该一同给宾客敬酒,但是邵人承身体不好,不宜多喝,敬完几位重要长辈后,就让任回推他回了休息室。
沈庭却逃不过。
沈庭被人拉着敬酒,敬完了又被一帮年轻人拉着喝酒,等一圈喝下来,他已经连站都站不住,偏偏有人还不放过他。
“来来来,嫂子,再陪兄弟几个喝一杯,我哥不在,只能大嫂你代劳了。”
这人是邵人承的弟弟,叫邵人胜,长得不错,却一脸猥琐,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没什么大出息,但沈庭知道,这是邵家除了邵人承以外的唯一继承人,虽是庶出,却极受宠爱。
沈庭晕头转向,眼看着再喝就要出洋相,却怎么都推不开他,这时,一双手把他揽到怀里,“我弟弟喝多了,看在他今天新婚的面子上,邵二公子放过他,我陪你喝两杯。”
邵人胜见有人出来护着沈庭,再加上周围人多,便不好再多做纠缠。他把沈庭的手一甩,“切,真没用,跟我那个哥一样没用,废物。”
邵人胜早就喝醉了,本来就是个疯子,发起酒疯来根本没人敢去拉他,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见。沈岸满脸尴尬,感觉大家都在笑沈庭,不,或许就是在笑他,笑他们沈家。
邵人胜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沈岸松了口气,把怀里的沈庭往上提了提,拖着他往休息室走去。
第6章 进邵家
邵人承身体不好,早早地就回了休息室休息。沈岸把人送进去的时候,邵人承正躺在床上,床边放着轮椅。
门被敲响的时候邵人承就醒了,他没睁眼,一动不动地躺着。
任回把人放进来,轻声道:“沈先生,把夫人交给我吧,我会照顾他。”
“没事,我把他扶到沙发上。”
沈岸和任回一起把沈庭放到沙发上,帮他脱掉鞋,盖好毯子,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看着床上的邵人承问任回:“人承看上去很不舒服,是不是中午没吃东西?”
任回面无表情地答道:“已经吃了,先生只是累了,谢沈先生挂念。”
沈岸皱了皱眉,对任回似是有些不满,但他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替我给人承和小庭带句话。”
“沈先生请说。”
“就说我祝他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沈先生放心,我一定带到。”
沈岸出去了,门关上的一瞬间,邵人承睁开眼睛,看了任回一眼。任回会意,走过来把他扶到床边,让他坐在床沿上,两只脚垂在下面,蹲下来为他穿上鞋子。
穿好鞋后,任回站起来,把邵人承抱进轮椅里。
“走吧,回去。”邵人承说。
任回顿了顿,“沈先生怎么办?”
邵人承看了一眼沙发上沉沉睡着的人,说:“派人守着,等他醒了带他回邵家。”
沈庭这一觉从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最后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他好久没这么喝过酒了,印象中上一次还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到现在差不多有五六年了。一晃他都二十四五了,以前的事情只在脑海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唯独小时候的某个夏天,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始终没有忘记。
醒来洗漱一番,他在邵家保镖的带领下离开酒店,坐车去了邵家老宅。
这是他婚后第一次登门,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走进邵家大门,一个人,连行李都没有。
邵家老宅有些年代了,这里曾经是市郊一片环境优雅的森林公园,前面是一个天然湖,背后则是一座小山坡,坡上种着大片榕树。后来城市扩建,这一片被规划进了市区,却还是作为城市里的森林公园保留下来,这里方圆几里就住了几户人家,全是这个城市最有名望的姓氏。
邵家的宅子很大,有一个独立的巨大花园,里面修建了游泳池,甚至还建了一个网球场,虽然现在有些荒废,但整理一下还是可以用的。
汽车沿着湖边车道开了一截,拐进清幽安静的小道,最后在路边一扇雕花铁门前面停下来。铁门缓缓打开,司机将车开了进去。
进去后又开了一小截,才看到那栋白墙红顶的三层别墅楼。
门前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朝汽车开去的方向张望。
车停稳后,沈庭自己开门下车,两人迎上来,男的是任回,毕恭毕敬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进,先生在楼上等您。”
沈庭刚抬脚,女的却不知从哪里抱过来一个火盆放在他脚下,说道:“夫人请先跨火盆,祝先生和夫人日子越过越红火。”
沈庭都想笑了,昨天婚礼,他新婚丈夫把他一个人扔在酒店睡了一晚,今天让他一个人进婆家大门,还要一个人跨火盆,而他丈夫,连个脸都没露。
第7章 邵夫人
沈庭进门的时候,任回说:“邵老先生和夫人在楼下偏厅等您,您最好先去打个招呼。”
这是应该的。沈庭点了点头,脚步一转,跟着任回往偏厅走去。
邵家当家邵康安今年五十有余,因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邵康安中等身材,面色白净,戴一副金丝边眼睛,看上去不像商人,倒像个读书人。沈庭进去的时候,邵康安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手边放着一杯茶和一盒雪茄,茶喝了一半,雪茄没动。
和他并排坐在沙发里的是一个保养得犹如少女的妇人,沈庭小时候就见过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都没怎么变,看来能得到邵康安这么多年的喜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庭,”柳薇笑语嫣然地站起来,朝他走了两步,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沙发那边领,“抱歉,昨天婚礼匆匆忙忙地,也没顾上跟你说句话,你不会怪我吧。”
沈庭想起昨天婚礼上,柳薇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一边和客人周旋,一边趾高气昂地呵斥下人,说没顾上同他说话,恐怕也没真心想同他说话。
沈庭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理解的。”
柳薇拉着他坐下,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不要拘束,把这儿当自己家;和人承好好相处,别吵架;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她,别客气之类的,俨然一副当代好婆婆的典型,但是沈庭却觉得很不舒服,这种怪异感源自于心里,源自于小时候的一些记忆,他知道,这位“邵夫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和柳薇说了会儿话,邵康安那边终于把报纸放下了,看着他说道:“你父亲公司危机应该是过去了,你也放宽心,人承虽然身体不利索,好歹也是我们邵家的大少爷,你好好跟着他,我不会亏待你。”
沈庭低下头,乖乖地应道:“我知道了。”
对于他的乖巧,邵康安很满意,眉眼慈祥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包递给他,“既然进了门,就叫我一声爸吧。”
“爸。”
沈庭双手接过红包,思索着该叫柳薇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邵康安说道:“好了,上去吧。”
沈庭余光快速地瞥过柳薇,瞥到她咬紧的腮肉和爆着青筋的拳头,突然意识到,这对不伦夫妻的关系,也许并不如外界所以为的那么好。
沈庭出去了,揣着红包,红包很厚,放在哪里都碍事,他就塞进西服胸口内袋里。
邵家宅子大,二楼三楼都是房间,沈庭走到二楼,不知道哪间才是他和邵人承的新房,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万一进错房间就太尴尬了。
正当他在考虑是不是该下楼找任回问一问的时候,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邵人承摇着轮椅从里面出来,脸色很差,仿佛冬夜里化不去的寒冰。
沈庭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空。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又看到从那间房里走出来的邵人胜。
邵人胜看上去比昨天婚礼上还虚,整个人像被吸干了精气神的人干,比坐在轮椅上的邵人承还不如。
第8章 讨厌的邵人胜
“哟,这不是大嫂么,怎么现在才出现啊。”邵人胜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看他身上还穿着昨天婚礼上的礼服,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大哥昨天没带你一起回来?”
沈庭看他一眼,没忘记昨天婚礼上就是他灌自己酒灌得最凶。沈庭压根懒得理他,问邵人承:“你房间在哪儿?”
其实,他是想问他自己的房间在哪,但是想到合约上有同吃同住这一条,立马又改了口。邵人承面色始终没缓过来,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刚刚和邵人胜争吵过,脸色白里泛着青,看得沈庭不自觉皱起了眉。
他上前几步,半蹲在邵人承面前,仰头看着他,道:“我带你回房,告诉我的房间是哪一间。”
邵人承与他对视,眼中戾气慢慢化开,“左手边第二个。”
沈庭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站起来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房间走去,自始至终都没看邵人胜一眼。快到房门口的时候,邵人胜突然说道:“大嫂,我大哥已经瘫了四年了,以后可就麻烦你了。”
沈庭忍不住皱眉。邵人承瘫了是事实,而故意在自己哥哥和哥哥的新婚丈夫面前点出这个事实,邵人胜的意图可见一斑。沈庭没打算进门第一天就跟他闹翻,也不想就这么随了他的意,便说道:“照顾我自己的丈夫,算什么麻烦,再说我丈夫他有手有脚又有钱,我以后还要靠他呢。”
话音刚落,现场两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他顾不得一一观察,拧开卧房的门,把邵人承推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一气呵成,不给外面那人再发言的机会。
邵人承的房间很大,雪白的墙壁,原木色的家具,除了床和衣柜、书桌,就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了。
正对着门的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往下看,正好能看到楼下的游泳池,白天池子里的水倒影到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把房间衬托出了别样的生机。
沈庭把轮椅推到床边,问他:“要上床吗?”
问完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便改口道:“要去床上休息吗?我扶你过去。”
邵人承没有理他,自己转动轮椅到落地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下。沈庭见他不想搭理自己,也就没过去打扰他,拿出手机发消息。
他的行李在婚礼前就收拾好了,让沈父帮他寄过来的,也不知道沈父寄了没有,要是还没寄,他想自己回家去取,顺便在路上办点事。
消息发过去后,沈父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说昨天和今天都在忙公司的事情,行李还放在家里没有动,要是急的话,他现在打电话让沈母帮他寄出来。
沈庭忙说不用,一是不想让沈母碰他的东西,二是他正好能趁这个机会出去一趟,所以在挂了电话后,他对邵人承说:“我想回去取一下行李,晚饭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