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没人心疼是不是?啊?!”
霍阑轻悸了下,侧过头避开视线。
梁宵觉得必须狠狠训一顿才能给他长记性,一点不心软,把人不由分说拽回来。
湿热水色砸在手背上,梁宵疾言厉色凶他:“哭也没用,不准哭!”
霍阑抬臂,把他拥进怀里,轻轻吻上他淌下来的眼泪。
梁宵铜铃似的瞪了半天霍阑,皱紧眉,照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梁宵:“……”
“别哭。”霍阑嗓子也跟着哑了,低声,“我知错了。”
梁宵彻底没脸了,用力吸鼻子,强词夺理:“我没哭。”
霍阑说什么都应,一点点把梁宵藏进怀里,掌心一遍遍细细碾过脊背,顺抚着轻声点头:“嗯。”
梁宵哽声凶他:“有没有人心疼?”
霍阑轻声:“有。”
梁宵吸着鼻子训他:“谁?!”
霍阑静了静,闭了下眼睛:“……梁先生。”
梁宵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怎么都憋不回去,被自己气死了,晃悠悠蹦下来就要去浴室。
他的体力早彻底告罄,踩着棉花晃了两步,被霍阑追上来,牢牢抱回臂间。
梁宵原本以为这件事不用靠生气、靠着好好解释互相疗伤就能一点点渗透解决,这会儿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梁宵身上发着抖,这些天积攒压制着的压力和牵挂忽然轰轰烈烈讨伐上来,混着无数的不甘、怨愤和意难平,再压制不住,全无章法倾泻而出:“凭什么……”
霍阑周身冰冷,胸口涩得发紧。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多做动作,小心护着梁宵靠稳。
梁宵彻底绷不住了:“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你?!”
霍阑怔了怔,抬头看着梁宵。
“你做错什么了?凭什么不喜欢你?凭什么扔下你一个人就不管了,凭什么不好好对你?”
梁宵嗓子哑得几乎出血:“你本来不用这样的,本来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能掐着我按在门上亲的……”
如果不是一直没被亲人真放在心上牵挂过,霍阑也不会养成现在的脾气。
不会永远逼着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不会再难受也不肯告诉他,不会疼到极限了就只想着躲起来。
不会为了不伤到他,就毫不自惜地折磨自己。
梁宵反复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每次一想到少年时的霍阑,都依然压不住的意难平。
霍阑没想到他气的是这个,身体渐渐回暖,试探伸手,慢慢揽住梁宵。
梁宵心疼得直不起腰,扯过纱布,把他那条胳膊抱进怀里,红着眼睛一圈一圈地缠。
他力气不够,手又发着抖,缠了几次都缠不紧。
梁宵恼羞成怒,低头准备上牙一块儿咬,被霍阑轻轻圈住肩背。
梁宵脾气发完了,这会儿已经攒不起来火,又不想这么容易就被哄好,被他抱着坐回腿上,依然冷着神色继续和纱布较劲。
霍阑垂眸,静静看着梁宵的动作。
他心神也恍惚,灯光安静,记忆深处江南的小骗子悄悄冒出来。
红着眼尾吸着鼻子,恨铁不成钢地一边唠唠叨叨训他,一边给他小心处理被那些纨绔针对捉弄出来的伤。
霍阑阖上眼,把梁宵拥进怀里,无声抱紧。
梁宵早气完了,被他体温一烙,心也跟着软了:“行了,不生气了……别动。”
梁宵低头,隔着纱布亲了下他那个伤口:“还没包扎好,等一下――”
霍阑掌心被他的气息烫得轻颤,稍一迟疑,还是拢着梁宵的手轻轻挪开,一点点解开了那几圈纱布。
“干什么?”
梁宵皱眉:“还不长记性?先止了血去处理,我这儿没什么事……”
梁宵:“……”
梁宵揉了下眼睛,低头仔细看了看。
霍阑亲了亲他的头发,轻声:“不流血了。”
梁宵隐约意识到自己对alpha的身体素质可能确实有些误解,张了下嘴,难以置信抬头。
……
梁宵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周前被威亚衣磨破的、到现在还没好利索的伤口。
“alpha分化后,体质天然就会有爆发性提升。”
霍阑轻声解释:“你帮我分化完成后……我的身体素质就比当初强了不少。”
梁宵吸了口气,恍惚:“哦。”
霍阑不想让他担心,犹豫了下,继续解释:“再过两天,就会结痂收口了。”
梁宵虚弱:“……这样。”
霍阑早注意到了他肋间的伤,始终凝神护着没弄破,之前无暇细问,这时候终于有了时间:“你的伤――”
梁宵恼羞成怒,冷酷捂他嘴:“不准问。”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刚飙出的冷汗,霍阑胸口被烫得一疼,阖上眼,轻声:“嗯。”
梁宵有点后悔,耳廓通红有错就认:“不该凶你。”
霍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伤他,梁宵心里当然清楚,只是看不得霍阑这么不珍惜自己,心疼再压不下去,没能忍住这些天的火气。
他不气霍阑,只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气那些让霍阑变成今天这样的人。
梁宵有心好好哄他,把手收回来,轻声:“怪我,本来想好了不发火的……”
霍阑摇了下头,阖目抱住他:“谢谢。”
梁宵愣了下:“谢什么?”
霍阑敛下眼底涩意,把梁宵彻底拥进怀里,收拢手臂牢牢护住。
他是个多无趣的人,有多迟钝、多不解风情、多容易惹人生气,霍阑比任何人都清楚。
霍阑惹过父亲动怒,受过父母长辈的责罚,见过分家的横眉冷对,也没少听过竞争对手的愤愤叱骂。
从没有任何人对着他发火……是因为气这个世上没人好好待他。
霍阑没因为这个怨怼过,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被梁宵火冒三丈拽着发脾气的时候,忽然从心底某个地方跟着彻底化开。
和风细雨,冰消雪融。
“以后不吓唬你了。”梁宵见他半晌不说话,不明就里的不很放心,拽拽霍阑,“以后看见我生气也不用怕,我就是气一气,不跑,气完还回来。”
霍阑埋在他颈间,轻声:“好。”
“要是超过五分钟,我还生气,你就哄哄我。”
梁宵戳戳他:“陪我做点儿我愿意做的,我立马就好了。”
霍阑静了下,认认真真记牢:“好。”
梁宵看着他掌心的伤,依然不很放心,低声:“你先去处理一下,我等你。”
梁宵没什么力气,亲了他一口,蹭了蹭:“我没事,歇一会儿就不要紧了。”
霍阑点了下头,又抬起目光,轻声征询他的心情:“还生气吗?”
梁宵原本想摇头,张了下嘴,耳廓忽然红了红。
该说开的都说开了,梁宵忽然忍不住很想知道,霍阑要哄他,会挑哪个他愿意做的。
梁宵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咳了一声,抿抿嘴角:“生……生气。”
梁宵看了一眼表,特意提醒:“五分钟了。”
霍阑被他殷殷盯着,难得回过神了一次,抱着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梁宵:“!!”
他们霍总果然天赋异禀。
梁宵脸红心跳,高高兴兴等着霍阑邀请他共浴,忽然被霍阑轻轻放下。
梁宵愣了下,茫然抬头。
霍阑揽着梁宵,小心掂了掂,找准重心,掐着腰把他严谨地按在门上。
亲了一下。
第九十一章
梁先生夙愿达成, 恍惚着被霍总端进了浴室。
梁宵被放进浴缸里,身心都有些不很真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霍阑正调试水温, 察觉到他的动作, 俯身揽住他:“不舒服?”
“……没有。”梁宵喃喃, “和想象里不太一样。”
他确实期待了很久的被按在门上亲。
原则上来讲, 他们霍总已经严格地做到了每一个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效果总好像有每个地方都不很对劲。
迎面覆落的吻实在过于温存了, 他本能地抬头回应,连救命都没想起来喊。
梁宵仔细回忆了全过程,有些困惑:“小黄文这么骗人吗……”
霍阑怔了下,本能猜测着自己哪个地方又没能做对, 轻攥了下拳, 垂了眸没出声。
梁宵察觉到他的反应,没忍住笑了, 收回念头:“没事。”
梁宵靠在霍阑肩上, 被满缸温热清水泡着,身上不自觉放松, 耳朵红了红:“也……也挺好。”
他是心疼霍阑, 心疼得想起来就恨不得去和那些不知所谓的分家狠狠打上一架,可也忍不住喜欢这样的霍阑。
没有父母疼爱护持,被分家谋划算计,无数对手无数陷阱, 这些年没有一天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霍阑这样一步步走过来, 依然沉默坚定,依然干净清冷。
梁宵把自己想得有点烫了, 抿了下嘴角,轻轻蹭了蹭霍阑:“以后――”
梁宵轻咳了一声:“咱们俩就算彻底绑定了吧?”
霍阑微怔,下意识想要说话,迟疑了下,握住他的手。
“这回谁都跑不了了。”
梁宵心神彻底放松下来,一天一夜没阖眼的倦怠跟着冒头,舒舒服服枕着霍阑的肩:“我歇一会儿……你去把手处理一下。”
霍阑点点头,轻声:“好。”
“放心,我等你回来再睡。”梁宵笑笑,“去吧,我就在这儿,不乱跑。”
霍阑吻了下他的额头,把一个刚捏好的小雪人递给他。
梁宵:“……”
看这个熟练程度,两个人异地这段时间,他们霍总只怕也没少玩自己的信息素。
梁宵忽然有些担心起了第一个带坏清冷干净的霍阑的反而是自己,不自觉地有点心虚,匆忙扯着毛巾擦了擦手,捧着接过来:“不,不用这么客气……”
霍阑轻轻抬了下唇角,仔细扶着他靠稳,转回身半蹲下来。
梁宵被他过于正式的姿势引得怔了下:“怎么了?”
霍阑握着他的手,漆黑瞳底静水流深,有光芒一晃而过,闭上眼睛。
他一向沉静端肃,忽然这样毫无防备地阖起眼,周身气势温柔放松,和着朦胧水汽,近于某种长途跋涉后落定的安宁。
梁宵从交叠的掌腹察觉到霍阑微快的脉搏,愣了半晌,鼻子忽然一酸,低头笑了笑。
“以后……想要亲一下,不用这么复杂。”
梁宵生怕热气把小雪人吁化了,小心翼翼捧得远了些,抱住微抬着头阖眼安安静静等人亲的霍总:“想亲就能亲。”
梁宵认认真真地亲了他一遍,嘴唇贴在霍阑被水汽沁着的眉睫间,蹭了蹭:“不用拿小雪人换。”
霍阑耳廓微红,倏地睁开眼睛,绷着肩背侧过视线。
和梁宵一紧张就话多截然不同,霍阑越紧张,就越沉默端肃举止周正,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说。
梁宵早在江南就摸准了他的脾气,没忍住笑了,不继续难为霍阑,转回去趴在浴缸边沿摆弄那个小雪人。
霍阑握了握他的手,脸红心跳起身,快步出了浴室。
-
梁宵两地折腾,这些天又没少赶戏,身心俱疲,早撑到了极限。
他信誓旦旦说着不睡,霍阑简单包扎过掌心伤口,匆匆赶回,人已经迷糊在了浴缸边上。
小雪人垫着毛巾,化了一小半,远远放在了水池旁。
霍阑放轻动作,揽着他靠稳:“梁宵。”
梁宵对他的气息脚步都早没了防备,眼睫跟着颤了颤,费力掀开条小缝,确认了是霍阑,就往他怀里偎进去。
“抱你出去。”霍阑轻声,“吃点东西再睡。”
梁宵四肢百骸没一点力气,觉不出饿,不很情愿:“不想吃……”
霍阑亲了亲他的额头:“我陪你。”
梁宵困得心神恍惚,隐约想起霍阑被过往梦魇死死折腾了一整天,只怕也吃不进去什么东西,胸口跟着疼了疼,尽力打起精神:“好。”
梁宵想了想,从惦记的事里揪出一项最紧要的,探着胳膊去捞那个雪人。
霍阑把他稳稳抱起来,用浴巾整个裹住:“我再给你做。”
梁宵不舍得:“下一个就不是这个了。”
霍阑抬眸,帮梁宵擦干净额发淋漓下来的水色。
他的动作格外轻缓,梁宵身上有不少这些天拍戏磕磕碰碰出来的伤,不准他问,霍阑也大致都能说得出来由。
霍阑尽力避开了那些淤青伤痕,让梁宵靠在自己肩上,细细替他擦着头发。
梁宵很诗意,叹息:“雪人也有雪人的归宿。”
霍阑:“……”
霍阑拗不过他,一手抱着梁先生,一手俯身端起那个化成小冰锥的雪人,送进了宿命的冰箱。
看见他出去包扎伤口,管家几乎喜极而泣,当即应了声火急火燎催着送饭,甚至还一度想进来给梁先生送一面锦旗。
霍阑不觉得梁宵会对锦旗感兴趣,对门口过于声势浩大的阵势也有些不适。转念想起这些人大概也是怕自己伤了梁先生,没再多做追究,拦下了叫人裁锦旗的管家,自己端着饭菜回了房间。
梁宵身体毕竟还没好全,这些天又都没能好好休养,体力消耗太甚,未必能支撑得住接下来的几天。
梁宵打着哈欠,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坐在霍阑腿上挥斥方遒点菜:“糖醋排骨。”
霍阑拿了筷子,给他夹过来了两块酱汁挂得最匀的,放在米饭上。
梁宵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