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下,低声解释:“那一眼很值得。”
他只看到那一眼,梁宵借着威亚腾身,得心应手地在锋利钢丝间拧身旋臂,动作潇洒利落,把柳枝的嫩芽稳稳抄在掌心。
几乎发光。
霍阑:“我见过的,都比不上他。”
管家不太清楚他们霍总怎么能从一眼里看出这么多,稍一犹豫,没问不该问的话:“这一眼……有五十七秒吗?”
霍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五十七秒?”
管家坚定:“您只说有没有。”
霍阑摇了摇头:“没有。”
梁宵在天上,要是拽着柳条飞五十七秒,可能已经飞回酒店了。
管家放心了,帮他分析:“您和梁先生的约定里,只规定了时间,但今早梁先生单方面行动的五十七秒,您并没来得及配合。”
管家:“您不光没亲,甚至都没摸一把梁先生。”
霍阑:“……”
霍阑莫名不喜欢他这个说法:“我抱了梁先生。”
管家步步紧逼:“抱住了吗?”
霍阑不想说话了,沉默着闭上嘴。
管家早上不在现场,根据从经纪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帮他总结:“今早梁先生抱了您、亲了您,但您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甚至还在梁先生砸到您身上的时候让他起来。”
管家熟练抹掉一层白霜:“所以这五十七秒对您来说,相当于彻底浪费了。”
“……”霍阑不想听了,脸色冷下来,起身要走。
管家一口气飞快说完:“所以从原则上来说您完全有权向梁先生追回这段时间!”
霍阑怔了下,蹙紧眉看他。
“梁先生单方面砸了您,您也单方面看了梁先生,甚至还不到五十七秒。”
管家拽着他,斩钉截铁:“这么算起来,还是梁先生欠您的!”
霍阑隐约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又本能觉得不对,沉着神色停在桌边。
在商场手段可以有很多,却必须信守承诺。霍阑虽然只是无心,但毕竟不慎违约,原本有心自罚,这两天都不能再去梁先生的房间。
但……按管家的说法,似乎也并非不能说得通。
霍阑站在桌边,垂眸沉吟。
“梁先生还欠着您几十秒。”
管家也不清楚这场恋爱怎么能谈到这个争分夺秒的境地,但身处其中,只能尽力先顾眼前:“扣掉的话,您今晚十一点五十九就可以去看梁先生了。”
霍阑抬眸,视线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对他们霍总的情绪很了解,心里一软,坚定点头:“真的。”
霍阑很想十一点五十九就去看梁先生,实在禁不住诱惑,颔了下首,被他彻底说服,坐回桌前。
管家解决了最要紧的事,松了口气,把那几份报告帮他打开。
星冠的工作大致能自主运转,除了大事裁夺,还需要额外报给他们霍总的,就是有关梁先生的各项安排。
“下周有个晚宴,圈内交流性质的。”
管家已经看过一遍,总结重点:“宣发部门说,梁先生要转型风格,在这种半正规的晚宴上出席很合适。”
管家:“团队这两天就过来,等梁先生有时间,量下尺寸订做礼服。”
霍阑沉默了下,没出声。
管家愣了愣,以为他不愿意:“……霍总?”
管家察觉到他似乎很想说话,体贴地闭上嘴,凝神等了等。
霍阑肩背还绷着,半晌:“我知道梁先生的尺寸。”
管家:“……”
管家为了拦他自罚口不择言,确实暴击了几句,实在没想到他们霍总竟然被激起了斗志。
霍阑低声说了一句,不见他反应,沉了神色抬眸。
“哇!”管家惊呼,“您是抱梁先生的时候测出来的吗?!”
霍阑耳廓红了红,尽力忍耐,沉稳低声:“我还……摸了梁先生。”
管家:“!!”
“是真的。”霍阑说,“我昨晚睡不着,抱着梁先生,想知道梁先生身体有没有好些,所以摸了摸他――”
管家听得有些急,跳过背景解释:“您都摸了什么地方?”
“……”霍阑本能觉得这种对话有些古怪,但管家对今早的点评实在太过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该摸的都摸了,梁先生瘦的厉害。”
虽然演戏的确对身材有需要,但总这样也不行,霍阑想了想,终归不放心:“把营养师团队也调过来。”
管家还在前半句的震撼里:“……是。”
事实上,管家其实不是很拿得准,他们霍总的原则里“该摸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肩背手臂大概是有的,不知道有没有腰。
腿或许有,髋关节应该没问题。
……剩下的,多半是没有的。
管家亦喜亦忧:“是这样……梁先生不太喜欢让人测尺寸做衣服。”
霍阑蹙眉:“为什么?”
管家现编的,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清楚,您也……先别问梁先生。”
至少要等和梁先生串了供,才能去问。
霍阑神色沉了沉,颔首:“知道了。”
管家:“但是,咱们的礼服也必须得定制。”
霍阑:“用我的设计师。”
“肯定用您的设计师。”管家点头,“还得用您提供的、梁先生的尺寸。”
霍阑只是一时受激,没忍住说了这个,回过神就觉得太过轻浮,沉声:“这件事不用再提。”
管家配合,话锋一转:“您知道做衣服要测哪些地方吗?”
霍阑摇了摇头。
管家:“胸围 、腰围、肩围、颈围、腿围。”
霍阑拿过笔:“我知道,叫他们――”
管家问心无愧:“臀围。”
霍阑:“……”
“缩写是HO。”管家给他念标准解释,“测量时要注意皮尺保持水平,保持放松,沿臀部最丰满处围量一周。”
霍阑:“……”
管家:“梁先生调整人设,不光对自身发展有好处,也对这部戏有助力。”
霍阑阖了下眼,艰难:“我――”
管家深情,含着泪:“梁先生,太需要一套礼服了。”
第六十四章
急需一套礼服的梁先生本人, 正在片场痛不欲生地脱衣服。
吊了一上午的威亚,下午还有几场文戏连着。戏服繁琐,脱了再穿少说要搭进去一个小时, 大场面群像戏, 整个剧组不能光等着他一个。
梁宵索性一口气连下来, 直到最后一场也过了, 才换下了那套宽袍广袖的银缎锦袍。
威亚衣磨出来的几道伤口洇出了点血, 始终没处理,已经干透了。
梁宵没声张, 让段明拽进了休息间的小浴室。
“别动。”段明紧皱着眉,帮他一点一点扯粘在伤口上的布料,“忍忍,坚持一下――”
段明忍不住了, 松手抬头:“你能也配合一下吗?”
梁宵小口小口抽冷气:“怎么配合?”
“随便。”段明看着他牢牢抱在胸口的手, “说点什么,让我显得不那么像是要对你图谋不轨。”
梁宵犹犹豫豫, 把手放下来:“段哥, 你轻点。”
段明:“……”
梁宵:“QA――”
段明按了下额头,不费事了, 拽着他衣服往下用力一扯。
梁宵眼前一黑, 没来得及放声喊出来,疼得彻底没了音。
一点点撕更折磨,还不如长痛改短痛。段明没心软,抄起浸了碘酒的绵片, 利落按在伤口上:“活着吗?”
“既活着又死了。”
梁宵瘫在沙发里喃喃:“两种状态同时叠加存在, 只有当你观测的时候,才会坍缩成一种……”
“什么东西。”段明莫名其妙, “谁说的?”
梁宵奄奄一息:“薛定谔。”
段明不认识,没多管,帮他给伤口上好了药,贴了几个创可贴。
梁宵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没多大事的时候闹腾,真不舒服得严重了,反而状态正常气息稳定,谁都不肯告诉,一口咬定了自己没事。
段明每次见梁宵安静都紧张,看他现在这么龇牙咧嘴精神十足,反而多少放心:“行了,穿上吧。”
梁宵飞快套上衣服:“回去吗?”
“我去问问,应该能了。”
段明看了看时间:“回去跟霍总说一声,洗澡的时候帮你护着点。”
梁宵正收拾东西,闻言猝不及防一烫:“……”
段明:“我又超车了?”
梁宵嘴硬:“没有。”
段明怀疑地看着他。
梁宵已经亲手脱过了他们霍总的衬衫,扪心自问,坚信离一起洗澡也只差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梁宵定定心神,尽力让语气显得随意自然:“知道了……我今晚跟霍总说。”
段明提醒他:“红到脖子了。”
梁宵薛定谔地不肯承认,肩背挺直目不斜视,裹上外套,步履沉稳地开门走了。
-
回酒店时,还没到提案里花叶相见的时间。
整个套房都被他们霍总的工作状态笼罩着,工作人员静悄悄走动,一言不发,轻手轻脚地收拾房间。
梁宵没叫人打搅霍阑,融入氛围,放轻动作进了侧卧,仰在床上。
一整天的主场戏,说不累是假的。
梁宵浑身上下连酸带疼,躺下就不太想动,举着剧本翻了两页,胳膊也没劲了,索性放任剧本砸在了脸上。
梁宵盖着剧本,打了个哈欠。
“都累成这样了。”
段明看得皱眉,过去扯开被,给他搭了个角:“按说强度也够了吧……还约恢复训练吗?”
梁宵含混:“不一样。”
拍戏是拍戏,训练是训练。吊着威亚除了费体力费腰,别的几乎都练不到。
靳导对他武戏的标准是按历史正剧来的,和仙侠对武打动作要求的飘逸灵动比起来,力道、爆发性都要强出不少,正好是梁宵的弱项。
“到后半程我还得穿布条。”
梁宵困得迷迷糊糊:“按照靳导的脾气,我大概还得给他练出至少能看得见的薄层肌肉线条……”
段明心里也清楚,无非替他辛苦,叹口气妥协:“行。”
星冠给艺人配备的辅助资源全面,就有专门负责相关训练的团队,倒也用不着出去多花钱。
段明调出资料翻了翻:“约哪几项?心肺,平衡,体力提升,塑型增肌……”
梁宵帮他一块儿想:“核心力量。”
段明勾选出来:“约个损伤预防和放松拉伸吧?”
梁宵点了点头,看他把一页训练飞快划过去,心生好奇:“是什么?”
段明把他脑袋推开:“你用不上。”
“不一定。”梁宵越不让看越想看,努力探着头,挺深沉,“演员不就这么回事,为镜头献身,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需要……”
段明切回来给他念:“零基础臀部塑型,翘臀养成,打造蜜桃臀。”
梁宵:“……”
段明一片好心怕他熟,既然梁宵自己不珍惜,那就没办法了:“深蹲入门,腿部运动能力初级,臀腿拉伸……需要吗?”
梁宵羞愤欲死:“不要了。”
段明:“演员,就这么回事,为镜头献身……”
梁宵想暴起袭击经纪人,但腰上实在没力气,挣扎半天,跟被子彻底缠成了一团。
段明看不下去,把他救出来:“歇着吧,我给你约。”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段明看出梁宵确实累得不轻,不损他了,帮他把东西放好:“你放心休息,剧组有什么事,我再给你信。”
梁宵艰难体前屈:“段哥,你和小宫也休息休息――”
段明把他按回床上:“歇你的,少管我们。”
段明看了看他身边那份剧本,忽然又想起件事,翻出一套荧光笔给他。
梁宵愣了愣:“要我在霍总脸上画个猫吗?”
“……”段明:“要你把台词画出来背。”
拍摄进度铺开,场次顺序就会打乱穿插,每场都要额外标明剧情锚点。所以通常进度越往后,剧本涉及的解释说明也就越多。
照梁宵这个背法,段明实在担心他荣膺第一个因为背剧本英年早逝的演员。
段明估计他懒得动,把荧光笔收好:“好几个颜色,你自己挑。”
梁宵有点遗憾,应了一声。
“还有蒸汽眼罩。”段明找了找,“发热的,眼睛酸了就戴上。”
梁宵控制不住想象力:“那霍总戴上岂不是会一直冒水蒸气……”
冷热相遇,水汽凝结。
从此成为一片行走的云。
段明看他半天,深吸口气按按额头。
段明控制不住他:“你要是实在想霍总,就别在这儿躺着,去扒他的门。”
梁宵也想了,但现在时间还有些早,霍总只怕还在完全体的工作状态:“那霍总怕是会把我按在沙发上,亲手揍我的屁股……”
段明愕然:“那你还不快去?”
梁宵:“……”
梁宵忍不住心动,认真考虑了半天,爬起来坐在床边。
段明不嫌事大,帮他开门:“去不去?”
梁宵泄气躺回去:“算了。”
段明奇道:“为什么?”
梁宵:“青天白日……不合适。”
梁宵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摸过根荧光笔,翻开剧本画了几道。
霍总会怎么样,梁宵其实不是很有把握。
但他如果真的被按在沙发上揍了屁股,九成九别想再背下来明天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