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
克里斯连忙站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拍了拍床单,把自己坐出来的褶皱抚平,然后才殷勤的打招呼,“主人,下午好。”
君夜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克里斯走后,许迟感到床边一沉,大概是君夜坐在了他旁边。
君夜轻轻拍了拍被子,柔声道:“宝贝,别闷着了,出来让我看看你。”
许迟动了动,没说话。
君夜极其有耐心,面对许迟的拮抗,语调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好吗?”
兴许是君夜的语气太轻柔溺爱,许迟他一个大老爷们有点儿慎得慌,不得已掀开被子,目光落在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上。
许迟眼神闪烁,心虚的道:“刚才克里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嗯?”君夜毫不意外,从容不迫的注视着他,“看样子,你应该有话跟我说吧?”
许迟脸上有些发热,支支吾吾的,“抱歉…误会你了。”
不等君夜开口,他又迅速的加了一句,而且态度非常强硬,不肯落下风,“但是你也有错,所以我们扯平了,以后不许拿这件事来嘲笑我,也不许再提这个了!”
君夜没有笑他,他甚至很认真的看着许迟,深海般的眸子一片爱意,他轻缓的道:“是的,我也有错,对不起,宝贝。”
他表现的这么诚挚,许迟反倒是不适应起来,讪讪道:“你知道就好…还有,以后不许再吓唬我!”
他曾经一度很害怕这个人,但可能是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这种恐惧也随着时间和睡梦消散了。其实仔细想想,虽然君夜经常以各种恐怖手段来威吓他,但并没有对他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要释怀这种事,对许迟这样的人来说很容易。
君夜郑重其事的做下保证,“绝对不会了。”
许迟想了想,趁着自己重伤未愈,得寸进尺的讨要好处,“那我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大门吧?”
“…好,但是如果你要在外面过夜,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许迟趁热打铁,不,简直就是趁火打劫,“那我也可以和嶙崖他们一样,到外地出任务吧?”
“……”君夜俨然已经成为了战败国,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家就得任人鱼肉。他忍气吞声的道:“可以,但是得等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之后。”
许迟的兴致窜上来了,高高兴兴的继续打劫:“我可以让克里斯把跨界线路连接到我电脑上,随时和爱德华联系吗?”
“……”这一条对君夜来说完全就是丧权辱国了,他迟疑道:“这个…宝贝,我想爱德华那边也很忙吧,你经常打扰他…”
君夜露出一如既往阴森森的笑容,“他可能会折寿哦。”
许迟:“……”
许迟悻悻的低下头,“那就算了。”
君夜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微笑着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当时你为什么要画一份错误的地图给他们呢?”
许迟没想到君夜会忽然问这个,毕竟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快速扭开头,冲口道:“因为我看他不爽,不想让他得意。”
“哦,这样啊,还真是有你的风格。”君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尔后又开口,“不过啊,宝贝,我还是想听听真话。”
许迟怔了怔,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君夜但笑不语。
许迟没办法,只好小声说道:“因为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把头扭开了,露出来的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君夜笑了,故意追问道:“也就是说,你在认为是我杀了苏果的情况下,仍然不想给我添麻烦吗?”
“……”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艹艹艹!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许迟心虚成怒,羞愤交加,一把拽起被子把自己蒙住,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出去出去!我头晕,要睡了。”
君夜忍俊不禁,拍了拍被子,“可现在才下午。”
“我是病人!病人睡觉需要管白天晚上吗?!”
“好了,别激动。”君夜站了起来,温柔的把被子掀开,露出许迟的脑袋来,然后将被角掖好。
“渴了或者难受就按床头的铃,叫护士进来,不要自己下床,也不要出病房,知道了吗?晚餐的时候我会过来喂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就告诉营养师,他会帮你搭配好的。”
君夜唠叨完了一大堆,又不放心的问:“你睡前想去卫生间吗,要不要我抱你去?”
“……”许迟咬了咬牙,很想抄起床头的花瓶砸他,不过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也抄不起花瓶来,只能恨恨的捂住耳朵,使用他全身上下唯一能用的武器——语言攻击。
“烦死了,起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轻心重
许迟苏醒后一周,终于被医生允许可以出病房。他这个人天生要强,不肯坐轮椅,就算身体很勉强,很吃力,也坚持着要走路。
他现在走路还行,就是走不久,五十多米就是极限了,所以君夜会把他抱到花园里平整笔直的小路上,让他自己走一会儿。
但君夜也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散步,总是紧紧的与他并肩而行,伸出右手虚虚的揽住他的腰,防止他跌倒摔伤。走了没几步就劝他去休息,起风时也让他进屋,好像他是豆/腐做的,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就是教婴儿走路也没这么谨慎的,许迟觉得他有点儿小题大作。再说他原本是泥地里摔摔打打出来的人,很不习惯被这样对待,于是就甩开君夜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然后……他就摔了。
而且摔得无比丢人,一头栽进了金鱼池里,努力的爬起来时,发现卫衣帽子里还有一条小红金鱼,啪嗒啪嗒的扑腾着。
许迟趴在大理石池边,抹了把脸上的水,痛定思痛,不甘不愿的妥协了,“好吧,以后还是扶着我吧。”
虽然他这幅落水狗的样子很好笑,但君夜可笑不出来,他二话没说,把人打包扔回病房,叫医生来给他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许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至于吗你,这么大惊小怪。”
君夜不说话,面容严肃的看着医生给出的检查报告。他平时微笑的时候,看起来还算是温柔可亲,但是一旦沉下脸来,还是挺吓人的,许迟心虚的钻进被子里,嘟囔道:“好了好了,我的错…”
但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怂了,只是单纯的知错就改而已。
君夜的目光一一扫过报告单上‘正常’的字样,冰封的表情被春风化开,脸色慢慢缓和起来,重新变回那副从容又宠溺的样子。他把单子放在桌上,做到床边,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你。”
毕竟许迟现在的身体,用君夜的话来说,比一只蚂蚁强不了多少,他免疫力非常弱,秋天落水就可能引起感冒,再加上金鱼池地下铺着坚硬的鹅卵石,很容易碰伤他。
许迟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来,小声嘀咕道:“你是把我当小孩了吧,我哪有那么弱。”
不不不,可怜的许迟先生,在君夜心里,你的脆弱程度甚至都比不上小孩,早已经从人类范畴急剧下降到节肢动物昆虫纲了。
第二天许迟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跑去金鱼池那边散步。
他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金鱼池竟然已经被填平了。就这么短短一晚上时间,他经常散步的这条路来了个大变样,金鱼池填平,上面覆盖了柔软的草皮植被,路边的一些棱角分明的小雕像也被撤换了,代替它们的是一些摸起来软软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圆滑雕塑。
就连路面都维修了一番,一块会绊人的凸起也没有,平整得宛如家里的地板砖。
许迟惊呆了,他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是哪来的幼儿园?”
“从安全系数上来说,确实和保育所持平了,不过从设计上来说,还是符合成年人的审美观的。”
许迟不明所以的瞅了君夜一眼。
说实在的,他感觉自从他醒了之后,君夜的态度就从过度控制变成了过度保护。
不过算了,他也不在意这个,许迟没怎么被人照顾过,偶尔被照顾一两个月,也未尝不过,就当尝个鲜了,反正等他康复之后,也就能’刑满释放’了。
许迟走累了,就做到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这边的长椅也做了改造,因为许迟经常走走停停的缘故,木质长椅换成了类似于真皮沙发的款式,让他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这种感觉其实挺新鲜的,你坐在沙发上,眼里却是满眼的绿色,视野中全是花草树木,小桥流水,简直就是结合了在家瘫着与出门游玩的双重优点。
许迟随手拽了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地编起小兔子来。
他的手指还是很不灵活,编了一会儿之后就发现不像兔子,倒是像地雷,有点儿丑。
君夜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想说什么,但似乎又顾忌到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了,“宝贝,虽然现在问有点儿晚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初你跳伞的时候,知道伞包是故障的吗?”
“?”许迟只觉得莫名其妙,满脸的问号,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嗯?”
“我要是知道伞包不能用,我干嘛要跳下去?闲得蛋疼啊?”
许迟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了,“不是吧,难道你以为我想自杀?”
君夜没有明确回答,但看那样子是默认了。
许迟嗤笑,“得了吧,老子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寻死。”
他的话中间一顿,迟疑道:“好吧,那段时间是过得不大好,不过也没到那个地步,再说了,我又不是伞兵,掂量不出伞包的好坏,我要自杀的话,肯定就不背伞包直接跳了,那才叫壮烈呢。”
君夜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别乱说话。”
“我就那么一说而已,别当真。”许迟干脆躺在舒服的长椅,叼着狗尾巴草望着头顶的天空,慢慢说道,“我呢,虽然命比较轻贱,但还有点儿用,随便扔了怪可惜的,就算别人怎么打压我,报复回去就完事了,没有拿自己的命出气的道理。”
君夜低头望着他,不知为何,他从这副虚弱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他也是从这个时候真正意识到了,许迟思想中的某种情结已经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而且还是积极的变化。
君夜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许迟下意识躲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处于完全的下风,是根本躲不过去的。
反抗不过那就享受吧,许迟认命的闭上了眼,把手搭在君夜的后背上,微微收紧了。
君夜感觉到他这微小的顺从与迎合,微微笑了。他一手搂着许迟的腰,一手垫在他脑后,防止他被扶手碰到。
本来打算蜻蜓点水的吻逐渐加深了,湿热的舌头侵入唇齿之间,亲密无间的缠绵着,牙齿时不时轻咬着柔软的唇瓣。
“唔…”许迟没忘记这是在外面,他费力的扭开头,右手无力的推搡了他一下,意思是别太过火了。
君夜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顺势拉住他的手腕,亲吻无名指的骨节。
君夜忽然开口问:“宝贝,要不要送你一个戒指?”
许迟嫌弃的撇撇嘴,并且试图把手收回来,“谁要戴那娘不拉唧的玩意儿。”
“我只是想送你,你可以不戴。”
许迟想了想,“也行,那你把狗牌还给我,我穿在一起挂脖子上。”
“狗牌?”
“对啊,不就放在你办公桌的抽屉里,上回我翻……”
许迟急刹车,闭了嘴,君夜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戏谑的望着他,“说啊,宝贝,你翻什么东西了?”
“……”许迟闭紧了嘴,不想搭理他。
不是说好了不会再提他的黑历史吗?
“总之,把狗牌还我。”
“为什么?”
许迟丝毫不察空气里的醋味,很实在的说道:“那是我入队的时候,爱德华亲手给我做的。”
君夜笑容没了,周身笼罩起一股能冻死人的阴气,“宝贝,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它了。”
许迟:“……”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儿毛病啊?
总之,在充满酸味的日子里,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天上白云苍狗变换莫测,地上日历断断续续的翻页,很快半个多月翻过去了,许迟的各项指标稳定下来,从病房搬回了卧室。
在众人精心的照料下,他的身体也恢复到了可以进行复健的程度。
医生为他制订了详细的复健训练计划,一共分为三个阶段:前期适应期,中期稳定期,后期强化期,系统性的罗列了每天要完成的任务,配合着由专业营养师搭配的药膳,争取在半年之内让许迟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
总而言之,许迟每天随心所欲的出来散散步,累了就躺床上吃吃喝喝睡睡的舒服日子结束了。
许迟看着大厚本计划书里密密麻麻的项目,只觉得眼花。这一条一条琳琅满目的,非常严格的规定了运动量。
其实这些看起来多,但对普通人来说很简单,比如说这条“慢走五百米”,正常人出门吃个饭就不止了。所有的训练项目加起来,也比不上以前许迟在黑盒时一天训练量的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