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
黑鹏却迅速爬起来,激动地红了眼眶:“少主你……你没死?你还活在世上!一十四州的人都说你跳崖死了,我就说,小少主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跳崖呢!”
“小少主,您是来救我们的么?”
昭昭沉默了下,问:“你可见过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穿绿衣裳的老头儿。”
黑鹏摇头。
“没、没有。”
这么说,小少主竟不是莲生搬来救他们的么。
也是,他们以前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龌龊事,如今遭难,哪里还有脸再求人家。
黑鹏道:“如果小少主要找的那个老头和我们一样,也修为低弱,这两日刚被抓紧来,那他很可能在祭台那边。”
“祭台?”
“没错,小少主只要沿着前方右岔口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找见。”
昭昭:“以后,你不必再称我少主。”
黑鹏一愣。
昭昭道:“这两日,我想起一些事情。”
“我父母早亡,师父早亡,在这世上,早已断绝一切血脉亲情,也没有师长了。”
说这话时,昭昭很平静,白绫之下的一双乌眸,如冰似玉,毫无波动。
黑鹏心中一痛,还想说点什么,但他也清晰的感觉到,眼前少年突然消失百年,再度归来,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再不是以前那个了。比如这可以自如变幻元神的上神域修为。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终化作一道沉沉叹息。
“是我们一族对不起少……对不起小上神。”
“若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命活着出去,一定带领阖族给小上神磕头谢恩。”
通往祭台的其实有三条路。
因为黑鹏日前曾被带去过,偷偷解开蒙眼的绑带,记了路,才给昭昭指了那一条。
昭昭不再迟疑,加快速度往着怪声传来方向走去,不知绕了多久,眼前忽然霍然开朗,出现一座祭台。
祭台不大,只能容纳十几人的样子。
然而祭台周围,却乌泱泱跪满了人,祭台中央,赫然是一方巨大的血阵。众妖瑟瑟发抖的跪在祭台外围,祭台中央,血阵迅速转动,血腥气越漫越浓。
这血阵——昭昭想到什么,欲再近一步仔细瞧瞧,外头守卫忽厉声喊道:“有人擅闯内狱,迅速关闭阵门!快!不要让贼人逃了!”
“快,所有人都回牢里去!”
守卫拎着条闪着黑色仙芒的灵鞭,上前驱赶。
昭昭身量小,化成元神之态,躲到后面,倒也无人发现。
人太多,昭昭没能一眼找出白钧。救人是不可能了。就算他能冲出内狱,如今打草惊蛇,也冲不出斩妖司。
可也不能空手而归。
等守卫驱赶着众妖一道离开,昭昭方从暗处出来,走到祭坛上,看向那方血阵。
守卫办事利落,阵已被毁去大半。
大约是急着赶时间,仍有许多残痕留在地砖上。
昭昭望着那些血写就的诡异符文,轻轻一皱眉。
血阵。
这不是在贺云舟的老狐狸洞里见到过的么,怎么会出现在斩妖司内。
贺云舟。
昭昭想到了贺云舟腕间常戴的那只紫玉镯子。上回贺云舟能逃走,全赖那只镯子,能抵挡得住两道上神域元神之剑合击的,一定不是寻常灵宝。贺云舟一头躲在深山里修行的老妖,哪里来那么厉害的天材地宝。难道,和轩辕族有关么。
昭昭折回仙狱。
黑鹏见昭昭又回来,大惊:“金衣使正在四处搜人,少主怎么还不走?”
昭昭道:“你既然知道去祭台的路,一定是去过那边对不对?”
黑鹏点头。
“没错,是三日前,我被他们带了过去。”
“他们要你们做什么?”
黑鹏道:“他们将我们投在一个血阵里,那血阵很诡异,人一进去,便神志不清,连说话都不由着自己了。”
“他们一直在逼问我们一个问题。”
昭昭有些意外:“什么问题?”
“问我们,有没有去过蜀中附近,一个叫黑龙涧的地方。好像,好像还问了什么,可出了阵之后,那段记忆也模糊不清了,属下也想不起来了。”
黑龙涧?
昭昭琢磨着三字。
道:“我知道了。”
**
宣阳仙府东厢里,心腹急急进来,像轩辕鸿轩禀道:“家主猜测的果然不错,那墨羽殿下,真的去探斩妖司了,现下可怎么办?”
轩辕鸿轩慢条斯理道:“无妨,让他探去。”
“可是若给他发现……”
“发现了不正好么?他既敢只身来中州,我便让他满意而归。”
外头忽又有人报:“家主,滇南顾氏家主顾逢春递了拜帖进来,说有要事求见家主。”
心腹皱眉:“怎么又是这个顾逢春?”
正要教人打发走,就听外头人道:“似乎是有关墨羽殿下的。”
“这——”心腹看向轩辕鸿轩。
后者饶有兴致点头。
“让他进来。”
昭昭回到客房。
外头静悄悄的,他顺利进去,顺利出来,倒没惊动守卫,柳文康也没有机会放那把火。
“如何?”
柳文康早已在房中等候。
昭昭道:“里面是有些蹊跷,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弄清楚。大哥可听说过黑龙涧?”
柳文康怔了下,而后神色如常摇头。
“你从何处听来的?”
昭昭便把黑鹏的话讲了一遍。
“轩辕鸿轩要找黑龙涧?”
柳文康神色凝重。
“此事绝不寻常。”
“对了。”柳文康想起另一事:“方才回来时,我看到宣阳仙府的那名管事领着顾氏家主顾逢春入了正厅。顾逢春见过我们,我们的身份,只怕很快隐瞒不下去了。”
昭昭一点都不奇怪。
“今日我入斩妖司内狱,外面的传送法阵被人刻意动了手脚,若我没猜错,就是轩辕鸿轩干的。他故意引我进去,多半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故意试探。”
左右斩妖司也探过了。
昭昭道:“根据黑鹏所言,轩辕鸿轩还想从他们口中逼问一些东西,应该不会立刻杀了他们,三日后斩妖大会,斩妖司大半守卫都会调到斩妖台那边,届时再设法进去救人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推开房门,正要走,听远处一人道:“殿下留步!”
却是轩辕鸿轩,亲自领着一群金衣使呼啦啦涌了过来。
轩辕鸿轩笑着问:“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可是下臣哪里招待不周,亏待了殿下?”
昭昭懒得跟他扯皮。
“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殿下,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轩辕鸿轩拊掌。
“好,有胆识。”
他视线落在昭昭眼尾小痣上。
“如此年纪轻轻,便步入上神域修为,这样的人才,我就更不能放你离开了。”
“好啊。”
昭昭语气轻慢。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如潮剑意,汹涌奔腾的洪流一般,在空气中漫起。一众金衣使几乎还未来得及拔刀,便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冲天剑意逼得步步后退,喘不过气。
少年人剑合一,雪影如惊鸿闪过,元神之剑过处,神鬼莫挡,惊天撼地,两排金衣使应声而倒,几个飞纵,便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出了这座守卫森严的宣阳仙府。
轩辕鸿轩衣袍亦被那可怖的剑气割破一角。
不由惊疑不定。
如此可怕的剑意,当真是初入上神域的剑道么?
除了声震三界的战神长渊。
他从未在第二人身上感受过如此可怕的逆天之力。
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还有那粒小痣……他为何,竟会觉得有些眼熟。
心腹请示:“家主,现在怎么办,他不是墨羽,却知道了咱们的秘密。”
轩辕鸿轩沉吟道:“无妨,他去探斩妖司,必有所求。多半和里面那些妖物分不开,既如此,你直接和另外四族十二世家放出消息,就说三日后,将有大妖上斩妖台劫狱。他再厉害,还能挡得住五族十二世家联手之力么?”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可怖修为,又无司神簿作证,便是我说他是妖,也无人会怀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界,可容不得第二个年纪如此小的上神。”
第72章 青云之上10
随着斩妖大会日期临近,越来越多的仙族弟子涌入宣阳城内。
连一枝春这样价钱昂贵的酒楼都客满为患。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轩辕族的金衣使一大早就守在了各个城门口,对进出弟子严格盘查,是出了什么事么?”
“怎么,你竟不知道?听我们家主说,明日斩妖大会,很可能有大妖要上斩妖台劫狱!轩辕家主早做防范,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
“大妖?!”
这消息显然已经在暗中流传开来。
旁边几桌仙族弟子立刻也加入进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分享各自知道的消息。原本模棱两可的“大妖”,也逐渐面目清晰,成了一位拥有天地洪荒之力,还主修剑道的鸿蒙级大妖。
临窗一桌,忽有人笑了声。
笑声不大,但其中包含的嘲弄意味,却十分明白。
闲话的几桌弟子立刻不满:“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堂堂仙族弟子,竟也如民间长舌妇一般,胡乱拼凑一些真假不明的谣言,奉为圭臬,称为真相。”
这桌的位置原本很僻静,桌上也仅坐着三个人。
两个身着银白仙袍,背负灵剑,腰饰琳琅,典型仙族弟子装束,另一个却是着青色长衫,眉目温润,眸光清澈若江南三月的春水,不像修仙之人,倒像个书生。
说话的正是坐在左侧的少年。
长相俊朗疏阔,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大马金刀的撩袍而坐,颇有古时豪侠风范。
这话成功激怒旁边一大片正“嚼舌根”的仙族弟子,一世家子拍案而起,脸色难看至极:“我们所言所述,皆从师长口中听来,你凭什么说是谣言?”
少年不屑回:“因为你们自相矛盾,首尾不一。前头还说大妖拥有洪荒妖力,后头又说那大妖主修剑道,哈哈哈,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妖也能修剑道,再编下去,我看这大妖是不是要步入神域了?”
“你敢嘲笑我们?”
“小爷就嘲笑你们了,怎么着?”
对面正饮酒的少年放下酒盏,提醒:“祸从口出,谢一鸣,你少说两句。”
“这不是我少不少说的问题,星河,你难道没听见他们刚刚是如何胡诌的么。咱们身为仙族弟子,怎能任由他们这般吓唬百姓。”
一直没说话的青衫少年道:“依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斩妖大会在即,若非真听到了什么消息,那些弟子的师长怎么可能同时散播这种谣言。”
起头说话的少年难以置信瞪大眼:“司南,你该不会真信他们的鬼话吧。”
三人正是此次来一十四州参加斩妖大会的谢一鸣、陆星河、司南一行。百年过去,他们相貌倒没发生太多变化,但明显都多了几分沉静的气度,如墨羽一样,已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身量也长了许多,便是如谢一鸣这般性格跳脱的,都添了许多豪迈侠气。
他们三人严格来说,只有陆星河一人是过来正经观礼的,同行是南山君座下首徒、他与谢一鸣的嫡系师兄照月,还有一群刚入门的新弟子。数日前,滇南顾氏遭遇九莲山妖物伏击,族中弟子被抓走,顾氏家主顾逢春写信向南山君求助。南山君便命照月从中州拨了十来个弟子前去襄助,顺便也做历练。
昨日银月传信回来,称任务已完成,今日即可返回中州。
照月一早就去了斩妖司,参加今日议事,陆星河则一早坐在酒楼等银月和那十来名新弟子归来。
至于谢一鸣和司南。
谢一鸣剑道没有大成,半道改修了功德道,此次下山历练结束,正好经过中州,就留下来看个热闹,司南则是有一味药材,需要在中州采集。
坐着无聊,谢一鸣找话:“司南,你还在研究能解魔气的丹药么?”
司南点头。
“我近日在医道内翻到一个新方子,正打算试一试。”
谢一鸣叹口气。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几乎是异想天开的事。魔气乃世间至怨至煞之气凝成,若能化解,世上怎么还会有魔修。
当年魔君问天也不会建万魔窟,筑不悔池,创造出无数以魔气为基础的邪功邪法,令天下魔修趋之若鹜,险些颠覆了仙族。
对于“魔”,自古以来,都只有强力镇压,方为正道。
所以当司南提出想研制出可以彻底克化魔气的丹药时,他们都觉得司南修医道修疯了。
而且医者研制丹药根本不止是凑齐药材,按方制药那么简单,古人方子,不一定适合今人,制药过程中,制药者要不断的实验药效,调整药方。
司南要研制能解魔气的丹丸,就必须拿被魔气侵蚀的人做实验。
可如今不悔池塌,万髅窟覆灭,魔修都龟缩一隅,不敢见天日,活得连妖都不如,哪有人让他实验。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魔气入体。
这在仙族是大忌。
碧华君为了防止司南钻牛角尖,一直把人拘在紫霞殿内,可有一日,锁妖台还是少了只魔物。
锁妖台本是锁妖之用,里面只关押着一个魔物,就是当初在霜寒镇的雾林外作恶害人,被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