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衡生涩地尝试了回应。
嘴唇轻启的一刹, 似乎有一个力道抵住心里那扇门, 以最强势、最坚定的姿态将它打开。
因为用了面部伪装,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事, 哪怕是用满腔热忱去对冰冷的刺, 也不会变作真实。
他在黑暗中正视自己的心, 丝毫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一双陌生漆黑的眸子散发出的敌意。
灯光没一会儿又打了回来,陆星泽很快结束了那个吻, 目光也恢复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轻快的舞曲结束,一切恢复原貌, 回到一支舞的开端, 弥留的尾音像一声失落的叹息。
陆星泽身为陆元帅独子,从一开始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方才选择颜衡作为舞伴就已经令人大跌眼镜, 不少人都觉得陆星泽很快就会换人。
这会儿舞曲结束, 陆星泽却依然搂着颜衡不松手, 非但没有换人的意思, 甚至牵住颜衡的手准备离开舞池,顿时让跃跃欲试者意兴阑珊。
颜衡低垂下眼眸,避开了陆星泽的视线。
心跳不知不觉中加快,像是深埋的秘密被人打开窥探, 让他分外不安。
这场舞会是尤里亚以机甲协会会长的名义举办,来参加的人不是军校学生,就是有着非比寻常身份背景的贵族,其中自然不乏颜衡认识的。
刚离开舞池,就听见宴会场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陆哥也来了,刚刚我还看见的!”
说话的人是司纪,是和林思楠一起来的。
“咦,陆哥你一个人?颜哥怎么没来啊?”司纪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搜索到颜衡的身影,不由诧异。
“联系不上他,”陆星泽一本正经,“大概是约会去了。”
“……”张口就来?欺负他不能说话?这家伙什么时候联系过他?
“约会?”司纪闻言,颇为意外,“跟谁啊?”
“他没说,”陆星泽眼色一黯,“我也不知道是谁。”
“……”说得跟真的一样,还委屈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放了陆星泽鸽子。
司纪对陆星泽的话深信不疑,更没意识到陆星泽话里的深层意思,还以为颜衡只是交了新朋友。
“哦,改天我问问颜哥。”
倒是林思楠,看看陆星泽,欲言又止,脸色不怎么好看。
“对了,”司纪这才注意到陆星泽身边的人,“这位是陆哥朋友啊?”
颜衡咳了一声,看向陆星泽。以他现在的身份,让陆星泽来回答才是最合适的。更何况司纪和他从小认识,熟的不能再熟,他要是开口,难保不会被怀疑身份。
“是我朋友,”陆星泽脸不红心不跳,“今天临时陪我来参加舞会。”
“原来是陆哥的朋友,”司纪说着,手已经伸了出去,“我叫司纪,我爸是司凛少将……”
在司纪看来,陆星泽的朋友绝不会是等闲之辈,主动结交一定没错。
颜衡微笑着伸手,和他轻轻握了下。
正收回手,不远处就传出一个不屑的声音。
“陆大少爷的眼光可真是特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倒是好奇陆大少爷会邀请什么样的人跳舞,现在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颜衡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男人身着军礼服,佩戴少尉肩章,手里端着酒杯,边说着充满讽刺的话,边打量自己。
他肆无忌惮,仿佛认定了陆星泽不会跟他计较。
“这人怎么这么嚣张?”林思楠皱眉,“看不起谁呢?”
“那是凌升上将的养子叶煦,同样也是凌升上将最看中的下属。”陆星泽淡淡看向那人,只一眼就让那人脸色变了。
对方显然对陆星泽有所忌惮,却因为心中压着火气,眼神里始终带了股狠劲。
陆星泽话音刚落,就见先前那名名叫凌舟的Omega按住叶煦手臂,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煦抿了下嘴唇,心中明显不满,却还是给了凌舟几分面子,最后瞥了眼陆星泽几人所在的方向,冷哼一声,离开了酒桌。
凌舟上前,恭恭敬敬对陆星泽低头:“抱歉,陆少爷,刚才是叶煦失礼了。”
“麻烦你转告凌上将,约束好自己的下属,”陆星泽声音淡漠,隐隐有着威胁的意味,“因为一句话影响到凌上将和元帅府的关系,想必也不是将军的愿望不是?”
凌舟神色平静:“我会让父亲约束好他,谢过陆少爷提醒。”
舞会尚未结束,陆星泽很快借跳舞的名义离开了司纪两人。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身问他:“今晚还想跳舞吗?”
“不想了……”颜衡耳朵莫名红了一下,慌乱之下随口编了个理由,“倒是肚子饿了。”
“好,”陆星泽点头,“那就先去用餐。”
舞会上准备的餐品新鲜且高级,不少稀有食材都是从偏远的星球运送而来,烹饪出的菜品意外符合颜衡的口味。
“喜欢吗?”陆星泽问。
“挺好。”颜衡如实道。
“喜欢就好,”陆星泽轻笑,“毕竟是我特意让尤里亚会长准备的。”
颜衡怔住。特意准备?是他想多了吗,难道陆星泽是为了……
正想到这里,思绪突然被人打断。
“陆少爷。”江淮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目光在颜衡身上划过,略微犹豫了一下,看向陆星泽。
陆星泽却没有避开颜衡:“什么事?说。”
有了陆星泽的指示,江淮这才低声道:“上次捕获的那架机甲已经有了鉴定结果,相关资料……”
颜衡的心沉了沉。机甲?难道是……
陆星泽忽然出声打断:“我知道了。”
他用眼神示意江淮,然后对颜衡道:“我有些事要去处理。恐怕不能陪你回元帅府了。”
机会正好!
颜衡立刻答应:“少爷尽管放心,舞会结束后,我就自己回元帅府,绝不给少爷添麻烦。”
“好。”陆星泽说完之后,就和江淮一起离开了。
颜衡目送两人离开,很快跟了上去。
陆星泽和江淮去的地方是星云宾馆。
是了……刚才说到那架机甲,陆星泽并没有要回元帅府,难道说机甲残骸所在的地方,是星云宾馆,并不是元帅府?
颜衡避开了宾馆的登记,尾随两人找到了三楼某个房间,在拐角处等了约莫十分钟。
之后房间的门打开,江淮和陆星泽先后离开,房门半掩着。
在两人离开后,颜衡潜入了宾馆房间。
这不是普通的宾馆房间,而是一个暗室,里面也没有机甲,只有光脑是亮着的。
耶梦加得机甲残骸的检验数据……就在这里面吗?
颜衡打开光脑,发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的资料命名正是耶梦加得和这几天的时间。
元帅府想必已经对机甲残骸的型号做出了鉴定。
第一份资料正是那架耶梦加得机甲残骸的鉴定照片。
型号:M1-12。
并不是格罗尔德副官所说的那架机甲。
颜朝晖军团的机甲,只有以J和L开头的,也就是说,这甚至不是颜朝晖军团的机甲。难道……元帅府的人并没有在调查颜朝晖?颜朝晖失踪这么多天,真的和元帅府无关吗?
正当颜衡想要点开第二份资料,开门的声音响起。
糟了,被陆星泽察觉了吗?
颜衡没有犹豫,立刻放弃第二份资料,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到柜子后面,手指稳稳覆盖上窗沿。
正要从窗户跃下,就听陆星泽的声音响起。
“费尽心思来这里,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
颜衡的心猛地一沉,却很快冷静下来,没有理会他的话,纵身跳了下去。
漆黑的人影投射|在墙上,轻轻晃动着。
“殿下,让颜少爷这么误会,没关系吗?”江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这份资料,正是他按照陆星泽的命令伪造的。
“在查清楚之前,别让他知道。”陆星泽注视着宾馆楼下离开的影子,眸色越来越深。
“但颜少爷迟早会知道那是颜中将的机甲,”江淮的声音里难得有了迟疑,“少爷调查这件事,无非也是为了颜少爷,为什么不告诉颜少爷真相?”
“如果结果是我们设想中最差的那一个,我对颜衡坦白的每句话,将来都会成为陆焕元帅眼中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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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是化不开的墨,浓重得令人窒息,仅有的一点星光被无情地甩在身后。
颜衡身上还穿着陆星泽给他的那件燕尾服,即使在深夜里也分外显眼。
面部伪装的时间快到了,他要尽快回到颜家。
他走在最深的黑暗里,试图把自己变得和黑暗本身一样不起眼,隐藏住身形的同时,急促的呼吸声却无形中将他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从元帅府到颜家,正好会经过裴洛斯公爵的庄园,此刻舞会才刚刚结束,宾客纷纷退场,庄园外分外热闹。
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他,带有一丝迟疑:“颜学弟?”
草!怎么这么巧?
颜衡的心一沉,尽可能掩盖住呼吸声,故作惊讶:“季晚学长?这么巧遇上你。”
“尤里亚会长在庄园举办舞会,我来参加,”季晚一身白色西装,看上去优雅高挑,“没给你发邀请函吗?”
“今天有要事在身,可能是我没注意到。”颜衡生怕他认出自己这身燕尾服,连忙找了个理由掩盖。当时他和陆星泽入场,引发了不少人的议论。
然而人越不希望别人注意到某个方面,对方就越容易注意到。
季晚一向细心,很快就留意到他的礼服,迟疑:“学弟,你这身礼服是……”
颜衡重重咳了一声,编了个理由:“陆星泽临时帮他朋友借的,他朋友跟我差不多高,刚刚他约我在咖啡厅还衣服,我不小心弄泼了咖啡,索性就穿回来了。”
季晚:“我说怎么衣服这么眼熟。今天看到陆学弟带来的朋友,确实和学弟身形很像。”
颜衡:“不和季学长说了,我先回去换衣服了。”
季晚微微颔首:“好,再会。”
颜衡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回房换掉了身上的燕尾服。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慢慢攀上身体。
他这才发觉燕尾服上都是陆星泽信息素的味道。
换掉的刹那,信息素从皮肤剥离,仿佛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他坐到床上,抱着陆星泽留下的礼服,轻轻吸了一口。醇正的红酒香气立刻充斥了他的鼻息,重新与血液入扣。
尽管发情期已经过去,但陆星泽的信息素对他来说,依旧像是戒不掉瘾。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陆星泽的入侵了。
猛地意识到这一点,颜衡脸微微红了,把陆星泽的燕尾服扔到了一旁。
从陆星泽最后问他的话来看,应该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份。元帅府……真的是在调查颜朝晖吗?
颜衡拿起终端,临睡前给格罗尔德发了条消息,交换了今天的情报。
随手将终端扔到一旁,余光瞥见刚刚受他冷落的燕尾服。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重新把燕尾服拿了回来,轻轻把脸埋了进去,让自己浸在了彼此交|融过的信息素里。
就……吸几口。反正陆星泽现在看不见。
照医生的医嘱,从下一次发情期开始,他就可以依靠抑制剂了。
就这一次。最后几口。
尽管所有人都以为颜衡因事婉拒了舞会,但陆星泽携新人入场的事却被有人之心拍下,第二天暗中发给了颜衡。
颜衡收到韩沛消息的时候正是机甲课前。
终端上几张照片,都是陆星泽和他跳舞时的照片,角度故意拍得暧昧。很多正常的舞步,从照片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在调情一样。
韩沛发了照片之后,还特意加了一句:「颜颜,我不想伤害你,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让你知道。」
颜衡在心底冷笑。
昨晚他就在现场,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吗?
林思楠远远看见颜衡一个人,冲他招了下手。
颜衡懒得回复韩沛,朝他走了过去:“什么事?”
林思楠环顾一周,确定了某人不在后,搂住颜衡肩膀,压低声音:“你老实说,你跟陆哥是不是在交往?”
颜衡立即否认:“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林思楠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比平时正经。
颜衡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思楠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陆哥昨天带了个朋友去参加舞会,两个人吻得热火朝天,你知道吗?”
“……”颜衡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林思楠察觉不到颜衡心思,见他沉默,还以为是伤心过度,特意拿出了终端里的证据。
颜衡视线移动到终端里的照片上,脸色微微变了。
照片上的光线很暗,但明显能够看出是陆星泽和他。陆星泽抱着他的腰,深深吻他的唇,而他激|情回应,两人亲密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就地干一|炮,发|泄身体的不满。
比韩沛刚才发来的劲爆多了。
林思楠叹了口气:“兄弟不忍心看你绿,这才告诉你。总之……你跟陆哥要是真的,及时止损。”
“哪能呢?”颜衡和陆星泽传了这么久绯闻,生怕撇不清关系,这会儿连忙抓着机会解释,“我们都是Alpha,我跟他就普通交情。”
“你能这么想,兄弟就放心了。”林思楠拍拍他肩膀,嘴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