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眼眸里却积聚着熔岩。他摘下耳塞,握紧拳头:“那是什么?”
沈楼幸灾乐祸地“唔”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凌晨一点?”殷流明深吸一口气,将睡帽上的毛绒球从自己额前拨开,穿上同款的熊拖鞋,抬脚踹开门走了出去。
宁媛媛也刚好出来:“你也听到……”
她看到殷流明一身可爱的熊熊造型睡衣,嘴角抽了抽,打招呼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闯关梦境,谁不是胆战心惊地随时应对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就算睡觉也都是和衣躺下……这人竟然还正儿八经换上睡衣!
而且还是跟气质这么不搭的可爱系!
殷流明阴沉着脸,没有回应,迈步向着楼梯口走去。
宁媛媛饶有兴趣地跟了上去。
……
安阳中学建筑风格比较陈旧,宿舍楼也有些年头,宿舍楼的厕所更充斥着难闻的骚臭味。
严航一脚把齐小北踹翻在肮脏的地面上,嘴里吐出一个烟圈:“让你去偷,你没听到?”
齐小北身体蜷缩起来微微颤抖。
严航又一脚踢了过去:“说话!”
齐小北抖了抖,声音怯懦带着哭腔:“我、我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严航把烟蒂丢在一旁的小便斗里,嗤笑一声,“楚苳你都敢勾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没……咳!”
严航的拖鞋踩在齐小北的脸上,狠狠碾压了两下,眼神眯了起来:“还敢顶嘴是不是?”
他回头对背后几个跟班“哈”了起来。
“就是!还敢顶航哥的嘴!”
“是不是活腻了啊?”
齐小北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苍白的脸上眼神渐渐变得茫然。
“老子告诉你,你明天晚上就给我去偷——不然的话……”
严航沉思了一会,忽然笑起来,“我把你扒光了衣服挂在二班门口一天。”
齐小北的身体陡然僵硬了起来。
“听话吗?”
“听、听……”
“大声点!”
齐小北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听话!”
严航这才满意地挪开脚。
他站直腰,晃了一下脖子,脸上忽然笑得有些恶毒:“为了给你长长记性……”
他解开裤腰带,挑眉,“给你洗个澡。”
齐小北的脸色比外面的月光还要惨白。
他闭上眼睛,手脚颤抖得仿佛随时要闭气过去。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厕所的门整个被踹飞了出去!
严航吓得一抖,尿意瞬间憋了回去,瞪着眼睛回头骂:“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
他的声音在触及来人火山一般燃烧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对方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穿着一身格外软萌的熊熊睡衣,一只手扶着已经破烂的门框,目光在厕所内环视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严航无端生出一种被什么食肉的凶兽盯上的恐怖感。
他听到对方扭头对后面的人说:“你说过这里面的人都是虚假的?”
遥遥传来一个带着点笑意的女声:“对。”
“那我就不用留手了。”
严航瞳孔骤然收缩又放大,恐慌一瞬间占据他的心,下意识大喊:“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老子让你……啊啊啊!!”
……
宁媛媛从楼道尽头的窗户望了过去。
窗户外面有两根镶在外墙上的铁杆,大约是用来晾衣服用。
现在一边三个,一共串了六个喝骂求饶的男生。
光滑冰凉的铁杆从他们衣领穿过,抵着脖子的冷铁让人肌肤都起一层鸡皮疙瘩。
挂在上面的人还不敢乱动——这铁杆平时都是用来晾衣服的,骤然挂了六个大活人,前头早就压弯了,要是谁乱动一下,说不准就得一起摔下去。
这可是三楼!
殷流明发泄完怒火之后,把齐小北整个拎起来,在对方还一片茫然的时候,提着他去了开水房,看样子估计是打算给齐小北洗个澡。
宁媛媛觉得殷流明这个人挺奇妙。
不论才智还是镇定都和梦魇游戏十分匹配,但碰到NPC就很容易心软。
还不像迟夕小朋友那样只是脑子发热,情绪外露很容易提点,殷流明更像是深思熟虑之后依然坚持自我。
“这位姐姐、老师!您把我们救上去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等着!明天老子一定让我爷爷把你们都开除!”
“呜呜呜我好冷!”
宁媛媛厌恶的目光从严航湿漉漉的□□收回,淡淡地道:“今晚天气挺好,你们就在这晒晒月亮吧。”
就算她把这些NPC都当作梦境中的虚幻,也不能改变她对他们的厌恶。
像是要配合她的这句话,外头晴朗的夜空倏然被乌云覆盖,积雨云遮蔽了皎洁的月光,几乎在瞬间电闪雷鸣。
随后暴雨倾盆而下。
宁媛媛:“……”
既然齐小北是涂梦者,那梦境中的天气自然也反应了齐小北的心态。
那可不关她的事。
第12章 鲜花焦土校园(十二)
第二天,迟夕从宁媛媛口中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特意跑到三楼去看了眼。
过了一夜,六个混混学生还挂在两根铁杆上,被雨淋了一夜之后又被风吹干,染黄的头发耷拉下来,完全没了之前不可一世的嚣张。
迟夕看着痛快之余,又有点担忧:“殷哥,要不要把他们放下来?这么挂着不会有事吧?”
殷流明打着哈欠:“不用,过会走剧情的时候应该就自己下来了。”
“今天会有什么剧情?”
“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迟夕回想了一下:“考前一天?”
“楚苳的生日。”殷流明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些,“去找找她。”
殷流明在教学楼附近的花圃绕了两圈,找到了楚苳。
楚苳站在花丛中,拿着一柄小剪子,专心地修剪着花枝,将一些不那么绚丽的花剪下来,去掉多余的叶片,裹在纸袋中,最后挂在背包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齐小北对楚苳的暗恋滤镜,阳光靠近楚苳时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将她的发丝晕开浅亮的橙色,宽松而干净的校服都带着一股优雅的韵味。
不去考虑这些鲜花是过去在这个副本中殒命的玩家,这一幕画面确实非常唯美。
殷流明还看到附近有几个男生装作路过、实则在偷看楚苳修剪花枝。
殷流明迈步上前:“楚同学。”
楚苳抬头,笑着收起剪刀:“殷老师好。”
殷流明目光在楚苳挂满花朵的背包上转了一圈又收回:“你在干什么?”
“修剪长得太多的花。花如果开得太盛,土地养分会跟不上,不如修剪掉多余的花朵,只留最好的那朵。”楚苳晃了晃刚剪下来的月季,“剪下来的花也不浪费,处理烘干之后,可以做成很漂亮的标本或者装饰品。”
迟夕有些惊讶:“你懂得真不少。”
楚苳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是做花艺的,耳濡目染知道一点。”
楚苳言谈举止开朗大气、从容随和,能看出这个小姑娘的家庭气氛一定非常好。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还有气质,也难怪严航、齐小北这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们都暗恋楚苳。
殷流明点点头:“你在这里修剪多久花了?”
楚苳有些茫然:“唔,我也记不清了。”
迟夕微微流露出一丝同情。
虽然楚苳不像其他的学生一样每天都要经历一遍生与死的轮回,但永远被拘束在花圃中种花、浇花、修剪,依然让人有种难以描述的冰冷感。
殷流明神情不变,只点点头:“对了,听说你今天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楚苳很开心:“谢谢殷老师!”
她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束精致的玫瑰花束,“这个就当给殷老师的回礼啦!”
殷流明接了过来。
玫瑰花束中的花朵不是鲜花,而是保持原来姿态熏干的干花,颜色变得浅透,被柔软的彩色绢纸和细绳扎起,香气比鲜花还要弥久不散。
就在这时,他耳朵中忽然响起一阵沙沙声,随后是古板的机械音:
【支线任务开启:楚苳的生日礼物。】
【楚苳生日这一天,她收到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让她十分意外。为了回报这份礼物,楚苳决定亲自为送礼的同学制作特殊的干花装饰,请你在不打扰楚苳的前提下帮助楚苳制作回礼。】
【任务可选接受或拒绝。】
殷流明怔了怔。
支线任务?
他侧眸看了迟夕一眼,发现迟夕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系统音。
拒绝或者接受,应该指的就是楚苳送的这份礼物。
殷流明稍微思考,没有拒绝:“多谢。”
楚苳露出开朗的笑脸。
迟夕道:“楚同学,为什么我没有?”
楚苳笑着眨眨眼:“殷老师长得帅才有的。”
迟夕:“……”
连梦境里的NPC都是颜控,这个世界没救了。
殷流明又道:“今天打算怎么庆祝?”
“明天就考试了,哪有时间庆祝啊。”楚苳面露苦恼,“只能好好复习。好在考完试之后就放假了,这个假期我爸妈准备带我去海边旅游。”
提到考试之后的行程,楚苳脸上顿时充满了期待。
“有收到什么礼物么?”
“都是同学,送什么礼物啊,口头祝福一下我就很开心啦!”
殷流明稍稍皱眉:他猜错了?
原以为楚苳生日会有个庆祝会,然后齐小北和严航等人会发生冲突……而且看支线任务说楚苳收到的特殊礼物,难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殷流明又问了几个问题,依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皱了皱眉,告辞离开。
今天没有主线任务的压迫,然而他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和考试有关的提示。
中午午休的时候,殷流明特意到宿舍楼楼下,观察被挂在晾衣杆上的严航他们。
他们淋了一夜雨、饿了一天肚子,精神依然不错,还在晾衣杆上大喊大叫。哪怕过了午休时间,也没有像昨天一样变成丧尸。
迟夕这才明白殷流明把严航他们挂晾衣杆的用意。
“看起来学生们全面丧尸化,和齐小北的心情有直接关系。”宁媛媛点起烟,若有所思,“主线任务是帮助学生通过考试,应该也是齐小北想要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
按照他们这两天调查的结果,齐小北的学习成绩很差——他本身不聪明,家里又穷,养成他自卑内向的性格,再加上被严航他们欺辱,心理更加自闭,平时几乎不和同学交流,就连老师也说不上几句话。
也许齐小北的最终愿望就是能够顺利拿到高中文凭,然后离开学校,出去打工赚钱。之所以时间没有定在高考,大概也是因为他对自己参加高考已经绝望了吧。
迟夕眼眶有些发红。
他知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但还是难免产生了同情和怜爱。
“问题就回到了最初——这样的齐小北,怎么才能通过考试?”
明确了涂梦人的愿望,下一步就是看如何解决。很多人做梦时都会梦到自己渴望的东西,掩饰自己的缺点——但是齐小北的梦境中,他依然在被严航欺负、学习成绩依然没有得到改善。
连做梦都没有奢望。
迟夕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下意识求助地看向了殷流明。
殷流明把玩着楚苳送他的那朵干花,察觉到迟夕和宁媛媛的视线,抬起头来轻笑一声:“看我干什么?我也还没想到。”
迟夕挠了挠头:“抱歉,就是殷哥你一直都能找到关键点,下意识就……”
宁媛媛丢掉烟蒂,提点了一句:“不要太依赖别人,闯关终究是自己的事情。”
迟夕脸色微红点点头。
“梦魇游戏的梦境都是以‘梦’为蓝本。”宁媛媛又道,“可以从自己做过的梦的逻辑进行参考。”
迟夕微怔:“做梦还有逻辑?”
“当然有。”殷流明开口,“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梦境是被压抑的欲望的象征性满足、潜意识的本能冲动。无论多么光怪陆离的梦境,实际上都是你见识、经历和欲望的拼凑,不会凭空创造东西。荣格则认为梦境是集体潜意识的表现……”
迟夕呆了好一会,才挠挠头:“殷哥,你是心理学专业的?”
“不是。”殷流明淡淡地道,“我只是对梦境比较感兴趣。”
“分析自己的梦境?”
殷流明靠在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上,仰头看了眼天空,神情像在眺望天空尽头的云:“不,我从不做梦。”
他从未做过梦。
宁媛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做梦?”
“我自有记忆起睡眠就不好,稍微入睡一小会就会醒来,从小到大一次梦都没做过。”殷流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解决失眠症的过程中,对梦境也有一些了解。”
宁媛媛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摇摇头:“这么多年没有睡过好觉,你竟然还没疯。”
“谁知道呢?”殷流明笑眯眯地含混过去,岔开了话题,“今天应该会有剧情,再等等看吧。”
……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午夜十二点,殷流明表情闲散安静,唇边带着安详的笑意,戴着可可爱爱的眼罩,双手平放在前胸。
他失眠症非常严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