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挤,倒把他深埋在脑海中的一份记忆挤了出来。
他一掌拍开便宜哥哥,对曲仇道:“我想起你了!你是那条和奶猪关系超好的黑蛟!我小时候还骑着你在天上飞过!”
曲仇不妨,一阵咳嗽:“小殿下,臣名为曲仇,与川穹君的关系也称不上是好。”
他挑了挑眉:“既然您有自己的判断,臣下就不再干涉了。——没有第二次。”
他瞥了渚雪彦一眼,便如出现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小时候还骑过曲仇?”渚雪彦一副敬佩勇士的表情。
荆雪尘怀念道:“是啊,他和奶猪总凑在一起,天天打架。有一次他们打赌,曲叔叔打架输了,奶猪就让我骑在他身上玩。”
这么一想,他已经很久没见奶猪了。为什么奶猪不来找他呢?不要他了吗?
渚雪彦开口:“这个刺客——”
荆雪尘将小黑兔交给他:“问问他幕后主使是谁吧。肯定有人想陷害你。”
然而下一刻,小黑兔便在渚雪彦手中炸成碎肉。
荆雪尘呆呆擦掉了脸颊上的血。
“不必问了。是我母亲。”渚雪彦别过脸去,看不清表情,“不过这种事不会再次发生了。我会看好她的。”
荆雪尘瞄了一眼他沾满鲜血的手,张了张口:“她……她这样做,不是在害你吗?”
“自从十年前父王把你从人族那里接回来,她这里就不大好了。”渚雪彦笑着点了一下脑袋,“希望等我成为妖王,她就能恢复正常吧。”
“……抱歉。”荆雪尘有些难受,“我也不想做渚风雨儿子的。”
“不说这些。”渚雪彦爽朗一笑,搭上弟弟的肩膀,“刚刚那些小妖们你不喜欢吗?要不要哥哥我再换一批?”
“不必了。”荆雪尘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自己能忍过去。”
“嫌他们太弱?或者不熟?”渚雪彦凑近他,痞痞一笑:“要不哥哥来陪你?”
荆雪尘顿时怀疑自家兄长脑子里装的除了肌肉就是黄色废料。
“别乱开玩笑,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他怒道,“或者你的后槽牙又想换几颗新的了?”
“认真的,我很中意你的身体,还有味道。”渚雪彦扬眉道:“雪尘闻不到吗?你身上有股花香,雪豹妖一嗅到,就想让你榨出更多的汁水……噗!”
妖族的大殿下高高飞起,摔了个狗吃屎。
荆雪尘刚要下爪补刀,豁然想到,便宜哥哥已经提起过两次“香味”了。他口中吸引雪豹妖的“花香”,很有可能是已经融入他血肉中的水晶仙兰。
念及自己初次见到水晶仙兰时被勾得魂不守舍的情景,荆雪尘忽然觉得,便宜哥哥的自制力是真的好。
换做是他自己,恐怕早就扑上去又嗅又啃了……
荆雪尘尴尬地蹲下来,道:“那种话不要再提,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也不许吃我,想一下也不行。”
他顿了顿,小声唤了声:“哥哥。”
渚雪彦半边脸埋在地下,另外半边露出了梦幻的笑容。
“我答应。那雪尘以后都得叫我哥哥!”
“好,一言为定。”荆雪尘轻松多了,“那哥哥你给我安排个幽静封闭的地方,我自己解决。”
渚雪彦故作担忧道:“你会吗?小奶豹。”
“当然了!”荆雪尘红了脸,“有人教过我。”
师父的手看起来冰凉冷硬,实际上的感受却是温热的。修长如玉的手指染上水渍,有让人想咬上去的冲动。
而且,师父只在他一个人面前脱手套。
荆雪尘感觉心脏里又冒出了一窝小鹿崽,蹦蹦跳跳,双手环胸使劲压都塞不回去。
“心跳声好响。”渚雪彦取笑他。
“不许听。”荆雪尘霸道命令。“对了,这事儿大概维持多少天?多少次?”
“三到五天,一般二十次,”渚雪彦自豪道,“像哥哥这种天赋异禀的妖,三十次也是有的。”
荆雪尘想了一下:“噫,一天平均四五次啊,好多啊。”
“你在说什么啊小弟弟。”渚雪彦捶地狂笑,“是每天二十次!不是一共二十次!哈哈哈哈哈哈!”
“……”
回到雪豹族群的第一天,荆雪尘的三观前所未有地裂开了。
————
深夜时分。
荆雪尘仰面躺在石洞里,从顶部小小的洞口里,遥望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由于他不想让别的妖的发|情气味影响到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的味道引来别的妖,所以刻意让渚雪彦找了一个幽静、封闭的地方。
……宫殿地牢,是挺幽静封闭的。
雪彦哥哥,真有你的。
荆雪尘在心里揪了一大把大雪豹的头毛。
本能难以压制,他自己实践过几次,粗略估计,他这只半妖比全妖的情况会好一些,大概十次左右就可以满足。
那也很多次啊!荆雪尘翻了个身,身心俱疲,孤独寂寞冷。
山洞中忽然一暗,洞口的月光被什么东西遮挡,又很快恢复了明亮。
——有什么人进来了。
荆雪尘爬起来,望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雪尘。”那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缓缓从阴影里,走进了月光下。
第64章
那个荆雪尘日思夜想的身影, 竟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银月在仙君发间镀了一层薄霜,美好又虚幻,仿佛误入一场梦境。
荆雪尘坐在一地脏污的狼藉之中, 呼吸都不敢稍重,唯恐美梦一戳即碎。
仙君抚摸他鬓角濡湿的额发,道:“辛苦你了。”
他缓缓凑近他的脸。
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的荆雪尘, 忽然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件仙袍?”
仙君一愣,随即撇了撇嘴:“看过太多次, 凭记忆仿制的。”
荆雪尘弯眉一笑, 轻轻环抱了一下他:“我现在的确心里感觉好多了。演得还挺像,用心了。”
他注视着“仙君”碧翠色的双眸, 认真道:“谢谢你, 奶猪。”
“……还不是一眼就被你看穿了。”
“仙君”用猫爪子揉了两把脸,那张脸便迅速从商梦阮的模样, 变成少年精巧的瓜子脸。
他一把扑过去搂住荆雪尘, 开始嘤嘤嘤:“殿下!好久没见, 微臣真是想死你了呜呜。”
也许是见多了妖族无下限无节操的骚操作,荆雪尘竟对这种单纯的拥抱多疑起来:“我说奶猪,如果我不戳破,你不会还要来真的吧?”
“微臣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奶猪温暖地笑起来,“因为我深信殿下一定能认出来我。”
“我认出来的可不是你。”荆雪尘恼哼哼地推开他,“我认的是商梦阮。奶猪那么久都不来看我一眼,我已经把你忘干净啦。”
“这样吗?殿下误会臣了, 微臣的心好痛。”奶猪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他们禁止臣接触殿下,连这一夜,也是微臣千方百计才骗过来的机会。”
“他们是谁?渚风雨吗?”荆雪尘问。
奶猪将视线偏向另一边:“还有曲仇。”
“你干嘛听渚风雨的话?”荆雪尘自问自答, “是了,你打不过他。”
奶猪膝盖又中了一箭,西子捧心状捂住了胸口。
“不过我这一年进步得很快哦!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能打败他,他就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荆雪尘兴奋道,“奶猪你看,我已经是金丹后期啦!”
“殿下这一年的艰辛努力,微臣都看在眼里。”
荆雪尘站起身来:“我还长高了!”
奶猪感慨道:“是啊,殿下已经长得比微臣还要高了。”
好像上一眼见到他,殿下还是很久以前那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呢。
他还记得十年前,渚风雨曾率领五名妖君大举进攻天鸢宗,并亲手从废墟里抱出来一个脏兮兮的人族小孩。
天鸢宗老祖正在闭关,尽管如此,妖族依然折损了一名妖君。
牺牲一名珍贵的同伴,换回来的就是这么一只瘦小人族幼崽?妖王陛下是怎么想的?
川穹君冷冷瞥过妖王怀中的小娃娃。
“他是我儿子。”
川穹君正为渚风雨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惊不已时,下一瞬,那个小娃娃就被扔进了他怀里。
“你负责照顾他。”渚风雨的命令传来。
“……哈??”
川穹君那时觉得,不是世界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且不说陛下为何要任凭人族玷污雪豹一族的血脉,就说他川穹君,三界哪只妖不知道他川穹君性情暴躁,最讨厌人族?
而妖王陛下,竟叫他养一个有一半人族血统的孩子?曲仇都比他适合好吗。
回到住处之后,川穹君盯着小崽子思考片刻,提起他一只脚,像涮羊肉一样倒着在河水里涮洗了一下。
小崽子哭得气儿都快断了。
隔壁曲仇见此景,翻了个白眼:“为了你不被陛下以谋杀王子的罪名吃掉,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你。”
“你还会养小崽子?”
“当然,我可是家里的长子。”
曲仇的确很擅长喂养孩子。很快,瘦巴巴脏兮兮的小崽子,就变得干净肉乎起来。
川穹君捏了一下小崽子圆润的脸,道:“还挺可爱。”
像个小雪团,一口一个,凉滋滋,软绵绵,说不定还带着甜香。
白白净净的小脸蛋被捏红了,小崽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踮起脚,去捏川穹君的脸蛋。
一向骄傲的狮子猫妖低下头,任小崽子在他脸上拍拍揉揉。
他那时想,这份心软,肯定是因为那是陛下的孩子。
“陛下给他起名叫雪尘?‘尘’吗……我还以为会是更霸气英武的名字。”
很快他们就熟悉起来,小雪尘又皮又闹,若是训斥他,他也乖乖的不生气,但转眼就忘,接着满雪山地犯淘气。
有时候曲仇盘在山洞里睡觉,呼噜声响彻整个山谷,小雪尘就翘着尾巴翻山越岭,爬上黑蛟庞大的身体,拍他的眼皮,推他让他侧过身睡。
曲仇有起床气,却不敢对妖王之子做什么,只得黑着脸翻过身,直叫饱受黑蛟呼噜之苦的川穹君大呼过瘾。
“他有六七岁了吧?声带健全,也挺聪明。”川穹君纳闷,“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曲仇懒散道:“我听说有些妖因为过度受惊或者遭受刺激说不出话,情况和他差不多。之前他被关在天鸢宗地牢里,人族那些刑罚……或许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吧。”
川穹君心里揪揪地疼,只恨不得和那帮混蛋撕咬个你死我活。
妖族的小王子,不该受那些罪。
……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小孩,不该受那些罪。
他的殿下应该拥有全三界最多的宠爱。
川穹君自从修炼出人形,就很少再使用妖身了。但此时他却化作妖身,用肚腹雪白柔软的毛环住小崽子。
小雪尘似乎特别喜欢妖兽的软毛,欢天喜地地在他肚皮上爬来滚去,最后看上了他的毛尾巴,用又长又顺滑的猫毛编小辫子。
“喜欢吗?”川穹君变回人形,“喜欢就说出来,告诉我。不然就不给你玩。”
小雪尘抱着他的大腿,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委屈得眼泪汪汪。
“……哎。”川穹君蹲下来抱住他,“不哭不哭,给你玩,都给你。”
他长出宽大如芦苇的毛尾巴,塞到小娃娃怀里。
小雪尘脸上还湿漉漉的,咧嘴笑起来,打了个哭嗝儿。
“爹爹。”他模糊不清地喊。
“……你说话了。”川穹君猫瞳亮起光芒,“再说一声?”
“爹爹!喜欢!”小雪尘抱着一坨毛尾巴,一声比一声叫得清晰,“爹爹爹爹……喜欢爹爹!”
川穹君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笑道:“殿下说话了!”
他搂着奶娃娃,好半天才从狂喜中回过神来,脸色僵硬道:“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
“爹爹!”小雪尘笑出一嘴豁牙。
“殿下,我可不是你爹,你爹是天下最厉害的大妖。”川穹君哭笑不得,“若是旁人听见了,这不害我被陛下大卸八块么。除了叫‘爹爹’,其他随你。”
“猪。”小雪尘指他。
“嗯?”川穹君眉毛一抖。
“奶猪!”小雪尘拍拍他的脑袋,笃定。
“……”
川穹君还记得,那天他们的晚饭正好是一只烧奶猪。
感情他在殿下心里就是一个提供肉的饭票吗?
……也罢。
“不过真没想到,殿下现在竟然比我都高啦。”奶猪笑着重复了一遍。
他一直在看着他。
怎么不知不觉,原来的小崽子就变了呢?
这十个月以来,在万兽谷悬崖上,无论是曲仇认真履行暗卫工作的时候,还是翘着腿打盹的时候;无论荆雪尘大展身手的时候,还是险中求胜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奶猪都一直在看那只雪豹。
他看到雪豹妖银亮的皮毛被血污泥垢覆盖,也看到雪豹妖的眼神从他熟悉的明亮温柔逐渐变得凶狠野性。
他亲眼看到曾经的小崽子从一只半妖娃娃,正在被外力塑造成一只真正的妖。
这还只是十个月,之后还会有多少年呢?
人族固然可恶,但他的殿下做只半妖就很好了。
用不着成为妖族最强大的武器,用不着替先辈偿还罪孽,用不着成就妖仙、彰显妖族之威。
他的殿下,普普通通做他自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