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慢。”
裴焱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得此番平肃有礼之言亦若枉闻。直视南武皇帝正欲说什么,便听南武之帝又道:“但听闻这位妖君问起了附马处置一事,许是对他行刺的前因后果已有些知情。”
裴焱眉间立时拧起。
“二位身为仙、妖两界翘楚,应会尊重我人界南武政事,亦会尊重南武数千年传统。”
裴焱听得一震,心下不禁冷极。
面前帝王之言,是在告诫自己对他所谓“南武传统”莫要插手!
“呵。”裴焱气息起伏,禁不住冷声一笑,寒面道:“你所言‘南武传统’,是指南武皇室这么多年拿公主的命来替皇子的命么?!”
白衣仙人立于裴焱身后,面色平冷而目光幽寒,静立未动、亦未言。
南武皇帝看着面前之妖的眼神转深:“看来妖君不光对我‘南武传统’已有些许片面了解,还有横加干涉之意。”
裴焱强忍不发,袖下十指紧握,脑海中晴琬公主、淑贵太妃、还有那数百座灵牌在眼前徘徊不去。他正欲应声——
“不是……那样的。”
裴焱闻声微怔,立时转目向声源处看去。
晴琬公主随行于晴霜太子身侧,二人立于御书房入门处,正向裴焱看来。神情皆肃正,晴琬公主的神色尤其镇重。她向前一步,再向妖界七皇子道:“无渊殿下与孤尘仙君若不弃,晴琬可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裴焱不由得愣在原地。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能见宫道两旁春风拂起飘絮,悠荡而远。
裴焱自宫牢中行出后,就一直默声不语。白衣仙人行于他身侧,亦未言。
“南武之事,我暂时不做评价了。”裴焱望着远处滞了声,半晌后道:“也许这真的是你们自己的事……别人没法管,也管不了。”
晴霜太子和晴琬公主从后看着他二人。
“我只说一句。”裴焱紧拧着眉,终忍不住道:“男尊女卑是错,世间之人理应无分男女尊卑,生而平等。”
晴霜太子、晴琬公主闻言愣了一下。
“算了。”裴焱叹了一口气。
几千年的思维哪有这么容易转变?
“洛寒州,我们继续去寻除城中邪花吧。”
孤尘仙君看他一眼,复又点头:“嗯。”
二人随即消失在晴霜太子、晴琬公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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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南一处灵源所在,裴焱、孤尘仙君与鬼王三人汇合。
“你们还在一起??”裴焱惊异了一下,他还以为鬼王陛下和伊吕一定会早早就把罗歙给撇开了。
鬼王眉间本就微微蹙着,闻言更蹙了一分,只得道:“罗歙少君对魔息所感比我与伊吕敏锐,故我等在皇城中寻除邪花之余亦在探寻城中魔息强盛之处。”
“原来如此。”裴焱点了点头。假装没有看见鬼王身后一左一右而立,冷目看着对方,一个杀意流转、一个厌恶至极的眼神。
裴焱轻咳了一声:鬼王陛下,你回头看看,自家后院是不是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小场面,问题不大,这一天一夜本王经历得多了。
第176章 歙人殿
空气中弥漫着绮丽如丝的邪花香气, 飘散在南武皇城各个角落。
索性他们五个中一个比邪花更邪、两个心清气正百邪不侵,再加裴焱想得不多、孤尘仙君修为深……便都在这浓郁的邪花花香里泰然自若、毫无影响。
“城中多处有魔息残留,几乎遍布整个南武皇城, 分不清是魔人还是那女魔留下,但残留最多的, 当属皇城之西。”鬼王道:“若要搜寻欲魔心,我等或可从城西寻起。”
“之前将入魔的林妃还有其他一干魔人困住的地方不就是城西后山?”裴焱一听就道:“这样一来魔息残留得多就很正常……所以也不一定就是欲魔心的线索。”
确实如此。
鬼王点头, 眉间沉凛道:“这一日一夜本王与罗歙少君、伊吕已于南武皇城中拔除了上百株邪种欲藤花, 比其他州城所见实在多得过多。本王便觉……”
上百株……?!
裴焱听见愣了一下, 自己和洛寒州自昨夜分头行动后到现在好像才寻出四、五株拔了……跟他们相比, 自己两个好像是在慢悠悠地约会???
裴焱有点心虚地摸了下鼻梁。
魔界少君好像连他这片刻的心虚也捕捉到了, 悠冷邪肆的目光打量过来, 看着蓝衣之妖讽刺道:“昨夜至今, 想必孤尘仙君与无渊殿下也忙碌不停地拔除了不少邪花?”语声不乏怨气。
裴焱咳了一声:“好说……”
鬼王未管他们间暗讽之言,续道:“他地洲城每城只能寻出一到两株邪种欲藤花, 但南武皇城多不胜数,几乎布满了所有大大小小的灵源地,使城中邪花香气包围着皇城中每一人……”
伊吕听之, 眉间已沉凛起来。
鬼王回目看了他一眼,便知他也已想到, 点头示意道:“本王但觉,其他各地的邪种欲藤花不过是那女魔随手种之, 用以混淆视听。”神色正然,鬼王道:“而此南武皇城, 或许才是女魔真正的目的。”
裴焱听得也肃然起来:“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说并非要让‘万物入魔’,他界、他族、他地之人入魔都不过是那女魔引开众人视线的幌子, 她真正的用意就是此南武皇城?”
鬼王向裴焱点了下头:“便有此感。”
伊吕面上凛然肃色,已在沉思。
魔界少君则悠然睇目于几人身上。
孤尘仙君思及了此前一路行来目中所见,转目看了一眼裴焱。
裴焱回望他一瞬,刹时也想起来,待要诉出,又几分提防地看了一身黛墨长衣之魔一眼。
那女魔会不会有人相帮?
裴焱略思一瞬,向鬼王和伊吕陈述道:“实则我和孤尘仙君一路来此,所见皇城内、皇宫中,几乎所有女子体内都有魔厉煞气,且极为强盛,甚至凝出了魔元虚影……但她们却迟迟没有入魔。”
伊吕、鬼王听之皆一震。
裴焱:“我虽无法跟你们解释如何得知,但所言是实。”
“如果是这样……”伊吕似觉他们一妖一仙,能见魔息虚影并不为奇,只立时拧眉道:“你等所言的女子或许随时可能入魔,便如同一堆不定时的火-药,只需一点刺激就能……”
裴焱想到淑贵太妃长跪于地久久不起、哭得那样撕心裂肺的模样。“我感觉她们……并不缺刺激……就只是十分怪异的,迟迟没有入魔。”
魔煞之气强盛却迟迟没有入魔的众多女子……
鬼王思一瞬,蓦然想起了初入城中时眼见南武皇城护卫军处置魔人的怪异感。
南武男尊女卑,女子多受欺凌轻视,心中理应更易积存怨气,但她与伊吕入城后一眼看见皇城护卫军处置的魔人皆为男子。从孩童、少年到老叟,无一是女。
裴焱、伊吕听罢目中一震。“确实……除了从皇城以外回来的林妃,皇城中女子无一入魔!”
裴焱立时想到:“便是那林妃,也是南武皇帝迎她于城外时入魔!”
此言一出,伊吕和鬼王皆已凛目:“城中……”有压制并控制其内女子不能入魔之物。
一时几人皆已恍然。
“会是暂时不能入魔,还是长时如此、魔煞之气存身却难入魔?”伊吕沉言自问了一句。“若是欲魔心所为,她压制并控制城中女子暂时不能入魔,必有因由。”
鬼王看向伊吕:“倘若皇城中的女子是受‘一物’控制并压制着,故而不能入魔,那此物……”
伊吕沉忖:“必与城中女子有着人眼难见的某种关联。”青衣沉静之人抬头回看鬼王与裴焱道:“伊吕有一阵,或可尝试追寻或斩断城中之物对城内女子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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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焱和孤尘仙君一北一西分别出现在南武皇城两头的城墙下。
裴焱按伊吕嘱咐的从最北面城墙下挖出一掊黄土,倒进了伊吕交给他的细长桃木筒里。“西边之土已经取了,我去皇城正中找洛寒州吧。”
片刻前伊吕与他们道:“若布此阵,伊吕所需是南武皇城四边之土与皇城正中的灵源之木,如此方有可能回溯追寻。”
当时他们身处之地便偏城南,于是伊吕自行去往皇城最南取了南边之土开始布阵,鬼王为其护法,魔界少君与裴焱、孤尘仙君则分别去往城东、城北、城西取来四边之土,孤尘仙君还另需往城中之地去取灵源之木。
裴焱瞬步掠身还未至皇城正中,便听见头顶轰鸣了一声。
猝然抬头,云低日沉,紫电肆窜,轰鸣声一声接着一声。
这是……
裴焱倏然一惊:鬼王陛下的杀招“惊雷”!
此招威甚,从未见过鬼域之主如此一招接一招地使出……裴焱突然预感不详。
罗歙所在城东之地距离伊吕、鬼王布阵所在的城南最近,黛墨长衣之魔方将指间一点魔息吹散,抬头便见乌云沉聚、惊雷肆起……原本邪冷寒沉的眸光蓦然一震,闪过惊瞠,魔息化影急速赶回。
紫电余烬在熄,烟尘四散,灰纱染血。
罗歙到时,几丈之外血色魔剑直刺向伊吕,鬼王一瞬间闪身而至挡在了伊吕身前。
魔剑穿身而过。血如泼墨。
一袭黑衣红纱的女魔一把抓住带血抽出的魔剑,凌空一翻还欲再刺。
——双目厉煞,红发如血,周身上下都是氤氲不散的强大魔息。
只是下一瞬,爬满血色暗纹的黑色短刀突然迎面。
女魔眼角余光瞥见,猛然一震:“血缚魔刀!?”
惊声之后,极快极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黛墨长衣之魔,随后冷面消失无踪。
伊吕亦是伤重,短时难以自愈,怀抱鬼王呼吸不稳,一只手紧紧压住鬼王胸前伤口另一只手欲把其脉。“旋歌!”
罗歙闪身而至,一把从伊吕怀中抢过了伤重浴血、内元不稳的女鬼王。
空气之中蓦然划过一抹极为熟悉的魔息。
是他?!
魔界少君气息微微起伏起来,脸色懵震僵硬。
他竟亲自出手……
伊吕不顾自身之伤,再度趋近鬼王欲为她把脉看伤,罗歙一拂手将他甩出:“滚开!你不过是个凡人能做什么?!”
言罢低头一把撕开了鬼王胸前黑衣,一眼便见了鬼王伤口之上争先恐后往里渗入的邪秽魔息……魔息之中夹杂着污浊不堪的烈欲邪毒,鬼王内元鬼丹因之不稳,呕血不止,一身的鬼气已然尽数掀乱,濒临爆亡。
罗歙呼吸一抖,十指微颤,立时凝起周身魔息于掌覆在鬼王伤口处,压制住不断渗入鬼身的邪毒……紧随之闭目沉息。
伊吕爬起再近,满目皆是忧急寒郁,看见黑衣女子在眼前之魔怀中痛色明显减轻、被冷汗沁满的双眉暂时舒展开,心头微一松。
下瞬便见一点微光从面前之魔口中闪过,紧随之一颗漆黑如幕的魔元内丹被他含在了半张的口中。
伊吕不由微震:他在……催出自己的魔元内丹?!
内丹离体有五内俱焚之痛,他欲——
下瞬面前之魔低头覆在了女鬼王唇上,微光一闪间将自己口中魔元内丹慢慢渡至鬼域之主体内。
伊吕一愣,不由得懵震在原地。
汗流如瀑,呼吸骤弱。
能见他吻在鬼王唇上,面色眼见的瘆白青灰,手脚或因体内疼意而抖动微颤,但仍紧紧抱着怀中女子。
魔元入体之后便在急速吸收鬼王伤口上挥之不去的邪秽魔息与邪毒,直到许久后伤口处只余殷殷鲜血,再不见半点魔息黑气。
罗歙再度覆唇于鬼王唇上,将魔元内丹又慢慢渡回到自己体内。
久久抬头,脸色怆白若纸,额间皆是冷汗。
他转头就吐了一口血。应是内丹离体过久被一身魔息反噬。
被他紧抱在怀的黑衣女子唇色则由紫转艳,面色也眼见的缓和下来,呼吸渐趋平稳。
伊吕看着他,久久僵硬地道了一句:“多谢少君……”
罗歙闻言就瞪目过来,冷冷道:“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言谢!?”
素来沉静儒雅的青衣人便又滞声,未再言语。
罗歙的面色仍旧不好,他虽是魔,但化解魔元吸收来的旁人邪秽魔息与邪毒仍需时间……过了少许,脸色仍旧晦暗发青。“你过来!”
伊吕依言近身,从他手中接过了黑衣女子。
“护好她……别总也让她护你!”
伊吕心里蓦然如被刺了一针。
罗歙回目再看了一眼昏沉不醒的女鬼王,随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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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欲藤花幻境在裴焱和孤尘仙君面前轰然崩塌。
两人随即赶到了伊吕和鬼王布阵所在的城南。便见一方血涂阵式中伊吕怀抱鬼王跪坐于阵中,正细心谨慎地为其包扎身上伤口。
裴焱:“发生了何事?!”
白衣仙人已然察觉到四周永生难忘的那股魔息。“她来过。”
伊吕回看一妖一仙,目光极沉地点了头:“她应是觉察到了我欲布阵斩断她对城内女子的掌控,所以现身阻止。”
裴焱不由得凝目在伤重不醒的鬼王身上:“以鬼王陛下的实力,极少有人能伤得了她。那个欲魔心……”
“她变得强胜数倍……旋歌几与她战成平手,但……”寒目而凝,伊吕又道:“数次惊险之际,旋歌都会莫明偏差,至后目中极为警惕……便似除却欲魔心之外,还有另一人在助那女魔。”伊吕凛目极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