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疵起身来道:“必要时候,还是多服软顺着他为好……事后你再与他慢慢相商,或许会比较听得进去。”
你用个“或许”,自己根本就不确定吧?
裴焱在心叹道:昨晚自己可是全程顺着他,让我趴我就趴,让我跪我就跪,连要折我手腕都差点没来得及自救。
我这岳父哪是脾气差,根本就是独断专行、仗着武力横行霸道惯了。
想想也实在有点憋屈,不过裴焱还是对陆季疵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谁让这位是自己未来岳父呢?
陆季疵便对他笑了一笑,浅叹口气道:“往后殿下恐怕就是我的长辈了。”
裴焱:“……?”
“倘若有什么吩咐,便也请殿下随时来找我。”他如此言罢,便揖手对裴焱示意了下,而后行出东居回了自己的居所。
裴焱还愣在他刚才的话,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成为茗仙君的长辈……
“你们师叔,我的岳父,最多也就平辈而已。”裴焱想了想道:“我要亲点倒是真。”
是值卯时,还有一个时辰到上课的辰时,裴焱抱着剑坐在床头休息了一下。
迷迷糊糊睡醒过来后背酸胀很不舒服,便一起身索性把剑放在一旁弯下腰来,想要把榻上仙人往面抱抱,给自己挪出点空隙来躺躺。
谁知他刚弯腰倾身,环抱姿势、离孤尘仙君极近时,白衣仙人骤然睁开了眼。
眉峰狠狠一蹙,他冷寒道:“你想干什么?”
裴焱懵怔:“我想抱……你。”
锦屏灵藤迎面抽来,裴焱猝不及防拿手来挡,被“啪”的一声抽卷在腕上,立时三条红痕。
真疼。
脖子上的伤刚抹药他又来,裴焱眉头一拧,张口就道:“我这不是还没抱吗?!你怎么这么骄矜?跟那些个公主大小姐有什么分别?”
白衣仙人面寒如霜:“你说什么!”
裴焱识趣地立时住了口,摸摸鼻子没再吭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剑。”他一把抓过手边孤尘剑送到了榻上之人面前。
“横公鱼你知道吗?不老不死的那种,我把它带去洗剑池旁,它跳进去给你捞上来的。”
白衣仙人原本寒彻的目光一震,立时转目落于裴焱手中所握长剑上。
很好,这个转移话题有用。
裴焱一挥手将剑上妖力屏护撤了,孤尘剑的剑息立时四溢而出,裴焱便见白衣仙人目中陡然熠亮。
看来本命剑真的相当重要啊。
裴焱站在床边垂目看着他,见他震色,突然心情很好,扬唇而笑:“弄丢你的,还你了。”
剑吟之声一漾,孤尘仙君一挥手摒除剑身上鬼王所施障眼法的同时,伸手一把接过了剑。
墨亮黑沉的剑身锃亮清寒,冷光冽冽,比未入洗剑池前更寒、更透、寒芒更盛。
裴焱看他低头抚剑,挑了挑眉道:“这剑肯定洗得特别干净了,戾气全无,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不过你不用谢我,不断我双手就行。”
孤尘仙君抬眼瞥了他一眼。面前之人挑眉以对。
白衣仙人指尖一点,长剑消隐不见,想是被他收了起来。
他半晌没有抬头,问:“你可有将我丢剑一事诉与闇炎君无厌?”
清清淡淡的口吻,这语气算是有史以来最温和的了。
裴焱很知足,怔了一下就摇头道:“他我可没说过,虽然是这具妖身的大哥,但我跟他毕竟不熟,怎么会把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裴焱道:“我是昨天带蠢鱼去捞你的剑,同行的有雪阳君无忧、鬼王和她身边魑、魅两个鬼将。她们知道。”
孤尘仙君微微拧了眉:“雪阳君无忧?”语气又恢复了冷意
裴焱横他:“在渡仙船上被你拿三清断魂针威胁的那个。她还是个孩子。”
“哼。”
.
至辰时,琼华公主从中居出来,正见白衣仙人从东居行出,裴焱随行在后。
她看了一眼,很有公主礼仪风范地微笑点头示意了下,而后转回了头。
下一瞬……
嗯嗯嗯????
“唰”的一下又转向东居的门,又转向他二人,琼华公主瞠目以对,半晌没有回神。
但见他二人与茗仙君、洛书仙君汇合,一道去往学府苑,一侧红衣侍女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
“公主,再不去学堂又要迟到了。”
琼华公主一把将身侧侍女拉到面前,睁大了眼问:“孤尘仙君刚刚是不是从无渊殿下房出来的???”
“是。”
“他他他……他是不是昨天一晚上都在无渊殿下房?!”
侍女晚上出来浣洗听到了动静,便又点了头:“是。”
琼华公主一脸痛恨、惋惜、复杂、纠结和……兴奋???
“好的……他们议论的都是真的……孤尘仙君和无渊殿下确实有一腿……本公主见证了。”
侍女:“……”
但昨天茗仙君和洛书仙君也在妖界七皇子的东居内,而七皇子靠在门上靠了一晚上这个要不要说?
今日又是炼药课,裴焱一坐下横公鱼便从隔壁一桌“啪嗒”一声跳到了他桌子上。
“鱼兄鱼兄!你终于来啦!今天膳堂有藕粉桂花糖糕!超好吃!!!可惜你来得太晚啦我打包过来的已经被你妹吃光了!”
裴焱笑着睨了它一眼:“无妨。”
言罢转面与另一侧的白衣仙人笑道:“孤尘仙君,它便是横公鱼。”
自从明了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六界中人的目光便控制不住地往白衣仙人及他身旁的妖界七皇子身上瞟。
这种难以自控的力量名为——八卦。
而六界妖魔除了“八卦”之力,内心更夹杂着“愤懑不平”、“不甘不忿”、“引以为耻”等诸多复杂情绪……看向二人的视线便尤为炙热。
此前孤尘仙君对待妖界七皇子的态度虽好过其他妖魔,但还是颇见冷厉之感,如今七皇子与他投怀送抱一回,两人有了这般那般的关系,孤尘仙君总不好再对人冷冰冰了吧?
果然!
六界之众便见白衣仙人静声片刻,转头回望向了七皇子,并颇为“温和”地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了跳在七皇子桌上的横公鱼,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他们见过孤尘仙君于人面前最“温柔”的态度了……果然睡过就是不一样啊!!!
“唉……”六界之众齐齐叹气。
药仙金蟾子过来,便用枯叶草授与他们如何炼制最快的袚毒之丹。
“再有几日便到月末考试,分课业测试和试炼测试。”金蟾子笑嘻嘻地与六界众人道:“我这袚毒之丹不光课业要考,且在试炼测试时,待你们入了那些诡异凶险的试炼之地,也极有可能用得上哦~”他道:“所以要不要好好学就看你们自己了~~~”
裴焱被他一唬,是想好好学的,奈何他炼药手法太快,上下翻飞都快出残影了……裴焱强撑着看了听了一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更不提他昨晚还在门上靠了一晚上没睡。
头一沾桌,睡得死沉。
金蟾子正炼到精彩之处,自信手法如飞炫丽非常不是一般人可比,十分信心满满,保准叫这群六界翘楚对自己崇仰崇敬……便见前排一桌妖界七皇子头一歪往桌上一趴,鼾声便起。
顿时额角青筋直跳,连那张清秀有灵的少年脸庞都扭曲了。
“啪”的一声,他气得将手一大把真火甩进丹炉,炉子应声而爆,无数炼好的丹药带内滚烫的蒸气都被炸了出来。
坐在前排的孤尘仙君身上仙力屏护便起,将坐于首排的陆季疵、裴焱、横公鱼连带自己都罩在了护壁之下。
丹药滚落四方,热蒸气一遇屏护便消,因白衣仙人反应之速太快,护壁下之人连炸炉的声音都没听到。
所以裴焱转了个面,睡得仍旧很香。
金蟾子忍不住拿手指向孤尘仙君又指向妖界七皇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个昨天旷课马上帮代扣分数;一个放任其课堂上睡觉连声音都帮他屏蔽了……
真真是……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金蟾子最后甩手怒道:“等他睡醒了叫他到学者苑来找我领罚!”
裴焱睡到中午才醒,去找金蟾子的时候这位少年形貌的六界学院老师已经气成了河豚。
“必死毒药选一颗吧!”金蟾子一甩手排出一列五颜六色、诡气森森的丹药在裴焱面前。
裴焱:“……”
见面前“貌美如花==可惜是个男的”的妖界七皇子一脸“我应该罪不致死吧?”的表情,金蟾子把视线从他那张过于惊艳旁人的脸上挪开,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本药仙的医术六界无人能比,你一死我就能把你救活!”
只是课上睡觉就要被逼吃毒药……这六界学院不光学生是一群大佬,老师也都不能惹啊。
裴焱挣扎了一下随手挑了颗紫色的丹药拿了起来。
桌案后的金蟾子一声冷笑:“嗯,这个最毒。”
裴焱手抖了一下,吃之前想起来一事,便顺口问了一句:“请教一下,老师知道一个叫什么阴阳什么幻丹吗?”
金蟾子眉间一蹙:“混元阴阳幻丹?”
裴焱眼中一亮,露出笑容:“对,就是这个。”
金蟾子被他笑得恍了下神,咳了一下才道:“这一味丹需要的药材都很珍贵,极其不好炼制,且用也不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焱奇怪:“用不大?”
金蟾子道:“只能用来改换声音、变换骨胳、调整容貌,跟炼制它所需的那些珍贵药材相比,用确实不大,简单的说就是用来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女人变成男人的药。”
裴焱猛地震住:“把男人变成女人……女人变成男人?”
金蟾子狐疑地看着他:“你问混元阴阳幻丹做什么?”
一脸少年气的老师忽是一愣,抬头盯向了面前之人那张明艳动人、绝美无俦的脸。
难道……
“你……”金蟾子看向裴焱的目光突然闪烁了起来:难道服过混元阴阳幻丹……?
裴焱怔怔地回了神,眉间似有踌躇疑虑,目中有思。
他没忘记金蟾子说的,抬手要将手中深紫色的药丸往嘴送。
“等等!”金蟾子突然“唰”的一声从桌案后站了起来,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别吃了!”
裴焱看向他:“?”
一张灵秀青涩的脸微微涨红,金蟾子握拳抵在唇边,低头咳道:“这、这些毒药炼起来麻烦得很,我……我省得给你浪费!”
裴焱一听便扬眉,笑了起来:“老师说得是,这些毒药可比无渊珍贵多了,浪费在我身上不划算。”
金蟾子又咳道:“也……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珍贵。
裴焱道:“学生谢老师饶过。”
金蟾子便看着他走出学者苑。心道:难怪他要频频示好孤尘仙君……应该、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所以才会被孤尘仙君的脸吸引……?
想罢又十分忿忿不平:“那样恃强滥杀的男人有什么好?!本药仙妙手回春,不知救了六界多少妖仙人魔的性命,比起他杀人,我救人岂不是更有安全感?”
金蟾子颇为自信地点点头,深以为然。“往界试炼测试开始之后,他们中断手、断足、中毒、疯魔来我面前救治者便不计其数,到时她便知晓本药仙和孤尘仙君相比哪个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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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课罢回到天境院中,裴焱站在院中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南居。
一旁正于西居内行出的君怀远看见,没好气道:“不用看了,小师叔身上被妖刀所伤,师兄叮嘱师叔去灵泉疗伤了。”
“他一个人去的?”
君怀远瞪他:“不然呢?!小师叔休沐涤身从不与别人一道!”
裴焱心下一动,径直往中居后方的灵泉行去。
君怀远看在眼,瞠目驻足,为他如此坦(无)荡(耻)的行径郁结于心。
走过中居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小径,便闻水声轻响,裴焱垂目思忖了一下,还是往前行了。
便见灵藤环绕,整个灵泉四周被锦屏灵藤层层围起,直至罩顶……别说看他洗澡了,连一丝缝隙也无。
裴焱:“……”
灵泉中水声一静,语声微冷:“你来干什么?”
裴焱蹙着眉看着那层层叠叠的锦屏灵藤,道:“我想和你一起泡灵泉。”
泉中之人静了三秒。
下瞬裴焱便见面前藤影一旋,层层收起。
裴焱心门一紧。
便见锦屏灵藤像中心回缩的万花筒一样眼花缭乱又极为迅速缩回了白衣仙人腕间,与此同时孤尘仙君一脸冷凝地站在灵泉边,双鬓各拢起一绾长发束在脑后,由一根清润无瑕的白玉簪别住,背上垂落着及腰的随散长发。
白衣,鹤氅,双肩肩头坠有黑色铁莲样式的环扣,腰间一指宽的雪玉云纹宽带,宽带最前方的玉扣是一枚清寒冷峻的白玉麒麟。
他已然穿戴得整整齐齐,然后看了裴焱一眼,转身就走。
意思是:泡是不可能一起泡的,你要泡,我让你。
裴焱待他行过身侧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你身上有伤干吗不和我一起泡???你我都是男人,一起泡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孤尘仙君一拂袖甩开了他伸来的手,衣袖都没给他留一片:“不准碰我。”
裴焱听了他不下三次地对自己说不准碰他,原本只觉得真的像个骄矜的大小姐……此刻再听,表情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