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时,隔壁院子的SUV早停好了。
在外面忙了一上午,身上都是汗,我打算先洗个澡再吃饭。结果洗到一半,正在冲头上的泡沫时,眼前一黑,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断电了。
不要吧…
我内心哀叫一声,就着最后一点热水匆匆忙忙冲掉头上的泡沫,被迫中止了淋浴。
胡乱套好衣服,头上还滴着水,我跑到楼下打开配电箱一看,果然是跳了闸。
试着将闸刀推上去,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来回推了几次,毫无作用。我不得不放弃,接受它再一次保险丝烧断掉的事实。
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呢。
大概只想了两分钟,我就跑去敲开了隔壁雁空山家的大门。
雁空山一开门,还没来得及发问,我先发制人,将自己遇到的难题告诉了他。
他看我半晌,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
额前垂下一缕发丝,还在滴水,我将它拨到了一边,在门廊上等了一会儿,雁空山出来时,手上拿着卷崭新的保险丝。
“秋秋呢?”我朝门里张望。
“刚吃完,睡了。”他边锁门边道。
小孩子真好,吃完就睡,无忧无虑。不像我,好不容易脱离高考苦海,转头又掉入恋爱泥沼。
雁空山换保险丝,我帮不上他忙,这次也不用打灯,就去厨房给自己煮了面。
面就是素面,白水煮的,加了颗阿公的茶叶蛋做配菜,好吃就不奢求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盛面时,厨房门口传来轻响,雁空山靠着门框,十分可靠地没用多少时间就搞定了。
“试试。”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开抽油烟机。
我按下开关,油烟机运转起来,巨大的吸力一下子就将锅里剩余的水蒸气抽了个干净。
“好了。”看到顺利通电,我松了口气,“谢谢。”
雁空山仍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双手环胸,没有离开的意思,静静注视着我,整个人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漠然。
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检查了下自己周身,没发现什么问题。衣服没穿反,裤子拉链也拉了…
“那个骆非朗是你的朋友吗?”雁空山突然开口。
我一愣:“骆非朗?他是…孙蕊的朋友。”
“他也喜欢男人?”
“啊…是。”
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跟我打听骆非朗的事?我一下子警惕心就起来了。不可能吧,不至于吧…难道,雁空山对海王感兴趣?!
我仔仔细细看了看雁空山头顶的数值,发现他又开始生气,只是不像在果园时那样红。硬要说,应该是介于不耐和烦躁之间。
幸好没变黄,不然我现在就去和孙蕊同归于尽。
“你要和他试试吗?”
我将面碗端到桌上,坐下用筷子搅了搅清汤寡水的素面,大口吃起来。听到雁空山这句问话时,我含着嘴里的面喷也不是咽也不是,不下心呛了下,咳得惊天动地。
我捂着唇,咳得眼泪都要出来,忽然面前被递上来一只水杯。抬眼一看,是雁空山。他可能实在看不下去,走到桌边替我倒了杯水。
“小心些。”
我边小声咳嗽着边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后,感觉好多了。
我向他道谢,握着杯子想到他的问题,不是很确定地道:“你听到我和他说的了?”
雁空山靠在桌边:“你们也没有很小声。”
我盯着茶杯,脑海里飞快回放洗手时和骆非朗的谈话内容。
骆非朗虽然极尽诱惑,但我丝毫不为所动,靠着一身正气拒绝了他。我应该…没有做错吧?
我正想着,雁空山的下一句话却叫我既委屈又茫然。
“我让你多交朋友,没有让你去找炮友。”
我愣愣握着茶杯,抬头看他。
“你还小,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看着我,表情严肃,眉间蹙起一道褶皱。
所以他刚刚会生气也是因为听到我和骆非朗的谈话?以为我被他拒绝后随便找了个人想“试试”?
要怎么和他解释,骆非朗并不是我的暧昧对象,只是个喜欢日常举着三叉戟巡海的海王…
可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啊?我已经成年,他也不是我的长辈,他不跟我试,我还不能找别人试了?没有这种道理吧。
“那你觉得我几岁可以试试呢?你要不要给我圈个‘可以’的年龄出来?”我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而且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你双标。”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又轻又快,宛若蚊吟。
雁空山被我说得一怔,张口欲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头上的数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红。
游戏里,红名的怪是很吓人的,会追着你打。现实里也差不多,红到一定程度就会怒火攻心,失去理智。
我清了清嗓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样要是等会儿雁空山暴起打我,我也好逃些。
“你要和我比,起码也要跟我同样条件。我已经足够成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吗?” 雁空山不知是被我反驳后恼羞成怒还是觉得我态度有问题,眼睛里都是火,声音也撕去平静的假面,嗖嗖地往我这边砸冰雹。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反驳他,“你被焦怅月甩了,从此成了不信爱情的单身主义。我被你拒绝了,难道不能和你一样,从此只谈性不讲爱吗?”
他的胸膛明显地上下起伏着,忍着火气。
我以为他要吼我了,要用竹扫把把我打一顿,打得我再也不敢和他胡说八道。但他并没有。
他只是恐怖地盯着我,语气却出奇地冷静:“所以你要和他试是吗?因为我拒绝了你,你就要去找别人。”
倒也不是。
我觉得他搞错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和他讲道理,用辩证的手法告诉他,他这样有点双标,论据十分站不住脚。
这要是场辩论,他的话可谓漏洞百出。大家理性辩论而已,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去这么做。
“这不是必然的吗?”我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不是他,也…也总会是别人的。”
雁空山突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正经的笑,带着点放荡,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散漫,好像在我面前一下子褪去了“邻家哥哥”的外衣,成了孙蕊口中那个摄人心魄的性感尤物。
我脸红心跳的同时,也心惊胆战,因为他头顶上的红可没有消退半点。
他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让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这大概就是“怒极反笑”了吧?
“余棉,”他忽地俯身凑近我,“今晚我会挂上风铃,你来拿吧。”
我猛地瞪大眼,白日撞鬼一样,脑袋一片空白,语气都有些飘忽。
“…什么?”
“你要和别人试,不如和我试。”他垂着眼,离我很近,有一瞬间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要吻我。
我去看他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到一点欲望或者爱意。他是真的觉得与其让别人和我乱试,不如他来教我。起码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给我错误的情感讯息。
这样都行?
骆非朗是给人感觉多油腻才会让他这么不放心?
但是…他说过,要是我敢去取风铃,我就和他的那些床伴没两样了。
这实在让人很难抉择。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没有很好,他都好几天没理我不和我说话了,还不如床伴呢。
“那个,你的吻技怎么样?”我试探性地问道。
雁空山直起身,用一种难以理解,又十分荒谬地眼神看着我。
“放心,不会比骆非朗差的。”他淡淡道。
“那我能不能先只试这个?”
我就想,能不能只试一样就好。这样既可以规避掉完全成为和他床伴一样的存在,又可以享受到他突如其来给予的福利待遇,可谓一举两得。
“随便你想怎么试。”
他一下子这么大方,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仿佛一个突然继承了亿万家财的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花钱了。
额前那缕半湿的头发又垂了下来,这次我没有去管,任它遮住我的眼睛。
“那我…晚上去找你?”我飞快抬头看了眼雁空山,又以同样的速度收回。
半天,我才听到雁空山有些沙哑地“嗯”了声。
雁空山走后,我又坐下把那碗面吃了,虽然实在是不好吃,坨成一坨就算了,还没什么味道。但我还是把它全吃完了,吃得还特别香。
吃完后,我给孙蕊发了个红包。
她不是很明白:“干嘛发我红包?”
“我不该小看你的,你追男人的确很有一套。”
“??”
第33章 一个吻
吃过晚饭后,我就一直趴在窗口往雁空山家看。
按照常理,我或许应该表现的忐忑一点,矜持一点,但事实是,我兴奋到手心冒汗。
等到快十点,我都要睡着,隔壁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雁空山手里勾着那只玻璃风铃,将它挂到了生着挂钩的屋檐下。随后他看了它半晌,始终没有收手。似乎他也很犹豫,不知道再次将它挂出来是否正确。
我看到了,你不能再把它收回去!
我握紧拳头,几乎要朝他喊的时候,他终于收回手,转身回了屋。
悬着的心落回原处,我飞快往楼下跑去,客厅里阿公在看电视,打斗正是惨烈的时候,他看得聚精会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虽然我动作大点他应该也听不见,但我还是做贼一样放轻手脚,悄悄到门边,悄悄开了门,再悄悄溜出去。
推开雁空山家的院门,来到屋檐下,我如雁空山一般,盯着那只风铃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将其取下。
我才不管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风铃挂上的,他既然自诩是成熟的大人,就不能说谎话骗小朋友。
按响门铃,双手背到身后。仲夏的晚风毛毛躁躁的,好像晚上刚和人吃完火锅拼完酒,一路醉醺醺发着脾气走回家的社畜。边走还要边骂领导智障。
头发早就已经干了,被身后的风吹着往前,一下子乱蓬蓬地落在颊边,有些挡眼睛。
好久没剪头发,开学军训前去剪短吧。
这样想着,门开了。雁空山出现在门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的双眼。经过一下午的沉淀,他心情值再次恢复到了寻常的白色,不过只有68,不算高。
应该很难有人能够在他这样的逼视下维持自如吧。
我垂下眼,将身后风铃递给他。
他默默接过,这才像是收了电影票的检票员,侧身让开一人通过的空间,允许我入场了。
我进到屋里,自觉地在沙发上坐下。
雁空山将风铃随意地丢在进门玄关处,转身往厨房走去。
“要喝什么?”
我其实很想叫他快点直奔主题,怕他什么时候脑子的热度退掉了突然反悔。但一想,这样实在是很没有情趣,显得我非常急色。
我对他的垂涎虽然始于美色,但的的确确不仅仅是美色。
“雪碧就好。”
雁空山没一会儿拿着罐雪碧过来了,到我身边时,食指勾住拉环,将易拉罐彻底拉开后才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在这方面,他总是特别绅士的。
我意思意思拿过那罐雪碧抿了一小口,之后便将它放回了茶几上。
酸甜的滋味在唇齿蔓延,金属罐与木头茶几发出“喀”地轻响,要是一场戏,这或许就是预示着“开始”的锣鼓声。
我仰头望着雁空山,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长叹一声,在我身边坐下,白色的心情值比刚开始时又降了两个数。
“余棉,你想好了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看起来一副要被恶少逼良为娼的样子。
“嗯,想好了。”我轻轻点了点头,“来吧。”
他略作犹豫,双手抬起,按在了我的肩上,脸一点点凑过来。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越来越近,我紧张地甚至忘了眨眼,硬邦邦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等待着我人生的第一个吻降临。
可是雁空山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懊丧地拉开与我的距离,似乎小小咒骂了声。
“我到底在做什么…”
肩头的手指逐渐松开,我和他的距离更大了。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有理智吧?
就差那么点了,我期待了那么久,从见他第一眼就开始期待。哪怕只是一个吻也好,就当给我这场夏日的妄想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做让我高兴的事。”我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冲他笑了笑,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有点凉,带着点薄荷的气息。
肩上本来要松开的手一下子收紧,力气大到甚至让我感到有丝疼痛。
我其实不会接吻,也不敢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所以只是那么唇贴着唇,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个吻理论上到底应该持续多久?好像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似乎也只是过了几秒而已,我感觉够了,作为初吻来说,这可以算得上一个美好的回忆了。于是手指放松,直起身打算往后退。
雁空山真是好好亲,像块凉凉的薄荷糖。我没忍住,最后与他分离时,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缝。
眼角余光似乎瞥到有抹黄色浮在雁空山头顶,我还想看得更分明,肩膀忽地被人用力拉扯,下一秒,更浓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
相比我过家家一样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