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孟醒谈恋爱,学习是学习,恋爱是恋爱,他拎得很清。
从祝家出来,寂星湖有点儿郁闷,因为他做了这么酷的一件事朋友们却不知道。
回到家,从葡萄架下走过时,鸟笼里的鹩哥突然冲他尖叫起来,叫声粗嘎又刺耳,寂星湖吓了一大跳,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喊:“爷爷!你的鹩哥会叫了!爷爷!”
“瞎咋呼什么,”栾少卿从北屋走出来,“大惊小怪,它早上就叫过了,就你一人儿不知道。”
鹩哥一边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一边纵情尖叫,寂星湖捂着耳朵都感觉自己遭受了精神攻击,他皱眉说:“可它叫得也忒难听了点儿吧?说它是公鸭嗓都侮辱了公鸭。”
栾少卿也很头疼,这鸟儿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吵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凤长芳跟出来:“吵死了!赶紧把这破鸟儿给我扔出去!”
栾少卿把鸟笼从葡萄架取下来,拎着出去了。
栾树坐在书桌前,透过玻璃窗看着栾少卿手里的鸟笼,若有所思。
寂星湖揉揉耳朵,转身回房间了。
他找到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程雪立在六点多的时候打的,寂星湖当时趴在床上眯着了,他的手机又一直是震动模式,所以没听见。
寂星湖打过去,铃声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他把电话挂了,改发微信。
[你在谁家写作业呢?]
[该不会密会男网友呢吧?]
那边没动静,寂星湖把聊天界面切到祝贺。
[哪儿呢?]
[嘛呢?]
还是没人理。
寂星湖拿上手机和书包去找栾树。
栾树联系学习委员,要来了今天布置的作业,正在写。
寂星湖往床上一躺,点开Tik Tok,在“关注”里看到了孟醒刚更新的视频。
视频里,祝贺骑着辆崭新的小电驴转圈儿,镜头跟着他转,孟醒的画外音问:“喜提新车,开心吗?”
祝贺笑着说:“巨开心,我帅吗?”
“帅,”孟醒说,“求你别转了行吗,我头晕。”
“小树,”寂星湖坐起来,“祝贺买新车了。”
栾树“嗯”了一声,手里的笔没停。
“那他那辆旧车不就没用了么,”寂星湖自顾自地说,“要不我给盘过来吧?你们都有车,就我没有。”
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栾树放下笔,拿起手机,一边给祝贺发微信一边说:“就是因为那辆车又旧又破,祝贺才买新的,你骑着不嫌跌面儿吗?”
寂星湖说:“有总比没有强,我不在乎它又旧又破,能骑就成,反正高中毕业它就能光荣下岗了。”
微信刚发出去就得到了祝贺的回复,栾树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笔,说:“那你问问他吧。”
寂星湖直接打过去,祝贺很快接了。
“搁哪儿嗨呢亲?”他问。
祝贺在那边说:“嗨个屁,吃饭呢。哎,哥们儿喜提新车了,在Tik Tok上发了视频,你看看呢。”
“看见了,”寂星湖说,“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既然有了新欢,旧爱就给我呗,价钱随你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嚯,价钱随我开,钱没多少,口气倒不小。”祝贺笑着说,“不过不好意思,您说晚了,车已经卖给废品站了,卖了一百块,刚好够我和孟醒吃一顿回转小火锅。”
“祝贺你大爷!”寂星湖气愤地挂了电话。
栾树勾了下唇角,问:“怎么了?”
“他把旧车当废品给卖了,”寂星湖说,“我看他是皮痒了,他妈知道了指定得训他。”
“车是他的,他有支配的权利。”栾树顿了下,“那你还买车吗?”
“不买了,”寂星湖躺回床上,“还是你载我吧。”
栾树拿起手机,给祝贺发了个红包。
作业写完,栾树收拾好书包,刚站起来,寂星湖也从床上下来了。
“干嘛去?”栾树问。
“回屋睡觉啊。”寂星湖答。
“睡这儿吧。”栾树说。
“啊?”寂星湖愣了愣,有点儿受宠若惊,“你不是嫌我睡觉压你,不乐意跟我一块儿睡吗?”
“真记仇,小心眼儿。”栾树微笑着说,“我怕你半夜再发烧,本来就不聪明,再烧傻了怎么办。”
“栾树!”寂星湖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我杀了你!”
栾树一个灵活地闪避,长手一伸,从后面勾住了寂星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箍住了他的腰。
“跟不跟我睡?”栾树在他耳边问,“说。”
寂星湖安静两秒,咬牙说:“睡。”
栾树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乖,去把被子拿过来吧。”
“别揉我头,”寂星湖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狗。”
两分钟后,寂星湖抱着两条夏凉被和他的长颈鹿回来了。
老规矩,栾树睡外边,寂星湖睡里边,中间放着长颈鹿。
“周末去外婆家吗?”寂星湖问。
“去吧,都答应小舅了。”栾树说,“纹身的地方还疼吗?”
“不疼了,”寂星湖说,“你要看看吗?”
“不……”栾树的拒绝还没说完,寂星湖已经翻过长颈鹿,钻进了他的夏凉被里。
寂星湖趴着,伸手把裤衩儿扒下来,露出屁股蛋儿,说:“你钻进去看。”
他还特别贴心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好让栾树照着。
栾树:“……”
他活得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堪称水深火热。
当事人此刻非常后悔,不该提纹身这茬儿。
栾树无奈地接过手机,钻进夏凉被里,手电筒的白光照着寂星湖的屁股,让他突然联想起一个网络名词:翘屁嫩男。
“好看吗?”寂星湖问。
栾树强迫自己把目光集中在纹身上,心说,不过就是一道黄色的小闪电而已,跟条毛毛虫差不多,有什么好不好看的,但嘴上却说:“很好看。”
寂星湖说:“纹身那哥们儿说结痂要一个星期,到时候才算是成品,现在只是半成品。”
栾树拱出来躺好,关掉手电筒,开口赶人:“回你那边儿去。”
他怕寂星湖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灼热的,不过最热的地方还是那儿。
寂星湖从长颈鹿身上滚过去:“睡觉。”
突然想起什么,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发现程雪立还没回复他。
他不放心,又发了一条。
[橙子,你回家了吗?]
没一会儿,程雪立回复了。
[我睡在同学家了,明天学校见]
寂星湖觉得奇怪,程雪立是个腼腆内向的人,睡在同学家不像是他会干的事儿。
寂星湖问:[哪个同学?我认识吗?]
可是程雪立没回他。
寂星湖也不好再追问,放下手机睡了。
栾树一直熬到凌晨一点多,见寂星湖睡得安稳,没有要长翅膀的迹象,才悬着一颗心睡了。
第二天早上,祝贺骑着新买的小电驴,一直臭显摆,跟孔雀开屏似的。
寂星湖出于嫉妒,嘲了他一路,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消停。
“哎,前边那个是橙子吧?”祝贺突然说,“跟他说话那人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寂星湖伸着脑袋,越过栾树的肩膀往前看,看见程雪立正站在道牙子上,他对面停着辆摩托车,车边儿上站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李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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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继续掉落红包。
感谢支持,明天见。
第15章
祝贺率先停到摩托车旁边:“橙子,站这儿干嘛呢?”
程雪立明显慌了一下:“没、没干嘛。”他的目光从朋友们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到李遇身上,他低声说:“你快走吧。”
李遇把装着早餐的塑料袋塞程雪立手里,一句话没说,潇洒地骑上了摩托车。
祝贺挑着下巴问:“哥们儿你谁呀?”
李遇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靠,拽个毛啊。”祝贺看向程雪立,“橙子,这人谁啊?”
程雪立结结巴巴的:“喔,他、他是……”
“这人我认识,”寂星湖跳下车,三两步走到程雪立旁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叫李遇,就是一小流氓。刚放暑假那会儿,我和橙子去撸串,就坐这哥们儿隔壁桌,七八个不良少年聚一块儿,喝了几杯马尿就犯浑,一言不合就开打,橙子被飞过来的酒瓶子砸了头,我差点儿就跟姓李这孙子干起来了,要不是橙子拦着,我非把丫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他嘴皮子溜嗖,跟讲评书似的,程雪立不禁流露出一丝崇拜之情。
“你怎么又碰见他了?真是冤家路窄。”寂星湖把他手里的塑料袋拿过来,“还给你买早餐,他想干嘛?赔礼道歉啊?”
“啊,对,”程雪立顺坡下驴,“他刚跟我道歉来着。”
“这种人你就甭搭理他,离得越远越好。”寂星湖晃晃手里的塑料袋,“正好我早饭没吃饱,归我了啊。”
程雪立忙不迭点头:“你吃吧。”
俩人一唱一和,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四个人在升旗广场分道扬镳,栾树和祝贺去理科楼,寂星湖和程雪立去文科楼。
“还不赶紧从实招来,”寂星湖勾着程雪立的脖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他顿了下,低头附到程雪立耳朵边,压低声音说:“你和李遇……该不会那个了吧?”
“没、没有!”程雪立矢口否认,“你别瞎猜!”
寂星湖说:“不想让我瞎猜你就把事实真相告诉我。”
“破案片儿看多了吧你,”程雪立低着头,小声说:“我现在脑子挺乱的,你让我自己先想明白了再跟你说。”
“行吧。”寂星湖放开他,扒开塑料袋看了看,里面装着葱油饼和豆浆,他问:“那谁给你买的,我吃合适吗?”
程雪立一把夺过去:“不合适。”
“嘿,你个没良心的,”寂星湖磨牙,“过河拆桥。”
第三节 是体育课。
烈日当空照,凡人把苦叫,少男少女们都热蔫儿吧了,体育老师带领着同学们做了几项热身运动,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有人喊寂星湖打篮球,他刚要过去,却被程雪立掳走了。
田径场边上就是看台,俩人找了个背阴又没人的地儿坐下,寂星湖曲着大长腿,背靠台阶半躺着,让风带走他脸上的汗。
“真他妈热,”寂星湖说,“虹市的夏天也太长了。”
程雪立仰头看着天空漂浮的白云,说:“我老家一年里十一个月都是夏天,剩下的一个月是冬天。”
寂星湖偏头看他:“你都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了,乡愁早磨没了吧?”
“小屁孩儿懂什么乡愁,”程雪立笑了笑,“见年就过年的时候回去那么几天,长辈的称呼都叫不对,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
“扯远了,”寂星湖说,“你不是要跟我说李遇的事儿吗?说吧,我听着呢。”
程雪立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星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寂星湖问。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程雪立说起话来不疾不慢,他的声音又软和,很容易就能让人听进心里去,“这句话出自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我之前一知半解,但是昨天,在知道李遇的遭遇后,却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台阶硌得背疼,寂星湖坐直身体,问:“他有什么遭遇?说来我听听。”
程雪立说:“李遇他们家跟我们家一样,也是举家从外地来虹市讨生活的。李遇他爸是‘蜘蛛人’,就是高空保洁员,给高楼大厦擦玻璃的。三年前,好像是安全绳断了,李遇他爸从十九楼摔下来,人都摔烂了,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可是你猜怎么着?保洁公司就赔了五万块钱,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值五万,你说讽不讽刺?”
寂星湖默不作声。
他想,程雪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程雪立接着说:“李遇他爸死后一年,李遇他妈查出了乳腺癌,但是李遇他妈瞒着没有告诉他,他妈不仅没有接受抗癌治疗,还同时打着三份工,拼了命地赚钱,就是想尽可能多给李遇留点钱,因为他们老家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等她死了,李遇能靠的就只有钱了。可是……可是……”
程雪立的声音染上了哽咽,他深吸两口气,继续说:“可是她没被癌症折磨死,却先被酒驾的人渣司机夺走了生命。司机撞死人还逃逸,虽然最后判了刑,也赔了钱,但死去的人却再也活不过来了,就连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寂星湖感觉自己的心口也有点儿堵得慌:“操,这哥们儿真的太惨了,可以出本书叫《悲惨世界》了。”
程雪立说:“我昨天听完他的事都哭了,他真是……挺让人心疼的。”
寂星湖问:“这些都是李遇亲口告诉你的吗?”
程雪立摇摇头:“是他一朋友跟我说的。”
寂星湖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平白无故他朋友跟你说这些干嘛?”
程雪立说:“就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
寂星湖顿了顿,说:“橙子,虽然我这么说挺卑鄙小人的,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这该不会是苦肉计吧?李遇看你人美心善,就想下套让你往里钻,你觉得呢?”
程雪立认真寻思了一会儿,看着寂星湖说:“就算是苦肉计,我也愿意中计。星儿,我想好了,我想再试试。”
“试什么?”寂星湖问。
“试试和李遇在一起。”程雪立的声音依旧很软,语气里却充满笃定,“我想帮他从悲剧的阴影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