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他顿了下,改口:“要不,你把今天收到的那瓶香水送我吧,反正你也用不着。”
寂星湖二话不说,直接从书包里掏出苏樱送的那瓶香水递给栾树,给完了才想起来问:“可你也不喷香水啊,你要它干吗?”
栾树说:“最近游泳池氯味儿太重,洗澡都洗不掉,喷香水遮一遮。”
寂星湖信了:“那我明儿个得跟吴教练提提意见。”
游泳队的教练姓吴,叫吴卫,三十出头,长得又高又帅,虽然英年早婚,仍旧收割少女心一片,就连孟醒都对他发过花痴,使得祝贺看吴卫极不顺眼。
每逢栾树去参加游泳队训练的日子,兹要寂星湖没事儿都会跟着一块儿去,去了之后闲着也是闲着,他就给吴卫打下手,整理训练器材、记个分什么的,所以吴卫很喜欢他。
“教练已经跟学校反映过了。”栾树说瞎话不打草稿,“你不试试新耳机吗?”
“当然要试,”寂星湖说,“我得先研究下说明书。”
栾树拿上书包:“我回去洗澡了。”
寂星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树。”
栾树眉眼低垂:“嗯?”
寂星湖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生日愿望吗?”
“能,”栾树不假思索地答应,“你说。”
寂星湖说:“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成吗?”
栾树迟疑两秒,点头:“好。”
寂星湖拿着耳机翻来覆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
他想拍张照片发朋友圈炫耀一下,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拍了几张自己珍藏。
看够了,寂星湖把耳机戴到头上,找出说明书来看,比读课文还要认真。
等研究明白了,连上手机蓝牙,播放了他最近最喜欢的一首歌。
“别说苍白就是悲哀,
走吧,现在未来要来了……”
甜而不腻的女声唱着浅淡的哀愁,是耳朵的飨宴。
寂星湖垫着胳膊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空旷无人的游乐园,只有摩天轮在夜幕下发着光,无声而缓慢地转动着。
“整个世界,
召开了孤独的嘉年华会,
水晶的酒杯,有两滴泪水……”
突然响起的信息提示音让歌声停顿了下。
寂星湖睁开眼,拿起手机看。
夜间飞行官:[嘛呢?]
寂星湖心说关你屁事,却还是回复他:[冥想]
夜间飞行官:[哟,境界这么高呐]
祝你平安:[那是,甭打扰我]
夜间飞行官:[听说你今儿个生日?]
寂星湖惊了:[卧槽!你听谁说的?]
陆南枫一连回了好几条。
[祝栖]
[我和她是同班同学]
[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的]
[原来你之前盗用的是她弟弟的名字]
寂星湖:“……”
这真是屋子里开煤铺——倒霉到家了。
寂星湖直接点了语音通话,陆南枫那边秒接。
“你跟栖姐都说什么了?”寂星湖直截了当地问。
陆南枫答:“我说我喜欢你,在追你。”
“陆南枫你大爷!”寂星湖瞬间炸毛,“你死了!我明天就亲自送你上黄泉路!”
陆南枫声音带笑:“别呀,干嘛等明天啊,就今天吧。”
寂星湖突然反应过来:“你在耍我?”
陆南枫顿了下,语气蓦地变得真挚起来:“寂星湖,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上你了,我要追你。”
虽然看不见陆南枫的表情,但开玩笑和说真话寂星湖还是分得清的,他笑了下,说:“你想泡我啊?”
陆南枫问:“给泡吗?”
寂星湖说:“让你泡到算我输。”
陆南枫在那边笑出声:“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寂星湖“嘁”了一声:“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呀。”
说完,他直接把语音挂了,没唱完的歌继续播放。
“Baby Let’s drunk,
take me away,
nobody finds……”
信息提示音又响起来,寂星湖不耐烦地点开,又是陆南枫。
[1717.00 生日快乐]
又开始撒钱了,什么毛病。
寂星湖果断删除拉黑一条龙,拜拜了您呐。
一首歌唱完,换歌的间隙,栾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谁要泡你?”
寂星湖吓得一激灵,他摘下耳机,回头瞪栾树:“你吓我一跳!”
栾树把夏凉被往床上一扔,又问一遍:“谁要泡你?”
“就……就那谁呗,”寂星湖含糊其辞,“想泡我的人多了去了。”
栾树没再追问,他把椅子搬到书桌前,坐下,拿过书包,淡淡地说:“写作业吧。”
寂星湖站起来就走:“我也去冲个澡先。”
两个人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十点。
栾树平躺在床外侧,寂星湖抱着长颈鹿,面朝栾树侧躺着。
灯关了,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一地。
空调呼呼地吹着,有点儿凉,俩人各盖一条夏凉被。
“小树,”寂星湖说,“我还有一个生日愿望,需要你陪我一起实现。”
“好,”栾树依旧想也不想就答应,“什么愿望?”
寂星湖说:“我想纹身。”
栾树沉默了下,问:“为什么想纹身?”
寂星湖说:“因为酷啊。”
栾树没反驳:“你想纹什么图案?纹在哪儿?”
“没想好,纹身店里有图册,去了再选呗。”寂星湖说,“我就是自个儿去有点儿怂,想让你给我壮壮胆,你不用纹,成吗?”
“成,”栾树说,“周末去吧。”
“好,”寂星湖笑着说,“纹完身我请你去吃好吃的,我现在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花。”
栾树笑了笑:“那就攒着。”
寂星湖点点头:“是得攒着,等有了女朋友,多的是花钱的地方。”
栾树顿了两秒,说:“睡吧。”
寂星湖适时地打个呵欠:“嗯。”
栾树说:“晚安。”
寂星湖却猛地爬起来:“哎我突然想起一事儿。”
灯亮了。
寂星湖欠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你也忘了吧?咱俩还没拍照呢。”
从出生到现在,每年生日,他们俩都会拍张合照留作纪念,以前是爸妈给拍,上初中时都有了手机,就自己拍。
栾树没忘。
他只是在等寂星湖想起来。
寂星湖把长颈鹿扔到一边,挨着栾树躺下来,头碰着头。
他调成前置摄像头,举起手机,两个人的脸便出现在屏幕里。
“好帅呀,”寂星湖笑着说,“你别这么严肃,笑一个,快。”
栾树便听话地微微勾起唇角,寂星湖不满:“什么嘛,你这笑得也太敷衍了。”说着,他伸手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把栾树的嘴角往上推,“这样还差不多。”
点下拍摄图标,十七岁的寂星湖和栾树便被记录了下来。
寂星湖点开相册,栾树支起身子凑过来看。
“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爱笑的呀,”寂星湖念叨,“怎么越长大越面瘫呢,爷爷看起来都比你活泼。”
栾树躺回去:“把照片发我一份儿。”
“好嘞,”寂星湖说,“关灯睡觉。”
夜越来越深,万籁俱寂。
寂星湖被痒醒了,他挠不着,只能去推搡栾树:“小树,醒醒。”
栾树醒了,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痒,”寂星湖委屈巴巴地说,“难受。”
寂星湖翻个身面朝他,手摸索着钻进他的背心里,不轻不重地给他挠痒痒:“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可能真是皮肤病。”
寂星湖压着长颈鹿侧趴着,含混地“嗯”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挠了半天,栾树问:“还痒吗?”
寂星湖没吱声。
“星儿?”栾树低声喊他。
还是没回应。
栾树的手停止动作,但是并没有收回来,五指舒展开,缓缓下移,轻轻地放在了寂星湖的腰上。
明明手掌下的皮肤微凉,他的掌心却发着烧,像在火上烤过一样。
栾树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清晰而有力。
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呼吸相闻才停下来。
“星儿。”他又叫了一声。
寂星湖的呼吸缓慢而均匀,明显正在沉睡中。
栾树便轻轻地,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鼻尖。
心脏仿佛要炸裂开来,栾树缓缓退回去,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刚好了一点,寂星湖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横在了栾树胸前,接着,一条腿也压上来,刚好压在栾树的大腿根部,差一点点就要压上高危部位。
栾树无可奈何,看来今晚是甭想安生了。
“小树……”
寂星湖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栾树紧着嗓子答应:“嗯?”
寂星湖却再没了动静。
栾树小心翼翼地把寂星湖的腿往下推一点点,默默地煎熬了好久才慢慢睡着。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栾树再次被吵醒。
寂星湖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声,听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栾树瞬间醒透了,急忙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一偏头,就看见寂星湖满头大汗,明显不对劲儿。
“星儿,你怎么了?”栾树拍拍他的脸,“快醒醒!”
寂星湖紧闭着眼睛,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却还是没醒。
栾树急忙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免得他咬伤了自己:“星儿!星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呢,小树在呢,你快醒醒,醒过来就没事儿了!”
寂星湖猛地挣扎了下,他沉重地压着栾树的胸膛,脸埋进栾树的颈窝里,张嘴就咬住了他颈侧的软肉。
栾树痛得闷哼一声,却没推开寂星湖,他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拍着他的背,忍着疼哑声哄:“没事的,有我在,星儿乖,星儿不怕。”
寂星湖不仅没有放松,牙关反而猛地收紧,栾树痛得闭上眼睛,与此同时,他仿佛听见“唰啦”一声,等他再睁开眼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寂星湖的背上,凭空生出了一双雪白的、巨大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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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明天见。
[注]歌词摘自王心凌《孤独的嘉年华会》
第11章
栾树以为自己眼花了,他闭上眼再睁开——翅膀还在!
他死死地盯着覆在身上的雪白双翅,震惊、恐慌、怀疑、担心……诸多情绪混杂充斥在脑海里,让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压在他身上的寂星湖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不挣动不出声,也不再咬他,被咬的地方火辣辣、湿漉漉的,应该是流血了,血腥味在鼻端悄然蔓延。
栾树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翅膀。
羽毛异常光滑,触手微凉,却让栾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急忙把手拿开,转而握住了寂星湖的肩头,试图推醒他,可是没想到,寂星湖的皮肤竟比羽毛还要凉。
栾树骤然心惊,他沉声喊:“星儿!快醒醒!星儿!”
寂星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栾树急忙去试他的鼻息,缓慢而均匀,和睡着没两样,接着又去摸他的心跳,也很正常。
栾树微微松了口气,除了体温偏低,寂星湖的体征并没什么异常。
他摸到遥控器,关掉空调,然后把两条夏凉被都盖到寂星湖身上,最后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
栾树很快热出一身汗来,而且寂星湖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星儿?”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可寂星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像是睡着,倒像是昏迷了。
栾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双凭空生出来的白色翅膀,不仅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而且对他的固有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冲击,现实和虚幻在脑海中冲突交缠,次元壁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聒噪的鸟叫声。
栾少卿买回来一个多月都没开过嗓的那只鹩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嘎嘎尖叫,活像一只得了羊癫疯的乌鸦。
大人们被吵起来,鸟声人声交杂在一起,那叫一热闹。
没一会儿,鸟叫声听不见了。
金色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栾树伸手把手机够过来,摁亮屏幕看时间。
06:42。
该起床了。
“星儿?”栾树低声喊,“快醒醒。”
寂星湖没有任何反应。
栾树去摸他的皮肤,已经略有回温,再去探他的鼻息和心跳,依旧正常。
绝不能让家里人看见星儿长翅膀的样子。
这是栾树目前唯一明确的想法。
栾树小心翼翼地从寂星湖身下出来,让他趴在枕头上。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栾树掀开夏凉被,再次审视寂星湖背上双翅。
翅膀扎根在蝴蝶骨的位置,没有皮开肉绽,也没有鲜血淋漓,而是覆着一层洁白的绒羽。
翅骨的形状则宛如两条手臂,虽然不及手臂粗壮,却要比手臂稍长一些,上面层层叠叠地生长着覆羽和飞羽,纯白如雪,看不见一星半点杂色。
双翅半开半合,一动不动地垂在寂星湖两侧,栾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翅膀,他想象着它们完全张开时的情景,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两个字——天使。
“小树!星儿!起床啦!”
和龄的喊声把栾树吓了一跳,他答应一声,重新把夏凉被盖到寂星湖身上,将翅膀完全遮住,然后拿上他和寂星湖的手机,转身走到书桌旁,把手机装进他的书包里,又从寂星湖的书包里找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