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切走。
谢池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处在杂草丛生的铁门前。
这是个月光透亮的夜晚，阴冷的月光倾撒在爬满藤蔓的废弃校区上，校区半边微亮，半边隐在死寂的黑暗里。
脚边的杂草足足有谢池膝盖那么高，杂草里灰白的石头在夜里像极了人骨，不远处蝉鸣声时断时续，让黑夜越发静，谢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眼前的铁门上，枯萎的爬山虎缠着，大约是太久没有维修，铁门上的漆掉了大半，锈得厉害。
这儿应该就是旧校区了，看格局，应该是后门。
手机再次响了，谢池掏出手机——
[第二幕：你深深的暗恋着一个女生，因为求而不得，内心终日泡在泛滥的苦水里。在舍友的怂恿撺掇下，你终于鼓起勇气，深夜孤身一人来到旧校区，准备接受鬼女的考验，获得永恒的爱情。]
[第二幕正式开启。]
“吱呀”一声，面前紧闭的铁门毫无征兆地开了，像是在欢迎谢池的到来。
谢池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隐在黑暗里的大剧院。他拨开杂草，走到了大剧院门口。
剧院周围拉了警戒线阻止人进去，墙壁上还用鲜红灼目的大字写了警示语，门上也上了厚重的锁。
谢池的手机再次亮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五分，还有两分钟，剧院将自动开启，鬼女对你的考验也即将来临。]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请你挑选出你喜欢的暗恋女生。]
谢池一怔。
下一秒，app上跳出了十来张女生的照片，粗略看过去，各种风格都有，但只有一张正脸，看不到头发和身材。
谢池随便选了个长得比较有特色的。
女生五官大开大合，眼睛大，下巴微方，鼻梁高挺，浓妆艳抹，偏妖娆艳丽。
挑完后，谢池扫了几眼，记下女生的长相，等待着剧院大门的开启。
“哥，”谢池有点心虚，“故事要求我[深深地‘暗恋’着一个女生]，这和我‘明恋’你不矛盾，对吧？我暗恋她，明恋你……”
“小池，你像个渣男。”谢星阑笑了声。
“……”谢池委屈，“我这不没办法么。”
谢星阑语气平淡，极大度道：“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会乱吃醋，你大可放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通过副本，[暗恋一个女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谁较真谁就输了，再言之琴键是我挑的，发生什么都该算在我头上，与你无关，我不会生气的。”
谢池喉结微滚，欲言又止：“哥，那个，你以前跟我说话，都不喜欢说一长串的，你现在说这么大一长串让我有点慌。”
“嗯？”
谢池默默道：“这让我觉得，你好像在努力说服自己。”
“……没有，”谢星阑淡定道，“别瞎猜，你太小瞧我了。”
“那说好了发生什么都不生气，”谢池彻底放心，整理了下衣襟，“哥哥，眼下逢场作戏是必要的，但你要记得，我的心永远在你这。”
谢星阑：“……好。”
谢池一说完恍惚觉得，他好像又说了一句渣男语录。
谢池确定自己和男朋友达成了和解，一致对外，这才满意地笑了，下一秒，看到突然出现在手里的东西，笑彻底僵在脸上，瞳孔再次地震。
那是一件bra，散发着女人诱人的体香。
[哈哈哈哈哈沙雕综艺石锤我就知道app方要恶搞了我笑死了]
[我爱《恐怖串烧》哈哈哈哈]
[我崽那么纯情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我很想知道老实人陆闻走到这一幕的反应]
[我还以为是个唯美故事咳咳我天真了]
……
谢池的屏幕上闪过这一段字——
[您挑选的暗恋女生是个KTV“公主”。]
[参考剧本：高二那年，你发现几个要好的朋友都不是处男了，只有你一人是，你感到很丢脸很苦恼，于是，在某个耐不住寂寞的夜晚，你在KTV里和一位公主做了金钱肉体的交易，漂亮的公主完事走人，你的一整颗心却自此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之后多次找过她，却被她冷淡地拒绝了，只有拿出足够的钱，她才愿意和你春宵一度，但也仅此而已，还是按次收费，你的心被伤透了。你知道，这样已经远远无法令你满足了，你想要获得她永恒的爱情，借此来惩罚她的见钱腿开。]
[这一晚，你带着她送给你的bra，来到了废弃大剧院。]
……
[哈哈哈哈高中生xKTV公主，这很合理啊]
[我尬到了哈哈哈哈]
[这个剧本哈哈哈池崽内心是崩溃的]
[app为了让我们高兴也是拼了]
……
谢池感觉自己每根手指都不受控制了，僵硬地像冰坨子，半点动不了。
“哥，我想把它甩出去。”谢池盯着那件性感bra，咬牙切齿道。
谢星阑声音发沉：“你先放地上，我给你拿着进去。”
谢池刚要拒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故事要求从来都是[深深暗恋着一个女生]，只要是女生就行，是谁不重要，这点从之后随机让他挑选喜欢的女生就能看出来。
剧本给的也是[参考剧本]，不是必须要按着演的剧本。
虽然按照鬼女的要求，他必须带着他暗恋女生的东西进去，但是有一种情况他是可以空手进去的。
——他暗恋的是蒋薇。
活人还是鬼，都有性别。蒋薇是女生没错。
而且既然app都让他随便挑个女生当暗恋对象了，那就说明是不是真情实感不重要，会演会通关就行，蒋薇绝对没有搜索他意识、知道他真实想法的能力。
谢池将bra揉成球，手臂一甩掷出去，看着鲜艳的它挂在了枯死的藤蔓上，顿时觉得浑身舒坦。
垃圾app。
[卧槽？？？他怎么扔了？？？]
[挂那么高取不下来了吧，那他怎么带信物进去？]
[哈哈哈哈哈池崽这暴脾气我笑死了，他不会待会儿还要后悔莫及地去爬树摘bra吧？]
[这个本其实完全看你想不想挑战耶，就池崽要是不想玩儿了，直接掉头离开就好了，或者明天晚上这个点来也行。]
[时间本？量力而行可以耶]
谢池眉梢微挑，单手插兜，心道：“哥，我要去撩鬼了。”
谢星阑轻咳两声。
谢池淡定道：“撩失败了记得带你可爱的小池弟弟逃跑，实在不行就拿八卦轰炸她。”
“……”谢星阑沉声道：“好，你随便玩儿。”
谢池觉得闯祸了随时有人兜着的感觉真好。
大剧院门上厚重的锁突然开了，“嘎吱”一声，生锈的大门缓缓打开。
谢池站在门口，啧了声，戏谑心道：“鬼女教导主任，想和您的学生来一场人鬼旷世奇恋吗？”
第55章 恐怖串烧（10）
谢星阑：“你就可劲儿骚, 鬼女听不见，我听得见，骚给我听的是吧。”
谢池乖巧道：“哥哥, 我错了，我俩在一起才是旷世奇恋。”
谢星阑低笑了声：“小嘴真甜。”
“那你要不要亲一亲？”谢池坏笑, 眉梢微挑。
谢星阑：“……”
荒废一年半, 大剧院里蛛网密结，蛛丝缠绕, 窗台地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半点瞧不出当初的华丽亮堂。
脚下鲜红的地毯延伸向破落的舞台, 地毯上似乎是暗红的血迹，斑斑驳驳的。
谢池顺着红地毯往里走，似乎是惊动了老鼠, 剧院里登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十点十七分，钟声在剧院里回荡，久久不绝, 舍友讲述的场景也逐渐展现在谢池眼前。
钢琴弹动，美妙的钢琴声流出, 舞台上人影幢幢, 亡魂旋转舞动着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他们礼服上的碎钻和亮片在黑夜里闪烁着暗芒。
谢池经过一排排座椅，就要靠近舞台，一晃眼看到倒数第三排的座椅上坐着个人！
那里之前明明是空的。
那人隐在黑暗里，脸看不真切, 只有头上的黑纱随风轻微摇动。
鬼女么？
谢池挑眉，淡定走近, 那人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突然伸手拦住他。
那只手干枯焦黑，正往下滴着粘稠发黄的尸油，味道令人作呕。
谢池视若无睹，他知道鬼女朝他伸手是问他要信物。
信物已经被他挂在外面树上了，谢池并不慌张，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带信物他进来干啥？]
[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让你看懂了还是我池崽么]
鬼女和谢池一坐一站，一个隐在死寂般的黑暗里，一个被浅淡的月色照耀，竟诡异的和谐。
谢池猛地后退两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脸上闪过狂喜，眸光剧烈波动。
“学、学姐，是你吗？”谢池颤声道。
[学姐？？？]
[what？？？]
这一声带着长达一年半的思念和跨越生死的永哀，在大剧院里浅浅回荡。
那只干枯瘆人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一个毛糙到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怨念：“你是谁？”
鬼女的嗓子似乎被大火毁掉了。
谢池自嘲一笑：“学姐肯定不认识我，因为我从未试图出现在学姐的世界里。”
谢池觉得卑微暗恋人设吃香的点在于矢志不渝的深情、令人动容的专一坚定和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破釜沉舟，而不是卑微带来的自卑抑郁和不讲理的死缠烂打，光点草卑微和毫无下限地夸赞蒋薇只会让她厌烦，毕竟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太多了，他得换个思路。
谢池直言道：“我一直暗恋学姐。”
……
[wtf？？？]
[我没听错吧他和女鬼表白了？？？]
[我靠崽怎么和女鬼撩骚去了？？]
[我要不是看过剧本我就真信了]
[池崽你又不乖]
[这他妈的能撩到手才见鬼吧？主意都打鬼身上了，胆大包天啊]
……
谢池承认的极坦荡。
鬼女顿了两秒，似乎被激怒：“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到底图我什么？！”
那只干枯焦黑的手朝谢池抓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掐断他脆弱的脖颈，谢池却一动不动。
那只鬼手在他近处停下了。
“学姐，听我说完再杀我不迟。”谢池痞气一笑。
那只鬼手停顿几秒，泥鳅般缩了回去。
“我以为这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出口，”谢池姿态坦然，笑了声，“不是觉得不配，只是觉得不能。”
鬼女耳朵微动。
谢池淡定地坐到她边上：“荷尔蒙不讲道理，说来就来，但如果只为性激素驱使，那么人就充满了动物性。我不可能仅仅因为自己的喜欢，就插足别人的生活。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但伦理有，学姐爱他，就注定了我不能横刀夺爱。”
“我不是没有闪过邪恶的念头，午夜梦回，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先遇到你的是我，那么后来和你在一起的，会不会是我。我无数次暗暗和他比较，然后可笑地得出结论——他比我差远了。就算是公平竞争，最后赢的也一定是我。”少年的脸上写满了志得意满，那是涌动的野心和未来得及圆满的爱欲。
谢池又笑了声，带着点无可奈何：“可先来的是他，所以我不能。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见证学姐和他的爱情，在满腔的不甘中，默默祝福学姐，希望学姐得到想要的幸福。”
那只手暗暗抓紧了黑色礼服的蕾丝裙边。
谢池懒懒笑了，带着点自嘲：“我曾以为这是绅士。”
他眼里有落寞：“那不值钱的风度却害我和学姐天人永隔，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当初我丢掉这些，也许学姐现在还活着，陪在我身边。”
鬼女单薄的背影颤了颤。
谢池语气平淡道：“我后来转校了，偶然听说大剧院里的故事，立即又回来了，所以你现在见到了我。”
“为什么？”鬼女的声音硌得人生疼。
“喜欢一个人，变成鬼又怎么样？”谢池嗤了声，看向鬼女，仿佛真的不在意生死。
鬼女身形一颤。
“学姐现在不是喜欢考验那些人的真心么？”他倏然凑近，痞气一笑，声音低沉悦耳，“所以学姐要不要考验一下我的真心？”
那双清澈的眼在月色下深邃如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胜券在握。
“这世上如果连我都不能，就没有人能通过这个挑战。”
“所以不要赶我走，虽然我没带信物，但我也是挑战者，”他顿了顿，低笑补充，“你的挑战者。”
“tonight，winner.”
鬼女猛地看向他。
谢池站起，退后一步，单手极其绅士地背到了身后：“请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自己。”
[我靠糟老头子我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我竟然没被尬到太神奇了]
[走向神奇了咳咳咳咳]
[池崽快来撩我155551好撩，为什么我是好鬼，我也想变厉鬼了呜呜呜]
一阵漫长的沉默。
下一秒，黑色面纱下，鬼女红唇翕动，声音轻柔却机械生硬：“失败的代价是死亡。”
“我知道。”谢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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