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才分开。
而8月27日,放学后,何亚男和她的弟弟何亚鹏去父母开的馄饨铺子帮忙到很晚;秦乃川与妈妈一起去了电影院;李青和父母逛了书店并在附近下了顿馆子;彭媛媛也看了电影,却是和她的表姐一起看的;曹磊则参加了补习班,他补的是数学。
此外也有两名同学在晚上出了门,但他们都没参加何亚男的生日会,而且他们表现的比较自然。
“小孩子撒谎,大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西施说:“那几个办生日会的孩子说话时都不大自然,贼头贼脑的。特别是其中的两个小姑娘,说话时还不停地摇头晃脑,特别像小时候的那个林什么来着?那个童星,上过春晚的,哦,是林妙可!我不是说林妙可怎么不好啊,就是说她们表演的痕迹都很重。”
“他们家都住在哪儿?”程斌压根无所谓她说的童星是谁。
“地址我们从老师那儿拿来了,基本都在学校附近。他们念的小学算是菜小,学生们都住的不远。”
“离抛尸地多远?”
“很近,最近的大概就一两百米。”
“谁家?”
“何亚男家吧。”
“她有多高?”
“不高,就一般小学生的身高。”
说到这里,西施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哎,对呀!”
俞任杰嚼着红枣道:“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何亚男有个弟弟,监控录像里的人影正好有两个,还都不高。第二,你刚才说他们家是开馄饨铺的是吧?那么他们家应该有冰柜。”
这时郝晋阳才反应过来:“我们找到方向了!”但他马上又问:“但是什么是菜小啊?”
第101章 冰冻的尸体(6)
“菜小就是菜市场小学的简称。”西施说:“泡菜呀,
你这样可不行啊,
哪天你和小宓结婚了,
这点知识要是要懂的,
知道不?”
接下来是西施漫长的题外话,
她说现在的孩子面临的竞争压力比我们这代人还要大得多,
几乎从刚生出来没多久就被送去幼教了。幼教是为了能上个好点儿的幼儿园,
接着是好点儿的小学,再是初中…如今的升学压力从幼升小就开始了。
和以往大家挤破头想进公办小学不同,现在大家都往民办小学里挤,
好的师资也去了民办学校。民办小学不仅学费昂贵,动不动就好几万一年,而就算你出得起这个价钱,
还不一定能被录取。报名心仪的小学后,
学校会分别安排面试孩子与家长,考题难得要命,
录取的比例有的甚至不到10比1。
从最受欢迎的小学开始,
一层一层刷下来,
到不受欢迎的小学,
每个孩子按照他们的家庭情况与自身素养各居其位,
其中食物链的最底层就是菜市场小学。它们拥有落后的软硬件,
匮乏的师资,与被刷到最后的孩子,往往就开在菜市场附近。
在菜小里念书的孩子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农民工家庭,
这又影响了教师对学生的知觉,
最后各种主观与客观的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菜小的升学率与学生素质远低于其他学校。在菜小里念书,常常是被人看不起的。
而这次的死者与嫌疑人,均来自于一所菜小,他们也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
有了确切的怀疑对象后,侦查变得异常容易,他们也不用再看诸多网吧的监控录像了。俞任杰借来一条警犬,在程斌的大吼大叫下,大摇大摆地出了警局的大门。
他让这条全名为巴菲特,小名为涨停的警犬嗅了嗅倪凯的臭袜子,之后便以那所菜小为起点,拉着这条警犬散步。郝晋阳和小宓紧紧跟在他们的后头。
不知是涨停带着俞任杰,还是俞任杰指挥着涨停,总之他们停在了何亚男的家门口。涨停昂着头吠了起来,俞任杰欢喜地摸了摸狗头,接着开始敲何家的大门,因为他没有找到门铃。
何亚男的家是租来的,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矮小的楼房像是随意拼搭的积木,层与层之间颜色不同,结构也不同,越往上的楼层就越新一些,是后来加建的,却显得愈发摇摇欲坠。何家住在底层,虽然潮湿了点儿,但这儿的结构最为牢固,离公用水池也近一些。里面的住户似乎没有上下水可使用冲水马桶,他们在附近的居民楼门口看到了两只陈旧的马桶,这让小宓很是反胃。
这天是周末,何亚男的父母出门开铺子去了,只有她和弟弟在家。他们从窗口见到了这对姐弟,但他们就是不肯来开门。
“何亚男在家吗?”俞任杰对门里说:“可爱的小狗狗来看你来了!”
郝晋阳在后头听着,有些无语,虽然涨停的确是条狗,但它是警犬,个头实在不小,长相也绝不可爱,实际上更像头恶狼,就在刚才差点儿还把程斌吓得窜上了警局门口的大树。好像全警局上下,只有俞任杰把它当成了一条可爱无害的宠物狗。
这句话果然没起到任何作用,何家姐弟压根没来开门,于是俞任杰换了个法子。
“我们是警察叔叔和警察…”他回头看了眼小宓,不确定地说:“阿姨…有关你们同学倪凯的事情想进来和你们谈谈。”
这句话仍为奏效,大门静悄悄的,只有小宓哼了一声。俞任杰叹了口气,转头对小宓道:“你赶紧打个电话,把他们父母给叫来。”又对郝晋阳说:“你就辛苦点儿,跑着去,把他们俩给拽回来!”
这句话刚说完,大门就开了,何亚男从门缝中露出半张小脸:“你们别去找他们。”
有句话说的不错,孩子最怕的就是别人向父母告状,这时父母可比警察可好用多了。
俞任杰他们终于顺利地进了屋里,但他们面对的是两名不满十岁的无刑事责任能力人,还是需要他们的监护人到场,于是小宓仍是打了电话叫两人回来。这让何家姐弟很是不满,他们感到了背叛。何亚男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而比她还小一岁的弟弟何亚鹏则气呼呼地冲进厨房,取了一把菜刀出来。
这可把大门口的三个大人和一条狼狗给吓坏了,涨停咧着嘴汪汪地叫唤着,俞任杰则一边拉着狗绳,一边安抚两个孩子:“别激动,别激动,小弟弟你拿刀出来,是想给我们切西瓜吃吗?”
地上正好有一只滚圆的西瓜,这给了他们可以下来的台阶,何亚男立刻接过了弟弟手里的菜刀,对他们说:“是的,他就是想给你们解解渴。”
但说完这句,她只是放下了菜刀,并没有把西瓜搬上餐桌,也没有对他们露出任何笑容。
何亚男长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起来十分聪慧。实际上她也的确十分聪明,她是他们班的班长,成绩名列前茅。何亚鹏与她长得十分相像,但明显比她矮小瘦弱,男孩的发育总是跟不上女孩。此时两人都警觉地看着他们,脸上散发着冷漠与敌意。
或许是他们先对孩子产生了敌意,俞任杰在心里反思,这两名孩子早已被他们冠上了犯罪嫌疑人的头衔。而他们与一般的孩子看起来的确不同,他们的穿着十分随意,过长的上衣与过短的裤子,领口和袖口染着污渍…他们的脸蛋黑乎乎的,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没洗干净,总之看起来不大干净。尽管大家都知道不该以貌取人,但这个过程仍悄悄地进行着,俞任杰因此有些感到惭愧。
何家一共有两间房,一间15平左右的卧房,与一间同样大小的厨房。厨房是何家人工作的地方,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在里头和面与包馄饨。卧房则是他们一家四口所有娱乐休息的场所,因而显得十分拥挤,里头塞下了两张大床,一只柜子、一张沙发,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几乎所有的角角落楼都被利用上了,柜子顶上也堆满了杂物。这份拥挤让他们感到压抑,短暂的等待像是被无限拉长,郝晋阳开始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他的背脊渐渐湿了,衬衫贴在肉上。
终于何家的家长回来了,脖子上挂着围裙,手指上满是面粉,他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何亚男的父亲何振华将馄饨车藏在门背后,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怎么回事儿,警察同志?”
俞任杰将倪凯遇害与他带着小狗散步至此的过程告诉了他们,跟着是结论,要对他们家进行调查取证工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搜查令:“麻烦查看一下,然后签个字。”
何父何母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都张着嘴无法回应,但他们最后还是签了字。
体型敦实的何母叉着腰说:“你们怎么会查到我们家里?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大概要花多久,我们还要出门做生意呢!”
“您就别老想着生意了,”俞任杰说:“关心关心孩子吧。”
何母想与他争论,但她不敢,因为警员们已经戴上手套,看起来是动真格的了。她只得站在一旁叉腰怒视,视线不停地在时钟与馄饨车之间来回,压根没关心过她的两个孩子。
警员在屋里忙忙碌碌,父母对孩子视而不见,就像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个缩影。俞任杰可以想象这两个孩子的生存状态,他们活着,却不被看见,于是活得寂寞而冷清。
何亚男与何亚鹏抱在了一起,但他们的眼里没有爱,或许那也不是恨,而是更为肤浅的东西,像是一种紧张与不耐烦的交织物。
何亚男对他们说:“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快一点,我和弟弟还要写作业呢。”
这样平常的话语从她的嘴里吐出,不知为何,总让人感到通体发寒。
俞任杰他们翻查了整个房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查的,因为这儿没什么秘密隐私,东西本就堆得到处都是。最后他们决定搬走最关键的东西,他们厨房里的一只大冰柜,里面塞满了猪肉冻品。
何母急了,伸开膀子拦住他们:“你们要是把我家的冰箱搬走,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里面的肉一会儿都该化了,坏了你们赔啊!”
“没事儿,不会坏。”俞任杰说:“我们马上把它带回去,插上电,继续冷冻。要是查出来没什么问题,再把这堆肉给你们送回来。”
“那还能吃嘛?”何父问他。
“唉,你们别老纠结猪肉了,还是关心关心孩子吧。”俞任杰语重心长地说。
与何家俩人推推搡搡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把冰柜移出了门。期间俞任杰被何母推了一下,他一连串地往后退了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可把何母吓坏了,袭警不是小事,她指着俞任杰大声嚷嚷:“你这个警察怎么碰瓷呢!我就碰了你一下,你还要退个三步啊?”
俞任杰站起来的时候,步子有些打飘:“哎呀,我有点头晕,好像脑震荡了。麻烦你们搭把手,和我们一起搬下冰箱吧。”
何父何母这才不情愿地与他们一起把自家的冰柜给运上了小巴。
“就屁股着地,还头晕呢,真是遇到无赖了!”望着他们的背影,何母骂骂咧咧地说。
她正在肆意地发泄着愤怒,由于被怀疑与杀人案有关,他们必须在警方召唤时随传随到,即便有冰箱,他们也不能好好做生意了。
第102章 冰冻的尸体(7)
但郝晋阳和小宓知道,
俞任杰先前的摔倒还真不是碰瓷——他一个连老奶奶都跑不过的人,
被这么粗壮的女性推了一下,
没在第一步就倒下,
已经算是进步了。
他们在车上无情地嘲笑他:“师兄,
你可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啊!”
俞任杰呸了一声:“这件事情别告诉别人!等把冰箱送去局子里,
我们再回来找找线索。这帮小孩说在何家过生日一直到晚上十点,
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何家的住房环境实在拥挤,办生日派对的话,铺张不开。即便孩子不介意在里头吃一顿生日饭,
生性好动的他们也无法在里头待上这么长的时间。何况何亚男生日那天,她的父母没有停止营业,仍在街边摆着馄饨摊,
压根没为女儿准备什么活动。
所以他们要查查那天这群孩子究竟去了哪里,
又做了什么,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等他们到警局的时候,
迎来了一个坏消息。程斌告诉他们,
一个小时前,
王海利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最终没能逃过截肢的命运。但他保住了大腿,
只需对小腿动手术,
且医生告诉家人,两周后如果他的预后情况较好,就可以开始打造假肢了。他很年轻,
身体素质也好,
依据以往病例,如果情况乐观,一年以内他就能正常走路了。
确定涨停被送走后,程斌小心翼翼地踏出办公室,与他们一同出发。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从小学到抛尸地的所有路段。他们要仔细研究地形,看看孩子放学后能去哪里,并询问附近的居民与店主有关情况,希望他们还能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一路上他们没问到什么,没人注意过几个孩子。但调查进展得十分顺利,也可能因为对方是孩子的缘故,终究没什么城府,他们很快就在何亚男家的背后找到一块水泥空地。那儿离他们家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是一块废弃的角落,常年无人问津。空地的四周堆满了破铜烂铁,好似是邻居丢弃废品的地方。但中心区域十分干净,没一点儿垃圾,地面上用粉笔画了几块格子,还有一两副笔触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