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程斌骂了一声,郝晋阳和小宓立刻停下了打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俞任杰的声音上去。
“鉈盐毒性十分强,不论是吸入、摄入或是皮肤接触都能使人中毒。到目前为止,嫌疑人并没有中毒的现象,说明她了解它的特性,行事也十分小心。一般而言,了解鉈盐毒性的人,是不会把它随身携带或是带回自己家的,担心自己和家人中毒也是人之常情。”
“嗯,”程斌打断道:“嫌疑人也不会将有毒试剂藏在他人易得的地方,要避免试剂被人误碰或是打翻。我猜她应该是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了。”
俞任杰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要是想说的话,全你说,我让给你。”
“你来,你来,别跟我客气。”
程斌顺从地往后站了一步。
于是俞任杰继续道:“如果是把毒|药藏了起来,那个地方一定是嫌疑人方便监控的,或者说,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地方,不然她会没有安全感——这个地方最好是她天天看得见,摸得着,还可以常常检查…”
“寝室就是最合适的地方,除了她以外,只有三个人能进来。”程斌转头对两名新人道:“杨莹的家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只有寝室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但俞任杰立刻环起了胳膊,于是他又对俞任杰说:“你来,你来。”
“是的,寝室是最理想的藏匿地点。”俞任杰有些不情愿地重复了程斌的话:“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今天所有讨论的前提是嫌疑人把用剩下的毒|药藏在了寝室里。实际上,被藏匿的不一定是毒|药,可能是别的东西…被下了毒的也不一定是书册,可能是其他食物,甚至是气体…只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调查结果,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假定我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毒|药就藏在寝室里,要在寝室中锁定这么一个地点的话…它的特性还是一致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但其他人不会去触及的…”
“一定是她的书桌!”小宓抢答。
“但我们都已经翻了三遍了,连抽屉都卸了,还是什么都没有。”郝晋阳反驳她。
“除了书桌,还有什么其他地方是这样的呢?”俞任杰歪着头问了一声,但他自己也没有答案,于是其余三人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所下文。
沉默片刻,程斌作出总结:“我们要找是离杨莹位置近的,其他又人较少触及的地方,很可能这个地方并不在她的各人生活空间里。”
对于这么一个矛盾的描述,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程斌已经为他们打开了大门:“去吧,赶紧把东西找出来!”
从厕所出去后,小宓到阳台翻起了仙人掌,她将植物连根拔起,用手翻动着底下脏乎乎的泥巴,何菁在那儿与她拉扯着抗议,跟着王小琪也加入了战团,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乎快要动起手来。俞任杰和辅导员相互看了一眼,一同前去调停。
这时杨莹就站在她的座位前,冷漠地看着闹哄哄的阳台,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程斌则站在寝室中央,环着胳膊,监控着整个屋子的动向。
在一片嘈杂声中,只有郝晋阳一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证据。他弯着腰在地上翻动杂物,从洗脸盆翻到了洗脚盆…又仰着头在天花板上找线索,举着晾衣杆从蜘蛛网捣到了电风扇…终于他将视线转向了墙面,一寸一寸地敲着,或许墙是空心的,哪里被挖了个洞呢...就在这时,他找到了第二个打不开的玩意儿,于是转头呼叫程斌:“队长,你会开这个吗?”
程斌转过头时,感到一道锐利而极寒的目光随他一起投向郝晋阳所指的地方,那是一只电扇的控制盒,就安装在床边的墙面上,控制着屋顶吊扇的开关和风速。
程斌回过头时,杨莹已经收回视线,正盯着自己的皮鞋发呆,那双鞋已经磨旧,鞋尖处掉了一块皮,没有哪里还值得欣赏的——杨莹已经露陷了,即便极力控制着,她的眼珠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浑身的惊恐都被凝缩到了那两只漆黑的瞳孔中去。
程斌知道这次终于对了,他冷冷地看了杨莹一眼,让小宓去找把螺丝刀来。小宓很快就从宿管阿姨那儿借来了一只工具盒,程斌从中选出一把小号螺丝刀,利索地将安装在墙面上的风扇控制盒给卸了下来——在一团脱了皮的电线丝下,藏着一袋白色粉末,一只20毫升的塑料小瓶、一只一次性胶头滴管、和一团用橡皮筋扎起来的一次性塑料手套,挤得满满当当。
刹那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大家因紧张而加重的呼吸声,直到王小琪指着那小瓶子叫道:“杨莹,这不是我送你的化妆水小样的瓶子吗?”
杨莹张着嘴,一声不吭,似乎已经失了灵魂。
李倩倩的床朝向阳台,床头紧贴着连接阳台的移门,移门是有机玻璃制成的,全透明,所以在门上装了厚窗帘。每次入睡前,由李倩倩和走廊对面的室友何菁负责检查窗帘。
杨莹和李倩倩是对床,她的床后是一面白色的墙,离床不远处的墙面上便是电灯与吊扇的开关。每天晚上入睡前,由她来负责关灯的工作,只需将身子稍稍探出床外,伸手够一下开关即可。到了夏天的时候,她还负责调节吊扇——距离杨莹床头一臂距离的墙面上,那个狭小的收纳空间,不会有他人触及,正是她藏匿罪证的理想地点。
只是夏天已过,她再无借口玩弄控制盒,又正逢学期初启,学生们习惯性地窝在寝室里休闲玩乐,她找不到独自一人的机会,只得让罪证继续藏匿在小盒子里。
原来她不是不懂抛弃罪证,而是苦无机会罢了。
俞任杰小心翼翼地将塑料瓶、胶头滴管等装进了证物袋里,郝晋阳则主动去采集电扇控制盒上的指纹。
杨莹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既不动,也不说话,犹如一片残败的落叶,摇摇欲坠。小宓经过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便坠落下来,跌坐在地。何菁去扶她,却发现她的双腿像是陷进了泥沼一般纹丝不动,而她的手臂已经不听使唤,绵软地垂在地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正死死盯着俞任杰手中的瓶子不肯眨眼。
小宓在杨莹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来,从里面可以拔出9块金属片,其中一块是一把一字螺丝刀,正好可以用来打开电扇的控制盒。
“我就知道!因为我也有一把一样的,从网上买来的,十八块八包邮!”她哈哈笑了一声,又打开其他人的抽屉,均未找到类似螺丝刀的东西。
作为寝室里唯一拥有螺丝刀的人,加上王小琪的那句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等杨莹回过神来时,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那里为什么有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
她起身去抢俞任杰手里的东西,但还没触到俞任杰的衣角就被程斌拦了下来:“袭警的后果,你知道吗?”
越过程斌,俞任杰向她轻晃着手中的证物袋:“这瓶子里的东西要是检查出来没毒,我再还给你,别着急,我们不贪污。”
杨莹死死咬着牙,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袋子,与其同时十根手指不停抓握着周遭的空气,仿佛正沉浸在她自己的幻想中,以为自己还能控制一切。王小琪被她失控的模样吓坏了,躲到好远之外,只有何菁还抱着杨莹,不断地追问她到底怎么了:“杨莹,你是疯了嘛!”
几分钟后,杨莹终于恢复了冷静,她长长地哦了一声,义愤填膺地说:“我知道了,这些都是李倩倩的阴谋!是她自导自演,想要诬陷我们!这个瓶子我也找不到很久了,我还想着它到哪儿去了呢,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第59章 高校投毒案(11)
但两天后,
证物的鉴定结果出来时,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袋白色粉末被鉴定为高浓度的硫酸鉈,
在塑料小瓶和胶头滴管中验到了硫酸鉈成分,
又在一次性塑料手套上搜集到两枚指纹,
均属于杨莹,
也与电扇控制盒上的指纹一致。
去X大逮捕杨莹时,
她还在若无其事地上经济课。临走前,她颇为沉着地关照室友为她记笔记,约定晚上会回来与她们一起吃饭,
但当看到这些证据时,她便知道,自己要失约了。
到了警局,
杨莹直接进了审讯室,
不久后她瑟瑟发抖起来:“能把空调关了吗?我觉得有点儿冷。”
“不好意思,没开空调。”
程斌头也不抬地回答。室内温度并不低,
实际上有二十四五度。
杨莹的嘴唇颤了颤,
搓着手道:“我没有想过杀人,
只是想把她赶出寝室而已,
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有这么毒…”
程斌终于抬头扫了她一眼,
杨莹连忙向他投以恳求的目光,
瘦弱的女孩长了一张苍白的脸蛋,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自从她掉头发之后,我就没有再下毒了,
真的,
我一开始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
但程斌没有理会她的辩解:“毒被下在了哪里?”
“书上。”
“怎么下的?”
“倒一点粉末在瓶子里,加上水混合均匀,再用棉签沾到书页上。”
“你也不嫌麻烦。”
“偶尔也用胶头滴管把水吸起来再滴。”
“你是怕沾水太多,书会起皱,看起来可疑吧。”程斌面无表情地问道,面对柔弱的物种,他向来不懂怜香惜玉。
杨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为自己辩解:“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她只会拉个肚子什么的。我化学成绩不好,真的不懂这些…那时我想,如果老在学校拉肚子的话,她就会回家住了,因为她睡觉老打呼噜。她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不错,就算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也没什么问题。”
程斌望着她不说话,只顾转动手中的原子笔。杨莹等了一会儿,又说:“自从她住院之后,我就把那本下了毒的书收起来了,就怕她到时候再中毒,那时我已经知错了。”
原子笔在程斌手中转得飞快:“这些书现在在哪里?”
“……”
“在哪里?”
“被我烧掉了。”
“怎么烧的?”
“在学校的空地,用打火机点了火。”
“烧剩下的东西呢?”
“灰烬用报纸包好,扔进学校的垃圾箱了。”
“你这是消灭罪证!”
“不,我…我只是怕它再害别人。”
“真是这样吗?”
“是的。”
“第一次投毒是什么时候?”
“……”
“我再问一遍,是什么时候?”
“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一共只有一次。”
程斌的手指一松,原子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向后靠了靠,椅子发出咯吱一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李倩倩在上个学期末的时候就觉得身体不舒服,那时也掉了不少头发。她家里的梳子从不清理,上面还有不少在开学前掉的头发。人中毒的时候,头发里也能验出毒素,你是知道的吧?”
杨莹的眼珠又开始颤抖,抖到不能抑制时,她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只下过一次毒,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我要告你诬陷!”随即她停了下来,有些吃惊地望向程斌,仿佛自己也没料到会这般失控。接着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了回去,恢复了方才怯懦的神态:“她现在也没怎么样,要是她愿意撤诉的话,我还用坐牢吗?”
程斌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答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咨询你的律师吧。”
后来杨莹也没有完全认罪,只要没有切实证据的事情,她就咬定自己没有做过。到目前为止,她只承认了在本学期初往李倩倩的一本书上下了一次毒,且矢口否认自己知道她有翻书舔手指的习惯。
杨莹的父母于第二天一大早赶到,蓬头垢面,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火车站赶来的。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除了说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下毒以外,只会到处求饶。程斌私底下给小宓塞了两百块钱,让她带他们吃了顿饭,又为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落脚。
杨莹见了父母后,终于哭了,跟个孩子似的。她的父母为她想了许多理由,被同学诬陷、被室友嫉妒、一不小心撞上了大霉运等等…他们还安慰她,只要没做过,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他们会为她找律师,为她找老师,为她找市领导,大不了就住在警察局里,事情一天不给解决,他们就一天不走了。这让警方很是无奈,这赶也不好赶,留也不能留。
两位老人穿着朴素破旧,来城里没多带一套衣服,每天都是同一身行头。杨父在警局门口蹲累了,就到走廊里脱开他的破皮鞋捏脚丫子,那股子酸臭的味儿把女警都给吓坏了,纷纷捏着鼻子往里面逃。
谁抓的人谁负责,一群女警到二队那儿联名抗议,俞任杰只好去附近超市买了一打内裤袜子给他们送过去。从杨父那儿回来的时候,俞仁杰差点没被熏得发哮喘,脸色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不知是否受到了父母的影响,杨莹也开始坚持自己无罪,她推翻了之前的口供,声称先前自己是被凶恶的警察吓坏了才会胡乱认罪的。她改口说实际上她并没有下毒,只是将毒|药藏在了寝室里,还没来得及犯罪,李倩倩就病倒了。不论如何,李倩倩体内的毒素,和她无关。
但程斌没有讹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