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
“替他烧炭的可能另有其人。”
俞任杰躲避着程斌向他伸来的手:“我们在车里也没有找到安眠药的药瓶,这么想来,一个要自杀的人不会刻意将药瓶扔掉吧?”
程斌终于成功地抓了一把他的薯片,总结道:“他杀的可能性很高。”
俞任杰将薯片袋封起来的时候,郝晋阳进来了。他兴匆匆地冲了过来,吓得俞任杰把薯片藏在了背后。郝晋阳却对他的薯片没有兴趣,径直走向了小马:“鉴定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等急了吧。”
小马冲他咧嘴一笑。
“可不是嘛!”郝晋阳说:“你们先聊,我打个电话去。”
见郝晋阳对着电话又哭又笑的模样,俞任杰对程斌勾了勾手指:“喂,你觉得他在和谁打电话呢?”
“你管他呢。”程斌知道他是故意模仿自己,恼羞成怒地将他的手指拍掉,不料触到一层红色的味精粉。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愣,不知该将粉伸进嘴里舔掉或是直接搓掉。
俞任杰说了声不好,冲过去接过话筒:“喂,是周女士吧?我是警局的小俞…不,还没确认死因…今天有空么?我们到您家来一次…”
挂了电话后,俞任杰直接削了郝晋阳一顿,边削边骂他是白痴。郝晋阳又闪又躲:“不是自杀么?高速收费口的记录都有了,就是自杀啊。”
“真是被你气死了,怎么这么蠢!”俞任杰甩着薯片袋,砸他的脑袋,薯片发出碎裂的声音,听到这清脆的声响,俞任杰的心也跟着碎了。
程斌把他拉开:“怎么说话呢,还搞人身攻击了!”又抢了他的薯片,安抚郝晋阳:“那谁,要不要我给你换个领导?”
郝晋阳看了眼俞任杰,献媚地说不用:“我就喜欢师兄,师兄骂得对。”
程斌听了老大不高兴地点了点头,对俞任杰说:“一会儿我俩去周静家,你约好时间告诉我。”
郝晋阳跟着说:“师兄,走之前叫我一声,我一会儿要去交个报告。”
程斌嘴角一斜,瞪了他一眼:“你慢慢交报告,周静家就不用跟着去了。”
“那一会儿我干什么呀?”
郝晋阳委屈道。
“交完报告,你给我去调查收费站的监控记去,确认那辆奥迪究竟有没有出现过。”
“好的,队长。”郝晋阳失落地回答,他最不喜欢看监控了。
两个小时后,程斌与俞任杰坐在了周静的家中。沙发背后的墙面上挂着两人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并不年轻,相框也是崭新的,没有一丝灰尘。
周静解释说:“照片是三年前拍的,我们结婚时没钱拍,龙海说要补回来。”她的笑容很是苦涩,垂下的侧脸像一副落寞的油画。
程斌向来直达重点:“周女士,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的丈夫可能不是自杀。具体的细节暂时不便透露,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周静抬起头来,微张着嘴,有些吃惊:“是么…会是他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那么,请回想一下,在认识的人里,有谁和你的丈夫有过节,或是有任何可疑之处的。”
周静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扯着裙摆:“我丈夫他为人诚恳老实,从不结怨,有什么人会害他呢?如果有的话,只有一个…但应该不会是他…”
“你指的是谁?”
周静的裙角已经皱成一团:“我的哥哥,周鹏。”
周静口中的周鹏从小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没有一份正经工作。在程龙海开了自己的公司后,他前来投靠,找了份闲差过活。但他不知满足,仗着自己是老板的亲戚胡作非为,竟私吞公款十万余元,终于被程龙海请出了公司。
近两年他为了买房结婚又向妹妹借款五十万元,一直未还。就在最近,他还狮子大开口要再借二十万来买车,被程龙海一口拒绝。当时周鹏很是气愤,骂他是个白眼狼,大吵大闹后摔门而走。程龙海咽不下这口气,让他立刻还钱,不仅要还房款五十万元,还要将之前从公司非法取得的那笔钱一并还上,一时间撕破了脸皮。
“如果他将你的丈夫杀死,可以少还六十多万,是这样么?”程斌确认着。
“是的,他毕竟是我哥哥,他不给,我是不会问他要的。”周静微弱地回答。
“他欠的那笔钱,有欠条么?”
“大概有吧,都是我丈夫处理的,我不太清楚。也可能没有。”
“除他之外还有什么可疑的人么?”
“没有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龙海的生活每天两点一线,或许你们可以去他的公司问问看。”
之后两人离开周静的家,去了程龙海的公司。这是一家仅有十名员工的小公司,人员格局相对简单。做了简单调查后,并未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大家都表示公司业绩近来不佳,但并无财产纠纷或是与人树敌。
周静本身于那天早晨去了附近的菜场买菜,街坊邻里与摊主都能证明。那么,涉案嫌疑人便只剩下周鹏一人。
经过一系列调查,郝晋阳在高速收费口的监控视频中找到了那辆牌照为A3682的奥迪A6,它在5月15日早晨出现在了镜头中。与此同时周鹏有着无可懈击的不在场证明。
那天巧了,周鹏搭乘一早的火车前去另一座城市参加朋友的婚礼,同去的还有一名老同学,他们在火车站碰头。火车出发的时间为早上8点35分,车票为实名认证,又在候车大厅的监控录像里捕捉到了周鹏等车的身影。那日他与一名农民工发生了争执,引起了一场混乱。工作人员一看到他的照片便说对此人有印象,是个不折不扣的二流子。
从高速收费口到山脚下大致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而火车站则在郁山相反的方向,距离郁山大致两小时的车程。
若周鹏将程龙海约在山脚下再将他杀害,除非他能驾驭筋斗云一日十万八千里,是不可能于8点35分前从山脚赶到距离遥远的火车站的。
第25章 烧炭的丈夫(4)
据获得的所有信息,
警方做了一次整理。
程龙海的尸体于5月18日早上被发现,
发现时车门上锁,
死者皮肤及嘴唇呈樱红色,
副驾驶座上摆着一张A4纸大小的遗书,
笔记鉴定为本人所写。
死因为一氧化碳中毒,
在车厢内发现燃了一半的木炭。死亡时间推断为5月14日晚上11点至5月15日上午9点之间。由于死者于5月15日6点30分被目击从家门口出发,
又于7点13分通过高速路口,范围缩小为5月15日7点13分至9点之间。进一步算上从收费口到达山脚的时间,最有可能的死亡时间在8点至9点这一个小时之内。从法医报告推断的最可能死亡时间来看,
这是小概率时间,但也并非不可能。
另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安眠药成分,却没有在车厢内发现安眠药药瓶以及用来服药的水瓶,
同时从安眠药在死者体内的浓度以及分布来看,
死者很可能在吸入一氧化碳前已经因为药力昏迷,构成了另一疑点。
若是他杀,
可能是凶手事先让死者服下含有安眠药的食物,
趁其昏迷将其锁在车内点燃木炭,
之后放下遗书,
带着安眠药以及其他证据离开。但遗书为死者亲笔所写,
凶手为何会有死者亲笔写的书信?也许是因为什么缘由逼死者留下的,
但从死者生前并未反抗,又是用什么手段让他自愿留下了遗书?
又或者,就像郝晋阳说的:“都是亲笔写的遗书了,
还能作假?我觉得死者就是自杀,
怕老婆发现阻拦就找了个没有人迹的地方默默去死。安眠药瓶子和水瓶大概在半路上丢掉了,或者压根没有,往喉咙里扔两颗药,一吞就下去了。我吃药时也不用水,多方便啊!至于那个什么小马说的疑点,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化验错了呗!事实上不就是连个嫌疑人都找不到嘛。”
他说了一大推,俞任杰只歪着脖子问他:“祖蓝?关王祖蓝什么事?”
郝晋阳瞪大了他的小眼睛:“什么王祖蓝?”
“你不是说死者老婆发现祖蓝什么的吗?王祖蓝涉案了?”
“那是阻拦好么!组织拦截的阻拦。”
程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了一半抬起头来:“会不会凶手早就在车上了呢?比如死者在路上遇到凶手,让凶手上了车。凶手在半路上让他服下安眠药,那么死者在吸入一氧化碳前已经昏迷就说得通了…后半段的路程其实是凶手在开车。”
路上摄像头角度不佳,确实不能将司机的脸清楚地拍摄出来,只能看到大致外形而已。因为一开始默认是自杀案件,大家惯性地认为程龙海是自己开车来到山脚下的,并未想过其他情况。
俞任杰点了点头:“比如他和凶手约好一起去摄影,在路上把凶手接上了车。去摄影的话,会需要照相机,三脚架,帽子,雨伞…那里没有商业设施,如果懒得去景区觅食还要带上三明治和饮料,在里面下药也很方便。凶手在下车前把拍摄设备和垃圾带走就可以了。”
程斌立刻吩咐下去:“泡菜,你打个电话给你喜欢的周女士,问问他死者在离开家那天带走过什么东西,有什么不平常么?”
郝晋阳立刻给周静打了电话,片刻后回来报道:“周女士说了,她丈夫走的那天没有异常,没有带饭,也没有带任何户外设备。看来是我们想错了,结果还是自杀吧。”
俞任杰皱着眉头,一脸便秘的表情。郝晋阳见了,伸手搭上师兄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想了,就是验尸报告错了呗。”
程斌把他的手拉开:“泡菜,去把那份验尸报告拿来。我们只看了结果,没好好看内容,的确应该研究一下。”
俞任杰向来不喜欢翻阅枯燥的学术报告,当下哼了一声:“你看得懂么你?”
程斌瞪了他一眼:“我看不懂,你看!”
为了膈应程斌,俞任杰拿到报告后就开始念了起来,大堆大堆的专业名词,被他读得时而念错了字,时而断错了句。
“角膜透明,瞳孔等大等圆,直径0.7厘米…通过气相色谱…未检出地西洋、阿普…阿普…呃…阿普痤(咗)仑,还有…可卡|因、尼克…刹米、尼克刹米…在胃部找到蔬菜、牛肉、鸡肉、淀粉、土豆…乳...糜状较少,仅有少量食物进入十二指肠,应在饭后1小时左右死亡…”
念到这里,胖胃正巧路过:“哇靠,这人吃了个汉堡包呀!”
“怎么可能?”俞任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托着下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个汉堡套餐,带鸡翅薯条的。”当然这些食物成分也可能在盒饭中找到,但程龙海进食的时间在早上,饭店并不提供这么丰富的早餐,即便是便利店里,也很少出售含两种肉类的三明治。
胖胃舔了舔嘴唇:“突然好想吃巨无霸,两块厚牛肉!再来一盒炸鸡,一个蛋筒,最近出什么新口味来的?”
俞任杰看着他圆滚滚的脸问:“要是你又要吃汉堡包,又要嗑安眠药,你先吃哪个?”
胖胃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先吃汉堡!万一吃了安眠药,没吃完汉堡就睡着了怎么办?”
“是呀,一般人会先吃饭再吃药…”俞任杰拆了一包软糖,取了一颗放进嘴里:“从死者家出发到山脚下,一共两小时左右的车程。如果是饭后一小时死亡,周静说他既没有带饭出门,也没在家吃饭,那么势必是在路上吃的——路上有汉堡店么?”
“出了高速公路之后应该没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程斌回忆着:“高速收费口附近有一家,我们一起进去过。在这之前可能也有,但是按一个小时倒推的话,不一定是我们想找的。”
俞任杰挠了挠鼻尖:“哦,我记得收费口那家,泡菜进去拉过一泡屎。”
郝晋阳脸上一红:“人生三急,人生三急…”没想到他的屎为事业做贡献了。
“郁山景区那儿也有一家。”俞任杰说。
“是有一家,”程斌道:“那天我问你吃不吃鸡翅,你去隔壁买了鸭脖。”
那时俞任杰压根没听见程斌的话,满耳充斥着小贩的叫声,武汉鸭脖,麻辣鲜香…要是死者去过这两家快餐店的话,到收费口这家大致在早晨7点左右,到景区那家大概8点,都还在时间范围内。
“我去查一下这两家店的营业时间。”俞任杰说:“都不符合的话,再看看路上有什么其他符合要求的小店。”
郁山地处边界,连接着本市与外省,从市区通往郁山的道路过了收费口后,只有一条大路,格局相对简单。在到达郁山前,路上除了一间加油站和杂货店再无其他商业设施,连居民的摊子都摆进了景区,路上一片荒凉。快餐店的排查格外容易,不久后俞任杰就得出了结果:“一路上符合死者胃部消化情况的果然只有那两家快餐店。景区那家早晨9点才开门,那里所有的餐饮小店的开门时间和景区开放时间一致。高速公路收费口那家是24小时不间断服务的。”
“你说的是m记么?”
胖胃再一次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
胖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有时候半夜里饿醒了要出去觅食,汉堡店里就m记有良心,市区里有几家是全天营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