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定是出什么事儿了,肯定跟他舍友有关,但她什么也没多说,“可以可以,我去接你?”“不用不用,我打车过去吧。”
“哎,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吗?牙刷毛巾什么的。”
“不不不,全都自备。”
嚯——温定刚才还以为他是跟他舍友闹掰了,出来躲两天。
既然什么都带上了,那事情可就很严重了,这是直接掰劈了吗?对着温定给的地址,贾君找了半天才找着门儿。
委屈地抬手“叩叩叩”一敲。
门“吱呀——”一声开了。
嚯——开门的怎么是Lucie?!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昏头了,又跑回原来的小区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镗!”的一大声赶紧把门给怼上了,把串儿往胳肢窝里一夹,箱子一提,飕飕地就往下蹿,就怕遇着甄君下来。
妈呀,要是真迎头撞上了得说啥啊?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到此一游?他腾空跳下半段楼梯,啾的一下蹿出单元门,沿着路边一溜儿悬铃木没命的跑呀。
只听身后一声爆喝——“你给我回来!”“唔?”贾君惊恐地回头。
只见温定气喘吁吁地两手把住窗框,半个身子都冲出了二楼楼道的窗子。
“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啊?!我一步五个台阶都撵不上你!”“哈?”“你哈什么哈,还不快上来!”“等等等等!我刚才幻觉了,我看见——”“我吗?”四楼窗户又探出一个头和两只手,冲贾君两手一挥、灿烂一笑。
“对对对,我刚才看见她了。”
贾君懵逼地冲上面一指。
温定跟在床上翻身儿似的,仰面朝上望了一眼,“你缩回去点儿,这回掉下来我可兜不住你。”
贾君好笑地看着她:“你还说人家,就跟你现在坐的多稳似的。”
温定又一个翻身儿,“你就不能跟刚才一样飕飕跑上来吗,咱们面对面交流多好,还搞个垂直交流模式。”
“行行行。”
说实话,贾君这会儿也还懵着呢,环顾四周,多次确认是不是回原来的小区了,但他非常确定,环境相当陌生。
所以——两分钟后,他们仨面对面的坐着。
Lucie端着一杯玫瑰花茶;温定端着杯日照绿茶;贾君端着杯······菊花茶······气氛充满了命运的气息——“我···觉得咱仨都是有故事的人,咱们由短到长依次讲讲好不好?不用做PPT的那种。”
贾君提议道。
“我觉得很好。”
温定赞同。
“我也觉得很好。”
Lucie也赞同,“我觉得我的故事应该是最短的。”
她就从那天早上讲起,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贾君就差不多明白她俩是怎么回事儿了。
然后温定接上,“我的故事比她长一点儿。”
她就从她跟贾君相亲开始讲起,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Lucie就差不多明白他俩怎么回事儿了。
最后轮到贾君了,他“敦敦敦”灌了几大口菊花茶,不小心还吞了个菊花,“我的故事奇长无比,可能得有145058个字,我长话短说吧。”
他就从第一章开始,一五一十地说到五十六章。
温定一度怀疑贾君这是串台了,说志怪评书呢。
Lucie也一度贾君这是做了个巨长铺垫,先引用了个中国神话故事。
等贾君说完,她俩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你们俩···不发条长评吗?”Lucie还处在一种“这是叙事体吗?”的状态里,“我···必须要运用一个成语——不可置信。”
温定重重地点点头,“我也要运用一个成语——不可思议。”
贾君绝望地双手揉搓着脸,“哎呦——你们先别管真的假的了,先当部小说也成,倒是给我支个招儿啊——我是不是HE不了了?”温定往前坐了坐,顺手将手撑在Lucie膝头。
这个小动作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撩人的亲昵。
Lucie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温定没转头,但她知道她一定留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抬起另一条腿压在了她手上,和原先那条腿交叠在一起。
温定先发话了,“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当当,讲讲讲。”
“你确定——你离开他,不是因为你自己还没准备好成为一个gay?”“朋友,你这可就看不起兄弟我了,我可是从小就树立‘吾命休矣,朝不保夕’思想的人,前几天我都死到临头了,眼泪都没掉一滴,别人说什么我管他个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儿。”
“嗯——”温定了然地点点头。
Lucie还是一头雾水,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疑惑地逡巡着,多次怀疑中|国|人之间交流还有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暗号,就比如一个人端着一碗黄焖鸡问另一个人:“来块鸡|吧?”那个人通常会回答:“不了不了。”
但问他的那个人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
哈?为什么他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到底要怎么区分“不了不了”到底是不要还是虚让?到底得怎么分辨问的那个人到底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吃还是虚让一下?她也没见他们打过什么手势啊,也没见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们怎么都明白啊?怎么就她不明白啊?就跟现在一样,温定看起来已经完全没问题要问了,但她完全不理解贾君到底为什么离开甄君啊。
他们互相相爱,不惧怕舆论压力,生活默契,衣食无忧,条件简直太充分了啊!“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分开?”在沉思的两人忽然抬起头来,一齐望向她。
温定噗嗤儿一下就乐了,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奶油的质地,柔软、顺滑又甜蜜,“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的错我的错,快给我的小公主解释一下。”
贾君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柠檬一样,泛着娇嫩的黄色,朝温定翻了个白眼,但是非常认真地、浅显易懂地跟Lucie讲解道:“这个吧,就好比我们的爸爸妈妈,虽然他们非常非常爱我们,爱到即便我们一事无成,始终留在他们身边,他们也会养我们一辈子,无怨无悔;我们也非常非常爱他们,爱到也想长绕膝头,受其庇护,相互照顾。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的父母也会希望我们走的越远越好,飞的越高越好···去读大学,去读研究生,去读博士,去找工作···在有生之年,去看看这个世界···”贾君说不下去了,他一想到甄君自己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学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活,就感觉整个世界就像一个马力巨大的抽水泵,使劲把他的眼泪往外抽。
“天呐——这个样子啊——”Lucie恍然大悟,震惊地评论道,“这听起来可太伟大了,我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她把两条腿用力地并起来,把温定的手紧紧地夹在膝盖之间。
贾君的世界柠檬色更重了,可以说是两眼昏黄。
做不到这个,可不可以做到不要在我面前秀啊,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温定还是比较体贴人意的,向后退了推,拉开了和Lucie的距离。
“那我现在得怎样将情节继续下去啊?”他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现在···可就由不得你了。”
温定抿着嘴,摇摇头。
贾君垂着眼睑,半晌——“我知道——看命——”【1】今天我去赶桃花会,作为一个不管闲事就爱瞎看的科研文艺工作者,我又去周边的村儿里转了转,几乎全开发成了旅游村。
有个钱多似蚂蚁的大佬包了三户人家的宅子,在其中一户住,在另外两户玩儿。
紧挨着其中一处玩耍住宅有一块地,有个奇老无比的爷爷在刨土,我觉得他好像已经动不了了,他衣服的胳膊肘都是破的,他一抬胳膊,我看到胳肢窝也是破的,我从来就没这么切切实实的感受过什么叫做“捉襟见肘”。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爷爷已经八九十了,只有一个儿子,但他儿子天生智力有问题,也已经五十多了,一直跟着他们两口子,也做不了什么,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老是出现他捉襟见肘的袖子,只怨我,既不腰缠万贯,又不是神仙。
【2】不好意思哈,初来乍到不造正文是没办法复制的,就把全文链接放到评论区了,我也不造操作的对不对,也不知道发哪儿了,你们康康我是不是po上去了呀?【笑哭】
第57章 悲君唯此别(十)
“话说···你们怎么打算?老爷子那里可不好交待。”
贾君觉得自己这些破事儿也就这样了,倒是转而操心起她俩的破事儿来。
“该告诉的终究要告诉,该面对现实的终究要面对现实,我爸不可能一辈子自欺欺人,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躲躲藏藏。
不过当初是我把你拉下水的,我不能坑你,得等你毕业了再给他说。”
“但是Lucie···”贾君踌躇地看向她。
“哦——这回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还拉着我的手,我不在意我是你的朋友,还是女朋友。”
“啧啧啧,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贾君啪啪鼓掌。
“哦对了,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在这儿住也行,我下周就去意大利了。”
温定突然想起这茬。
“什么?!你去意大利?!下周?!那Lucie···?!”Lucie骄傲地挺起胸,就像一个加了冕的女王,自豪地宣告:“我的外婆还有我的妈妈大半辈子都在等,等对方来电话,等对方的明信片,等对方回来。
我不想和她们做相同的决定,被这种漫长的期待榨干灵魂,我要和我的爱一起走。”
贾君瞪大了眼睛,“你可得想好喽——今天你才见到她,下周你就要和她浪迹天涯了?别忘了她既有一个冥顽不灵的老爹,还有一个钦定的未婚夫——”温定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Lucie,贾君说的是事实,她想听Lucie自己的决定。
“人只能活一百年,一百年遇不到几次真爱,遇到的时候,老天爷怕你错过了,总会悄悄提醒你一下,让你从身到心都明白——”温定忽然绽开了一个笑,接过来继续说:“这是你的真爱,上天费力安排,错过不会再来,绝对不能放开——”她转头直直地看向贾君,“要么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带一个真菌精回家?”突如其来的押韵让贾君身心愉悦,随之而来的灵魂叩问使贾君悲悔交加。
想想自己现在,除了狗,一无所有,“唉——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1】”“哎呦就不能不当着我家小公主念诗吗?”温定嫌弃地打破他的诗情画意。
Lucie举起食指,“这个我知道,甄君给我详细讲解过,然后,我们俩为了缅怀苏轼,就······”“赋诗两首?”温定惊愕地问。
“吃了东坡肉。”
贾君语气确定的做出推测。
“对,吃了肉。”
贾君笑得嗝嗝嗝鹅鹅鹅的,“朋友,知子莫过父啊。”
“······”温定无奈地看着他,“知子莫过夫。”
“呸!谁是他夫!”“你不是,难不成我是啊?赵钱孙李是啊?Lucie是啊?”“我不跟你争论这种羞耻的问题——不过,跟你们俩这一通说,我也想明白了,也认清现实了,也悲悲戚戚了,也嘻嘻哈哈了,反正我现在是给打回原形了,那我干脆明天去问问原来那个房子有没有租出去,继续过上贫穷空|巢老人的生活。”
以他这种刚毅不屈、百折不挠的性格,温定从来就没担心过他会就此一蹶不振、终日愁眉苦脸,“行!兄弟,给劲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就算你想住教职工公寓我都想办法给你弄一套。”
“好兄弟!等你出了国,我一定好好替你关心爱护你家老爷子,有需要给我打电话,肥皂都能给你寄。”
“不不不,朋友,现在不需要了。”
温定冲Lucie一挑眉毛。
“秀,你就秀吧,秀到黄河都倒流。”
第二天,贾君就去找原来的房东大爷了,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呀。
他现在才明白他俩搬家的时候,甄君那句“尊敬的会员待遇”是什么意思了——大爷不愿意卖这个房子,想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甄君直接续租了二!百!五!十!年!租金全都交上了。
天呐,怎么会有如此智障的疯子!家中的沙发茶几、桌子板凳、床垫枕头、牙杯毛巾等等大小一应物件,全都原封不动,他还雇了个阿姨定期来打扫,雇了六!十!年!呐!佣金全都付清了。
天呐,阿姨肯定觉得他是个又有钱又变态还装贫穷装研究生的死基佬!桌子的花瓶里还没天有人送来新鲜的花束,花束中还有一张小卡片,应该是原版卡片复印的,甄君的字迹跃然纸上,和他的字迹如出一辙,却又微小的区别——我们搬走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迈出房门,突然有了一种你常说的那种感觉,或许这就叫做预感吧,只觉得这房子一定要留下来,作为我们走投无路时最后的栖息地。
不论何时,不论我们是否已经分道扬镳,只要你需要,在这里安心住下来。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甄君赐予他的一切。
房东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