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光，尹浩然接着说下去，“她估计着也是心里又愁又烦的，才都跟我说了——她是刚上L大的研究生，她对象今年夏天在G大博士毕业的。俩人家都在外地，但不是一个地方，所以就约着都留在滨城。她对象学校好专业好，毕业就找了个两万多工资的活儿，但干了俩月没和她商量一声的就辞职回老家了，她一问咋回事，对方就说要和她分手。”
顾润安不解，“那你还劝和好？”
这不是渣男么？
“你听我说完啊！”尹浩然继续说，“这妹子开始的时候觉得肯定是对象变心了，虽然恶心，但是得把事儿弄明白了，不能随随便便就被绿了，可打了几次电话，那边就是空号了，她又给男朋友的朋友打电话，那些人不知道啥情况，也联系不上人，后来妹子一气之下就去对象老家了，发现他家的房子都卖了。”
“就为了躲她？”这成本有点大吧？
“不是……反正这妹子还是不甘心，她性子也烈，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然后她就做了一批把对象骂的狗血喷头的传单，在那地儿雇人给发了。然后就是前几天了，她接着个电话，是个陌生人打的，说是她对象现在的同事，她对象不是变心了，是他妈得了绝症，特烧钱还顶多能活一年……家里的房子也是因为这个卖的。”
顾润安不吱声了。
“然后她开车就要去找对象，结果半路车坏在这了，想想对象单亲家庭，他妈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好不容易他能回报家里了，可又病了……然后应该是不想拖累她，才这样分手的，本来就够难的了，结果自己又做了那样的事儿，也不知道对象还能不能原谅自己……反正就哭的……跟今天真是天上地下，当时鼻涕过河了她都不擦的。”
顾润安：……
“我就劝她，她对象妈的病那是个无底洞，她要没有个心理准备，还是别去了。她就说自己都知道，要花多少钱啥的都上网查了，她家里虽然也不富裕，但她这几年在网上多少挣了一点，她和爹妈一说，爹妈都支持她找她对象去，虽然钱不一定够，但多少出一把力，可车却坏在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告诉她别再去找了啥的。”
顾润安琢磨了一下，“然后你就劝她去了？你就不怕万一回头钱花没了，过的又不好，这姑娘赖你？”
尹浩然啧了一声，“我是觉得吧，这男的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他掰扯开了的给顾润安解释，“他俩都见过双方家长了，所以他应该是诚心跟这妹子处的，妹子爹妈能同意自己闺女把钱给对方，说明对这小伙子很认可，再说他家里出事，他没想着拉对象一起进火坑，而是替对方着想，说明他人品不错，至于钱的事儿倒不是最重要的，他可是G大博士，G大博士啊，那以后还能差钱？然后我就帮她修了车，又劝这她再追一步，不然以后俩人都遗憾。”
“你会修车？”顾润安忽然想到。
“我会的多着呢。”
尹浩然恬不知耻自夸的样子让顾润安觉得烦得慌，他把话题又切了回去，“那你就不怕这男的不接受她？”
“这可是真爱，要不是真爱，哪能被污蔑成那样都不找她算账的。”尹浩然说的头头是道。
顾润安盯着尹浩然看。
把尹浩然看的觉得十分别扭，“你瞅啥？”
顾润安这回没说“瞅你咋地”，他就是忽然觉得这个人，明明也就比自己大个三四岁，可人情方面却比自己通透多了。
他又想起自己爷爷说过，人情达练这种事，天生的虽然有，但大部分都是后天磨的，尤其是吃的亏越多，性子磨得就越圆……
这么想着，忽然就有种想要给对方遮风挡雨的感觉。
顾润安皱眉，可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个骗子啊！
于是他开口，“刚刚她给你钱，你怎么不要。”
尹浩然瞪大了眼睛，“我能要人家的救命钱么？那我成啥人了？盗亦有道啊！”
顾润安一边觉得自己心里轻快了不少，一边暗暗告诫自己，对方还是个抢老太太东西的混蛋呢，可以对他好一点……就，以后不打他了，但也不能给他好脸。
这样想着，俩人到了尹浩然出摊的地方。
让尹浩然吃惊的是，自己那个小摊子前，居然站了不少的男男女女，且一见他就一拥而上，“大师，给我们算算呗？”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
但尹浩然毫不露怯。
他坐在小马扎上，不动声色的摆出高人风范，“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小姑娘兴奋的上前，“大师，我是从微博上看到你的，博主说你算命特别准，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找着男朋友？”
顾润安没看装模作样的尹浩然，而是拿了手机搜了下刚刚那妹子的微博。
是个本地的玄学微博，粉丝快百万了。
看评论，有不少人都是滨城的，怪不得号召力这么大。
左右也是无事，他干脆就翻起了妹子的微博。
这微博经营了好几年了，里面讲了不少的故事，有真有假，差不多二八分。
这个瞒不了他这个内部人，尤其是其中的真事儿，三分之一都有顾家插手。
不过他没看那些，因为真实事件的话，流出去的内情不多，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干货，看着无聊。
反而是那些假的，编的天花乱坠的，特别有意思。
他看了没多一会儿，旁边一个摊位的老板就给了他个凳子，“小尹的朋友吧，坐，坐着等他！”
顾润安坐下，本来打算继续看，可目光却总忍不住朝尹浩然那飘。
看了半天他忽然发现，尹浩然每个人就收二十块钱，然后跟人家聊个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言观色的，总能说对那么一两句，然后让人家接着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他再总结归纳发展一下，到最后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带着满脸的拜服和满足离开。
顾润安：……
怎么说呢，这明明就是个合格的陪聊么。
还有人在旁边啪啪啪的一直拍照，还拍到了他……顾润安想了想，没让删除，而是又把目光放回了手机上。
到三点多的时候，尹浩然扭了扭脖子，“诸位诸位，我只看到五点，后面排着的就请回吧，想算的明儿再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尹浩然装的太成功，那些排了半天的人居然一丝儿怨言都没有的就离开了。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五点，尹浩然和最后一个人说完了亲情友情爱情的区别，暗暗揉着腰站起来，朝着顾润安点头，“走吧。”
那气度，还真有点唬人。
但一拐出了夜市，他顿时就现了形，捧着手里的一堆零钱，笑的牙根都露出来了，“大师大师大师，你看你看你看，我挣了这么多啊！走，走！咱下饭店，下饭店去！”
顾润安：……
半个小时后，俩人提溜着三菜一汤，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进小巷的时候，尹浩然朝着往天哑婆卖水果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人不在，就有点疑惑的加快了脚步，“哑婆这是病了么？咋不在这？”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小楼，一推门，眼前的情景让他目呲欲裂。
哑婆的房门敞开着，她躺在门槛上，周围一片鲜血，已经凝固结冰，而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匕首。
第19章 算命
哑婆的眼睛张开着，直勾勾的向上看着，瞳孔浑浊。
她的嘴巴也微微的张着，干裂的唇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她的手臂向前伸着，是一副想要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抓住的姿态。
她瘦如枯柴的手指屈着……尹浩然手里的菜落在地上，上前一步握住哑婆的手，嚎啕不已。
他想要说些话，想要指控天、埋怨地，想要问问为什么要让哑婆这样离开，可他伤心到了极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把额头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磕在地上，想用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心理的酸楚。
顾润安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有些发哽，又看到尹浩然的样子，他连忙一手垫在对方的额头上，又把对方揽过来，一手拨了报警电话。
等警察来的时候，尹浩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几乎是被顾润安给扶上的车。
车子开过哑婆卖水果的地方时，顾润安不由自主的朝着那看了一眼……
等到了警察局，他们被分开做询问笔录。
顾润安虽然一直在回答警察的问题，但他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尹浩然。
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
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是很难看的……可却让他也觉得心酸。
不过尹浩然并没有像顾润安想的那么不顶事，虽然当时哭的不能自已，但等进了询问室之后，反而镇定了下来。
因为再哭也没用，要抓住凶手为哑婆报仇才是正事。
他仔仔细细的想着一切细节，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哑婆在最后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
不知道她害不害怕，有没有什么遗憾。
不知道什么人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对一个如此年纪的老人下手。
更不知道……他忽然一抬头，“哑婆的床垫底下有钱，她的钱一直放在那，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为了钱才害了哑婆。”
而这会儿的顾润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告诉了警察。
他不知道哑婆的钱都在那，但是他见到过哑婆把他给的钱从那拿出来。
等做完了笔录，又时近午夜。
这回没有刘彪和白生等在外面，但尹浩然不想回小楼那边，想了想还是朝着刘彪的烧烤店走过去了。
顾润安跟在他身后，默默的走着。
他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尹浩然几句，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一会儿挪到前面，一会儿挪到后面，就这么走了半天，尹浩然忽然开口，“明儿你赶紧搬走吧。”
顾润安心里觉得不舒服，“什么意思？”
尹浩然顾不上他的脾气，“要不今晚吧，你不是有钱么，自己先去宾馆对付几天。”
他说的认真，让顾润安觉得不明所以。
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不是那种气愤的不舒服，而是有些难过。
替尹浩然。
他隐约有了个猜想，可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伸手扯了尹浩然耳朵一下。
尹浩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是因为自己要赶他走所以生气了么？
他前几年惹刘彪他妈生气，对方就揪他耳朵。
可顾润安揪的也不疼啊。
顾润安也愣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儿。
他不自然的把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我还饿着呢。”
尹浩然想了下，顾润安要不是在自己身边，也碰不着这么多倒霉的事儿，于情于理自己也欠人家的，“行吧，那吃点东西再走。”
他又走在了前面，他身后的顾润安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刚刚捏的太快，他没记住那种触感……但却总觉得自己的手指上还有些温度，于是他把手揣进了兜里，并且走上前和尹浩然并排。
尹浩然见状以为他冷了，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刘彪店里，那里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桌桌都烟火撩人、人人都眉飞色舞，酒味、肉味、汗味夹杂在一起，说话声、笑闹声、争吵声混合成一体，是一副真正的人间烟火氛围。
尹浩然站在那，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该来。
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可要转身的时候，却被刘彪发现了，“尹哥，你咋来了？快……”
他本来想说快忙死了正好搭把手，可却忽然发现尹浩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顿时换了句话，“快来快来，这有个空桌，我帮你占上！”
尹浩然虽然没心思吃东西，但想着顾润安还饿着呢，还是走了过去。
白生取了串回来，也看到了尹浩然，他心思比刘彪细，看东西也是，一眼就发现尹浩然的眼睛肿着，额头青紫一片，“这是咋了？”
尹浩然想镇定点，但一说话声音还是劈叉了，“小白，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哑婆！”
白生立刻掏钱包，“哑婆咋了？有病了？啥病？要多少钱？彪子你过来，你那还有多少钱？”
说完这句还不忘捎带着问候顾润安，“不是说走了么？咋又回来了？和家里好好说说，总这样……”
顾润安：……
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看来就这么的成了既定事实了。
好在尹浩然很快打断了白生的话，“哑婆……没了，被人害了，小白你是警察，你一定……一定得帮哑婆，帮我把凶手给抓了啊！”
他抓着白生的胳膊，好像抓住了希望一样。
白生顿时呆住了，钱包掉地上都不知道。
刘彪也愣那了，肉串上的油滴在火炭上，发出“滋”的一声，才把他唤醒，然后他立刻开口，“诸位，对不住了，今儿我也不……”
尹浩然连忙拦他，“别别别，别让人走，我看到点人气，心里还能好受点。”
刘彪咂吧了两下嘴，“诸位好吃好喝着，我一桌送一提酒，多吃一会儿。”
又示意白生和顾润安把人给带屋里去。
外边冷，尹浩然不像有心思吃东西的样子，别再给冻着了。
果然，尹浩然进了屋子就开始喝酒，还示意白生出去帮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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