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嘘寒问暖,“晚桥,我瞧你脸色不好, 是不舒服么?”
程晚桥拱了拱手,“多谢皇兄关心,只是昨夜庆功宴,多喝了几杯。”
程坤凌道:“既然是庆功宴上喝多了, 今日不来上朝也是情有可原。”
程晚桥淡淡一笑,“无碍。”
身后的程晋良道:“五皇弟,我那倒是有上好的解酒药, 宿醉后喝上一碗,什么毛病都没了,要不下朝后去我府上?”
程晚桥和这两位皇兄一同长大,年幼时他不争不抢,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两位皇兄明争暗斗多年,对他也是不屑一顾,如今他战功赫赫,变成了最起眼的一个,太子想把他拉拢,三皇子想挑唆他和太子斗,他两边都不想偏,只想孑然一身,坦坦荡荡地过自己的日子。
“多谢三皇兄,我府上也有解酒药,今早上朝来的匆忙,待会回去便喝。”
程坤凌见程晚桥拒绝了三皇子,十分满意。
下了朝回府途中,程晚桥心里反倒是紧张了起来,待会回到宜襄府,应该如何面对遇辰?
毕竟,昨日他做了件那般失礼的事。
不过,总要面对的,昨日他脑袋一片空白,不曾给他赔礼道歉,今日一早上朝之前又太早,遇辰向来都是天大亮了才起,他没去打搅,此时应当去请罪。
他刚进宜襄府,府上的管事便说遇辰在凉亭中等他,凉亭便是荷花池边的那一座,入了秋之后,荷花池里头的荷花荷叶都凋零了,在池面上留下了枯枝败叶,看着倒也有几分韵味。
遇辰倚坐在亭柱边,手里捧着一个瓷盅,正在喂池子里的鱼。
程晚桥站在亭外看了一会儿,想起昨天看到的画面,昨晚做的那个梦,心跳便加快了。
“殿下回来了。”遇辰回过头,看着他道。
程晚桥提步进了亭子,走到他面前,抬起袖子拱手,“昨夜是我失礼,冒犯了你,还请恕罪。”
遇辰的手肘抵着栏杆,支着头,几分慵懒地上挑着目光看着他,“殿下该看的看都看了,我又能如何追究。”
程晚桥脸更红了,他低着头道:“我并非有心,实在是对不住。”
遇辰站了起来,和他面对着面,“我并无怪罪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看完就跑,是何意?”
“我……”
遇辰兀自道:“听闻民间,若是有一男子看了一个女子的身子,就需得娶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程晚桥身子紧绷,连正眼也不敢看他。
遇辰淡淡一笑,“殿下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缠着非要你娶我不成?”
“不是。”程晚桥忙解释,“是我错了,冒犯了你,心里愧疚罢了。”
“殿下不必愧疚,你我皆是男子,不过是看了身子,说起来也不算冒犯,你不必放在心上。”他顿了顿,而后的身子微微前倾,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说了,别说你是无意的,就是有意,我也不会责怪。”
遇辰离得极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与昨日夜里他房里的香味一样,让人心猿意马。就像是催ぅ情的药,程晚桥生出一种想要将他揉进怀里的冲动,可理智又让他并没这么做。
手上一凉,程晚桥微微一怔,低头时看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正是遇辰的。
程晚桥脸皮薄,遇辰放过他,不再调戏,转了个话题,“听闻中秋有庙会,殿下若是得空,陪我去看可好?”
“好。”程晚桥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遇辰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神君,又或者王族贵客,他是他想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办法给他摘来。
——
中秋节的庙会在泽安街举办,街道上空悬挂着各色的灯笼,平日里夜晚就十分热闹的泽安街今夜人山人海。
程晚桥和遇辰在泽安街附近的街道便下了马车,前面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摩肩接踵,别说马车,就是牵一匹马也极难前行。
程晚桥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庙会,他搬出宫这三年,住在京城的日子也就半个来月,还不得空闲来凑这里的热闹。
看着那头顶上的各色花灯,看着街上的人欢声笑语,他心中一暖,这些年他们在边境出生入死,守护这大祁的江山,如今社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些在边境战死的同袍也安息了。
手上一凉,程晚桥回过神,不去看也知道是遇辰的手,他就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那一双手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遇辰煞有介事道:“殿下,这里人多,若不牵着,可是会走散的。”
程晚桥任他去,五指微微收拢,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们前行地极慢,前面人挡着,也走不快。
程晚桥偷偷看了看身旁的人,一想到他们袖子下的手是牵着的,他既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冲破伦理禁忌的担忧。
男子与男子牵着手走,若是放在以前,他定是觉得荒唐的,可换成了遇辰,他便心甘情愿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仿佛只要能牵着他,其他的皆可弃。
街上来往的人都提着花灯,程晚桥偏头问他,“可要买花灯?”
“好。”
程晚桥带着他往就近的花灯摊走,花灯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动物外形的,也有月亮花瓶一类的。
遇辰指了指一个圆形的,“就要这个。”
买了花灯,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条巷子便来到了河边,河中不少人在游船,船上也挂了一圈花灯,五彩斑斓的花灯倒映在河面,形成了一道风景。
附近便有一座月老庙,此处是京城里头善男信女求姻缘的地方,算姻缘的卦摊,求姻缘的地方随处可见。
遇辰问:“殿下可算过姻缘?”
程晚桥道:“不曾。”
“不如算一卦。”
程晚桥笑了笑,“我向来不信这些。”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总有它的道理。”
程晚桥停下脚步,“你想算么?”
遇辰道:“我的命数姻缘,凡人无法卜算。”
一旁的老朽朝着他们喊:“公子!过来算个姻缘吧?我这,不准不收银子!”
程晚桥扫了一眼这江湖术士的摊子,还算有模有样,看来是长期在此地摆摊的,他从来不信这些,只是被遇辰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试试。
他走了过去,问:“姻缘如何算?”
江湖术士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纸笔,“简单,公子只需写下自己的出身年月,我便能算出公子另一半的出生年月。”
程晚桥道:“同年同月生的不计其数,即便算出来,也有成千上万的人。”
江湖术士笑了笑,“公子,这世上同年同月生的确实成千上万,但是同年同月生的,公子遇见的人却屈指可数啊。”
程晚桥一听,确实有道理,他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蘸墨写下了自己的出生年份以及月份。
“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你算。”江湖术士拿起他刚写好的纸,将其对折卷起,卷成尾指大小,而后将卷纸用红线绑了起来放入签筒。
他双手捧着签筒,闭着眼睛口中念叨着什么口诀。
程晚桥一句也没听清。
过了一会儿,签筒里掉出了一根签,上头写着庚子年。
而后,江湖术士又换了一个签筒,继续念叨着摇,不一会儿又掉出了一根,写着杏月。
江湖术士将两根签放在一块,嘿嘿笑道:“公子,你的另一半便是庚子年,杏月生,日后若遇此人,可要好好珍惜。”
程晚桥心想,果然不该相信这些江湖术士,净胡说八道,他道:“庚子年,那可是要比我年长二十岁。”
江湖术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赶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误会,误会,一定是方才我念错了决,我看不如再重新算一次,保证不会念错。”
“不必了。”遇辰开口道。
江湖术士疑惑地看着遇辰,遇辰回头对琅道:“琅,给他十两银子。”
“是。”琅上前来,把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江湖术士看着手心的银子,一头雾水,他腆着脸笑了笑,“这……实在是受之有愧。”
“给你的,便是你应得的。”遇辰看向程晚桥,“走了。”
程晚桥倒也没追问遇辰给那江湖术士十两银子的原由,他出手向来大方,就是丢给路边的乞丐十两银子,他也不足为奇。
待走远了,遇辰道:“殿下,日后若再有人给你算姻缘,你便拒了他。”
程晚桥以为他指的是江湖骗子多,他道:“江湖术士,十个有九个是行骗的,我是再不会信。”
遇辰淡淡一笑,“是不是行骗并不重要,而是姻缘只能算一次,第二次便不吉利了。”
虽说第一次算他都觉得结果荒唐,但遇辰说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便应下了。
第66章 昨夜遇星辰十
遇辰说想要回去了, 程晚桥便领着他去了停马车的地方,二人打道回府。他们这一趟除了买了个花灯,顺着人群走了一圈, 什么也没干, 不过是去凑了个热闹。
回到宜襄府, 时候还算早。
进了院子后,程晚桥抬头看了看天, 只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 阴云不散, 好好的中秋节, 愣是看不到月亮的影子。
他还想着回到府上就和遇辰在庭院里头赏月吃饼。
遇辰问:“殿下想要赏月么?”
程晚桥点头, “想倒是想,只不过今日乌云密布, 不适宜赏月。”
“我带殿下去一个地方,那里能赏月。”
程晚桥好奇,“何处?”
遇辰朝他伸出手,“殿下把手给我。”
程晚桥看了一眼他的手掌, 今夜他们在人群中牵了许久,此时他也没拒绝,把手放了上去。
下一瞬,有一阵风拂过, 他亲眼看到了遇辰身后的那一双一丈多长的白色翅膀长了出来。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遇辰的翅膀,很白,很长, 且发着淡淡的光泽。
那白色的翅膀微微一扇,他们二人便离开了地面朝着天上而去,程晚桥这是第二次被遇辰带着飞,第一次是他们初次见面,遇辰带着他去羽灵溪见羽王的时候。
风拂过脸颊,很舒服,遇辰牵着他往高处飞。越往上,程晚桥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仿佛已经悬浮在了空中。
好在今日阴天,此时天黑,地面上的人也看不到他们,否则第二日必定议论纷纷。
眼前被什么东西遮蔽,程晚桥这才意识到他们飞的高度已经到了那一层乌云,穿过乌云之后便豁然开朗,一个大大的月亮近在眼前,四周的乌云上都铺上了一层月辉,偶有云雾从他们身上穿过,就像是在仙境。
遇辰停了下来,他搂过程晚桥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里可是万丈高空,殿下可要抓稳了。”
这个姿势或许亲密,说话时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程晚桥红着脸,“你说的便是这里?”
“你看看,这里赏月可是最佳。”
说着,他偏头看了看好像近在眼前的月亮,程晚桥也跟着他看了过去,确实是最佳,没有乌云遮挡,还能看到比平日里大好几倍的月亮,挂在头顶上,让人生出一伸手就能摘下来的错觉。
不可思议。
就像是做梦一般。
“殿下可还喜欢?”
程晚桥把视线收回来,一句喜欢愣是说不出口,他道:“此处赏月是好,不过就是冷了些。”
此处是高空,自然要比地上冷。
遇辰那一双长翅朝着前面收拢,将程晚桥包裹在里面,“还冷么?”
程晚桥微微一笑,“不冷了。”
被那一双长翅围起来的空间很窄,窄到程晚桥只能在他怀里,胸口贴着胸口,羽毛上发出的光将这一小块地方照亮,他能清晰地看清楚遇辰那张脸,看清他左眼下方芝麻大小的痣,还有他淡红色的唇。
程晚桥咽了咽唾沫,心如擂鼓。
遇辰淡红色的唇微微勾起,低声道:“殿下的心,跳得好快。”
程晚桥脸上的红晕更甚,任是谁也禁不住遇辰这样的撩拨。
下一瞬,原本就离得很近的那张脸凑到了近前,唇上微微一湿,程晚桥的眼睛睁大,身子宛如石头一般僵硬。
只蜻蜓点水,遇辰便离开了,他欣赏着他熟透的脸,还有瞳孔里的惊讶,“情不自禁,殿下不会怪我吧。”
程晚桥低下了头,在过去的二十一个年头里,他何曾遇到过如此让他的心脏都快炸裂的事。
他大概已经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
下朝后,程晚桥刚要出宫,太后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太后要见他。
自回京以来,他去懿安宫请过几次安,他和太后的话题不多,无非就是嘘寒问暖几句。他从小不起眼,太后对他的关注远要比其他皇子少,但此次回京后,太后对他显然更热络了一些。
懿安宫里,他的母妃余紫灵也在。
程晚桥进来后,恭敬地请安,“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母后。”
太后年近花甲,两鬓斑白,这两年吃斋念佛后越发朴素,头上身上不见几样珠饰,见了程晚桥,她脸上带着笑,“不必多礼。”
“谢皇祖母。”
太后指了指余紫灵隔壁的位子,“坐吧。”
程晚桥走到余紫灵隔壁的位子坐下,等着太后说今日叫他来的目的。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晚桥回来也有两个月了吧。”
程晚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