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说不出——他认为这是他篡改神谕的报应。
姜子夜此时过得还挺自在,虽然寄人篱下,但他毕竟是王子,而且他的尾巴此时还是黑白斑纹的。
“……”姜让默默地旁观着。
南海鲛王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变成悲剧,他派人四处寻找白鸟,按照预言,白鸟应该能解除危机。
他的动作引来了某些外人。不周来到了南海鲛族的地盘上,姜子夜还记得他,也记得他说过要杀黑尾鲛人,但却没有向南海鲛王告发他,不过也没有放任他接近虞玄珠,而是自己天天看着他。
姜子夜和不周非常亲密,不周私下里会变成鲛人,和姜子夜腻歪着把尾巴缠在一起。
姜让扭开了头,他不明白姜子夜在想什么,换成现在的他,他会直接把这个明显心怀鬼胎的不周杀了,一了百了。
他突然想起了他那只小毛球,他握紧了手,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姜让走神之际,周围的风景又变了,这次回到了赤水边上的夷城。
夷城很热闹,正在举办一场大型祭祀,邀请了很多种族来观礼,来的有羽族、九黎兽族、巫族、鲛族等等。
主持祭祀的是都广野的神子,祭祀开始后,一只雪白的华丽大鸟绕着祭坛飞了三圈,然后变成人形,飘飘若仙地落到祭坛上,他是姜让和姜子夜认识的人——不周。
姜让和不周隔着时空对视,不用知道后继,他就猜出他为什么要攻打都广野了。
这次祭祀是一场针对鲛族的围猎。
各个种族都曾得到类似的预示:黑鲛会变成黑龙,而黑龙将带来灾难。
关于灾难,其实不同人有不同看法,例如南海鲛王会嘴硬说一统天下必然会给某些人带来灾难;凤王觉得黑龙的出现和灾难的发生之间未必有因果关系;巫王认为上天既然向世人昭示了这件事,那绝对不能随意对待;九黎武神觉得,黑龙是凶兽,上古时期的神就曾斩杀过黑龙……
所以大家要求南海鲛王把他儿子虞玄珠交出来。
南海鲛王不肯,甩袖离开祭祀大典。
整个夷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各种阵法一一启动,其中有一个巫阵能让人显出原形。
为了离开夷城,鲛族和阻拦他们的人打起来了,起初大家灵力充足,还能抗住阵法,一个个都人模人样的,后来,灵力耗费过多,便变成妖魔鬼怪齐舞了。
姜子夜也现出了原形,他母亲给他染上的白斑在巫阵的作用下褪掉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变出了一条黑色鱼尾巴。
立刻便有人说:“神子曾说过是夕山黑鲛化龙。”
姜子夜抬头看向空中的白色大鸟。
大家安静一瞬,继续互殴。
血战中,鲛族来到赤水边,终于沾到水了,但要逃走仍不容易。
水姓好的妖怪很多,不过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姜子夜,南海鲛族不是重点攻击对象,他们且战且退,趁乱逃离了,期间鲛王的宝镜落入江中也没空去捡。
姜子夜被困在江中,身边的几个亲信全部战死了,那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人,和肥遗族交战多年侥幸存活,最终却死在了被称为灵界仙境的都广之野。
陷入绝境的姜子夜疯狂地吸引灵气,赤水暴涨,乌云像黑雪一般在夷城上空越堆越高。
“不好!他要化龙了!”
大家都慌张起来,任谁都可以看出,此时黑龙现世,必定满怀怨恨,肯定会和他们战到至死方休。
武神拉开了弓弦,白箭射出。
白鸟从空中落下,挡在白箭的必经之路上,姜子夜看向白鸟。
一颗刚成形的鲛珠浮现在空中,白鸟化成人形伸手接住它,姜子夜不是要化龙,他是在蜕变成鲛王。
白箭飞到近前了,距离如此之近,射日弓的威力是毁灭姓的,灵气震荡,壁垒不堪重负“嘎吱作响”,白箭穿透不周之后,仍然射中了姜子夜,两人摔进了赤水中。
两人沉入水底,他们身上涌出的血液把江水染成浑浊的赤色,大家看不清水底下是何情景。
血水中,姜子夜伸手,不周握住:“我们果然相配,骗术势均力敌。”
“我没骗过你。”姜子夜在这天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黑鲛,他甩开不周,但仍然伸着手,“鲛珠。”
不周抓紧鲛珠,再张开手,鲛珠消失了,他说:“以后还你。”
“你……!”姜子夜眼中的光彩在迅速流逝,他要死了。
不周抱住他:“我把我的力量借给你,以后你再还我。”
他亲上姜了夜的嘴唇,一股力量涌入姜子夜的灵脉中,同时,姜子夜眼中的光彩彻底消失了,不周自己也开始消失,他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融进了江水中。
姜子夜的尸体上浮现出了一团黑雾,黑雾漫延开来,凝实成一条黑龙。
初生的黑龙茫然地在水底盘旋,它觉得自己似乎丢失了什么,水底那些妖怪被吓得一动不敢动,黑龙没找到自己丢的东西,游回原地,用龙爪抓起姜子夜的尸体,冲出赤水,飞向北方。
岸上的人全都愣住了。
“原来黑龙是鬼怪。”所以杀死黑鲛其实是在帮他化龙。
“怎么办?他迟早会再回来……”
“白鸟呢?它也中箭了,是不是死了?”
“肯定没死,既然黑龙刚现世,白鸟也肯定还活着。”
“白鸟决生死,最后关头白鸟改变了立场,所以我们才会功亏一篑。”
凤王退到一边,对他的手下道:“派人沿江搜寻,注意一切异常。”
“王,注意怎样的异常?”
“不知道,反正都注意就是了。”
“是。”
羽族得到的预示中有一句是:白鸟本非鸟。
凤王本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有点明白了,大概是:白鸟本来并不是鸟,他是都广野的神子,但他死后将变成鸟。
应该没死?真死了那应该是鬼族,而不是羽族。
后继这些事情姜让都没有看到,黑龙北飞后,他便离开了镜中世界。
他出来后,看到镜子被放在一张床上,一只黑毛球正趴在镜子上睡觉。
姜让心情复杂。他是复生的鬼怪,生前的事和他无关,但怎么可能真的无关?没有生前的他,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他记得他刚化龙时,脑子被各种激烈情绪冲成一片混沌,一飞入幽冥,他便沉入了冥河中,河底骨刀林立,他一游动,就会被骨刀拉出数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只有躯体足够痛,灵魂才能得到些许安宁,他在骨刀丛林中呆了三年,脑子才恢复清明。
姜让捏住风黑毛球的一边翅膀,把它提了起来。
黑毛球被斜吊在空中,它感到不适,张开小翅膀,扑腾了两下,没能挣开束缚,便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姜让,它欣喜地道:“你出来了!”
姜让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接近我?是不是还想杀我?
“嗯?什么?你不认识我了?”黑毛球瞪圆了眼睛,“你失忆了?还是中邪了?”
姜让:“……”
“笃笃笃”,有人在外面敲门,姜让从黑毛球耳钉中抽出自己的斗篷,顺便松开手,黑毛球往下掉了一段,然后飞起来拍着翅膀悬在姜让面前,姜让披上斗篷,顺手抓住毛球……习惯了,这习惯需要时间才能纠正。
外面的人坚持不懈地敲着门,姜让隔空拉开了门,门外的人是礼容和风玄,他们看到姜让后一愣。
姜让看了眼礼容,举起手上的黑毛球:“找它吗?”
黑毛球:“啾?”
此时,距离姜让进入镜子中,刚过去一天。
礼容是他们那群人中第一个醒的,之后他叫醒涂栖和何梦蝶,帮其他人解了毒,然后把他们送回人界去了。
礼容道:“你醒了?”
姜让回:“你也醒了。”
“嗯……对了,朱致说那座小岛送你了。”
“我要一座破岛做什么?”
“那你打算给他送回去?”
姜让无语:“不关我的事,我没收他东西。”他把黑毛球塞给风玄,“你们出去聊吧。”
风玄:“……”这还是姜让第一次主动把儿子还给他,好像有点不对劲?而且这是他的房子,要出去的人不该是他啊。
风黑毛球:“啾?”
第61章 都广野6
礼容道:“我是来看看镜子是怎么回事的,没想到你已经出来了。”
姜让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镜子,抬手隔空取过镜子。礼容伸手要接,姜让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而是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礼容放下手,想了想,道:“我和吴不晓不熟,只知道他叫巫晓,是巫族人,他跟我说白鸟包治百病。”
他觉得姜让想问他的应该就是这事。这事吧,他否则也没用,姜让都把小岛给搬到灵界来了,那他应该都看到了。
姜让道:“你想给谁治病?薛梅城?”
和礼容关系好的人,姜让就认识这么一个。
“是。他得了一种怪病,会不定期的陷入昏迷,他自己不知道。”
“所以,从瑶池夜宴开始之前你就在和吴不晓合作?”
“肯定是了。”风玄很不高兴,“亏我还以为薛梅城这个厚道人交的朋友也是厚道人。”
礼容道:“梅城什么也不知道。”
姜让打量着礼容:“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我只是个小人物,你要杀我我跑不了,但你杀我也没用。”
姜让不置可否,又问:“伥虎那伙人是什么人?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都广野的人,巫晓想利用它们抓白鸟,我和他们也有合作。”总之,不管是谁抓到白鸟,都不耽误他替薛梅城治病的计划。不过,他没料到姜让会插一脚,让两边都落空。
“你知道白鸟是谁?”姜让问。
礼容的目光看向风玄手上的黑毛球。
黑毛球弱弱地“啾”了一声。
风玄睁眼说瞎话:“这是我家的宠物鸟,跟什么白鸟没关系,而且你看它是黑的,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八哥。”
黑毛球:“……”
礼容道:“我没告诉过别人,以后也不会说。”
姜让还有问题:“巫族要白鸟做什么?”
“不知道,但我猜测是为了杀黑龙,或者为了制作不死药。”
黑毛球:“……”它和姜让都好可怜。
“或者两者都是。”姜让道,“巫晓真的死了吗?”
嗯?黑毛球瞪圆了眼睛。
礼容道:“我不知道。”
“你在幽冥帮我修鬼门阵法时有没有动手脚?”姜让问。
礼容道:“没有。”
风玄有意无意地说了句:“这种时候有也得说没有啊。”
他对所有对他儿子“心怀不轨”的人都很不满,从以前的方心到现在的礼容,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口下留情的。
“……”礼容道,“确实没有,我从来不想成为幽冥的敌人。”
姜让倒没有对礼容动手的意思,他问完想问的事后,便下逐客令:“你们可以走了。”
“……”
风玄转身便走,虽然这是他的房子,但他也不缺这一个房间,鬼王要借用,便先借给他吧。
礼容的视线从姜让手上的镜子上划过,然后也转身离开。
姜让看了眼礼容的背影,又看看镜子,道:“等一下。你见过这镜子?”
礼容回过身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南海鲛族的宝镜。”
宝镜?风玄停下脚步“偷听”。
姜让道:“你和南海鲛族很熟?”
他在镜中时,倒没在南海看到过礼容,不过他看到的本来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画面,而且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事。
礼容道:“我有个朋友是南海鲛族人。”
姜让想到件事:“这年来南海鲛族和都广野关系似乎不错?”
当年的夷城血案像是从没发生过,连相关的谣传都不多,各族依像以前一样保持着友好关系,五十年前甚至还相约在会稽山开过一次盟会。
那次盟会也邀请了姜让,他去了,但都广野之王和南海鲛王都没来,巫王和九黎武神也缺席,大概是为了避开他。
礼容道:“国与国之间的事,就那样。”
“嗯。”姜让举了举手上的镜子,“南海鲛族的这面镜子是什么镜子?”
“据说可以用这面镜子看到和自己命运相关的事。”礼容道。
风玄忍不住插话:“没这回事,我照过很多次了,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是有缘人才能使用,或者只有鲛族人才能用。”礼容道,“冥主,能否借镜一用?”
姜让道:“拿另一根雷神骨来换吧。”
“……什么?”
“雷神骨曾被用作鼓槌,那应该有两根。”姜让手上已经有一根了,“你想借这面镜子,就拿另一根雷神骨来换。”
“……”
姜让转身回房,挥袖关上房门。
礼容看了眼闭上的房门,转身离开。
黑毛球道:“你借镜子是要给薛大哥用吗?薛大哥怎么了?得了什么病?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既然礼容知道它是谁了,那它会说话也没关系吧?
房间里的姜让听到它的声音,在门边停下,不过他很快便转身走向室内,当务之急,得尽快恢复实力,别的事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他现在的实力大概只有以前的五成。其实也够对付大多数人了。但谁会嫌自己过于强大呢?
不过,他现在的力量全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