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沣手上抓着那一大堆线,那说不清的感觉又来了,感觉区区几个气球都要带着他飞起来,飞到云的上面。
“看这边。”游谙温和地说道。
陆沣看过去,见游谙半蹲着,手上拿着手机对准他,眼睛正看着手机屏幕,嘴上噙着一点笑,笑意蔓延到眼睛里,目光柔和,如果说要比喻成实体的话,那应该是和今天的阳光一样的。
无端端地,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游乐园的所有人氵朝都退去了,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他手一松,气球失去了牵制,全部四散飘了起来,大家纷纷惊呼,陆沣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五颜六色的气球飞到空中,游谙瞅准了这个空隙,拍了好几张。
陆沣看着气球越飞越高,真的飞到了云的上面。
57
从游乐园出来,陆沣感觉怅然若失的,他不好意思地把钱转给那个买气球的女生,那女生连忙摆手:“我手机没钱了,刚才是游谙帮忙先付的,你转给他。”
陆沣戳了戳游谙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气球的钱转给你。”
游谙手里攥着手机,小声说:“不用了,气球还在这里。”
陆沣一看,他手机里正好是刚才拍的那副照片,自己傻傻地站在画面中间,抬着头,看着花束一样的一大把气球飘了起来。
58
离开游乐园之后时间还不晚,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们完全不满足,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K房,点了几首歌鬼哭狼嚎起来,顺便解决了晚饭。陆沣居然觉得整个人都恹恹的,什么猫不猫的他都没放在心上了,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吃了东西,“真心话大冒险”这种高中生茶余饭后热门活动马上被提出来了,一只勺子放在桌子中间转了起来,几轮无关痛痒的“真心话”预热了之后,大家都进入状态了。
陆沣被转到了,他看了看对面的女生不怀好意的眼神,犹豫着选了“真心话”。
“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陆沣愣了一下,脸红了,幸好K房灯光昏暗,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游谙,又连忙触电似的把目光收回来,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没有......”
众人马上起哄:“不是吧,太菜了!连初吻都没有,不许说谎啊!”
陆沣连忙说道:“谁说没有!”
“快说快说,这可是真心话!”
陆沣眼一闭心一横,说道:“就是上上周......”
“是谁!是谁!”
陆沣差点整个人跳起来,浑身上下写满了“羞耻”两个字,大喊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58
有了前面被问的这个问题,陆沣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祈求自己不要再被抽中,不然的话,这个初吻的问题就胡混不过去了。但说到底,他要是胡乱说一通也没人知道,但当事人还在他对面坐着呢,陆沣连抬头看游谙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更不用说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了。
转下一把的时候,陆沣简直都不敢看了,勺子在光滑的桌子上转了好几圈,最后慢悠悠地指向了靠坐在沙发角落里的游谙。
他似乎有些惊讶,坐直起来,不等大家起哄,他就果断地选了。
“大冒险。”
在座的人都纷纷兴奋地低声叫起来,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人敢给平时高冷的游学霸出难题,最后还是班长被推了出来。陆沣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兴奋紧张,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喝着饮料,其实正竖起耳朵听呢。
班长清清嗓子,说道:“咳咳,请你找在座的一个人,对视两分钟。”
这个“难题”出的还是很有分寸的,要是游谙想要搞事情,那么找一个女生,当场大家就能嗨翻天花板,但如果他想蒙混过关,找一个男生,对视两分钟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陆沣一听,心里就开始紧张了,手上拿着饮料杯,搅拌棒一下一下地搅动所剩无几的饮料,低着头,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紧张,就像是上课时候故意不看老师,生怕被提问到,手心发热,饮料都要被捂热了。
“我选——”游谙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陆沣......”
大家左看右看,隐隐知道这两人似乎有点不对盘,但也没说什么,礼貌姓地起哄一下,倒是陆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饮料杯扔出去了。坐在他们之间的几个同学都纷纷挪开,让位置给他们俩四目相对。
陆沣嘟哝着,好像自己给自己打气。
“来吧来吧,来就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抬头就撞进游谙的目光里。两个男的对视,其他人实在没有兴趣围观起哄,都纷纷聊起天来,只有他们俩还认认真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自从陆沣知道自己会变猫之后,就没有好好正眼地看过游谙了——因为觉得尴尬羞耻。
这会儿看,又觉得跟之前看不一样。
透过眼镜镜片,游谙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是柔和的,他没有直直地、咄咄逼人地看着陆沣,视线微微下移,看着的是陆沣的眼睛下面,时不时目光上移,匆匆地真正对视一眼,像蜻蜓轻轻点水,泛起涟漪。
他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似这个对视的环节是他们两个人秘而不宣的游戏。
陆沣无端被这种氛围弄得面红耳赤,旁边的人都没有在留意他们,甚至还有人招来服务员大胆地叫了几瓶啤酒,只有陆沣被两人之间流动的风卷了进去。
“......时间到!” 陆沣堪称狼狈地收回目光,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递了一玻璃杯的啤酒,他匆匆灌下去,冰凉的啤酒流过喉咙,很好地中和了身体的燥热,他抬起手抹了抹嘴,彻底鹌鹑了,缩在沙发里。
接下来都没有转到过他,他闷闷地喝了两杯啤酒,倒是游谙又被转到了,这次他选了“真心话”。
他本就不是八卦体质,在班上也没有绯闻,大家只能笼统地问“你最近有什么秘密”这种一听就是放水的问题。
陆沣喝得微醺,没好气地想,我倒是有个秘密。
我有个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59
游谙想了想,认真地开了个头:“我最近......”
大家都没指望游谙能答出点什么,但听到这个开头,还是有了期待,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认真倾听。陆沣晕乎乎的,又开始紧张了,如临大敌,心里想,这个憨批,该不会当众告白吧,怎么收场啊,我现在堵住他的嘴来得及吗?
“最近有个人......”
陆沣急死了,看向游谙那边,想用眼神警告他别乱说话,谁知道游谙瞥了他一眼,压根不接他的暗示。
陆沣酒量差,平时压根不碰任何酒精的,连酒精饮料也不喝,今天的两杯啤酒已经有点超出他的量了,整个人晕晕乎乎,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他突然间站起来,越过了两人之间坐着的好几个人,几乎是以扑的姿势冲过去,手捂住了游谙的嘴,整个人扑在游谙身上。
游谙吓了一大跳,他原本只想吓唬一下陆沣,逗逗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整个投怀送抱了,他生怕陆沣摔到地上去,伸手扶住他的腰,两人叠着倒在了沙发上,把一圈同学都搞懵了。
陆沣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骑在游谙身上,手还没收回来,小声说道:“你、你不能乱说啊......”
游谙差点被他闷死,抓住他的手拉开,说道:“你不起来吗?”
陆沣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起来,整个K房里一片寂静,他干笑两声,借机尿遁:“哈哈,上个、上个洗手间,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连忙拉开门出去,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他一回头,发现游谙也跟着出来了。陆沣起得猛,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有点晕,扶了扶墙,憋着一股劲儿往前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去洗手间。
游谙就跟在他后面,在他上台阶差点绊倒的时候拉了一把。
陆沣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嘟哝道:“你不许乱说。”
游谙被他逗笑了,回道:“我没乱说。”
“你就是乱说。”
“我说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陆沣猛地回头,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气哼哼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说——”
K房通风不好,陆沣本就喝了些酒,脸上泛红,话急急地说出口又刹住车,再也说不出后半句。过道里没有人,灯光昏暗,混乱又大声的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时不时有光从陆沣的脸上扫过,他的眼睛大而清澈,眼尾微微向下,总是可怜巴巴的,连生气的时候都没有威慑力。
游谙没有沾一口酒,但也觉得心跳快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逼得陆沣后退一步贴在墙上。
“我想说......”
游谙微微弯下一点腰,陆沣整个人都贴在墙上,退无可退,眼睛拼命地眨,连躲都不知道躲。
“......那个根本就不叫吻。”
游谙的脸越来越近了,陆沣眼睛瞪大,感觉到了游谙的呼吸喷到了他的脸上,游谙的脸微微侧了一下,显得他的鼻梁直而挺。
这是要干什么? 陆沣紧张得一脑子浆糊,搅都搅不动,全部黏在一起了,他猛地抓住游谙的肩膀,大声说道:“我、我是你的猫!”
游谙顿住,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迷茫,全身心都是迷茫,近在咫尺的嘴唇也没吻下去,心中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是什么新型的表白方式吗?
陆沣一脸真挚。
“真的,我是你家的小猫咪!”
作者有话说:
60
游谙明明没喝酒,却怀疑自己喝了,要不就是陆沣喝了假酒。
游谙:“什、什么?”
都一口气说出来了,那不如就都说完吧。酒精上脑之后的陆沣,羞耻心什么的已经被麻醉了,破罐子破摔,诚恳地扶着游谙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每到了周末我就会变成你家的猫。”
游谙:我真的不信。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沣一时语塞,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总不能当场变猫吧,要不趴下来喵两声展示这段时间以来所学习的猫言猫语?
游谙则是彻底呆住了,他刚才本来要亲下去的,两人贴得特别近,走廊上偶尔路过一两个侍应生,用奇怪的目光瞄他们俩。
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游谙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不得不猜道,说不定这是陆沣委婉拒绝这个吻的理由,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
想到这一节,游谙心里说着“果然是这样”,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又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他平静地说道。
陆沣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着急地跟上去,忙说道:“我是说真的!”
游谙停住脚步,陆沣忙继续说道:“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我是说真的!周末都会变的,哎呀,我要怎么说呢......你是不是有套睡衣,棕色的,上面还有只猴子,还有一套黑色的,背面有钢铁侠......”
他喝了酒,不知道自己说话声音大,游谙越听越觉得羞耻,旁边还有人在走过来,他连忙转头捂住陆沣的嘴。陆沣眨巴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唔唔唔”几声,讨好地弯了弯眼睛。
游谙这次是真的吓到,耳朵都红了,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沣扯开他的手,无辜地说道:“我都说了嘛,我是小猫啊!”
游谙皱着眉头,反复思考这个事情,企图在其中找出合理姓,在脑海中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陆沣见他还是犹豫不信的样子,灵光一闪,建议道:“这样吧,我觉得我明天还会变猫的,我今晚去你家睡吧,你明天就知道了!”
逻辑很合理,俩人里,一个还微醺着,一个受到了冲击,一时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拍即合。
两人回到K房里,随口编了个理由,也不管大家用怎样怪怪的眼神看他们,前后脚走了。
天已经黑了很久了,月亮挂在天上,初秋的风在晚上的存在感特别强,一吹过来,陆沣打了个冷颤,脚步都晃了起来,抓住灯柱站定,游谙扶住他,小声问道:“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啊。”
陆沣大手一挥,说了句“不用”,下一秒差点被人行道的台阶绊了个狗吃屎。
游谙叹了口气,蹲下来,显得他的背格外宽厚,他蹲着,回过头,看着愣在一边的陆沣,说道:“快点,愣着干嘛?”
陆沣上下眼皮打架,驯顺地趴到游谙的背上,游谙把他背起来,兜着他的脚弯,陆沣个子也不矮,腿长长地支棱着,游谙把他往上颠一颠,兜着大腿,走得快且稳。陆沣原本还不自在,后来困意上头了,连天上的星星也晃出了重影,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伏在游谙的肩膀上,呼吸一下下地喷在游谙的耳根。
游谙耸了耸肩,蹭蹭发痒的耳朵,不发一言。
拐了个弯,小路僻静,时不时有下夜班的路人骑着电动车路过,车灯把他们两个交叠的影子照得长了又短,短了又长。
61
又是熟悉的游谙他家,陆沣一直被背到了玄关才下地,宝贝小猫咪娇娇嗲嗲地蹭上来,陆沣一见到猫就指着,说道:“就是它!周末的时候我就变了它!”
一想到陆沣有可能说的是真的,游谙连撸猫都变得犹豫了,只好挪开话题,问道:“还晕吗,能洗澡不,我给你拿个睡衣。”
陆沣缓了下,好些了,不太晕,但酒精带来的兴奋与疲惫在他脑子里打架,他胡乱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