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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辣不加葱 字数:4904 更新:2022-01-05 13:38:49

里。

  尔冬奋力挣扎,他抓着枕寒山的手臂,想将手臂拽开。然而,在男人面前,他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丹药硬生生滑过喉咙,落到肚子里去。枕寒山才放开尔冬,尔冬掐着喉咙,不由干呕,可那颗药丸早没了踪影。

  “我不想吃……”尔冬喃喃说。

  枕寒山依旧自上而下地看着尔冬,溢出的暴怒已被收敛,这张脸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尔冬鼻尖发酸,他咬紧牙关,才不让眼睛湿润。

  “明日起,我会看着你把药吃下,今日的举动我不想再做第二次,”枕寒山说。

  尔冬看着男人的衣袂消失,门口站着一个温婉的白衣女子。

  素女本想过来与尔冬谈谈,未料到枕寒山竟和尔冬发生争执,她耐心等着二人分开,才走进屋里。

  尔冬脸色难看,扶着床沿,勉强站着。

  素女赶忙上前,搀扶着他坐下。经这一折腾,尔冬头上耷拉着的兔耳,也不如往常皮毛顺滑。

  素女看着他,眼神似水般柔软。

  尔冬为何不肯用药?素女对此有自己的揣测,尔冬曾缠着她询问与魔相关的事,这几日又魂不守舍,眼里的光都变得黯淡。

  素女想,他怕是想起了不少往事。

  “尔冬,你不肯吃药,不是怕苦,而是不想治病了,对吗?”素女温声说。尔冬没有说话,素女从他轻微颤抖的眉睫寻到了答案。

  “不管你因何起了这种念头,以后都不可轻易放弃生命,”素女徐徐说道。

  尔冬低垂着眼睛,他虽不畏惧死亡,但也不想随随便便死去,可是如果面前只有死路一条呢?

  他还是想选择一个更体面的死法,一个不至于让他成了游魂仍心有不甘的死法。

  素女抚摸尔冬的发顶,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耳根,“死,无论对亡者还是生者,都是一场折磨,你若是放弃活着,你的师父该会多伤心。”

  “他不会的,”尔冬黯然神伤。

  “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寒山君待你用心良苦,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素女见尔冬依旧神情恍惚,缓缓说,“你见过我房中的陶瓷兔子,还有印象吗?”

  那个被素女小心呵护的陶兔,尔冬自然忘了不了,他曾还不解,素女为何要留下一个粗糙的陶器,并将它当作珍贵之物对待。

  “那是我徒儿送的。很多年前,我救下一只兔妖,那只小兔子为了报恩,随我终年待在这个小院里,日日晒药磨药。”

  “她虽笨拙愚钝,但心性勤勉,后来我收她为徒,教她医术,想着她若有一日离开,还有一技傍身。”

  尔冬并没有见过素女口中的徒弟,“她是走了吗?”

  素女点头,轻声说:“阿苑走了。”她看着从窗格探进来的晨光,细小金色的尘埃在空中沉浮,继续说:“是我赶她走的。我让她回了寒山,那里是我与她相遇之地。”

  “后来,寒山起了一场山火,她没能逃过。阿苑是只兔妖,虽然法力低微,但不至于连山火都无法避开。她是自愿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素女眼中起了朦胧的水雾,她温柔地望向尔冬,轻盈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兔耳上。

  “我赶她离开,但她的命牌一直在我手里,原想着有朝一日,她若遇上危险,我能助她一二,可没想到她竟悄无声息地死在大火里,连尸骨都散入尘土中。”

  尔冬被女人的悲伤感染,失神地看着地面。

  地上的日光如水一般。

  “或许那时,阿苑也以为我厌恶她,但不然,自她走后,我不敢再收徒儿,连院里的杂役也遣散了,仅剩三个傀儡。”

  “她是个爱笑的小姑娘,我便把傀儡换成了寡言的少年,我在害怕,害怕有谁和她有着半分相似,我会忍不住想起她。”

  素女凝视着尔冬,美丽的杏眼里凝结着忧思,“其实,寒山君也很在意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乖乖吃药,一切会好的。”

  尔冬收回视线,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不会的,你不是师父,我也不是阿苑。”

  虽说落得个孽缘,但素女也曾真心收阿苑为徒,用心待她。可是,师父这般清雅绝尘的人怎会想收一个满手血腥的妖魔为徒?

  素女叹了口气,拂去眼角的泪光,她沉声说:“尔冬,我骗了你,你脖子上的印记并非皮藓,而是一种名为南珠术的咒术。南珠术异常毒辣,中咒之人非死即伤。”

  尔冬扬起嘴角,“我大致猜到了,你是为了我好。”

  素女沉吟片刻。

  她的眼睛迎上少年澄澈的目光。透过尔冬的脸庞,素女似乎见着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素女许久才开口,她话题一转,说:“昨**与寒山君说话,他未搭理你,你很伤心,最后黯然离开。”

  尔冬没想到自己昨日狼狈的模样被素女瞧见,面上的浅笑渐渐收起,有些尴尬地避开素女的目光。

  “可你不知,寒山君并非故意不理你,他在寻南珠术的解法。南珠术源于深海,海中人所用语言与我们截然不同。寒山君千辛万苦寻来一本记载南珠术的孤本。为解译这书,他三日未合过眼。”

  “若你师父厌弃你,他怎会为你做这些事呢?”

  尔冬诧异地看着素女,黯淡的眼睛里重现些许微光。

  “你若不信,去书房一览便知,寒山君近日为何行色匆匆、常住在书房,你自己去翻翻桌上那些书,不就知晓了?”

  “师父他,”尔冬轻启嘴唇,话未说完,他咬着下唇,怔怔地看着素女。

  素女面露温和笑意,柔声说,“你不肯吃药,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尔冬住在素女的小院,院里四季如春,他不知原来春天早已到来。枝桠萌生嫩绿的新芽,叶子翠绿可爱。

  残雪化成小溪,滋润出细小的草芽。凡间的人类开始新一年的耕种。

  今日,尔冬将离开这处小院,只不过他不是回家,而是随着师父去往遥远的漠原。

  四方志里写过漠原,说那是南蛮之地,瘴气深重,蛇虫鼠蚁遍布。漠原人也读书、说官话,但向来被讥笑是沐猴而冠。

  临走前,尔冬见过炽锦,炽锦坐在树上,不肯下来。

  尔冬站在树下,抬头望他,“我明天就走了。”

  炽锦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说自己很快也要回家了。

  尔冬和他告别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正要转身回屋收拾东西。炽锦扔了颗枣子,轻轻砸在尔冬肩膀上,他说:“别忘了来都广找我。”

  尔冬没有回答。

  炽锦本想说,如果尔冬来找他,他说不定可以勉强同意娶一只兔子。但是,尔冬沉默了,炽锦将快要冒出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你不来也没关系,都广是我的地盘,熟人朋友一堆,等我回去个俩天,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炽锦抬起下颌,高傲地说。

  尔冬弯起眼睛,“嗯,你早些回去。”

  他这话一出,炽锦险些从树上掉下来。炽锦扒着树干,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呆子。”

  尔冬转身走了。

  炽锦面上的表情恢复平静,他安静地看着尔冬背影远去。

  直到尔冬的身影在转角消失,炽锦拎出颈上的吊坠,凝视血红色的光珠,他想了许久,最后果断地一把扯下。

  这枚日夜相伴的吊坠终于离了身,落入掌心。

  炽锦收起手掌,将沾着温热体温的光珠紧紧攥在手心。

  他昨夜意外听见素女与尔冬师父的对话。如他之前乌鸦嘴所致,尔冬确实中了咒术。

  南海鲛族流传着一种血咒,可隔千里凭空施咒。中咒之人五感渐失、神魂消散,最后连魂魄都散于天地,无**回。这种阴毒的咒术,却有个颇为秀雅的名字——南珠术。

  炽锦了解得少,更不知这种咒术的解药,只是听见素女说,需蛇神、九尾、寒巫的鲜血为引,用世间至阴之物克制尔冬体内的血咒,以求平衡。

  咒术解药他不知道,可是素女说的那三物,炽锦都有听人说过。准确而言,这三者并非物,而是横霸一方的妖。

  以寒巫为例,这只大妖曾占据都广以南的地界,号令天下秃鹫。

  世间猛兽修练成妖的妖修不胜枚举,萌生灵智前,或许也有过食人的行径,但一朝成妖,都知晓人是天道宠儿,绝不可轻易朝人类下手。

  寒巫明知故犯。他的真身食腐为生,成了妖后,变本加厉,宰杀活人,等尸体腐烂,再招来手下共同享用。后来,他甚至垂涎同族妖类,为满足口腹之欲,犯了不少恶事。

  寒巫虽也是禽族,但一直不被都广百禽所容纳。

  最后,他死于炽锦父王之手。炽锦父亲以失去一只眼为代价,杀了寒巫,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的独子。

  炽锦天生纯阳之体,这种体质能助他在修行上一日千里,但同样也会令他痛苦万分。那种痛像是将他放在火上炙烤,他幼时尝够了这种痛苦,虽然现在摆脱了,但那早已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如果不是父王杀了寒巫,费尽周折,将寒巫的鲜血封存,做成配饰挂在胸口,炽锦还会日日夜夜被痛楚缠身。

  炽锦并非忘了纯阳之体带来的痛,但他还是取下了吊坠。

  吊坠离身不过片刻,他额上渗出汗珠,身子从树上坠落下来。

  炽锦搀扶着树干,勉强站了起来,他嘴唇干涸、大汗淋漓,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半个时辰。

  等这枚吊坠交到素女手中时,尔冬已经离开了小院。

  他和他的师父去了漠原。漠原与都广相距千里,是遥不可及的远方。

  漠原山多树高,山丘连绵,江水环绕。因平地极少,寨子分布散乱,且人口颇少。百来个寨子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茂村的人多。

  尔冬穿过迷雾,只见山林茂盛,乔木挡住了阳光,仅剩下些许碎光分给低矮地势的植被。四处草木旺盛,在林间走了片刻,衣裳仿佛吸足了水,紧贴皮肤。

  一望无际的野草足有半人高,阻拦前路。

  枕寒山拉住尔冬手腕,不让他用手分开野草。

  “到我身后来,”枕寒山说。他走在尔冬前头,所到之处,草木仿佛有了生命,自动分出一条仅供一人穿行的小路。

  尔冬紧跟着师父,身后的野草重新合拢。林间潮湿,蛇虫众多,然而占山为王的蛇类在两人还未靠近之时已经躲远,就连蚊虫都很少见。

  穿过山林,在林子边缘,路才好走起来。

  这一带树枝有砍过的痕迹,附近应该是有人居住。

  果不其然,山与山之间,那方狭小的平地上建着民居。远处看,这处寨子似乎已被废弃,直到走近,才发现仍有人在住。

  这里的屋子立在木桩上,悬空而建。村民和屋子一样古怪,个个精瘦无比,脸庞消瘦,显得一双眼睛极大。

  尔冬觉得他们好像只在骨头外面披着一层皮,不由牵紧枕寒山的衣袖,和师父一起进了寨子。

  寨子里的人长得古怪,但都极为热情,一双双凸起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

  不过片刻,寨主出来迎客。寨主和其他人一样,身形消瘦,他不像旁人穿一身便于农作的便衣,而是和茂村人一般宽衣大袖。

  他穿着这身衣裳,却显得更为古怪,如同竹竿上套着一件衣裳,随风招摇。

  “本寨许久未见外人经过,请问两位是何身份?”寨主的话生硬喑哑,脸上挂着极为明显的讨好笑容。

  “大夫,这是我徒儿,”枕寒山把手搭在尔冬肩上,说:“我俩来漠原寻药,迷了路,见此处有寨子,过来寻个住处。”

  “大夫可是四海为家?”寨主迫不及待地问。

  枕寒山点头。

  寨主情不自禁拍手道:“大夫好啊,大夫好。我是说大夫救死扶伤,是一等一的好人。”

  枕寒山看着寨主,嘴角带着浅笑,眼里却无笑意。

  寨主引着两人进了寨子,走到一栋屋子前停下。这栋屋子处在寨子中心,四周都是房屋。

  “这是我们寨子最好的住处,两位客人先进去歇着,稍后就有人送来吃食,”寨主笑着说。

  他笑得太用力,五官都皱在一起。这张脸移到尔冬面前,尔冬心脏一悬,不由后退一步,藏在枕寒山身后。

  寨主离开后,尔冬关上门,坐在枕寒山身旁。他四处打探,又透过窗子望向后院,“师父,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这地的人都很热情,尔冬无论把目光落在谁的身上,那人都一脸笑意地回看他。

  “先安心住下,”枕寒山说。

  尔冬无法安心住在这种地方,他总觉得这地透着古怪,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尔冬不相信师父没有察觉到寨子的异常。

  “我们不是来找蛇神的吗?”尔冬问。师父什么都不肯和他多说,他只能从素女那了解这趟行程的目的。

  枕寒山竖起一根食指阻在尔冬嘴唇前。

  尔冬一怔,想说的话都被噎住了。枕寒山一靠近他,他便能闻到熟悉的草木香,苦涩、清淡却悠远。

  明明是令人头脑清醒的草木气味,尔冬却跟嗅到浓香的果酒般头晕脑胀。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令尔冬缓过神来。敲门的是个小孩,身型格外瘦小,不足尔冬一半高。尔冬只看到他头顶着的果盘和食盒,看不见小孩的面容。

  小孩把东西放下,尔冬才看清他的脸。大约**岁,黝黑清瘦,像只幼猴,眼睛大得出奇,直勾勾地盯着尔冬。不过,小孩只瞄了他一眼,就跟泥鳅似的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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