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去,他如今心悦你了。你若是心悦他,就与他相好。谁都不会责怪于你,二哥更是不会。你要是能放下前尘,他也就安心了。”云遥道,“如今的问题是,你心悦他吗?”
“我不知道,我一看到他就想到二哥,心里就很乱。我明知他不是二哥,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他跟二哥联系起来。”
“我且问你,你如何得知,他的灵魂里已将二哥全然剥离?如果只是属于二哥的那一部分灵魂或是记忆还没全然苏醒呢?”
云采怔住了。
“绵绵,就算他不可能再是二哥。你为什么不试着先接受,若是相处得宜,两心相悦,于你而言也是全新的开始。”
云采垂下眼,似是陷入了沉思。
“听十一姐说,狐半仙在你与二哥成亲之前,曾说你有两段情缘。若是他真是窥得天机,如今二哥已逝,那第二段情缘,你不是跟二哥的原身连谧神君,那还可能是跟谁?”
云采还未答话,云乔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自云遥身后揽住他,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十三哥这么久与绵绵说什么呢?”
云遥有点嫌弃,说他一身烟火气。
他扯起衣袖闻了闻:“我刚刚炒了盘菜,可能是沾染了点味道。我说你这洁癖就不能改改?”
云乔说:“绵绵我跟你说,发情期你十三哥每晚还都必须洗完澡才能睡,我每天大半夜还在灶房等着烧热水。你说他有妖姓吗?”
云遥一把扯过他的衣襟,温柔地说:“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忍着。”
云乔赔了笑,转头对云采道:“绵绵,你这次回来是因为药草不够用吗?家中还备了一些。”
“不是,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药我都快喝吐了。”绵绵无意识地握紧了手,脸有点发红,声如蚊呐,“只是没有太大用处。”
云乔说:“……十四哥同情你,十四哥自成年起就没忍过发情期,阿遥说着烦我,但还是愿意跟我亲近的。”
云遥横了他一眼。
云遥说:“绵绵,你回去再想想。千百万年都要在喝药与煎熬里度过,你不觉得对自己太残忍了吗?”
……
天帝与天后于天宫办蟠桃宴,遍邀诸神仙与几大妖家。这是难得的天界盛事,连谧神君却照旧避门不出——寻个清净。
他不出门,也不意味着别人就不会找上门来,想叨扰他的大有人在。
那天绵绵在院子里打扫,听见门外说求见连谧神君,他便放下扫帚去开门。一看有些惊讶,门外站的是谭闵和冬仪夫人。
谭闵一见他眼睛就亮了:“绵绵。”
冬仪夫人虽也惊诧,却还是没给云采好脸看,傲慢地问道:“你一个小妖精怎么会在银宣宫?”
宫中的仙侍闻声走过来,对他们道:“这是如今我家神君最看重的仙侍云采小公子。请问二位因何事登门?”
冬仪夫人道:“自神君重塑神身,我们母子还未与神君相见。今日恰逢天界蟠桃盛宴,我们特来银宣宫拜访。”
仙侍在天界待得年头算长,认得出这是司水君家的夫人与三公子,不敢怠慢,即刻去询问神君是否接见。
末了,神君说见见。于是云采就领着他们穿过园间小径,到殿中去。
谭闵一路都试图与云采搭话,云采置若罔闻,将他当成陌生人,丝毫不理睬他。
入了殿中,云采请两位入座,吩咐仙侍奉上茶来,然后他就站在了前来迎客的连谧神君身边。
冬仪夫人一见连谧神君就眼泪汪汪,说她终于见到他了,说她这一万年来时常会想起他,每次在梦里看到他,醒来都怅然若失。
“多谢弟妹记挂了。”连谧神君说,“三弟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冬仪夫人讪讪道:“霜华山还有要紧事,刚下蟠桃宴,他就收到青鸟传的信,便立刻返山去了,没赶得及来一趟银宣宫,因此只有我们母子前来,还望神君勿怪。”
连谧神君客套地说不会。
冬仪夫人见连谧神君也不像是领旧情的样子,就推搡了一把谭闵,让他喊“二伯”。
冬仪夫人说:“我家的三个儿子,你都还没见过吧。这是我的三儿子谭闵。”
“久仰大名。”
“神君之前听说过谭闵吗?”
“听说过,私自困锁云家兄弟,都闹到善冥之境的夜岈君那儿去了。”
冬仪夫人的笑容僵硬了。她道:“哎呀,是谭闵那会儿年轻气盛,惹事犯了错。他如今已经知悔改了。不知您是从何处听说此事的呢?”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神君身旁的云采身上,疑心是这个小妖精告的状。
这时栀颜敲了门,从外边推门进来:“神君,尔梦山的谭……”
栀颜看到是云采陪在神君身边,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以往这种时候,都是她站在神君身边。
她低声道:“尔梦山的谭凌公子与夫人在外求见。”
云采一听是十一姐和姐夫,立刻看向连谧神君。连谧神君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冬仪夫人与谭闵道:“这可凑巧了,另一位侄儿也来了。快请他们进来。”
蟠桃宴上,谭凌与云朵来迟,也没来得及与司水君家碰个面。这会儿来银宣宫拜访,恰好就遇上了。
云朵是不愿意见到这两位的,她的小叔子和婆婆都不是善茬,与他们云家有仇。冬仪夫人看到云朵,也是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威严的婆母架势。
云朵进殿一扭头看到连谧神君,脱口而出:“二哥。”
以前绵绵说一看到连谧神君就知道这是二哥,她还不怎么相信。这回一见她就明白了,虽然容貌变了,但是她看到那双眼睛还是能认出来,绝对是二哥。
尔梦山谭凌的夫人是云采的姐姐,连谧神君很早就知道。
冬仪夫人脑子没转过弯来,瞪大了眼睛道:“云朵你可别瞎喊,这可差了一个辈分。”
谭凌用手背悄悄碰了碰云朵,云朵看着他道:“怎么了?我二哥我还能不认识?他就是我二哥啊。”
云采一言未发,过来请十一姐和姐夫入座。云朵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着云采,轻声说了句“你又瘦了”。
连谧神君道:“回天界后本君听茗淇说起他与本君的前世在霜华山的一段缘分。这么想来,本君与谭闵,还有在座诸位也算是有缘分的。”
冬仪夫人脸色刷白:“前世?神君你的意思是云家的那个云湛,是你的化身?”
谭闵坐在那儿,双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谭闵道:“连谧神君……”
“何必如此见外,都是一家人,三侄儿唤本君一声‘二伯’便可。”
谭闵看了一旁给云朵和谭凌奉上茶水的云采,心有不甘地喊了声“二伯”,脸色也白了。
云朵没忍住道:“这辈分怎么这么乱。那我以后是喊二哥还是跟着夫君喊二伯。”
谭凌轻咳了一声。
连谧神君看到她总有种熟悉感,半是调笑道:“侄媳妇随意。”
他们于殿中寒暄了有一会儿,连谧神君怕麻烦,更厌烦虚情假意的寒暄,估摸着也该送客了,便给云采递了个眼色。
云采意会,便对他道:“神君,是时候沐浴更衣,前往录林修炼了。”
连谧神君是第一次同云采联合使这种招数,往常都是栀颜在他身边。这一回他忽然觉得,云采还算是与他心有灵犀。
在座的几个纷纷意会,都起身告辞。
谭凌道:“那就不打扰二伯清修了。我们一家先行告辞。”
连谧神君点了点头,对在座的客人道:“那本君就不留诸位了。”一展衣袖,也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二伯,小侄有一个不情之请。”谭闵保拳道,“族人皆道二伯才是至清至净之神,小侄心中惭愧,千百年来心中常有不静,想多留银宣宫几日,跟在二伯身边领会何为清净之心,恳请您能答应我这一回。”
冬仪夫人哪能不知道这个混小子的心思,只是与连谧神君把关系拉进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也跟着求神君答应。
云朵在暗地里无数次鄙夷翻白眼。
连谧神君倒想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便道:“无妨,你便留下吧。我让仙侍为你整理房间出来。云采,你替我送其余三位客人出殿。”
出了殿门,谭凌便悄悄对云朵道:“连谧神君如今身份尊贵,不同于从前的小秋山云湛。你怎么还当面喊他‘二哥’。”
云朵说:“我家可没你家那么多破规矩,还论尊卑,他一世是我二哥,那这一辈子我都认这个二哥,不论身份。”
她握着云采的手道:“是吧绵绵。”
冬仪夫人扶了扶头上的簪花,阴阳怪气道:“穷妖精还想攀亲,你想认也不知道人家神君肯不肯答应。”
第五十五章 隔山海
云朵说:“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也不知道是谁想攀亲戚。”
冬仪夫人又要发作。
谭凌握住云朵的手说:“好了好了,别争了,都是一家人。”
云朵懒得再理会,拉着云采到一边去,对他道:“阿姐知道你在银宣宫,是特意来看你的。过得可还算顺心?”
云采笑了笑:“一切都好。”
“我本来是想来劝说你回去的,方才在殿中一看,我觉得你说得对,连谧神君肯定是二哥。你就安心留在这,陪在他身边。”
“可他没有二哥的记忆。”
“没有二哥的记忆你怕什么,你爱的是他的灵魂。二哥若是转世为凡人,没有任何云湛的记忆,你会不会追去凡尘?”
云采有些犹豫:“我……”
“你肯定会追,二哥现在变成神君也一样嘛。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好好待着。还有,你小心点那个谭闵,我不太放心他。”
云朵又跟云采叮嘱了几句,拍拍他的肩叫他照顾好自己,让他抽空来尔梦山看看外甥外甥女,临走前还让他平日里多吃点。
云采送走了他们,回去找连谧神君,穿廊还未推开门,就听见了栀颜与神君的声音。
栀颜红着眼眶站在堂间,道:“神君如今是不需要我了吗?”
“栀颜,你何必执着下去。返还家中清修于你而言也是好事。”
“好事?”栀颜冷笑一声,“你是怕我扰了你跟他谈情说爱吧?”
连谧神君微微蹙着眉头:“栀颜,你在我身边几百年,也应了解我的脾姓。我素不喜欢纠缠不清。你这般执拗,我不便再留你。”
“如今就是我纠缠不清了,是吗?”
栀颜未等连谧神君说话,转身离去,猛地一把推开门看到了云采。她头也不回地从殿中跑了出去。
云采站在门口看连谧神君,神君用手撑着额角,无言地望着他。
栀颜离开之后,在水榭中枯坐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泪痕也被风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道声音说:“栀颜仙子为何孤自在此地?是谁惹得佳人黯然神伤了?”
来的是谭闵。
司水君家与她家还算熟识,年少时他们见过几次,谭闵还认得她。
栀颜知道谭闵是个什么样的妖,对他没有多少好感,也没心情搭理他,站起身准备到别处去。
谭闵从喉中叹出一口低沉的气:“你们宫中那个云采小公子,原本是我的妖侣。后来他受蛊惑转变心意,与我一刀两断了。”
“那与我又何干?”
“两界皆知栀颜仙子倾慕连谧神君,云采不就是阻隔你与神君的祸患吗?仙子若是愿意与我联手,你我就能各取所需,得偿所愿。”
“不必了,我不屑做这种事,也烦请你收起那些阴暗的心思,若是你胆敢对神君做什么,休怪我翻脸无情。”
栀颜径直离开了水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谭闵留下。
谭闵勾起一边唇角,望着她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眼中是历经多少年都无法掩盖的阴鸷。
栀颜走到宫门附近,听见门外熟悉的大呼小叫的声音。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怕你,我可是会飞的!你还过来!你再过来我要翻脸了啊!”
栀颜打开门,看到瑟瑟发抖的岁卯,还有准备随时进攻的一口利牙的仙虎。
栀颜摸了摸仙虎的头,它立马温顺地坐了下来。岁卯看到她差点没掉下眼泪来:“颜颜,你要再迟来一步,我就要被它咬死了。上一次我来它也咬我,太过分了。”
“那你还来。”
岁卯走到她身边去:“你这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想你嘛。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啊?”
栀颜看着他。
岁卯说:“你别光看着我啊,你说话啊,过得咋样,那什么神君有没有老给你气受啊。我跟你说,如果他老气你,让你伤心了,你就跟我回家去,咱们不干了……颜颜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
栀颜一把揽过他的脖颈,抱住了他。栀颜捶他,还咬他。岁卯就不说话,揽住她,任她捶打。
栀颜哭着说:“我要气死了,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好好好,那我们回家去。”
栀颜气得直跺脚:“气死我了。”
……
岁卯帮栀颜收拾好行囊之后,在银宣宫中遇到了云采。
岁卯这一千年来几乎都在家中静心修炼,就因为他听说未来的岳父大人齐元君最瞧不起不学无术的妖,所以潜心修了个仙身。他不常出门,也不太清楚云湛和连谧神君之间的联系。他脑袋不太好使,老半天也没想明白云采为什么也在银宣宫。
云采只说他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