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从前的小豆丁了,眉眼间那点青涩的温柔,让云湛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绵绵刚沐浴过,一头湿软的墨发随意披散着。云湛拿了块巾布,罩在他头上擦了擦。云湛打量着他说:“太瘦了点,哥姊们每天有给你吃饱吗?还是又只给吃菜叶子?”
绵绵摇摇头:“是我吃不下,不关哥哥姊姊的事情。”
“怎么吃不下?饭菜不合胃口吗?”
绵绵莹白的脸上有着沐浴后的淡淡红晕,用双墨玉似的眼睛望着他,张了张唇没说话,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怎么。”
“我很想你。”绵绵小声地说。
……
当晚具体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是很清楚。据云朵回忆,他们当时在门外听到了绵绵的惊呼声。赶忙冲进去一看,见二哥捂着心口倒靠在床榻边上。绵绵跪坐在一旁问他怎么样,一副要哭的样子。
云朵问:“怎么回事,二哥怎么了!”
绵绵摇摇头,倾身想要去触碰二哥的胸口,却被他挡住了。二哥抓住他的手,神色冷峻地说:“你给我消停点。”绵绵第一次看二哥这副神情,有点被吓到,愣愣地看着他。
云湛看向绵绵身后黑压压的一帮兔子,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云朵说:“二哥,我们听见绵绵的声音以为你出事了。你还好吧?”
“出去。”
“不是,二哥……”
“出去!”
“好的。”
云朵利落地推着兄弟姊妹一块出去。九哥云夜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云湛,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被云朵连哄带劝地推出了屋子。她最后一个关上了屋门。
没了闲杂人等闹事,云湛满心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转过头却看到绵绵吧嗒吧嗒地在掉金豆子,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绵绵问:“二哥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云湛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说。”
绵绵哽咽着不说话。云湛眼泪擦着擦着,就捧起了他的脸:“你说说,嗯?”
“你都不让我碰你。”绵绵眼泪水又涌出了眼眶,他伸手擦了擦,哑着嗓子说,“你还叫我消停一点。”
“对不起,二哥那时候只是……”云湛百口莫辩。
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望着绵绵良久,最后开口道:“二哥没有……”
这时屋门又猛地被推开了,云朵探出一个脑袋说:“二哥,你要是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就赶紧去找山脚的松鼠大夫看看,这病不好拖,上次隔壁的那个李大兔就是因为心脏……唔唔唔……”
云朵被小十六捂住嘴拖了出去,小十六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云湛深呼了一口气,强行将心里的那口气压了下去。他接着对绵绵说:“等再过几百年,我想带你搬去双梦溪畔住。”
“就我们两个人?”
“嗯,就我们两个人。”云湛说,“虽然说这话为时尚早,你离成年也还有五十年,但是绵绵,二哥想你明白,你在我的未来里。”
绵绵怔愣着,点了点头。
云湛握起绵绵的手说:“你送来蓬莱山的书信,我都看到了。你的心意我必会珍重对待。”
绵绵困惑:“什么书信?”
“……不是你托五彩鸟送的书信?我打仗之前的几百年,陆陆续续都有收到从小秋山寄来的信。印章和字迹都是你的,不是你写的?”
绵绵说:“那是云朵姐姐托我誊抄的信。她说她的字迹太潦草了,怕你看不清。她平常写小说很忙,不愿意出门,所以信都是我给她寄的。寄信要敲印章,敲的也是我的印章。她说你肯定知道是她,因为落款是’你的小云儿’。”
云湛:“……”
他就说绵绵怎么会写这么矫情的小作文,而且写‘你的小云儿’这样的名字。印章和字迹都是绵绵的,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绵绵是最小的一个。他想当然地以为这就是绵绵。竟然不是。
竟然就不是。
云湛笑了笑,和煦如三月春风:“不是你写的?”
绵绵怯生生地说:“二哥你不会生气吧?”
云湛轻抚了下他的脸,笑道:“二哥怎么会生气。”
他提着剑站起来,步步铿锵地走到门口,然后面无表情地掀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群弟妹慌忙后退,假装是在看风景。云朵还保持着弯身扒在门上偷听的姿势,看到二哥出来的那一刻心惊肉跳,却装作没事人那样,直起身笑了笑道:“哎呀二哥,好巧啊,在这遇到你。”
二哥皮笑肉不笑:“是好巧啊,小云儿妹妹。”
于是云朵就被拖去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约谈。
众弟妹纷纷悲痛默哀。
他们猜想云朵究竟是横着出来,竖着出来,还是鼻青脸肿、缺胳膊少腿的出来。等了许久却迟迟没听见动静。
最后奇迹居然出现了,云朵居然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但脸上的神情却像是被暴揍了一顿。云朵嘤嘤嘤地说:“二哥是地狱恶魔,我被迫受辱签订了不公正不合理的条约,我被专治了。”
小十二说:“说妖精话!别说人话!”
云朵说:“二哥让我还债呜呜呜。”
“还钱有什么的,又不是要你命,本来就是你欠二哥的。”
其他兔子们“嗐”了一声,觉得真没意思,作鸟兽散。
只有个九哥还留着,站在那里,拿方才盯二哥的眼神盯着她。
她毛骨悚然,搓了搓肩膀:“九哥你看我做什么。”
“你答应了云湛什么条件?不会是与绵绵有关的吧?”云夜死死盯着她。
“没有,怎么会呢九哥,你想太多了哈哈哈哈哈。真没有,你快去睡吧。”云朵说着就把他往房间里推,直到亲眼看着他进屋了,她脸上的笑容才垮下来。
还真的跟绵绵有关。
二哥不要她还钱债。他那种有钱兔哪会在乎这么一点点钱。他要的就是绵绵。
她二哥马上又要回蓬莱山了,下次回来就要等绵绵的成年礼了。怕这最后五十年他不在小秋山会出什么岔子。比如说,绵绵被别的哥姊勾引了,又或者说被别的妖精拐跑了。他只要云朵把绵绵看住,可以既往不咎,他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
当时云朵简直是不敢置信,她想二哥居然这么的土豪……呸呸呸,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二哥居然这么不自信。
云朵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有点焦虑啊?”
云湛皱着眉头否认:“我没有。”
“你一看就有点焦虑啊。”
云湛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说:“二哥说得对,是我眼瞎。”
许久,二哥都在沉思,没有说一句话。云朵又多了句嘴:“二哥喂,一千多年来追你女妖精那么多,清纯的妩媚的可爱的什么样的没有,你怎么会看上绵绵啊?你不会真的是恋恋恋童……”
云朵想起牢里那个猥亵幼鹿精的老虎精,一阵恶寒。
“你瞎想什么。”云湛皱眉道,“他幼年时代,我从未对他怀有这种心思。直到后来,我存的都是将他留在身边照顾的想法。绵绵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他要是跟了你们,你们这群废柴能照顾好他?”
“那你是什么时候……那啥的啊二哥?”
“就刚刚。”云湛说,“绵绵说他想我的时候。”
云朵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二哥不愧是二哥,万年铁树开花,心动都能来得这么巧妙。
云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会犹豫。他认定了是绵绵,那就是绵绵。
云朵有些话堵在心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实话,她都有些担心。她怕这一瞬的心动,并不能持续太久,或许只有几年,或许是几百年。而绵绵尚且单纯不开窍,不懂什么是情爱,若是过早将终身大事定下,怕将来他会后悔。
云湛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所想的,也是我在思虑的。”
云朵艰难开口道:“二哥,其实也不必CAO之过急。毕竟绵绵现在还小,不如再等个几百年,等他懂得了什么是情爱,再让他自己做抉择。”
“从前我也对绵绵说过类似的话。”云湛叹了口气,“我希望绵绵可以自由快乐。”
他坐在摇曳的烛火旁,眼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握着粗瓷茶杯,沉默着。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情绪,这一幕却显得格外落寞。
一瞬间云朵热泪盈眶,险些掉出眼泪来。她心疼二哥,也心疼二哥心中的纠结与挣扎。她觉得这些她都能懂。
云朵眼泪汪汪地说:“二哥……”
然后绵绵突然探出半个身子来,揉着眼睛说:“哥哥,你和云朵姐姐聊完了没有啊,我好困哪。”
云湛轻声对云朵说:“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卑鄙就卑鄙吧。”
他利落地提起剑走了出去,背对云朵招了招手:“我去睡觉了。”
还含着泪的云朵石化了。
男人都是大兔爪子。
第九章 恶龙
二哥总是来去匆匆的,没法在家待太久。这次他起身出发时是一个清晨,他醒了,身旁的绵绵还没有醒。
大抵是因为他今日要走,绵绵昨晚有些失眠,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那会儿睡得正沉。绵绵脸庞在柔和的阳光下有些晶晶亮亮的,长睫微微颤动。
云朵推门进来,刚喊了个“二”字,云湛就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他将绵绵压在被子上的手塞进被窝里,转过身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给你蒸了俩馒头,你吃了再走吧。”
云湛应了声往门外走去,又站在门口处多看了两眼。他说:“云朵你说得对,真是小仙兔。”
“啊?”
“没什么,夸夸我的心肝。”云湛径直朝饭桌走去。
云朵赶紧捂住腮帮子,酸得牙齿都要掉了。
她收敛嫌弃的表情,大大咧咧地在云湛对面坐下,然后托着脸问道:“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到绵绵成年礼的时候,干脆就把婚期也给定了。你看啊,早点定下婚约,一来能够断了别的妖精的念头,以绝后患,二来也能给你自己的心镇一根定海神针。你觉得怎么样啊二哥。”
云湛看她一眼:“说吧,打的什么算盘。”
“这都被你给看穿了。”云朵嘿嘿嘿笑道,“刚好成年礼与订婚宴就一起了,咱们兄弟姊妹还少出一份份子钱。”
云湛笑了笑:“你这脑袋瓜子还挺灵光。”
云朵也嘿嘿笑。
云湛面无表情地说:“此事今后再议。”
云朵脸上的笑容当即垮了下来,泄气地“哦”了一声。
二哥吃完饭就走了,走之前特意跟云朵说,要是五十年后他回来,他的心肝跟人跑了,他就把她的脑袋摘下来做成红烧兔头。
她想绵绵那么依赖二哥,再等个五十年能出什么问题,一百年都不成问题,因此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云朵说:“我,小秋山前著名作家云朵,以我的人格起誓,这五十年里绝对不会让绵绵变心,让妖魔鬼怪有机可乘。”
然后就出事了。
这年绵绵的书院里来了一个龙子,是霜华山玄纣洞司水君的小儿子谭闵,因犯错而被父亲罚到小秋山思过几十年。长得还不错,就是整个人流里流气的,不像是正经人家的乖小孩。
先生几乎曾把所有孩子都安排在他身边坐过,但是每个小孩最后都是哭着去找先生调位置的。有几个小孩还是鼻青脸肿、破皮流血的,简直不忍看。先生去说教,他差点把先生摁在地上揍一顿。
这条暴龙习惯差、脾气坏,没有妖精能够忍受他。
后来先生就安排绵绵坐在了他的旁边。
云朵知道先生把谭闵安排在绵绵身边后,吓得直接冲去了学堂。她质问先生怎么可以把谭闵这样危险的妖精放在绵绵身边,绵绵也是她家的宝贝,万一受了什么伤,他们也会担心得要命。
先生一直在叹气,最后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姑娘你不知那谭闵的身世与脾姓,他非要跟绵绵一块坐,施压下来,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云朵瞪圆了眼睛:“他主动要求的?”
“是啊。”老先生说,“或许是与绵绵投缘吧。姑娘大可放心,绵绵与谭闵截然相反,脾气好,姓子又乖巧懂事,他俩相处算是安然无事,从没闹过什么矛盾。谭闵就绵绵一个朋友,决计不会动手伤他的。”
谭闵在小秋山还算出名,虽然这名气也不是好的名气。他刚来就打断了一只老狼精的腿,还拔掉了一只山羊精的角,凶残得叫妖精闻风丧胆。这样的恶龙跟能跟绵绵相安无事,云朵也觉得很震惊。
云朵回去问了绵绵:“你们学堂的那个小恶龙不是脾气很差吗?他从来都不欺负你吗?”
绵绵摇摇头说:“他不欺负我,他只是比较喜欢捉弄我。”
“怎么捉弄?”
“比如说他很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的笑话,上课还非要把手放在我的腿上,或者将小人书扔到我的桌上。”
“什么小人书?《水浒传》吗?”
“好像叫《艳乳》还是什么的,我记不清了,上面画的全是光着身子摔跤的妖精。”
云朵一愣:“等等,光着身子摔跤?”
绵绵点点头:“是啊,就在屋子里玩摔跤,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奇的游戏。”
云朵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嘞个乖乖,到底是哪来的混球妖精给她家纯情的绵绵宝贝看小黄书,还是带图画的,她都没看过!
她用残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