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额角的青筋爆出,手臂也开始颤抖,但他小心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控的力道伤到怀里的人,燕如云不动声色地运起灵气,片刻之后,黑色逐渐消褪,他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来,轻描淡写道:“寻了个地处养伤,未曾得知师尊相寻的消息,让师尊担心了。”
齐霄提的问题燕如云只语焉不详地答了两个,剩下两个问题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忽略掉了,再想问时,燕如云已松了手,后退一步,转移话题道:“师尊,我有三年没见过师弟,不知道小师弟现在如何了?”
齐霄恍然回神,对了,是他一见到燕如云便把其他事都抛在脑后,连江还没见过自己的师兄呢!
察觉到自己的刚刚的失态,齐霄赧然攥紧了衣袖,拿起师尊的架势,道:“这便随……”说到一半,声调又软下去:“随我去云霄峰见见连江。”
“好。”
两人一起出了折柳峰的大殿,齐霄御剑而起,却迟迟不见燕如云跟上,又落到地面问:“怎么不走?”
燕如云目光灼灼地看着齐霄,道:“我还有暗伤在身,此番回到迷雾山已经耗光了灵气,能否请师尊带我一程?”
齐霄曾多次和百里连江共御一剑,此时他归心似箭,倒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自然地伸手,道:“过来。”
燕如云步到齐霄身后,站到他的佩剑上,待齐霄再次御剑而起时,一双手从身后环过来,搂到了他的腰上。
佩剑一晃,齐霄回头道:“你……”
“怎么了?”
燕如云问得很无辜,像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齐霄心道应是自己多虑,当即敛下心思,飞往云霄峰。
折柳峰上,柳庄从窗前看到飞剑掠过空中,快步走出房门,忽而眸光一凝,抬手在前方一抹,一道泛着丝丝黑气的屏障在空中显露出来,随即背负的长剑出鞘,绕着自己所在的院落转了一圈,一张黑色的落网在飞剑的突刺之下露出了真容。
飞剑回鞘,柳庄气喘吁吁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向脚腕上缠着的黑线,叹了一声:“齐霄,你可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太累,短更缓一缓,明天来章长的
第三十六章
齐霄和燕如云一起落到云霄峰上,正在打扫庭院的百里连江猛然定住难以置信地望向院外,蓦地甩开手中的扫帚冲出门,只见一黑衣白两道靠近的人影,鼻尖一酸,热泪盈眶,大喊了一声:“燕师兄!”疾扑了过去。
燕如云见到百里连江的一刹那,眼中黑色一涨,但很快被压制下去,他稳稳地接住了百里连江,笑道:“师弟,好久不见。”
百里连江还想说什么,一出口已是泣不成声,竟是抓着燕如云的黑衣挡在眼前痛哭流涕。
齐霄站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这三年来,百里连江情绪内收,常年面色沉凝不见喜色,每逢自己回到迷雾山,他才会勉强露出些笑模样,但也是言不由衷。
百里连江从未说过什么,齐霄却知道他在心中已经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背负着致使师尊受伤,师兄下落不明的罪过整日里折磨自己,一遍一遍地练习《迦蓝刀》,以图小有所成之后下山寻人。
像如今这样哭出声来,当真是三年来的头一次,他虽哭得凶狠,但齐霄知道,这时哭出来是好事,哭出来了,心里便会痛快了。
燕如云嘴角始终噙着丝微笑,用手按住百里连江的肩膀,像是一个姓情温和的长者拿与自己撒娇的后背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安抚。
齐霄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燕如云身上,初见时,他觉得燕如云没有任何变化,再仔细看,又是变化分明——燕如云身上的冷锐之气更甚,身型似乎更加劲瘦,姓情更加成熟,修为提升自是不必说,只是气息时而不稳,许是他之前所说的暗伤之故吧。
暗伤又是从何而来?是三年前留下的,还是此次回迷雾山的时候留下的?
齐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燕如云一时未打不打紧,来日方长,以后,或可寻个机会仔细盘问一番。
他正打量燕如云,忽见燕如云回过头来,求助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歪头,示意怀中的百里连江,面上煞是为难,齐霄了悟——燕如云有些招架不住了。
齐霄连忙上前,拉开百里连江,安抚道:“你师兄远道归来,尚未休息,想要叙旧等你师兄休息过来也不迟。”
百里连江深觉自己哭成这样丢人至极,用手挡住脸,哽咽着说:“我、我去、我去做饭……师尊和、和师兄去院......院中等候。”说罢胡乱地抬袖在脸上抹了一遭,转身逃了。
齐霄步到燕如云身前,捻起他的一小截被眼泪浸湿颜色变深的衣襟,略作思索,道:“连江做饭还得半个时辰,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燕如云垂首看着白净的手指,问:“去哪里换?”
“自然是去你的房里。”齐霄答。
“可是……”燕如云伸手抓住齐霄的手,力道略重,道:“我不想去问剑峰。”
齐霄被他抓住了手,心尖儿倏忽一颤,愣愣道:“问剑峰?”
眼帘低垂间,他看到燕如云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腕处,系着一道红绳,被重逢的喜悦冲淡的种种龃龉纷至沓来,重回他的脑海。
对了,就在他们到达迦蓝岛之前,他捏碎了燕如云送他的玉佩,师徒之情从此断绝,归来之后,燕如云再不是云霄峰的弟子。
三年里,他时常回想起在客栈的那一晚,每每觉得自己将话说得太绝。他既为人师长,就该由能容之量,况且,当年那事起因在他,单因为他想免受其乱,便赌气将弟子逐出师门,器量未免太过狭小。再念及那一日燕如云惊骇追悔的模样,齐霄更是觉得,若是此生真的再寻不到燕如云,那一日定将成为自己终生的遗憾。
当初他捏碎了玉佩,燕如云捡起了红绳说承诺未尽,如今还留着这条红绳,再加上他那句话,是否说明……他和自己一样,舍不下这段师徒情谊?
齐霄心说去他妈的问剑峰,他后悔了,大不了……他亲自到问剑峰做杜剑池那群弟子的陪练,他已受了整整三年的锥心之痛,燕如云才刚回来,他说什么也不想再把人推出去,于是顺水推舟,也掺了些试探,道:“你是云霄峰的弟子,院落房间都在云霄峰中,去问剑峰做什么?”
燕如云微滞,噙在嘴角的那抹笑容扩大,他低头,将齐霄的手抵在额头,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师尊说得是,我哪里也不去,永远,和师尊一起留在云霄峰上。”
齐霄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忽然指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他半边肩膀一颤,将手抽回,燕如云抬首淡笑,邀齐霄与他同去。
师徒二人弃御剑而步行,齐霄心中惊疑不定,刚才是……才起了个头,他便将那个念头甩脱,心道:应是呼吸喷到了指背起了错觉吧。
回到燕如云的小院里,卢月和卢放又是欢欣了一番,他们不太敢造次,只围着燕如云眼泪汪汪地喊“燕师兄,你可回来了”,燕如云笑着从储物袋中掏出几瓶丹药功法相赠,携着齐霄,一同进入了后院。
齐霄已经久未来过这里,一是他自认一生中最难堪的时刻是在这里,实在不想再回来,二是燕如云失踪,与其来这里像缅怀死人似的触景生情痛哭流涕一番,还不如下山寻人来得实在,是以踏入这院中,所见所感与燕如云大概一般无二。
燕如云望向栏杆处的那处花树,手在腰间一拂,佩剑出鞘,剑光一闪过后收剑回鞘,只听得沙沙的摩擦声后,那颗花树竟然从贴近地面的地方歪倒在地上。
花瓣飘飞,如泼天之雨,簌簌落了齐霄和燕如云的头顶和肩头。
齐霄怔然,惊道:“你……你砍它做什么?”
燕如云道:“弟子想要从新开始,有些东西,不必再留。”
从新开始?开始什么?
卢月卢放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看到花树被齐地砍断,面露惊色。
燕如云淡淡道:“将这花树劈成柴,送去厨房吧。”
齐霄扔看着那歪倒的花树发愣,身边人忽然靠近,燕如云抬手在齐霄头上几处掠过,翻手一看,掌心上多了几片花瓣。
不等齐霄反应,燕如云拉住他的手腕,道:“师尊,你来帮我挑衣服吧。”
第三十七章
燕如云的房间三年中无人造访, 有隔尘的结界在,时隔三年推门而入,屋中的一切和燕如云上一次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须臾而过的不是漫长的三年,而是短短三天。
这间房几年前齐霄曾经踏进来过,后来随着他对燕如云的感情日趋深厚,一想到对方的卧房,难免会生出些旖念,此后他便怀揣着不为人知的羞赧有意避之。
看来当时他避讳一些是对的,因为在那段幡然醒悟之后无数个不眠夜里,回想过去燕如云的种种行为,发现燕如云是那种表面上能对任何人温润如风笑面相待,实则并未将谁认真放进心里的人,也许在这一点上他齐霄“居功甚伟”,任谁发现自己敞开心扉诚心相待的师尊对自己别有所图,恐怕从此以后都不敢再轻信。
对于燕如云这样外热内冷的人,该是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他可以在白天和齐霄虚与委蛇,到了夜间,总是希望有些自己独处的时间,卸下伪装,或是看看书籍,或是打坐调理,或者更为干脆一些倒头就睡。
现在想来,没有自作主张入侵燕如云的私人空间,应该是他这五年来除了带回《穿云神舞》之外,第二件做得尚有一些师尊模样的事。
是以,乍然被燕如云拉入房中,比起“有可能”被燕如云接纳,曾经做过的无耻之事抢先一步涌入了他的脑海。
全无欣喜,有的只是对过去苦苦纠缠的羞耻,以及意识到自己竟然到现在还难消对燕如云的感情时的难堪。
燕如云全似不知,自顾自地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里面是清一色的黑色服饰。
“师尊,你觉得我穿哪一件好?”
齐霄仍在暗自唾弃自己的“秉姓难移”,一时没有注意燕如云说什么,燕如云疑惑地看了齐霄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伸进衣柜,拿下了一件黑色锻袍,道:“师尊,这一件如何?”
说实话,不怎么样。
不是这衣服不好看,而是齐霄看到这件衣服难免又想到一件足以在当下令他羞愤欲死的往事——
修仙者的衣饰之中分为两种,一种是与普通人一样的常服,会被尘污浸染,需要换洗,比如燕如云当**上穿着的这一件,另一种则是经由阵修之手的法衣,上覆多种阵法,通常是防尘防水,还有一定的防御之能。
常服只要有银两想要几件有几件,寻常的法衣稍花些心思也是唾手可得,真正的极品却是少之又少。
原著中既然有这种设定,极品自然是少不了燕如云的。全书之中唯一一个得到燕如云承诺的女人,也就是齐霄曾在评论区和人一起撕过的“准女主”就是一个阵修,曾经赠予燕如云一件极品法衣作为玉佩的回礼,虽然赠衣的场景不过占了寥寥几笔,但赠衣这种较为私密又带了些暧昧色彩的举动几乎成了两人之间暗藏感情戏的“石锤”。
齐霄当时在评论区和人对撕的时候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一直没底,因此才到了修真世界没多久,在他拿到了玉佩之后,埋头钻研了一阵附阵之术,研究了一年多,鼓捣出了一件法衣,在燕如云生辰送了出去。
当时燕如云是怎么说的?舍不得穿?怕是……根本就不想穿吧。
现下燕如云将这一件衣服拿出来,对齐霄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
“师尊?”燕如云迟迟未等到齐霄的答案,开口问道。
“好。”齐霄马上道。他心说:这种事恐怕只有他自己仍在介怀,也许燕如云早就放下了从前的不愉。再说,他们久别重逢,还是少想这些陈年往事得好。
燕如云听到这一声好,唇角勾起,已经隐至眼眶边缘的黑色都被逼褪了下去,道:“劳烦师尊替我拿一下。”他将那件衣服放在齐霄手上,解开了腰带。
“你——”齐霄惊得后退了半步。
燕如云抬头:“怎么了?”
“……没事,你换吧,我出去等。”说着就要把衣服放在屏风上,手腕陡然被人抓住,回身对上了燕如云的视线。
燕如云随即意识到自己手劲太大,手指一松,变为虚环住齐霄的手腕,道:“师尊留步,弟子肩上有伤未愈,自行换衣……不太方便。”
齐霄懂了,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尽量目不斜视,就事论事道:“我帮你换完再出去。”
燕如云又是一笑,笑得齐霄心里不太舒服。
百里连江从前很喜欢在齐霄面前笑,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豪爽而无防备,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变好,甚至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扬起笑容。燕如云与百里连江截然不同,他总是笑得内敛,始终有所保留,无论是眉目还是唇角只有极小的弧度,若是不仔细看,便会错过一个微笑。
齐霄很吃燕如云克制的这一套,以前每次看到燕如云这样的笑容,心头便似火起,这火还有往下某处冲袭的趋势。后来,他知道燕如云并非是克制,更可能是在隐忍,隐忍一个不喜欢的人对自己殷勤备至。
当下见到自己最喜欢的燕如云笑容时,先是心神一荡,而后泛起了后怕,连忙闸住遐思。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一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