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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崎渠 字数:4913 更新:2022-01-05 11:24:41

何况在场的人并不算多,照样也能约摸清楚在场的人是何状况几斤几两。

  韶华宗的两位女子在这里太过明显,让人很难不注意到,魍笙宫三人之中有他曾打过照面的人,亦是有些印象,而阡渡教的人更不必说,那墨色袖袍上的教纹轻易就能识出。一别四流,泾渭分明。

  至于打探向他的那般做派,魍笙宫秉姓如何暂且不提,阡渡教的左护法有甚么诚意,也未免太失礼。

  不过对方就算是再失礼,仙宫翎身为罄灵弟子自不可多么无礼,也便称了声见过,不过脸色也说不上多么好便是了。

  “二位这是何意?灵力多的没地方使,伸到老夫座下弟子头上了?”莫庭轩当然是注意到了,他口无遮拦惯了,更何况是徒弟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打主意,当即便不客气的指了出来。

  喻酩举杯咂了口茶,呈观望态度,从莫庭轩跳出来就没拦着的意思,宗主都这样,另一位长老当然向着自己人,自是没说什么。

  不过一个顶着风华正茂脸的人自称老夫虽有些违和,但也让人挑不出错。

  魍笙宫侍者前言不搭后语:“高足神采英拔,果真名不虚立。”

  仙宫翎虽有些觉得莫庭轩多事了,终是难免心里生出几分暖意,就在他要默认受了他师尊好意之时,却听他道:

  “少来那套,当着老夫的面还敢把爪子伸向座下,这便是唐突!不说翎儿跟不跟你计较,本座倒是要问问你们几个意思。”

  魍笙宫的人便有些尴尬,早就听闻莫长老护短,耳目上的听闻果真不如自行体会觉知深刻。

  仙宫翎暗地里只感疲惫,他师尊总是把控不好分寸,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像一个老父亲防着什么浪荡子不轨人觊觎他闺女一般,仙宫翎自认端正男儿,被这般形容自是难消受。

  仙宫翎当即就给他一个冰冷眼神好让他自行体会,莫庭轩这思路跳脱的理解能力显然有问题,还以为是徒弟在向他传达“冤情”,神情愈发控诉谴责,立场愈发坚定不移。

  仙宫翎只感觉心态更不好了,只得又看向掌门,掌门老神在在,照例靠谱的把莫庭轩直接按到座椅上按了回去。  

  “长老见谅,我辈只是叹于罄灵才杰天灵,这才唐突了些,并无冒犯之意。”阡渡教左护法言辞诚恳,又道,“魍笙宫亦是这般料想吧。”

  魍笙宫的人被拉了下水,但也不是冤枉,亦是言语和善的称罪。

  “无妨。”仙宫翎委实不想看他们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抢在那人话头前打断了。“我似是听到诸君提及‘梅界庄’,是不久前覆灭的那个宗派之一所在地?”

  一时间气氛又有些微妙,几波视线不约而同地打在阡渡教左护法之辈身上。

  那左护法渐收了笑容,浓黑的眉头皱成一团,把茶落置一旁,挺拔身姿站了出来,他身后的人亦是脚步挪移,看起来有几分踟蹰,不过不消片刻就化为坚定,竟是抢布在护法之前说道:

  “吾等亦是知道外界流言纷纷,早年战事惹得生灵涂炭,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谁也没落得好处,而今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别的教派如何料想我不敢妄论,但我们教主早已没了那等心思,那灭宗一事明里没什么提示,可暗里实是有心人包藏祸心,今日吾等敢前来就敢担保,此事绝对与阡渡教无关。”

  阡渡教一出世就生事,单是口头上这“与阡渡教无关”的担保又有谁敢接?

  动脑一想便能想明白的道理,这阡渡教之辈不该不明白。说来说去,宗派覆灭一事不可能毫无由来根据,便听那一旁本是默不作声的阡渡教左护法提议道:

  “事已如此,不如一并去那梅界庄探寻,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

  “正是!”侍者似是才反应过来,立即帮腔道。“如果能查明真相,既能证明阡渡教是否清白,也不至于再留一个祸因了,吾等自会向教主禀明,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不论对方是何意图,这总归是个像样的办法。

  莫庭轩想了想,难得没有什么意见了,其他在场之人亦是没有对这提议表露反感的,喻酩难得表了个态:

  “也好,罄灵正有此意。”

  “晚辈需要传讯告知长老们,韶华宗应是没有异议。”那红衣女子同样应和道。

  阡渡教的人紧绷的弦缓上了几分,左护法眉头松开了些,罄灵宗主这么一松口,代表事情已然妥当九分,他也总算不虚此行。

  ☆、第六十四章

  “教主就这么让左护法只身就赴了罄灵,那些人何其狡诈,万一他有去难回,我教不就损失大了。”出口之人说出这般话,神态却是透着冷眼旁观的样子,比起真心实意,倒像是在碍于什么人顾自收敛。

  总归说,能像这样做做样子就够不错了。

  “谁说是‘只身’?樊护法旁边还有郁青那小子,够了。”

  灿亮烛光长长短短交相辉映,四方镂刻壁内一丈阶上,那被称作“教主”的人换了个姿势,无骨似得斜倚在靠背上,鲜红的指甲不住的在扶手上敲打,稍顷又改做磨了起来,直在手下弄出有些尖锐的细调。

  在席下而座之人神情不愉,枯老斑驳的脸落出青灰:“这么一来,不就正合那些宗派的意了?老朽现在取条命都得收着尾巴,您又一封封求和书散出去,连左护法都派出去了,莫不是真要歪曲立场,自取灭亡?”

  封鎏轻描淡写地抬眼看去,乌沉沉的眸子喜怒不明:

  “长老多虑,本教主还没到昏聩的程度。”却是在心里直骂老东西。

  她此番重整旗鼓,还不知破碎了多少老东西的美梦,现下不过让他们收敛些,要不是被人看得严实,明面上都没见得能有多少成效,这些人牵扯深,她暂时不想动,莫非还真认为她动不了了不成?

  “教主心知便好,老朽也就不扰教主清净了。”

  封鎏好整以暇,眼看着他退下。

  静了好一会儿,又听她道:“甘斜。”

  被唤之人就是一个激灵,也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七上八下,只得硬着头皮故作从容地站了起来,他适才领教过这人波澜不惊面皮下的阎罗手段,又不似那些有资历的教内支柱,哪里敢在堂前放肆。

  那教主似乎分毫未觉,指间一点一点扣在扶手上,“嗒嗒”的好似击人心鼓:

  “没看见你那义父走了,还留在这干什么?”

  甘斜入教时间不久,也不是个蠢的,当即便回:“义父他老人家去留何处,属下管不了,但是属下去留,自当任凭教主差遣。”

  他这么一表衷心,教主反而不理他了,逼人的威压终于从甘斜身上挪开,只见她漫不经心的看向旁处,前言不搭后语问道:

  “言先生,此事能落几分?”

  角落处那人面貌平庸,偏生被烛光晃出几分诡秘来,刚一开口,嘶哑难听的嗓音就能把人劝退。

  “三分,此后不到十分,也要逼它到十分。”

  “……一别经年,我那外甥已然大了,我这好歹沾亲的,怎好不送上份礼呢。”

  “礼是要给的,你给的了?”嘶哑音色又一次响起,一落而出就顿作销匿。

  封鎏眸底被什么东西晃了晃,轻喃出口似是在自我劝慰:“……没了仙晔,他什么都不是。”

  甘斜还在不明所以着,那前一瞬还像在陷入自我情绪的教主毫无征兆的又盯上他,下一秒好似就能露出抹冷酷的光——但是没有,仍旧是乏乏其中。

  “你义父年纪气力稍减不比当年,当儿子的是要尽尽孝道,也好能去接班。”

  后襟已是被湿汗浸透,风和着透凉凉的,甘斜木楞着不敢随便接话。

  这么一根骨说拔就拔,再说他那“义父”收的干儿子可不止他,上好的位子谁不觊觎,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着教主给定了,要权还是要命?

  甘斜臣服地跪下身来——这问题早就不用考虑了。

  梅界庄一事敲定,自当也应告知其他宗派友门,罄灵长老霂轻当即揽下了活,至于要派谁去,本是之后再议也无不可。

  仙宫翎既已坐首席,心里的担待自当多些,当即便提出了意向来,掌门本不考虑让他出面,现下稍加琢磨,见他确有其意便也允了,令仙宫翎有些意外的是,莫庭轩极为罕见的没有拦着。

  一个好好的宗派就这么销匿,不可谓不是结结实实的在他们这里敲警钟,这本就是涉及宗门甚至整个修真界的大事,风向稍微不对就要掐住苗头。继数百年前邪肆横世,正邪不两立的矛盾被推至极,而今好不容易夺了口气缓过来 ,正道许多宗派你来我往间相互扶持 ,大体总说得上是一派和融,论谁也不想揪出个什么阴谋论再搅出风浪。

  仙宫翎从偏门信步而出,脚底的翡石莹莹流连好似在留人,一条缭绕石路,他正要飞身离开时,却听有人唤他。

  “翎祀真君留步。”

  雪白袖袍被甩至身后,如缎墨发在空中微倾了个旋,一双不似凡尘物的冷调眸直接逼向来人,纵使是方才就见过的人,此时亦不由得被慑了几分。

  仙宫翎方才在大殿上留意过她,那红衣女子气势逼人,待在那红衣身旁之人却是静如幽潭皎月相映辉,毫不突兀,却照样瞩目。

  不知是否错觉,仙宫翎总感觉自己是被这女子全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

  “真君可识得此物?”只见女子一手递出个白玉簪子。

  仙宫翎抬手接过,见了那簪上的霆啸纹刻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自己的东西,只是仍旧忆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她。

  只见绰姿佚貌之人明眸善睐,温温和和的让人心生舒服:

  “真君不记得也罢,只是救命之恩,莫能忘怀,此物自当物归原主了。”

  说罢,便如来时一般自下离去,翩若惊鸿。

  仙宫翎看向掌心,稍作犹豫的收了簪子,并到月离弦送他的那支一起收好了。

  这时他却不急了,还未穷尽这翡石路,转角却是被一人给挡住了。

  挡路的人哪也不去,就是直挺挺的杵在中央,很是敬职敬业。

  仙宫翎随手把那人头发抚弄到耳后,问道:“怎么过来了?”

  来人直接倾身过来,踮起脚尖把下巴搁到他肩上,又侧过脸来凑近耳边低声道:

  “师尊是见了什么人?”

  仙宫翎把他整个人撕了下来连退几步,捂着耳朵有些发毛:

  “罄灵宗能有什么人,只是去大殿旁听他们谈话了。”

  月离弦这次做出副情绪不佳的样子,病恹恹的伸出手来讨可怜一样。

  “做什么?”仙宫翎不明所以。

  “师尊的簪子。”

  仙宫翎想起那个刚被他收起来的东西,绕过他身旁随口道:“恩,在我这。”

  月离弦见他敷衍,也不作可怜了,当即道:”师尊的簪子跟我送给师尊的簪子,拿来一个。”

  仙宫翎颇觉他这样子还挺有趣,脚步不停:“两个都是我的簪子,送人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月离弦忽地不说话了。

  仙宫翎顿时止了步子,见他还真不高兴了,就拿出他要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次月离弦竟是没再闹别扭,老老实实的接过来,顺道把递过来的手一并承了。

  手的待遇竟是比那被随便收起来的簪子还好,好歹还能在主人掌心拿捏一会儿,仙宫翎有些好笑。

  “我明日就动身去梅界庄,你在宗门照顾好自己。”

  月离弦听出来意思,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不过料想师尊暂时也管不住他去哪,他争辩多少怕是无济于事,反倒逼得自己做出承诺束了手脚就不好了,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师尊,徒儿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仙宫翎任他握着手遛步,没说话。

  月离弦便顾自接下去:“其实也不算故事,徒儿在苌音苑识得一人……”

  听到苌音苑,仙宫翎悄悄竖起耳朵有些警醒,上次在温泉里徒弟表衷肠说什么有了“心仪之人”的话犹在耳边,现下自是不自觉的留意了起来。

  “那个人危难时被他师兄相救,不禁心生倾慕,被那位师兄迷的七荤八素,几番试探那师兄仍不开窍,问徒儿要怎么办才好。”

  编故事自是要编全些,不过他师尊可能不爱听,月离弦就挑了几句编。

  也不知是否错觉,说到‘七荤八素’之时,月离弦眼神勾子一般刮在仙宫翎身上,好似这“七荤八素”的不是别人一样。

  仙宫翎被这个念头整得心里微惊,一边又想:别人的这些事何必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相商?同龄人好说话都是这般来的?

  不过他对这些牵扯着实没什么兴趣,月离弦明知他没兴趣还跟他分享这些,是想消遣不成?

  “一般来说。”仙宫翎虚虚实实道。“试探后对方还‘不开窍’,估计就是不成了。”

  “……师尊怎知对方就不是那‘不开窍’的人?”

  “世上有这种人?”仙宫翎似是不可思议。

  月离弦忍着笑,霎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师尊说的极对。”

  仙宫翎见他高兴了,便说起了正事:“后几日若是不想在山上修习,也可到檀幽谷那里,我会为你打好招呼。”

  “师尊费心了,徒儿自去修习便好。”月离弦勾起抹朗润的笑来,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那人手指。

  见他如此,仙宫翎果然放心下来不少。

  他怕是不能等了,月离弦心道。

  【想清楚了?】

  你都说到那种地步了,我也必须要为师尊做些什么……付出些代价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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