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分页

肘捅了捅灵竹音的背，“哎，你弟有没有道侣？你看我做你弟妹行不行？”

　　灵竹音将晒好的药草捡进药筐，头也不抬道：“你要么做他嫂嫂吧。”

　　“要死了你！”女同学娇斥一声，红着脸跑开了。

　　“我不要她做我嫂嫂。”不知何时唐灵钺已经来到他面前，幽幽地看着对方，“你就是有胆娶，她也没命嫁。”

　　灵竹音鼻子抽了抽，“哪来的血腥味？”他狐疑地对上唐灵钺躲闪的眼神，“你又打架了？”

　　唐灵钺拢拢衣服，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有！”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学校放假，他们是可以回家的。唐旭早早在家里备了酒席，看着成人的两兄弟十分高兴，不由得拉着他们多喝了几杯。后半夜，灵竹音架着不省人事的唐灵钺回房。

　　近几日，他老是梦到菩萨，一会是金刚怒目，一会是罗汉念经，一会是观音泣泪，怎么都睡不好，搞得他神经衰弱，心力交瘁。而无非，是那么几句话：你快杀了他，早日完成任务，魂回原位。

　　梦醒后的灵竹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你们渡了那么多凡夫俗子，为什么偏偏不肯渡他？

　　金刚菩萨气得一脚将他踹出了梦境。

　　传闻女娲因为天界太寂寞冷清，捏了泥人。泥人果然热闹，拥有神佛所缺失的七情六欲。

　　而无论神魔，在入世后都有了“人姓”，不复利落干脆。灵竹音亦然。他在魔种手无寸铁的时候没有痛下杀手，以后就再也杀不掉了。

　　他转头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唐灵钺，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割破对方的喉咙，立刻升天去往极乐，不必在人世颠沛流离。

　　但是他知道，做不到的。无论他想不想，有没有那个心思，很有可能在暴露出杀意的那刻，就被唐灵钺反杀掉。

　　灵竹音默默地缩回手，中途却被捉住了。他心里一慌，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对上唐灵钺茫然的眼神。

　　他似醒非醒，呆呆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要杀我？茶坊里的说书人讲这叫做“相爱相杀”。”

　　不晓得对方是借酒装疯还是酒后失态，灵竹音也就沉默是金。

　　唐灵钺继续说：“那相杀的前提是相爱啊，我们先相爱吧。”

　　他捉着灵竹音的手晃了晃，讨价还价似地商量，“能不能不相杀只相爱？一直相爱好不好？”

　　他醉眼朦胧的，灵竹音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走。我把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

　　他说到最后哽咽起来，抱紧灵竹音，将脑袋埋在对方肩膀，呜呜哭个不停。

　　通常而言，对魔种手下留情的佛子的结局只有一个——魂飞魄散。佛子是罗汉、菩萨分裂自身神魂入世的产物，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怎样，他们中总有一个，要先走。

　　唐灵钺不晓得梦到了什么，伤心得不行，一个劲地叫灵竹音别走。他哭得撕心裂肺，灵竹音听得肝肠寸断。

　　“别哭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次日，唐灵钺捂着额头爬起来，只觉得脑子里在炸烟花，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灵竹音一面擦脸，一面说：“昨夜梦里，我受观世音感召，要我去珞珈山剃度修行。往后你我再见，我就是罗汉菩萨。你不要羡慕哥，哥是你追不上的传说。”

　　唐灵钺：？？？

　　他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你喝多了吧？！”

　　灵竹音脸上云淡风轻，“小屁孩，你不懂。”

　　“好！”唐灵钺咬牙切齿，“你要去做和尚是不是？从今往后我再也没你这个哥哥！”他头疼眼疼心疼，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躺在床上颓废等死。

　　灵竹音走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粒糖丸子，“吃掉这颗醒酒丹，你我就一刀两断吧。”

　　丹药下肚感觉整个人重新活过来的唐灵钺一个翻身抱住他，嘤嘤撒娇，“阿音最好了，我永远不和他分开！”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韩映澄从梦里醒过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上班。他把被子拉高，盖住唐铖的肩膀。唐铖却早就醒了，一动就睁开眼。他凑上前在韩映澄的脸颊香一口，笑得见牙不见眼，“阿澄最好了，我永远不和他分开！”

　　韩映澄手下一顿，捏了捏他的脸，“恩。我也不和你分开。”

　　☆、27

　　叩叩叩——

　　门外传来胖子的喊声，“师弟，你醒了吗？小红和小雪被反黑组抓了！”

　　韩映澄赶紧下床把门打开，“怎么回事？”

　　胖子：“你说把许舞羊的案子给小红办，他激动死了，中午觉都没睡，拉着小雪去古玩市场查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我接到反黑组电话，说他俩涉嫌卷入一桩洗黑**钱的大案子，要求我们科室领导去警察局录口供。”

　　“我打个电话给凌风。他是刑侦组大队长，应该知道些什么。”他用办公电话拨通凌风手机号，“喂？凌队吗，你好。我是特案科韩映澄。有件事想和您打听下，中午我同事去古玩市场调查一件案子，被你们反黑组的组长扣起来了，他胆子小，我怕吓出病来。能尽快放人么？”

　　凌风：“韩科长，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反黑组组长是刚从上面派下来的，最近不是专项行动搞得火热么？虽说我俩平级，可实际在局里面，他话语权比我重。再者，刑侦科无法干涉反黑组执法的。要么这样，你过来配合工作录个口供？我看能不能帮你申请探视他。”

　　“那么麻烦你了。”韩映澄挂掉电话，拿起车钥匙，“我去警察局一趟，下午科室你全权负责，小唐也交给你了。”

　　唐铖伸手拽住韩映澄的衣角，眨巴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我要和你一起去。”

　　胖子嫌弃地挥挥手，“我又不是专职奶爸，再说了，下午我窗口当班，哪有时间管他？你赶紧带走！”

　　“那好吧。”韩映澄弯腰抱起唐铖，走出办公室。

　　****

　　时光倒流回午休前。

　　小红匆匆扒拉几口饭，便催促卫雪赶紧出门查案。卫雪残魂归位后，姓子活泼了许多，白他一眼，“急什么，难道你有头绪了？”

　　“根据许舞羊呈上来的资料，这面江心镜是她的传家宝。前段时间放在家中保险箱里不翼而飞，很显然是被小偷偷走了。这么宝贵的东西，她一定会报案。小偷不可能一直留在身边，肯定会迅速出手。放到拍卖会上太显眼，时间也太慢，小偷想要悄悄出手不被发现，只能选择古玩“黑市。”

　　卫雪啧啧称奇，“你吃脑白金了，脑瓜这么灵活？”

　　小红傲慢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我可是风云大学理论成绩最优秀的学生！”

　　“一个修真学院你跟我谈理论？”卫雪慢悠悠地站起来，半嘲讽半感慨，“实践出真知啊少年！”她走进更衣室换下工作制服，再出来时俨然一个“贵妇”。高定Lolita蓬蓬裙，芭蕾小皮鞋，撑着一把精致的阳伞，居高临下从头到脚打量小红，“你也换个装。”

　　小红低头看一眼身上的T恤牛仔裤，呆萌呆萌地问：“我换什么？”

　　“把最贵的穿上！”

　　所谓古玩“黑市”自然不可能有一个特定的地方卖一些来源不明不白的东西。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一些赚黑白两道钱的“正经”店面。他们坐落在古玩交易市场内，有合规的营业许可证、资格证，有固定的二道贩子提供货源。通过与客人的交流，判定对方是不是“行家”，通常会说一些“行话”，也就是“黑话”。

　　综管所接待大厅有二十个窗口，每个窗口进驻不同的部门。卫雪经常值班，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微信里塞满了其他窗口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商业管理部门的。

　　“师兄，我是小雪，有些私事想请教一下你。”

　　小红目瞪狗呆地瞧着卫雪神色不耐烦地用前所未有甜得腻人的撒娇声音向商业监察部门的同事讨教古玩市场的“黑话”。

　　“嗯嗯，谢谢师兄。没有啦，是一个朋友遇上点麻烦。嗯嗯，改天请你吃饭。拜拜哦。”她挂掉电话，示意小红跟她出去，“边走边说。”

　　“关公因为侠肝义胆、重信守诺成为佛道两教所承认的护法神祇。又因为做生意全靠一个“信”字，大多数商人都会请一座关公神像。关公神像又分文像和武像。文守财，武挡灾。祈求财源广进的都请文关公，神像姿势为坐在椅子上看书。

　　武关公的神像姿势为持刀站立。来源不明的古董大多出自盗墓贼之手。原本盗墓就是大不敬了，再偷渡出去，更是对祖先的亵渎。因此这些古董多半带着些不干净的东西，凡人把这个叫做“诅咒”。所以某些收“黑货”的店，摆放的是武关公，用来祛邪斩煞。当然你直接进去问他要货，他也不会理你。等会你装作给长辈置办礼物的富二代，我做你的女朋友。师兄告诉我了一些基本行话，路上你给我仔细背下来，套路他们的时候，别露馅了。”

　　小红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我在学校里可是话剧社的首席男主角！”

　　清明时节雨纷纷，大部分人都回老家上坟去了，古玩市场也不例外，外头的商铺基本上都关门了。小红和卫雪走到最里面，才在一条弄堂里找到一间营业的小店。大门是红木头做的，不晓得是什么木，看着挺贵，上方悬挂着的匾额写着“易风水屋”，门口摆着一个石墩子，放着一只陶瓷笑脸招财猫。推门进去，触目可及的装潢也是古色古香。

　　小红穿着一身得体的唐装，手腕上戴着一串成色上等的玉珠，与卫雪手挽手，颇有闲情逸致地逛起了陈列柜。

　　老板是个和蔼的白胖子，原本埋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过去，一眼就盯住了小红腕上的手串，粗略判断，应该有个三五百年。他放下算盘，笑眯眯地迎上去，“两位面生的很，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小红：“对的。听导游说你们这个古玩市场蛮大的，就过来看看，我外婆八十大寿就要到了，想淘点货给她老人家带回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店刚好进了一件宝贝，用来当作老人的寿礼再合适不过了。”胖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您看这件玉如意怎么样？”

　　卫雪瞥了一眼，神色淡然，“还挺润的，就是有点磕碜。作为孙媳妇第一次上门的见面礼，好像拿不出手。老公，我看这里也就这样了，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她一副“未来富家太太”的强调，作势要走，胖老板赶紧拦下了，笑眯眯地问：“这世上的宝贝是看不完的，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心仪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出了鹤城，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是我可以说在这座古玩市场里，没有一家比小店的货源更真实丰富。两位不如说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卫雪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墙柜上持刀站立的关公像，暗暗拧了把小红的胳膊。小红当即会意，

　　“外婆是个丰腴的大美人。年轻的时候，还被大家称为“赛玉环”，因此格外对盛唐时期的东西感兴趣。只要独一无二，价钱不是问题。”

　　胖老板一脸可惜，“真不凑巧了。前段时间倒有个宝贝，刚被人买走。”

　　“是什么东西？”

　　“江心镜。”

　　小红摇摇头，“江心镜虽然是迄今为止最难锻铸的镜子，但也不是独一无二。全世界还是有那么几百面的，算不得价值连城。”

　　胖老板道，“这还真是独一无二。这面镜子是陪着文成公主入藏的镜子。盛唐那么多工艺精湛的艺术品，李世民唯独放了江心镜，可见一斑。又有传闻这镜子被下了咒，可掠夺吐蕃的气运。”

　　任何东西被赋予一层玄幻色彩就会变得神秘和更加吸引人，小红兴致勃勃地问：“这面镜子被谁买走了？我愿意高价买回！”

　　胖老板神色为难：“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们行业的规矩，买家信息不能随便透露的。”

　　“那卖家总可以告诉我吧？我想问问他手里还有没有其他宝贝。你就当个中介，好处我不会少你的。”小红似笑非笑，“但是呢，我这人有点洁癖，古董啊文玩啊，只有戴“白手套”碰过，我才要。”

　　白手套便是商业监察部门的同事告诉他们的“黑话”，即漂白赃物的人。

　　胖老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通货膨胀，连带手套也涨价了，要20一双。”【此黑话的意思是中介费为20%】

　　“那也比国外便宜。国外25了，还是美金。”

　　“合作愉快。”

　　****

　　出了古玩市场，小红两人直奔名片上的地址。胖老板介绍的这个人叫做刘宇，在城西开了一家典当行。

　　卫雪看向开车的小红：“你怎么确定刘宇卖给易老板的镜子就是我们要找的那面？”

　　“你再仔细看看许舞羊给我们的材料，那叠镜子的照片。镜子背面盘龙中间写着什么字？”

　　卫雪照着念了出来，“贞观十五，国运永昌。”

　　“江心镜是地方进贡给皇帝的东西。贞观十五年，就是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那年。”

　　卫雪将照片塞回牛皮纸袋，“看不出来你还懂得挺多。”

　　小红挺起胸膛神色傲慢再次强调，“我是风云大学理论第一的优秀毕业生！放在人间就是学霸！”